《九十年代气运大佬[穿书]》作者：海棠无眠 文案： 厉南偃发现，经常和他一起罚站的宁锦变了，变好看了，变厉害了，会给他做各种好吃的，总是偷偷看他，找各种理由管着他。 狐朋说，肯定是小包子喜欢他。厉南偃把篮球砸在了地上，让他闭嘴。 又过了一段时间，狗友说，宁锦喜欢的是校草，正在操场上表白呢。厉南偃当即捋起袖子冲了过去，一拳把正在对台词的校草打了个满脸桃花开。 直到有一天，宁锦心满意足，收拾行李准备展翅高飞，却被翻墙进来的厉南偃堵在了墙角。 长眉斜飞、目光凶狠的男人狠狠地掐着她的细腰，把她亲得心慌腿软，才一脸幽怨地拉出一只巨型行李箱：想走可以，把我装上带着！ 美貌学渣（伪）金手指比腿粗大小姐X人前狼人后狗乡村校霸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锦，厉南偃 ┃ 配角：许妙妙，林嘉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主气运，镇压一切锦鲤 第1章 宁大小姐来了 “宁锦，就算是妈求你了好不好？”门外的女人换上了哀伤的语气，“之前妈妈太着急了，说话可能有些不太好听，但是妈妈说的都是事实啊。” “一高一个学期借读费就要两千多，离分数线差一分还要加五百块，你姗姗姐一个人一年学费恐怕就要七八千，哪里还有钱让你也去？” “妈妈每天在家带着你弟弟，一家人都靠着你杜叔叔养着，他就算是挣再多钱，这么花也不够啊。” 宁锦坐在逼仄的房间里，刚刚换了衣服，正对着桌上巴掌大小的塑料镜子打量自己，根本没把外面的声音当回事。 撩起额前长长的刘海，露出的脸跟她本来的相貌有三分相似，只是脸色有些发黄。宁锦用手指在额头上轻轻抚摸着，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眼神。不过，当她环顾四周时，眼神又变得不悦起来。 房间太小，只能放下一张三尺宽的小床，床前一张一尺长的小桌子就顶在了墙边。衣柜也没有，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就叠在床的另一头。对面墙壁最高处，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投入一点点微光。 若不是这个世界有什么“电灯”，这房间里还能看见什么？这小姑娘便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读书？ 这样的房间，就是洞玄宗最下等的仆役都看不上。 宁锦冷着脸，把目光转移到墙上的黄历上：1990年9月3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历法吗？不到两千年，还处于幼年时期呢。 见她没有动静，女人的声音又变了，冷漠中带着压抑的怒气：“宁锦，你有没有在听？你别以为玩个跳水自杀的把戏就能吓到谁，有本事你就真去死，不要回来啊。” “我早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杜叔叔不是你爸，能管你吃管你住，你就应该感恩了，他没有义务供养你上高中上大学！”似乎是越说越气，女人的声音尖锐了起来。 “上学期末你那考试成绩什么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竟然还打着让你杜叔叔给你掏钱，让你去一高上学的主意？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儿？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很让我丢脸了？你还想要怎么样？非要害死我才甘心吗？” “宁锦！你给我开门！”她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别躲在屋里装死！” “今天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要是你非要上一高，就自己去挣钱！” “开门啊！你给我开门啊！” 就在门外女人终于忍不住一脚踢向房门的时候，反锁半天的门一下子打开了，她用尽全力的一脚踢空，整个人晃了两下，终于还是没有保持住平衡，坐倒在了地板上。 宁锦站在门内，抬眼看了女人额头浑浊暗沉的气色，嘴角轻轻一勾，无声低笑。这样的运势，还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况玉美几乎是劈叉坐在了地上，两条腿掰得生疼，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扶着门框站起身来，看见女儿直直地站在原地，又长又厚的刘海盖着半张脸，和平时一样木呆呆的，心头火气更大，抬手就向着宁锦拍了过去。 宁锦动都没动，况玉美刚举起手，胳膊肘就撞在了门框上，这次是真的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况玉美抱着又酸又麻又疼的胳膊肘，一拐一拐地掉头往客厅走，一边走一边咬着牙骂：“死老婆子真没说错，六月初一正午时生的死丫头片子就是命硬！克死了你爹，克死了老太婆，现在又来克我了……” 宁锦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卧室门口说：“我这个学期的学费还没交。”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生涩，听得况玉美拧着眉毛直瞪她。 小姑娘刚上初三，开学第一天就被老师给赶了回来，因为她没带学费。可是她刚跟况玉美开口，就被况玉美逼着答应，初中毕业之后辍学去南方打工挣钱，不要妄想让况玉美现在的丈夫杜大伟给她掏钱上第一高中。 不答应就不给她那三百块钱学费。 也不知道小姑娘怎么想的，第一次在况玉美面前发了脾气，声称不让她上高中就去死。况玉美不但没有害怕，还嘲笑地说有本事就真的去死——结果小姑娘就真的跑出去跳了河。 宁锦来的时候，就是小姑娘彻底离开之后。 虽然在小姑娘记忆里已经知道了这次争吵，可是当宁锦爬上岸，一身湿漉漉地走回家里，迎接她的不是亲妈的关切，而是变本加厉的嘲讽和逼迫后，宁锦才真切地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亲生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这么残忍的。 哪怕是在仙景大世界，修者父母对待自己没有修炼天赋的孩子，都不会这么冷漠无情。更别说自己的曾祖父……宁锦藏在厚厚刘海后的眼神微微黯然。 那个杜大伟既然不是小姑娘的血缘生父，就确实没有义务供养她。可是这个况玉美却实打实地是小姑娘的亲娘啊。 小姑娘今年才十四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有四年才成年，这之前的正当花费，不应该由况玉美负责吗？而且当初小姑娘的亲生父亲出车祸的赔偿，也应该有小姑娘的一部分，都被况玉美握在手里呢，难道还不够小姑娘学费的吗？ 况玉美托着胳膊肘上下打量着宁锦，忽然冷笑了起来：“怎么？跳水自杀不管用，还是要拐回来问我要学费吗？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 她坐在黑皮沙发上，眼神带着恶意：“我说过了，你想上完初中可以，但是初中毕业之后，就要跟着你李阿姨去深圳打工。你答应了，我就给你学费。” 宁锦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回了房间。看在她是小姑娘亲娘的份上，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可惜，她真是没有这个运。 况玉美翘着二郎腿，等着宁锦再来求她。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却看见宁锦提着一个小小的布包走了出来。 “你干嘛去？”况玉美皱起眉头。 宁锦嘶声回答：“挣学费。” “呵，有本事有能耐了啊。”况玉美彻底失去了耐心，她指着大门冷笑，“行，今天你从这个门出去，就别再回来！” 宁锦毫不犹豫，向着门口走去。 “你今天敢走，我们就断绝关系！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看她真的开门要走，况玉美在身后厉声恫吓。 宁锦迈出门外，把一脸厉色的况玉美关在了门后，嘴角的弧度变大。 这太好了，宁锦正不想和这种女人产生因果呢。要是吃了她的饭，花了她的钱，收了她的好处，就难免要把气运分润给她。可是这个女人，根本不配！现在况玉美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却正好成全了宁锦，与她彻底斩断联系。天道有知，也怪不到宁锦头上。 小姑娘用一死，切断了她和生母的因果，之前她和况玉美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宁锦来了，没有喝她一口水，没有吃她一口饭，如果说宁锦欠谁的，也只欠小姑娘一个人的！所以小姑娘死也要继续读书，这个愿望，宁锦一定要完成。 宁锦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这些房子都是五六层的楼房，墙体外部已经斑驳陈旧。就在小区门外墙上，还刷着一条标语：要想早日奔小康，打工赚钱是良方。 宁锦歪了歪头，看来，打工赚钱是这个世界百姓心中挣钱的好办法？难怪况玉美会软硬兼施逼她去南方打工呢。可是，小姑娘想上学，她就要继续上学。 那么，首先就要挣学费。 这小姑娘没有什么特长，她虽然是洞玄老祖最宠爱的曾孙女，可是天生没有灵根，符箓阵法、炼丹制药、修炼长生，个个都不会……老祖飞升，仙景大世界也不复存在，若不是有老祖留下的气运之宝，她肯定也要死在大劫之中…… 宁锦的肩膀微微塌了下来，但是很快她就又挺起了胸膛。 想她堂堂宁大小姐，在修者云集的仙景大世界都能闯出一番天地，没有道理在这个到处都是凡人的小世界里会束手无策。 宁锦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截，这是和她同校同级的继姐杜姗姗不穿的旧校服。脚下的白色平底鞋两个大拇指的地方打着补丁，也是杜姗姗不穿的旧鞋，她穿着有点大。要不是鞋带系得紧，走路一快就得掉了。 平时小姑娘总是因为这个自卑，走路的时候低着头驼着背，恨不得钻到街边谁也看不见她。可是现在换了宁锦，宁锦才不会因为这个而看低自己。不管走到哪里，宁大小姐都是宁大小姐，不会因为外物而改变。 街边的台球桌旁，几个十几岁的男孩正围在一起，看着伏在案上架杆击球的厉南偃：“这个球太不好打了吧？” “老四就是贱，自己进不去也要把球给挡住，嘿嘿。” “厉哥，快看快看！” 厉南偃不理他们的叫嚣，球杆如电弹出，击中母球，母球撞开前方的花球，擦着目标红球滚向前方，红球向前滚动，落入袋中。 直到这时，他才直起身来，看了刚才叫自己的同伴一眼。 瘦瘦的同伴指着路边走过来的女生：“你们学校的，女生，第一天开学居然敢逃课？厉哥，这胆子快赶上你了啊！” 厉南偃认出了宁锦身上县三中的校服，目光扫过，浓黑如剑的眉毛轻轻抖了抖，只是“哦”了一声，就弯下腰去，准备瞄向下一个目标。 “厉哥厉哥！” “过来了过来了！” “厉哥，又是喜欢你的小妹子！” 几个少年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叫着。 厉南偃皱着眉头站直了身体，球杆拄在地上，转过头来，神色有些不耐。 宁锦看见他，藏在刘海后的眼睛就是一亮。这不就是她要找的机会吗？她矜持一笑，缓缓走近：“你好，我……能借一步说话吗？” 第2章 宁大小姐烧火 眼前的少年大概十四五岁，修长挺拔的身姿让宁锦想起老祖山峰前的那株高阶异植七星铁线竹。他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仿佛精心裁剪出来的浓黑剑眉，斜飞入鬓，透着满满的桀骜。 这双眉毛如果长在别人脸上，可能会显得太过突兀而有些奇怪。 偏偏眼前少年这双眉毛下的漆黑双眸，还有高挺鼻梁、微薄双唇、麦色皮肤，都和这双眉毛非常匹配，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当然，在宁锦眼里，这个俊美桀骜的少年最吸引她的地方，却是他额头眉间那仿佛熊熊燃烧黑色火焰般的云气。 她可以断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第一，他气运蓬勃，绝对是这个世界的重要人物之一。第二，他满头黑气，黑云压城一般覆盖在额头上，正是气运不佳、命不久矣的标志。 所以，这个少年需要自己的帮助，也应该有能力报答自己的帮助。 想到这里，宁锦的笑容更加亲切了。 厉南偃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剑眉下那双黑亮的眼睛冷冷盯着宁锦：“说。” 宁锦看了看周围几个满脸好奇随时准备起哄的少年，看出来对方对自己的抵触。现在说出口，对方也不会相信，倒不如给他抛下一个钩子。看他头上的黑云，三天两天之内总是死不了的。 宁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命数如此，夫复何言。” 说完，她转身就走。 一，二，三。 没有人叫住她。 很好。尔等凡人，孤陋寡闻，岂知仙景大世界宁大小姐的威名！ 宁锦挺直脊背向前走去，努力压制着回头看个究竟的冲动，一直走到拐过了路口，才紧紧捏住了拳头。 在她身后，厉南偃已经继续伏案击球，其他几个男孩则面面相觑：“她说啥？” “这次表白的小姑娘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厉哥，她啥意思？” 厉南偃扫光了球台上的所有纯色球，慢悠悠地瞄准黑八，一杆入袋，然后才站起身来说：“可能是练气功走火入魔了。” …… 阳光炽烈，宁锦站在县三中大门口。 县三中，全名寿丰县第三初级中学，又名北正村三中。是的，这所中学位于县城西北二十里外的乡村北正村之中，地理位置和它县三中的名字殊不相称。然而即使如此，它也已经是寿丰县西北区域诸多乡村中惟一的初中了。 县一中和城关初中，才是位于寿丰县城的初中，可进入这两所初中是需要户口的。虽然杜大伟赶集摆地摊赚了钱买了城关的房子，但户口仍旧是原来的农村户口，就连杜姗姗也只能和宁锦一样到三中上学。 但是杜姗姗有自行车，宁锦没有，而杜姗姗拒绝和她同骑，她只能步行。 小姑娘早上步行去了学校，被班主任赶出来拿学费，又步行回了县城，被拒绝之后去县城公园河边跳水，然后宁锦来了，自己爬起来回了“家”，再次被况玉美拒绝，再次从县城步行来到三中——这么一算，这一天已经步行走了六七十里地。 而现在已经是日正中天，宁锦的肚子开始叫了。小姑娘平时上学堂都吃什么？宁锦搜索着记忆，眉头又禁不住皱成了一团。 三中没有饭堂，除了离家近的学生可以回家吃饭之外，其他学生都是带着馒头咸菜到学校来，冬天配点饭堂烧的热水热水，夏天就喝凉水，填饱肚子就算完事。 在宁锦眼里这简直是虐待幼小的事情，但是在小姑娘的记忆里，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在过去的日子里，人们连吃饱肚子都是奢望呢。 小姑娘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好歹还是拿着布兜子装了六个馒头和一袋豆酱饼来的。这就是她三天的口粮。那个布兜子现在就放在教室里。 不到放学时间，裹着铝皮的校园大门紧闭着。 但是她现在就很饿。 宁大小姐环顾四周，小卖部……唔，她身上没有钱，刚才在村口盯上一个目标也没有成功…… 她揉了揉隐隐发痛的胃部，忍饥挨饿可不是宁大小姐的作风。 宁锦迈开脚步，沿着学校红砖围墙旁边的村中土路向前走去。在小姑娘的记忆里，从这里向东走到尽头，然后右拐，不远的胡同里，就有一家卖馒头的。虽然现在她还没想到怎么赊到馒头，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农家小院门口墙上刷了两个白字“馒头”，宁锦的目的地到了。 在北方地区，家家户户的主妇都会自己和面蒸馒头擀面条。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农村里也开始出现了蒸馒头、轧面条的机器，年轻的主妇们也更愿意用粮食兑换馒头、面条，成本不高，省出来的时间能够做更多事情。 在三中吃饭的学生里，家境好的就直接从家里带几十斤粮食，送到蒸馒头的人家，称了斤两换成馒头，每天吃饭时候来拿一两个。这样顿顿都能吃到热腾腾的新鲜馒头，孩子吃的舒服点。 当然，家庭条件不好的，就和小姑娘差不多，带着自家蒸好的馒头来学校。但是既然在学校吃饭，显然是不方便天天跑回家的，一般他们都是带上三天的馒头，一星期中间再跑回去拿三天的馒头。这样的话，第二天第三天的馒头就会越来越硬。 夏天还好说，到了冬天的时候，第三天的馒头硬得都能当石头砸人。学生们的桌斗里，谁没有几个啃不动的馒头核儿？ 现在已经快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了，小院门口不时有人出入，都是北正村以及周围村子里来换馒头的村民。宁锦神情自然地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两个叠了好几层的蒸笼就架在院子里，直径比宁锦伸出双臂还要大一圈，下方是垒好的灶台。略胖的男主人将已经熟了的馒头成笼地搬到一边的桌子上，女主人则忙着用筷子把馒头装到客人手中的器具里，然后在挂在一边墙上的本子上做上记号，时不时还要低头看看火。 九月中午的天气，夫妻两个都是满头大汗。 宁锦环顾四周，非常自然地走了过去，蹲在了两个灶台前面，拿起一边的拨火棍问：“叔，婶儿，火小点？” 女主人顺口回答：“这个大点，那个小点……”她猛然回头，“哎哎，小妮儿别瞎弄啊，弄灭了我这锅里的馒头就都毁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宁锦已经动手，棍子熟练地在灶膛里一拨，两根燃烧的柴火从铁网间落下，火势立刻变小了。而几乎同时，她另一只手已经捡了一根细柴丢到了另一个灶膛里，架在火焰上，火苗顿时跳了起来。 “小妮儿怪能干哩。”女主人一看宁锦的动作就知道，她肯定经常烧火，也放下了心，“好，你帮婶儿看着火，婶儿不亏待你。” “婶儿，我好饿，你就给我个馒头吃就行。”宁锦丝毫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女主人哈哈一笑，当即就拿了一个温热软绵的白馒头给了宁锦。 宁锦咬了口馒头，对着灶膛挑了挑眉毛，神情有几分调侃。当初吃了多少天材地宝都不放在心上，现在这最不值钱的馒头到嘴里都这么香甜。 飞升上界的曾祖父不知道能不能算到，堂堂洞玄宗宁大小姐，竟然沦落到给凡人烧火换口粮的地步。 当初发现她没有灵根无法修炼时，曾祖父曾经从各方面尝试给她寻找出路，包括让洞玄宗丹峰的师兄们教她操火炼丹。可惜她没有灵力，终究还是无法控制丹火。但是，这烧火的基本手法还是练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女主人还有点担心，时不时地扫两眼。到了后来她就完全放下心来，只顾着给人换馒头登记账目了。这三中的学生都是农村孩子，会烧火有什么稀奇？ 村人这一波走了，中午放学时间也到了，挂账拿馒头的三中学生涌了进来。 好不容易忙完，时间也到了十二点四十多。宁锦吃了两个大馒头，肚子里饱饱的，整个人心情也明显好转。 “谢谢叔，谢谢婶儿，我该去上学了。”宁锦跟夫妻两个道谢。 “急啥？今天多亏你帮忙，婶儿炒个菜你改善一下。”女主人热情地拉着宁锦说。 “不用不用。”宁锦可不想天天来这儿给他们烧火。 “拿馒头。”一个冷冷的男声打断了她们的互相推让，宁锦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双浓黑的剑眉。 又是他，厉南偃。小姑娘的同班同学。 不过显然，对方仍旧是把她当成陌生人，眼神从她身上扫过毫无波动。宁锦眯起眼睛，她来到这个世界所见的人当中，没有一个比厉南偃气运更大的，她得想办法说服他。 女主人见她一直盯着厉南偃的背影，等到厉南偃走远，就小声对宁锦说：“小妮儿啊，婶儿可提醒你，别光看着男生长得好就喜欢。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人啊，嫁错了人这一辈子就完了！” 宁锦转头看她，满心好奇。她只是从小姑娘的记忆里知道，厉南偃就是三中一霸，脾气又坏又凶，据说经常在校外打架，就连老师都对他很是忌惮，却不知道厉南偃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不过，这女人跟厉南偃同村，应该知道内情。 宁锦最想知道的是，厉南偃有没有钱。 第3章 宁大小姐开片 女主人显然很想跟宁锦分享一下，可惜的是又有人来拿馒头，她只能拍了拍宁锦的肩膀：“听婶儿的，别跟那种人玩，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发疯捅你一刀呢。”说到“捅你一刀”四个字的时候，她还对着宁锦挤了挤眼睛。 宁锦怀着失望的心情返回了学校。她的学费啊！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三中的大门敞开着，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在门口、校内玩闹。 校园南半部分是教室，三排红砖瓦房坐北朝南，中间被贯穿校园的通道隔开，看起来就是坤卦的形状；后半部分靠着东西北三边围墙的一间间平房，就是教师们的办公室和宿舍。平房中间的空地，就是平时的操场。 初三两个应届班，一个复读班，教室在三排平房中最后面的一排。宁锦所在的三（二）班位于最东头。 宁锦从教室前门走了进去，穿过那些褪色的红漆双斗课桌，走向自己位于教室最后的座位。 教室里桌子分了三列，左右两列靠着墙，都是一张双斗桌，坐两个人。中间两张双斗桌挨着，坐四个人。宁锦就坐在最后一排中间靠过道的位置上。 在她背后，两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向她走了过去。 “宁锦，你怎么才来？”胖胖的女生刘佳佳站在宁锦的桌子边上，“上午开学仪式上，向飞宇上去讲话了，可惜你没看到啊。” 瘦点的女生李慧敏跟着点头：“向飞宇真帅啊，难怪你这么喜欢他。我说，你再不表白，咱们都要毕业了，你可就没机会了。” 宁锦坐在自己座位上，把桌斗里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心中冷笑不已。 小姑娘贫穷自卑内向，在班里没有什么朋友，经常受人欺负，只有刘佳佳和李慧敏偶尔会跟她说说话，她就把这两个女生当成了好朋友，甚至傻乎乎地把自己暗恋年级第一名向飞宇的事儿都告诉了她们。 没想到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小姑娘成了整个三中的笑料。每次考试都倒数、平时像只小老鼠一样缩在角落里不敢抬头的宁锦，竟然敢肖想帅气优秀的向飞宇？不知道多少人当面背后嘲笑讽刺小姑娘。课间操的时候，还有暗恋向飞宇的女生把小姑娘堵在厕所里羞辱打骂，让小姑娘受了不少折磨。 就算是这样，刘佳佳和李慧敏也没有对这件事情解释道歉，而严重缺乏关爱的小姑娘竟然也就这样继续跟她们交往了下去。 现在这两个女生竟然还敢来挑拨她，真是自己找死。 宁锦抬起头来，盯着两个人的额头看了看。果然，微弱的气运，浑浊的颜色，不过是这世间最不起眼的小小蝼蚁。 刘佳佳见她抬头，以为自己说动了她，就继续加油：“宁锦，青春转瞬即逝，人这一辈子能喜欢几个人？既然你喜欢他，就要勇敢点让他知道啊。” 李慧敏把头凑了过来，低声说：“要不以后毕业了，长大了，想起来以前竟然连喜欢都不敢告诉他，该多后悔多遗憾。” 宁锦的眼神被厚厚的刘海遮住，两个人根本没发现不对。 “你们，说得对。”宁锦用小姑娘平时懦弱胆怯的语气说，“那，我，我该怎么办呢？” 刘佳佳和李慧敏对视一眼，眼神中露出了得意。她们就知道，宁锦耳根子软，脾气懦弱，脑子不好使，一哄就能成功。 “你要是不敢当面表白，就写一封情书给他。”李慧敏低声给宁锦出主意。 “这个办法不错。”刘佳佳表示赞同，“宁锦胆子小，见了向飞宇估计都说不出话了，写一封情书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就算是被拒绝了，也没有遗憾了。” 宁锦趴在桌子上，低声咕哝：“可是，我，不会写啊……我作文都不会……” 两个女生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但是嘴里却十分热情：“你放心，我们帮你！” 通的一声，李慧敏身后的桌子被人重重一踢，差点把靠在桌子上的李慧敏摔倒。李慧敏气得尖叫着转身，可是看见身后是谁之后，立刻闭上了嘴巴，像一只雨中的鹌鹑一样往后缩了起来。 “滚。”厉南偃肩头上搭着一件短袖外套，身上穿着黑色背心，露出细长却结实的手臂，眼神冷冷扫过几个女生。 李慧敏和刘佳佳一个字都不敢说，屏着呼吸从他身边蹑手蹑脚地挪过，然后飞快地跑到了教室前排。 厉南偃漠无表情地从宁锦身边经过，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靠着后门的墙边位置上。 宁锦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仍旧是满头黑色气运。她真的很想去告诉厉南偃，你命不久矣，想要活下去，只有一条路…… 厉南偃感觉十分敏锐，宁锦只是盯了他一秒钟看他的气运，他立刻就抬起眼睛冷冷地望了过来。 算了，宁大小姐对于这种凌冽的气息十分敏感，她得找个时机让厉南偃放下心防才行。 宁锦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神，每个进来教室的人她都盯着打量，结果发现，这些人都是凡人最常见的气运，完全无法和厉南偃相提并论。 不过厉南偃的难度有点大，宁锦觉得为了早日达成目标，交上学费，她还是可以尝试去找找好说话的同学——咦，真是心想事成，这位刚刚进门的女生额头上黑气沉沉，虽然不比厉南偃这样是短寿之象，却也隐隐透出血光。 宁锦翻了翻小姑娘的记忆，想起了这个女生的身份。三（二）班文艺委员杨丽君，家里条件很不错，爸爸是个个体户。 很好，就是你了！ 宁锦起身就走了过去：“杨丽君，我有事跟你说。” 杨丽君显然很惊讶，没想到平时一天都不跟她们说一句话的宁锦居然会主动来找自己。她把手中漂亮的书包放在桌上：“什么事儿？” “你这几天有血光之灾。” 杨丽君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几天有血光之灾，会出事。” 杨丽君的同桌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宁锦你是不是有病？丽君没得罪你吧？你干嘛跑过来诅咒她？” 杨丽君也气得眼圈发红：“宁锦你想干什么？” 宁锦早猜到她们不会相信，毕竟小姑娘原来的表现根本不值得信赖，但是一切改变都要从第一步开始，哪怕再难也不能退缩。 她站在一边，语气淡然：“我就是告诉你，你有血光之灾，我可以帮你破解。” 旁边的男生嘲讽地笑了起来：“破解？宁锦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神婆了？你不会说，要杨丽君给你钱，你就给她消除灾祸吧？” 宁锦点了点头：“这当然是要收费的。” “你滚开啊！”杨丽君的同桌拿起书就丢向宁锦，“你神经病吧？你以为你是气功大师啊？再不滚我就打你了啊！” 杨丽君气哼哼地看着宁锦：“真是谢谢你了，可是我不需要！” 宁锦“哦”了一声，扭头往后面走。旁边一个小胖子偷偷伸出脚，想要把她绊一跤。宁锦抬头看了看他，嘴角轻轻一勾，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继续往前走。眼看着宁锦就要被绊到的时候，小胖子屁股下的凳子突然散架了。 他正伸着腿，这一下直接摔了下来，两腿中央撞在了桌子脚上，疼得叫声都变形了。 几个男生看见小胖子捂着那里打滚的样子，全都禁不住夹紧了腿。 宁锦身上的气运之宝并不能主动使用，只能被动发挥作用。像杨丽君这样的，必须她对宁锦好，付出了足够的好处，宁锦的气运才会分给她一部分，将她的噩运祛除。而小胖子这样的，也必须采取了实际行动，马上要对宁锦产生实际伤害，才会被宁锦的气运反制，受到惩罚。 被杨丽君拒绝，被众人辱骂，宁锦并没有气馁。杨丽君的气运在这里摆着，三天之内肯定有结果。不过她的学费可是等不了这么久了…… 好在下午是两节数学课，没有班主任的语文课。宁锦决定要好好学习这里的学问，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好安身立命，过上好日子。 下午上课后，宁锦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了。 宁锦目光呆滞，看着面前黑板上的一堆……哦，那叫字母，还有什么函数……这个世界的凡人幼年期都要学习这么艰深的学问么？ 弯着腰在黑板最下方写完题目的数学老师猛然转头，因为动作太大，担任着保护头顶空白区域重任的一绺头发突破了发蜡的阻力，滑到了他的鬓边。 数学老师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双手按着讲桌，目光像鹰隼一样盯着下方的学生，如同君王巡视自己的疆域：“这道题我已经讲过了很多遍了，上学期期末考试，还是有很多人做错！” 他敲着黑板：“上次，我就写在这个位置！你们上课的时候但凡能听一听，都不会做不出来！” “现在有没有同学能上来解这道题？” 全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好像突然之间发现了课桌上有世界上最吸引自己的宝物。 只有经验不足的宁锦没有反应过来，还在直着脖子发呆。 “你，就是你，宁锦，你上来做一下。”数学老师冷冷地盯着目光显然没有焦点的宁锦，点了她的名字。 第4章 宁大小姐扒墙 随着这次“死难者”的选定，刚才还像是思考者雕像群的学生瞬间复活，胆子大点的还回头望向最后一排，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同桌的女生捅了捅宁锦，她才醒了过来。 宁锦迎着数学老师锐利的目光站起身：“我不会。”教室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数学老师愤怒之火哔啵燃烧的声音，几乎所有学生都被这个带着点嘶哑的女声中那种坦然淡定震惊了。 喂，我们和你说相同答案的时候，可全都是缩着脖子低着头小声如蚊蚋心虚不敢言的样子，记得你以前也是同样，为什么今天你就能这么理直气壮？没看见数学老师的脸已经迅速升温涨红了吗？你这是对师道尊严的挑衅你知道吗？ 几乎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宁锦。 只有厉南偃依旧靠在墙上，眼皮子都没抬，不知道在想什么。 果然，数学老师啪的一声把手中的课本拍在了讲桌上，厉声训斥：“不会做很光荣吗？上学期考了58分也很光荣是不是？寒假作业根本就没做几道，更加光荣对不对？这里是学校，你家人把你送来是让你好好学习知识的，不是让你来浪费时间和金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我教了这么多学生，还就没见过你这种……”数学老师忍了忍，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词又咽了下去，指着门外喊，“出去，给我到外面站着，好好反省！” …… 宁锦站在走廊下，周围的景物好熟悉，和小姑娘脑海中的记忆一模一样。她仰着头看蓝天白云，对凡人的脆弱敏感有了新的认知。 她只是诚实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老师就能气成那个样子，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曾祖父教导她，要学会面对自己的缺陷和不足，然后才能找到扬长避短的方法，成就自己的人生。 宁锦从小就出生在修者云集的洞玄宗，父母都是资质出众的修者，但是她却天生没有灵根无法修炼。然而幸运的是，宁锦与老祖未曾踏上修炼之途时的俗家凡人爱妻容貌像了个九成。 老祖出关，看见八岁的宁锦，卡在修炼瓶颈数百年的道心莫名悸动，突然有所领悟，而后成功破境，再进一步，成了整个仙景大世界的最强者。为此，老祖对宁锦另眼相看，专门耗费了三年时间，用了无数珍稀材料，为她炼制了能够镇压气运的至宝，与她的神魂绑定，并将她带在身边教导。 老祖告诉宁锦，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并不是最悲惨的事情，最悲惨的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强大并不仅仅在于力量，还在于心灵。力量也不仅仅是武力，还有智慧和思想。 他能够给宁锦气运之宝护身，但是宁锦却不能因此而骄矜不前。气数命运是时刻变化的，天道莫测，命运无常，唯有强者永恒。 想起了老祖，宁锦望着空中的眼角禁不住有些湿润。若不是老祖悉心教导，她怎么可能以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之身，在仙景大世界这样的地方立下赫赫声名？后来，只要她一出门，各门各派的天之骄子们、骄傲自矜的散修翘楚们，全都和颜悦色地前来拜访，愿意与她结伴而行，不敢对她有一点轻视。 为什么？因为跟着宁锦能趋吉避凶，收获满满！因为凡是对宁锦有恶意，想着她不过是一介凡人，就打算欺负她抢掠她的人，不管修为多高、背景多深，全都凄惨收场！ 这样的局面，固然有气运之宝的作用，也有宁锦自己用心学习研究各种知识，从中推动运作的因素。 而她现在成了一个真正的凡人，没有了老祖，没有了宗门，只剩下神魂中的气运之宝，就更加要步步踏实，小心前行。 宁锦是真心实意想要从幼年期学堂中好好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学会能让自己立足的知识和本领的。 只是之前小姑娘的学习成绩太差，她也不能一下子就改变这个事实啊。所以老师问她的时候，她也很坦然地承认这个事实——我现在不会，以后一定都学会！谁知道，老师就生气了呢？ 唉…… 其实小姑娘也不是从小成绩就差，实际上在小学的时候，小姑娘在她们村里还总是考第一名，还有过两次全乡前三名的好成绩呢。 不过，在小学毕业前夕，小姑娘的父亲被一辆拉煤的大卡车压死了，母亲况玉美带着赔偿款丢下了小姑娘跑路。小姑娘被本来就不喜欢她的奶奶带回家里，过着天天非打即骂的生活，像是整个家庭的小丫环一样被人使唤干活，学习成绩就一落千丈。 要不是村长跟小姑娘的父亲宁爱国关系不错，看不下去说了两次，小姑娘连初中都上不了。而每次交学费那天，就是小姑娘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她要忍着嘲讽辱骂，卑躬屈膝，直到奶奶满意了才能拿着学费跑去学校交钱。 刚过了一年，小姑娘的奶奶病死了，叔叔和姑姑让况玉美来把小姑娘接走，况玉美不同意，说小姑娘姓宁，就是宁家的人，她已经跟宁家没关系了，让宁家人不要来破坏自己的生活。 况玉美和杜大伟算是青梅竹马，成长过程中互生情意。可是两家条件都不好，双方父母彼此都看不上对方的家境，于是不约而同棒打鸳鸯。况玉美嫁给了宁爱国，村里唯一的初中毕业生，村小学的教师。杜大伟娶了邻村会计的女儿。 谁知道两个人先后丧偶，不知道怎么就旧情复燃，不顾双方家人的反对，私奔去了南方。第二年回来，两个人已经结了婚，带着从南方倒回来的衣服，在周围的乡村里赶集摆摊，赚了不少钱。 况玉美恨不得把两个人曾经的婚姻经历都用刀子从心上挖去，怎么会想要看见她那段婚姻证明的小姑娘出现在他们两个的家庭中？ 宁家人早就看着况玉美挣钱眼红，说况玉美拿了宁爱国的赔偿款去给杜大伟做生意，现在杜大伟夫妻的家产本来就应该有宁家的份儿。 他们让况玉美给钱养活女儿，况玉美不给。小姑娘就被叔叔和姑姑带到况玉美住的城关小区门口丢下，脖子上挂着牌子，写着“我是况玉美的女儿”几个大字，可是让况玉美狠狠丢了一回脸。 况玉美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女儿，现在更是非常厌恶。但是考虑到舆论，她不得不捏着鼻子把小姑娘带回了家，小姑娘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比小姑娘大一岁的杜姗姗一次次欺负她，况玉美却视若无睹，使得杜姗姗变本加厉，小姑娘只能一个人躲在狭窄的储物室改成的卧室里偷偷哭泣，一边哭一边在被窝里小声叫着爸爸。 在小姑娘的记忆里，这十几年的人生中，唯一曾经给过她爱和温暖的，也就只有已经去世的父亲宁爱国了。 宁锦翻看着小姑娘的记忆，哪怕是早知道小姑娘的经历，仍是禁不住唏嘘不已。 就在宁锦靠着走廊柱子心中感慨的时候，背后的教室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宁锦一回头，看见的就是厉南偃勾着短袖外套向着教室东面走去的背影。 她偷偷翘起了嘴角，这位估计也是被数学教师赶出来了。小姑娘和厉南偃，是三（二）班被赶出教室罚站次数最多的两个差生。 不过，他这是往哪儿去？宁锦看着厉南偃走到走廊尽头下了台阶，不禁好奇地跟了过去。 三（二）班教室在最东边，距离学校东边的围墙只有两米多。因为这边和后面教师办公生活区垒了墙隔开，所以形成了一个狭窄的半封闭通道，平时很少有人来。 宁锦看见厉南偃伸长手臂将短袖套在身上，然后向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一只脚在围墙上用力一踏，整个人就蹿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围墙上方，利落地翻身骑在了围墙上。 厉南偃看见了在走廊尽头伸着头窥探的宁锦，并没有说话，而是举起一根手指对着她警告地点了点，然后就翻身消失在了围墙外。 宁大小姐左右看了看，大家都在上课，周围没有一点儿动静。她跳下台阶，学着刚才厉南偃的动作，助跑，踏墙，抓墙头……前两个她都能做好，可是后面那个动作，她现在的身体真是个头太小，根本够不着墙头…… 宁锦很不甘心。她虽然不是修者，可是也曾经学过一些剑术体术，不可能连一个凡人少年都比不过吧？ 一墙之隔的厉南偃刚要离开，就听见了隔壁的动静。他挑了挑浓黑的剑眉，轻手轻脚地爬上了树，居高临下地向墙内看去。 结果就看见瘦瘦小小一身宽大破旧校服的宁锦，像是一只不服输的小动物一样，对着墙壁一遍遍地助跑跳跃，可是每次都在最后伸手抓墙头的环节失败，无奈地落下地面…… 厉南偃面无表情地看了好久，直到下课铃响起，宁锦垂着头离开，他才揪了一片叶子叼在嘴里，跳下了树。 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个蔫哒哒的女生还有这么，呃，活泼的一面？ 第5章 宁大小姐解围 宁锦跳了半天，满头大汗，就跑去教室后面饭堂前方的水池去洗脸。 九月份，大家都穿着短袖，只有宁锦还穿着长袖长裤校服，站在人群里分外怪异。 “就这个丑样子，也敢惦记向飞宇，真是恶心。”几个女生从隔壁三（一）班的教室里走出来，看见宁锦就拉下了脸。 向飞宇就是三（一）班的学习委员，高高瘦瘦，白皙斯文，头发有点自来卷，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的位置，是很多女生的暗恋对象。当然，也是原来小姑娘偷偷喜欢了两年的男生。 “又穷又土，谁天天穿校服啊。这会儿还穿春秋校服，真是个怪物。”另一个女生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宁锦，就像是看着一堆垃圾。 宁锦根本没有把她们的话放在眼里，这些小姑娘大概觉得她们的衣着打扮比宁锦漂亮？可是在宁锦眼里，她们这些衣服的样式和料子都实在是不堪入目，一点儿美感都没有，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什么区别。 宁锦当然知道为什么小姑娘大夏天还穿着长袖校服，因为她在家里经常挨打，胳膊上腿上都是青一块红一块的印记。换上短袖的话，全世界都知道小姑娘遭遇了什么。 况玉美夫妻卖的就是女装和童装，家里根本不缺衣服，杜姗姗每天都不重样的新衣服就是证据，可是小姑娘却只能穿杜姗姗不要的旧衣服。况玉美也从来没有想过给小姑娘拿两套新衣服穿，仿佛越是忽视冷待小姑娘，就越能证明她对杜大伟的忠诚一样。 宁锦洗了脸回到教室，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新学期的课本还没发，她的书包里装的是上学期的书本，正好拿出来复习一下。第二节 还是数学课，不过数学老师好像已经放弃了宁锦，这次专门找班上几个学习好的提问，听到正确的回答后，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第三节课是政治课，一个年轻老师给他们讲着思想政治品德，班里没有几个人在认真听，宁锦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这些内容对于她了解这个世界，明白这些人们的思想，有很大帮助。第三节课下课，今天白天的课程也就结束了。不回家的学生开始吃饭，宁锦从桌斗里拿出那个暗红色的布兜，掏出了一个已经冷却不过还有几分柔软的馒头，又从黑沉沉的豆酱饼上掰下一小块，尝试着咬了一口。 确实不怎么好吃。 准确的说，是非常不好吃。馒头面粗得剌嗓子，豆酱饼应该是发酵制成的，有一种古怪的臭味，宁锦真的很难接受。 宁锦皱了皱鼻子，把口粮重新装了起来。 五点钟放学，晚上六点半上晚自习，期间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宁锦决定出去找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解决晚饭和学费的问题。 宁锦走出了校门。 三中校门朝西，门前是一条宽阔的村道，村道对面是一片地势比村道低了一米多的农田。学生们在校门口分成两条人流，各自沿着村道向着南北两个方向走去。 宁锦则向东拐进了北正村内，沿着村子里的道路随意往前走。 走到学校东边围墙跟前的时候，宁锦想起厉南偃跳墙的事情，不由侧头向左打量。 学校东边围墙外是一片两亩地大小的杂树林，一条窄窄的小道从树林中延伸出来。 宁锦挑了挑眉，她看见了树林边上停着的红色二六自行车，那不是杜姗姗的车吗？ 杜姗姗这个时侯应该已经骑车回县城吃饭，然后再回来上晚自习才对。怎么会在这里？ 想起这个把小姑娘欺负到退无可退地步的继姐，宁锦心里就开始冷笑。她绕了个圈子，从树林的另一侧轻手轻脚地摸进去，果然看见一身粉色短袖连衣裙的杜姗姗正站在林子里，而杜姗姗的对面，却是刘佳佳和李慧敏！ 难怪了，这两个女生一直算计小姑娘，原来是杜姗姗在背后指使。杜姗姗小小年纪，还挺有手段啊。宁锦眯着眼睛看着三个女生。 杜姗姗把什么东西递给了刘佳佳：“行，就这么写。” 刘佳佳接过来，笑着说：“姗姗你放心，这次绝对让她丢个大人。” 李慧敏也赶忙接口：“她还真的想给向飞宇写情书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好，等事情成功了，我再一个人给你们五块钱。”杜姗姗说完，就匆匆忙忙往外走，“我还要回去吃饭。对了，今天晚上她要是想跟你们去睡，你们可别答应。” 她中午回去就听说宁锦跟况玉美翻脸了，虽然诧异，不知道那个胆小如鼠的蠢货怎么有胆量这么做，可是这并不妨碍杜姗姗看戏的好心情。今天晚上宁锦没有地方去，还不是要一个人走回家？到时候况玉美可不会放过她。 杜姗姗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推上自行车往外走。况玉美还想取代她妈妈在爸爸心目中的地位，以为生了一个儿子就能真的成为杜家的女主人？就让她亲女儿来证明一下，况玉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况玉美也是蠢，她越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爸爸就越是怀疑她的人品。自己生下来的亲生骨肉都这么冷漠无情，这种人值得信任吗？ 藏在树后的宁锦心头一惊，还有晚上睡觉的事儿呢！她怎么都给忘了！ 三中并不提供宿舍，那些一次带来三天口粮的学生都是在学校周围的农家租房子住，或者在附近的亲戚家借住。 小姑娘以前也是在邻村一个农家七拐八弯的亲戚家租了房子住，正好和刘佳佳、李慧敏住在一起，才和她们两个熟悉了起来。 可是这个学期开学前，况玉美和小姑娘因为是否上高中的问题发生争执，况玉美为了收服小姑娘，什么钱都没给她掏，上学的事情根本没有给她准备，所以租房子的事儿也根本没提。 所以她今天晚上睡觉也成了问题。 原来的小姑娘没说，是怕学费加上五十块钱的房租更难得到况玉美的同意，大概就是想要先跟刘佳佳她们两个借住几天。但是宁锦是根本不会选择这种解决办法的。 况玉美和刘佳佳她们都是宁锦厌恶的人，她怎么可能去向她们请求帮助，还让这些人得到她的气运回报呢？那不是便宜她们了？ 宁锦轻手轻脚地向着树林的另一头走去。 走出树林，眼前是一片广阔田野，正是收花生的季节，即使已经到了傍晚，田地里依旧是一片忙碌景象。 寿丰县临近黄河，历史上黄河多次改道、决口、沉积淤塞，在寿丰县所在的平固市形成了大量的沙丘沙地。这样的土地适合种植花生、西瓜、果树等，就像北正村今年大部分村民种的都是花生。 宁锦在仙景大世界生活了多年，还真的不曾见过这样的农收情形。她站在树林边上，颇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才沿着田边的小路向外走去。 快走到地头的时候，前方一群人都挤在一起，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宁锦从人群旁边绕过去，就听见一个冷冽的男声说：“说好了，我只要质量好、颗粒饱满的花生，不符合要求的，全都不要。”这个少年音太好认了，一听就是厉南偃。 “这不是挺好的吗？”一个妇女叫着，“三毛五分钱的花生，还想要怎么样？” “都是乡亲，这么计较弄啥？大偃啊，你三老姑也不容易，你就抬抬手，都给她收了吧。”有人帮腔。 “可不是嘛，大偃你是赚了钱了，可不能转头就忘了乡亲们。要不是靠着收粮食，你能赚这么多钱？”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劝说着，似乎厉南偃只要不答应就是罪大恶极一样。 宁锦听出来了，这是一群村民企图利用人情世俗，逼迫厉南偃接受质量不过关的花生，让他按价格给钱。 宁锦第一反应就是，果然，厉南偃不是个普通少年，他有钱！ 她最初的计划是可行的，只要让厉南偃相信他气运不佳，命数受到影响，他拿钱买命，肯定是会同意的。 她的学费就落在厉南偃身上了！ 宁锦矮下身子，从两个村民之间挤进了人群中。就看见厉南偃坐在地头上，面前是一台机器，身边摆开了十几个装满了花生的大竹篓。就算是被十几个村民围着逼迫，他的脸色也没有一点畏惧。 他挑着眉毛，一脸桀骜，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凶厉，似乎随时都准备一跃而起跟人干一架：“怎么，准备抢钱？” 明明周围不乏比他更高更壮的男人，可是当他这种桀骜凶狠的表情出现时，所有人竟然都沉默了。 就连站在厉南偃对面正准备大声哭闹的四五十岁的妇女，都被他的眼神看得僵直在原地，忘了自己接下来的举动。 宁锦盯着这个妇女的额头看了看，找到了切入口：“大婶儿，你家着火了！” 这个妇女的气运微弱，火色盈额，迫在眉睫，后半生孤苦无依。 妇女正因为自己的打算不成功而气恼，突然看见一个小姑娘对自己说家里着火了，气得一下子蹦了起来：“滚你娘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指着她背后的方向：“啊，谁家冒烟了！” 第6章 宁大小姐下厨 围观的村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哎呀，那边好像真的着火了！” “三姑，那个方向……别真是你家吧？” “我得回去看看。” 刚才还挤成一团的村民几乎是一瞬间就跑光了。村子里的房子都是比邻建造，一家着火说不定就能烧掉一片，哪里还有心情在这里为了别人那几块钱纠缠。 被称作三姑的妇女看着冒烟的方向，狠狠地瞪了宁锦一眼，才转头对厉南偃说：“快把账给我结了！” 厉南偃从面前的磅秤上拎下一篓花生往边上一丢，神情冰冷：“你家的以后不收。” 妇女气得跺脚想骂厉南偃，可是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对着厉南偃凶狠的眼神，她不得不闭上了嘴巴。又怕真是自己家失火，她只能把花生往地头一丢，扭着胖胖的身躯向失火的方向跑了过去。 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对着宁锦呸了一口。 人都走了，只剩下厉南偃和宁锦两个。厉南偃抬起眼皮看了宁锦一眼，然后就当她不存在，拿着本子开始写什么。 宁锦看着厉南偃身边那么多的花生筐，结合刚才那些村民酸溜溜的话，当然也猜出来厉南偃是收了这些花生去卖，而且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已经赚了不少钱，才会让这么多成年人嫉妒找事。 既然确定了厉南偃有钱，宁锦就不把他的冷漠放在心上。对待潜在客户要有耐心——不管怎么说，先把学费赚了啊。 她非常自然地走了过去：“要不要帮忙？” 厉南偃眼角扫了她一下：“不。” 宁锦还想说什么，几个半大少年就跑了过来，手里提着木棍木叉：“厉哥，有人闹事？” 其中一个看见了站在厉南偃身边的宁锦，咦了一声：“小姑娘追得很紧呀。” 这几个都是上午厉南偃打台球时的小伙伴，还记得当时宁锦跑过来跟厉南偃搭话的情景，没想到上午没有成功，小姑娘傍晚又来了。 “今天的差不多了，运走吧。”厉南偃点了点身边的花生，几个少年就开始干活，搬的搬，抬的抬，把那些花生篓子装上了平板车运走。 厉南偃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再来第二趟，宁锦也不走，就在站他身边不远看着。 少年们跑来第二趟，把所有花生篓子都装了上去，厉南偃也跟着车子一起走。宁锦就跟在他身后，哪怕厉南偃用冰冷锐利的目光盯着她，她也毫不在意。 平板车拉进了村子最东南边缘的一个院子里，少年们把花生篓子抬进了院子的西屋，平板车也被卸了轮子，斜靠在一边的墙角。 厉南偃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一人发了一张红色一元钱：“这是今天的。都回去吃饭吧。” 几个少年笑嘻嘻地收了下来，动作很熟练，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不过，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都不禁把目光投向站在院子里根本没有离开意思的宁锦身上。能够顶着厉南偃那可怕的眼神这么久而不退缩的女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站在门口的宁锦，厉南偃的眉毛拧了起来，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把零钱，抽了一张同样的红色纸币递到了宁锦面前。 宁锦看着红色纸张上“壹圆”的字样两秒钟，才意识到这是厉南偃对刚才自己跳出来给他解围的报酬。 她差点笑出声来，却还是控制着用平静的声音说：“我饿了。” 厉南偃猛地抬起眼睛，目光犹如利剑。真正的飞剑宁锦都尝试过，又怎么会被他这样吓住？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厉南偃才转身，走进了厨房里，拿出来两个白生生的馒头，宁锦认得这正是中午时候他从那家蒸馒头的那里拿的。 无声地把两个馒头递给宁锦，厉南偃的意思很清楚了：给你馒头了，你可以走了。 宁锦正是得趣的时候，当然不会如他所愿离开。 她盯着厉南偃：“你在家就吃这个？不做饭？” 厉南偃的脸色立刻再次黑了下来。 宁锦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勾着嘴角，背着手迈开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厨房。 厨房是东屋，门后西南角堆着柴火，有树枝，有麦秆，还有一些棉花杆，其实回头不要的花生杆晒干了也能烧火。 灶台砌在厨房东南角，和小姑娘外婆村里大部分都是土坯垒成的灶台相比，厉南偃家里的灶台是用砖头垒成，刷了一层水泥，看起来档次高多了，也方便摆放锅碗瓢盆。筷笼钉在一边的墙上。 灶台靠墙的地方还掏了几个洞，摆着各种油盐酱醋调味料。小姑娘很早就在家里干活做饭，宁锦从她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些调料的名称功用，和自己在仙景大世界的记忆对比，很快就弄明白了它们的用途。 东墙靠着灶台的位置，摆着两口盖着盖的水缸。南墙边是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大大的木头案板和菜刀。墙上两根钉子上方摆着一粗一细两根擀面棍。桌子下垂着碎花布帘，下面应该是放米面的小缸。 北墙边是一张米黄色的小木桌，配着四把木头椅子。 灶台上有些凌乱，可是宁锦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蒸锅刚刚用过，而被挂在墙上的炒菜锅的盖子把手，都已经覆上了薄薄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不曾被主人挪动过。 宁锦回头看，厉南偃就站在厨房门口，因为背着光，完全看不清楚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看他的身形轮廓，怎么也不能让人觉得他此刻会轻松愉快。 “看够了没有？”厉南偃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愤怒。 宁锦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家里没菜？” “关你什么事！”厉南偃咬着牙，要不是看在今天她还算是好意的份上，他早就给她一个“滚”字了。 “想吃什么？现在有什么菜？做个打卤面？还是炒几个菜蒸点米饭？”宁锦好像没听出他的恼怒一样，掰着手指头抬着头问他。 厉南偃绷紧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盯着宁锦盯了好几秒种，然后扭头出了门。 五六分钟后，他提着一个满满当当的竹篮走了进来，通的一声丢在了小木桌上。 啪的一声，电灯的光芒从空中洒下，把整个厨房照得一片明亮。 宁锦啧了一声，好漂亮的五花肉，顶花小黄瓜，脆嫩青豆角，红艳艳的西红柿，白生生的豆腐，水灵灵的小葱，可以的嘛厉同学，你动作够快啊。 其实她不知道，村民们都有自己的菜地，平时谁想吃了去摘几个西红柿拽两根黄瓜，都是正常操作。真正花费时间的，不过是割肉和切豆腐而已。 宁锦笑吟吟地对厉南偃说：“吃面还是米饭？” “面。”厉南偃惜字如金。这村里有几个人吃米饭的？还是吃面更习惯。 “嗯，那就一个豆角炒肉卤，一个西红柿鸡蛋卤，再调一个小葱豆腐，凉拌一个拍黄瓜，可以吧？”小姑娘有实践经验，宁锦在仙景大世界享受了那么多年的大小姐生活，衣食住行无不以精致华美为要，对吃食的理论知识和评点经验无比丰富，两者结合，绝对能征服厉南偃这个可怜的凡人。 厉南偃“嗯”了一声，非常自觉地去拿柴火烧火，宁锦想了想小姑娘记忆中的程序，就让厉南偃给自己拿来和面盆，弯腰果然在桌子下发现了面缸。 舀了一些面粉倒进和面盆里，宁锦想了想，又加了一把。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能吃能长的时候，还是多做点吧。 刚开始的时候，宁锦的动作还有些生疏，但是很快她就找到了诀窍，揉搓出来一个圆圆光光的白面团。把面团暂时用潮湿的白布盖好，宁锦准备炒菜。 厉南偃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乖巧，默不作声地把豆角清洗干净，掰成了小段装在碗里，黄瓜和西红柿也洗好了，就连炒菜锅都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就站在一边看着宁锦。 宁锦让他把豆角焯水，他毫无怨言，非常听话地照做。做完又在一边看着宁静的动作。 宁锦总觉得他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葱姜蒜酱，各种调料检查一遍，蒙尘许久的菜锅终于重见天日。 调料丢进冒着烟的热油，发出刺啦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扑鼻的香气。五花肉片裹着暗红色的酱色，在热油中冒着泡泡，发出诱人的香味。豆角入锅，翻炒。勾芡，盛在大碗里，端到桌子上。 厉南偃的眼睛跟着菜碗移动。 洗了菜锅，宁锦继续。西红柿鸡蛋卤很快也被装在大碗里，摆在了豆角炒肉卤边上。 厉南偃坐在小饭桌边上，正襟危坐，黑漆漆的眼睛闪闪发亮。 刀从指尖滑下，叠成数层的面皮变成了宽窄相同的条形，切完抓起来抖一抖，就是一把新鲜出炉的手擀面。 “给你下两碗？”宁锦看着厉南偃的眼神，总觉得下一秒自己背过身去，他就会扑过去把两碗菜卤一口气倒进肚子里。这人比自己还饿还馋的样子…… 厉南偃猛地转头，对她比了个手势：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其他三根手指贴在一起竖起。 “三碗？”宁锦张大了嘴巴。 第7章 宁大小姐送信 宁锦找了一个大海碗给他用，一碗顶两碗那种。案板上还有面，如果厉南偃还吃不饱再擀吧。 在烧热水的时间，宁锦拌了两个凉菜，小葱豆腐和拍黄瓜，蒜泥都是厉南偃非常认真地用捣蒜臼捣出来的。 捞出来的面条过了一遍凉水，在这种天气吃着就爽口很多，一边的碗里还放着切好的黄瓜丝，浇上卤之后根据自己的喜好去加。 厉南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炒肉卤。当宁锦也把自己的面条调好之后，他才埋头开始吃。可是宁锦一碗还没吃完，厉南偃已经消灭了一大海碗的面条。 “会不会擀面条？”宁锦问了一句，得到了对面少年的摇头作为回答。 她只好放下碗，站起身去擀面条：“吃多少？” 厉南偃对她举了举自己的大海碗，宁锦无言以对。他那瘦削的身材，装得下这么多面条吗？ 宁锦切好了面条，让厉南偃自己去下，自己慢悠悠地把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吃完，又吃了几筷子凉菜。在来到这个世界这天的傍晚，她终于吃饱了，心里有了一种淡淡的愉悦感。 厉南偃端着满满一大海碗的面条坐在宁锦对面，继续吃饭。 宁锦看了看周围，没有找到小姑娘记忆中的钟表：“几点了？” 厉南偃抬起手腕，看着塑料电子表：“六点十分。” 宁锦站起身来，快要上晚自习了，她得抓紧时间学习，弥补之前小姑娘拉下的功课。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解决一个最紧急的问题。“我晚上没地方睡，你帮我解决一下。” 厉南偃刚想拒绝，宁锦就指了指他的碗。 厉南偃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宁锦。可惜现在他的嘴巴上油光闪闪，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厉南偃也已经意识到，他能够吓跑很多人的凶狠眼神，对这个奇怪的女生没有作用。 “扯平。”厉南偃根本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地方睡，只是提出帮了这个忙之后，两个人就彻底扯平。 宁锦点头：“好，放学之后我来找你。” 距离总是从远到近，信任总是从无到有的嘛。 宁锦喝了点面汤，洗了手和脸，在询问厉南偃有没有擦脸的雪花膏得到一个冷冷的眼神之后，走出了厉南偃家。 厉南偃家在北正村的东南角上，距离村边的乡道很近，不过距离村子里其他人的住处就远得多，在夜色下看起来有点孤零零的感觉。 宁锦穿过村子，走回学校，一进教室就被刘佳佳和李慧敏围了上来。 “宁锦，你看！”李慧敏故作神秘地从口袋里掏出叠成一长条的稿纸，按在了宁锦的桌子上，“你快看。” 宁锦反应迟钝地看着她们，似乎弄不清楚她们什么意思。 刘佳佳小声说：“我们帮你写了情书，你看看怎么修改一下，自己抄好就行了。” “谢谢你们啊。”宁锦好像很感激的样子，拿起稿纸打开一看，写的还挺像回事的。 开头是“我深爱的宇”，然后就是大段的抒情，什么“你发梢的弧度，就是世界最美的曲线”之类的话，不要钱地往上堆砌。 “你看看哪里需要修改的，自己改一下，然后抄好就可以了。”李慧敏十分热情。 “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太好了。”宁锦的声音里满是感激。 刘佳佳和李慧敏拍着宁锦的肩膀笑：“我们是朋友嘛。”笑脸之下，双方对于这句话中的虚伪都在心中嗤之以鼻。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班主任来了。 刘佳佳和李慧敏赶忙跑回自己的座位坐好，宁锦也把稿纸收好，拿着课本开始看。 班主任姓华，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黑瘦女人，戴着一副黑边眼镜。她背着手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宁锦以为她看见自己可能会提学费的事情，甚至连怎么回答都想好了，结果班主任居然没问，而是上了讲台。 班主任用黑板擦敲了敲黑板，示意所有人注意。等学生们都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才板着脸说：“今天下午，学校开了一个会。” 后门打开，穿着短袖长裤的厉南偃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班主任冷冷瞟了他一眼：“学校决定，在这个学期末的时候进行一次摸底考试，凡是不能通过的同学，到时候就可以回家，下学期就不用来上学了。” “这些同学反正也考不上中专和高中，留在学校也是浪费大家的时间，不如回家去帮帮父母干活，早点找个工作。等到毕业的时候，再来学校领取初中毕业证就行了。” 宁锦听出班主任在“浪费大家时间”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再看班主任那张黑沉沉的脸，顿生不妙之感。恐怕在班主任心中，浪费大家时间的就包括她吧？大概是想着期末考试就能把她淘汰回家，所以才多了几分忍耐，没有再催她交学费？ 那可不行，小姑娘死都要上高中，她自己更是想要在幼年期就学会立足这个世界的本领，怎么能被淘汰呢。 “咱们班有的同学，心思早就不在学习上的，我奉劝你，要么现在就收拾书包回家去，要么就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发奋学习。”班主任的目光从全班学生身上扫过，在宁锦身上停留了一秒，最终以冷笑结束，“不过我知道，这会儿我说什么你们也是听不进去的。等你们上了社会，就会知道老师现在说这些都是为了你们好。” 宁锦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她长篇大论批判学习态度不端正的学生，而是把书包里的课本都拿出来翻看。 语文课本上的字和她在仙景大世界常用的字有些微不同，很多都缺胳膊少腿的，但是只要小心都能认出来。课文中的文言文和诗词，对宁锦来说难度是最低的。其他也只是稍微复习一下就能掌握。 数学就有很多宁锦从未接触过的内容，英语更是让宁锦无从着手。 还有什么物理化学，有些内容还挺有趣的，但是还是要从头开始复习一遍才行。 不过，宁大小姐从来不缺乏耐心和恒心。当初她为了寻找出路，什么都试着学过一遍，虽然最终证明对于没有灵根的她来说，那些修炼手段都无法使用，但是她在学习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可比现在要大得多，她还是都坚持了下来。 一认真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第一节 课似乎只是一晃眼就结束了。 刘佳佳和李慧敏一下课就跑到了宁锦身边，一左一右拉着宁锦，非常亲热关心地问她：“写好了没有？” 宁锦心中冷笑，表面上却羞怯地点头。 “那太好了！”李慧敏拍着手，“等会儿就送给向飞宇好不好？” 宁锦张大了嘴巴：“啊？”她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怕。” 刘佳佳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这样吧，我们去把向飞宇叫到没人的地方，让你向他表白，怎么样？就算是他拒绝了，也没有什么人知道，你就不用怕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粉红色印着花瓣的信封：“你看，我们连这个都给你准备好了。” 宁锦做出了一副震惊的样子：“这，这还要你们花钱帮我买……” “这有什么？我们都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嘛。”刘佳佳把信封放在宁锦桌子上，“我知道，你就是胆小，容易犹豫，做事拖拖拉拉。可是你没听见班主任说吗？这个期末就要举行摸底考试，考不过的就不让上了。到时候你可就见不到向飞宇了。” “是啊，要是不抓紧时间表白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用尽全力煽动着。宁锦露出犹豫不定的神色，在两个人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答应了她们，今天晚上放学就跟向飞宇表白。 刘佳佳说她负责去把向飞宇带到学校东边围墙外的小树林里，李慧敏负责陪着宁锦给她鼓励——宁锦冷笑，其实是看着她防着她临场退缩改变主意吧？ 下课叮铃铃响起，整个校园都热闹了起来。校门门口是最热闹的地方，所有步行的、骑车的学生都涌到门口，分成两条拥挤的河流向着左右流淌去。 李慧敏紧紧拉着宁锦的手，把她拉进了围墙东边的小树林里。 也不知道刘佳佳用的什么办法，向飞宇居然真的站在树林边上，身边停着一辆绿色的二八自行车。学校的灯光被围墙挡住了不少，不过还是能够隐约看清他的脸上有着轻微的不耐烦。 不知道是谁家的电视中响着歌声：“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 李慧敏握着宁锦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拽着宁锦向前走去。 宁锦侧头，从李慧敏的眼神和表情中捕捉到一丝急切和激动。看来，李慧敏心里也应该喜欢着向飞宇吧？只是她比较理智，知道这种喜欢只能埋在心底。那封情书里的一字一句，也许真的融入了李慧敏自己的感情？ 李慧敏一直拽着宁锦走到了向飞宇面前，向飞宇看见是两个女生，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冷下脸来：“是你们找我？” 李慧敏应了一声，扭头去推宁锦：“去啊。” 宁锦往后缩了缩，推着李慧敏：“你去呀。” 李慧敏以为她害怕胆怯，刚想说什么，宁锦就大声说：“你喜欢向飞宇，就亲口去告诉他呀。” 心底埋藏的秘密毫无准备地被揭开，李慧敏吓了一跳，脑子嗡的一声，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向飞宇听见了吗？他是不是厌恶我了？他有没有一点……喜欢……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宁锦跑上去，把捏在手里的粉红信封利落地塞进了向飞宇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这是李慧敏写给你的情书。” 李慧敏终于清醒了过来，大声反驳：“你胡说！我没有写！是你写的！” 第8章 宁大小姐炼气 李慧敏被宁锦说的话吓坏了，她可是知道今天晚上给宁锦准备的陷阱是什么——那是要宁锦身败名裂被开除的那种！把别人推进陷阱里是很快活的，可是要是换成自己掉进去，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她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宁锦会求她帮忙在信封外面写上“向飞宇（收）”这样的字，信封里肯定也是自己亲手替宁锦拟写的情书！字迹在这里摆着，只要宁锦一口咬死，她怎么辩解也无济于事。 宁锦肯定是故意的。她，她竟然敢骗她！李慧敏恨不得上去给宁锦一巴掌，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抢回那封信把它毁掉！ 看见宁锦已经把那个粉红色信封塞到了向飞宇的车筐里，回过神来的李慧敏连忙冲上去，想要把信封拿走。可是她刚抬起脚，就绊到了什么，一下子就向着自行车前方的向飞宇扑了过去。 树林里有人走了出来，看见的就是李慧敏向着向飞宇“投怀送抱”的一幕：“太不像话了！” 李慧敏一头栽进了向飞宇怀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皂味，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那一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把情书抢回来的计划，竟然只知道抱着向飞宇发呆。 向飞宇厌恶地把她推到一边，皱着眉头拍打着自己的衣服前襟。刚才班长朱婉荔说，让他到小树林来一下有事要告诉他，他才会在这里等着。难道朱婉荔就是想要帮这个女生跟自己告白？那真是太无聊了。 李慧敏被推开后，踉跄了一下，终于恢复了一点清醒。她刚想解释，就听见有人气愤地喝问：“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她抬头一看，差点吓得尖叫起来。严建军！教导主任严建军！大家都叫他阎王，就因为他脸黑心狠，发现违背纪律的绝不留情。杜姗姗果然做到了，她真的把严建军给弄来了，可是被严建军抓了个现行的却不是宁锦而是自己！ “严主任，你听我解释！”李慧敏腿都软了，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农村姑娘，对付宁锦这样好欺负的同学心里不害怕，可是看见教导主任这种天敌克星，心理直接就乱了，一时间慌乱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用你解释，我都听见看见了！”严建军就是收到举报说有女生纠缠向飞宇，要在放学后把向飞宇堵在树林里表白，才专门过来等着的。 “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 “我，我……”李慧敏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抽抽搭搭地哭着，想跑又挪不动腿，根本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 严建军向前两步，抓起了车筐里的粉红色信封，对着木呆呆站在一边的宁锦喝问：“她不说，你说！” 宁锦吓得肩膀一抖：“她，她叫李慧敏，三二班的。” 李慧敏气得尖叫起来：“宁锦！” 宁锦吓得抱着头就往地上一蹲：“别打我，别打我。” 严建军更生气了：“李慧敏是吧？你还真厉害啊！纠缠向飞宇，欺负女同学，我怎么不知道咱们三中还有你这么有本事的学生呢？”当着他的面就敢威胁回答他问题的女生，把这个女生吓成这样，平时肯定没有少欺负同学，真是害群之马！ “严主任，你听我说，是宁锦喜欢向飞宇，我只是陪她来见向飞宇，她是在陷害我！”虽然知道严建军可能不相信，李慧敏还是急切地想要说明真相，她环顾四周，寻找着刘佳佳的身影，“你不相信的话，我有证人的。刘佳佳！刘佳佳！” 严建军这会儿是怎么看李慧敏都不顺眼，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话？他可是亲眼看见这个李慧敏主动扑到向飞宇怀里，而且抱着向飞宇不放手，还是向飞宇把她推开的。 “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严建军举起手中的粉红信封问。 李慧敏犹豫了一下，宁锦既然是早就想好陷害她，那信封里面装的肯定就是她亲手写的那封情书，她现在不承认，回头严建军找到她的作业本一对就揭穿了。可是要是承认了，再解释严建军恐怕也不会相信…… 就是她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严建军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冷笑一声：“三二班的李慧敏是吧，明天叫你家长来学校。”说着，严建军转身对向飞宇语气温和地说，“你不要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赶快回家吧。” 向飞宇点了点头，推着自行车离开了。严建军也背着手走到了路上，对着一片围观的学生吼：“这么晚了都不回家休息，明天迟到了统统罚站！” 学生们一哄而散，李慧敏忍着眼泪去追严建军，宁锦早就缩进了树林里藏了起来。 宁锦早就检查过了，李慧敏写的情书里，根本就没有透露宁锦的身份信息。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是把这份情书当成自己对于向飞宇的一次表白的吧，这样正好给了宁锦方便，让宁锦轻松地把一切都扣在了李慧敏头上。 不过，宁锦也没想到，杜姗姗她们安排的杀手锏竟然是严建军。她还以为就像以前那样，就是让那个喜欢向飞宇的霸道女生带着一群人把她打一顿，然后宣扬出去呢。杜姗姗这一手可是够狠的啊，挨打受欺负忍着也就过了，学渣被教导主任抓住早恋，纠缠优秀学生，基本上就死定了。 宁锦相信，杜姗姗安排了这样的陷阱，肯定忍不住要在边上旁观猎物被捉的场景，所以她还不急着走，就趁着天黑混乱的时候，钻进了树林边上黑暗偏僻的角落里安静地等待着。 果然，就在人群散去，周围恢复安静之后，两个人影从树林深处慢慢走了出来。 走到树林前面时，学校的灯光照出了她们的脸。一个是杜姗姗，还有一个又高又胖的，就是小姑娘记忆里那个带着好几个女生把她堵在厕所里欺负的霸道女生。 高胖女生嘁了一声：“这就是你叫我看的好戏？就这你还给了李慧敏三块钱？” “对不起啊。”宁锦听见杜姗姗叫这个女生“丽丽”，“我也没想到宁锦这么狡猾，不过你放心，我肯定能想到办法收拾她，让她再也不敢对向飞宇有想法的。” “随便你吧，反正我是不怕的。她再敢纠缠向飞宇，我大不了再让人揍她就行了。”高胖女生显然不是很高兴，“倒是你，找的是什么人啊？李慧敏抱着向飞宇都不松手，我看她也是想挨揍了吧？” 宁锦能听出来，杜姗姗跟这个高胖女生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带着几分讨好。 两个人走远了，宁锦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林子里传来脚步声，宁锦回头，看见厉南偃不急不慢地走了出来，从她身边走过时，只是对她招了招手，就越过她向前走去。 宁锦回头看了看树林，这里面不会还藏着什么人吧？也不知道厉南偃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摇了摇头，跟在厉南偃身后不远处，一直走到厉家门口，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厉南偃就站在院子里，等她进来才把门关好插上。 “来。”厉南偃把宁锦带到堂屋最东边的一间，打开电灯，示意宁锦进来。 房间里陈设十分简单，但是仔细一看，却又比很多农村家庭中更古典精致。 朝南有一扇窗户，窗户下面是一张桌子一把圈椅，靠北墙是一张颇为古旧的红漆大床，三面都有木板围栏，雕着月轮牡丹的图案。床上铺着彩色条纹的手织老粗布床单，被褥枕头都有。 厉南偃显然没有跟宁锦聊天的意思，站在门口等了一分钟，没见到宁锦有什么问题，就转身走了。 宁锦在屋子里转着圈观察。 房子面积挺大，水泥地面砸得平平整整，西墙边上两个摞在一起的红木衣箱和这张大床一样，都明显留着岁月的痕迹。从这些家具的用料和手工来看，厉南偃的爷爷奶奶那一辈的家境很不错。 这点还能从窗前桌子上摆放整齐的几本线装书和笔洗得到印证。一般的农村百姓，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不过这房间里虽然干净，却没有人气。现在都九点多了，家里还是只有厉南偃一个人。只怕是他的亲人……宁锦摇了摇头，把自己从家里拎出来的小包放在床头，走到院子里去洗漱。 厨房亮着灯，宁锦和厉南偃在门口相遇。厉南偃头发还湿漉漉的，看见宁锦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回了厨房隔壁的房间里。 只是这么一瞬间，宁锦已经看见，厉南偃额头上的黑气明显少了一缕。而就在她和厉南偃擦肩而过时，宁锦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流从眉心涌入！ 宁锦先是一愣，一股狂喜随之冲入心间。 气！她之前在仙景大世界遍寻而不得的气感，竟然在这个凡人小世界中如此阴差阳错地出现了！ 宁锦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回到堂屋，锁好门关了灯，才在床上盘腿打坐，运行起当初老祖教给她的修炼入门法决。 一个小周天过去，宁锦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刚才那股气流，确实是修炼者所寻求的“灵气”，如今已经在她体内缓缓流动。但是她刚才运功却发现，她仍旧无法感受到天地间灵气的存在，还是不能修炼。 那股气是从眉心涌入她身体的，而不是如老祖所说的，从天地中吸收，进入经脉，提炼之后存储于丹田。而眉心——则是她的气运之宝所在之处！ 所以，刚才的灵气不是来自天地，而是来自气运之宝？ 第9章 宁大小姐决定 宁锦确定自己仍旧无法引气入体后，倒也没有太大的失望，毕竟这样的经历她在仙景大世界已经有过很多次，心境早已磨砺出来了。 她躺在床上，双手枕在颈下，思考着气运之宝的变化。她拥有气运之宝数十年，用它改变过很多人的气数命运，却从未从气运之宝得到过灵气。刚是第一次。 要么是气运之宝带着她的神魂穿越时空时发生了什么她无法了解的改变，要么是小姑娘这具身体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有灵根？或者还有其他宁锦想不到的原因。 还有一点宁锦想要知道的就是，这灵气的出现是否和厉南偃有关？当时宁锦发现厉南偃气运中的黑气减少了一点，而就在同时，她眉心涌入了一缕灵气，应该不是巧合。 厉南偃额上黑气减少，是因为他对宁锦伸出援手，解决了她的住宿问题，气运之宝自动衡量反馈，镇压气运，削减了他的厄运黑气。 那缕灵气莫非就是因此而来？ 宁锦突然想起，老祖将气运之宝与她的神魂绑定时曾说过，也许有一日机缘到了，会有另一番天地。难道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宁锦刚刚平静的心情忽然就热了起来。若是每次改变他人气运都能从气运之宝得到灵气的话，她不就是用一种新的方式踏入了修炼之途？ 作为洞玄宗大小姐，却始终因为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宁锦表面上乐观飞扬，心中怎么会没有一点心结？ 宁锦在床上翻了个身，在胸前握了握拳头。明天一定要再试一下，看看到怎么样才能再次得到灵气！然后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孤立于北正村边缘一角的小院，和其他农家小院一样陷入了暗夜之中。 宁锦却看着眼前的场景，露出了一丝讶异。 她站在虚空之中，眼前是一本摊开的书，书页翻飞，一个个人影从中飞出，落在地面上，上演了一幕幕离合悲欢。 宁锦一眼就看见了其中一个黑衣服的英挺身影，他和其他成群结队、三两相伴的人不同，一人独自在黑暗中踽踽前行，像是山林中独行的孤狼。 因为宁锦的注视，他的身影被迅速拉近。他浓眉斜飞，黑眸冷然，一只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从黑暗中抬腿，出现在一个院子门口——正是宁锦如今正在借宿的厉家，这人不用说，正是院子的主人厉南偃。 黑暗中突然跑出来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身后紧跟着四五个浑身散发着恶意的男人。少女张惶四顾，看见了厉南偃就像是看见了亲人一样，上前就挎住了厉南偃的手臂，抬着头看着他，对厉南偃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样子很是亲密。宁锦只看见少女嘴唇张张合合，却听不见一点声音，不知道她跟厉南偃说了什么。 厉南偃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不耐，板着脸把她推开，几个跟随而来的男人围了上来。哪怕没有声音，只看他们的眼神和动作，宁锦都知道他们是在恐吓厉南偃。 厉南偃沉着脸说了一句什么，双方就打了起来。 宁锦在仙景大世界见过无数次比这规模更大、效果更惊人的打斗，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也就只是托着下巴沉默旁观。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厉南偃虽然一副少年模样，而且还是以寡敌众，却非常干脆利落地干翻了这几个男人。宁锦一边看一边微微点头，看得出来，厉南偃练过，而且身手在凡人之中确实是出类拔萃。 在被围攻时，他脚尖一点就能从平地上一跃而起，飞腿横扫，当者披靡。这可不是那种混混泼皮王八拳的水平。 几个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悻悻而去，刚才那个白裙少女也已经不见了人影。 宁锦挑了挑眉毛，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这个世界居然是从一本书演化而来的？厉南偃也是这本书里的重要人物，所以才会气运蓬勃，远超常人？他英雄救美，打跑了坏人，然后和刚才的少女产生了感情，恋爱结婚？ 宁锦刚想到这里，眼前就有了变化。 场景依旧是厉家的小院，但却是在院内。 厉南偃被七八个男人围攻，其中就有刚才被他打跑的那几个男人。但是这一次，这些人手里都提着钢管、刺刀、匕首等致命的武器，一个个出手狠辣，明显是要厉南偃死。 厉南偃手里也有武器，是两把短刺。他身手敏捷，下手同样毫不容情。可是，对方人多势众——宁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当她看见厉南偃像一只被鬣狗围攻的孤狼一样，身上伤痕累累，血液把他脚下的土地染成一片暗红时，心中竟忍不住产生了杀意。 虽然她和厉南偃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可是仅仅两次交道，宁锦就已经察觉了这个冰冷面孔下的少年可爱柔软的一面，而那些围攻厉南偃的人一看就是满身罪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一定要死一方的话，宁锦选择让那些男人去死！ 她想要过去帮忙，但是她向前一步又一步，和整个场景的距离却始终没有改变。 宁锦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无法干预，不由立定叹息。 厉南偃终于倒了下去，黑漆漆的双眸看向前方，那正好是宁锦站立的方向。宁锦甚至有一种他透过了虚空看见了自己，正向自己求救的错觉。她的眉毛拧成一团，眼神浮现杀机。 曾经在仙景大世界杀过人、看过杀人、指挥过杀人也曾经被人追杀过的宁大小姐，此刻的心中满是愤懑。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掀开身上的粗布被单，踩着白色布鞋在黑暗的房间地板上重重踱步。 原来这里还不是一个年龄数千岁的幼年期小世界，而是一个从书本故事演化而来的小世界。想必是规则还不完全，天道还不成熟，所以在她穿越而来之后，由老祖亲自炼制的气运之宝就自然抢到了更多的气运。 刚才的梦，应该就是气运之宝从天道中得到的信息。厉南偃是这本书中一个注定要死的重要人物，也许他被写出来的任务就是救那个白裙子少女，然后悲惨死去。这就能解释他额头上黑色火焰一样的气运了。 其实宁锦见多了命运悲惨、气数悲悯的人物，可是她却很少为这些悲剧人物动容。她从拥有气运之宝的那一天就被老祖叮嘱过，所有的一切都有代价，她并不是救世主，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看见厉南偃悲惨死去的命运，心中那种愤怒却格外浓烈。 宁锦在地上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心里才平静了下来。她推测，也许是因为现在她体内的那缕灵气和厉南偃有关，所以她才会对厉南偃有了一种同一阵营的本能认可，无法继续保持旁观的态度。 而且，从刚才梦中看见的情景来说，厉南偃没有任何错，他不过是帮了一个女孩，却被那些人报复杀害——宁锦站定了脚步，单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决定，她本来就想着发展厉南偃做自己的客户，这一次就更加不会放弃了！ 剩下的时间，宁锦没有继续睡觉，而是沉下心来，运转体内那微弱的一缕灵气在经脉中游走运转。 院子里的动静唤醒了宁锦，她收功起身，推开窗户向着院子里看去。 天光还未大亮，厉南偃已经在院子里练功了。 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黑色灯笼裤，腰间黄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动。宁锦看着他修长柔韧的身形，流畅紧致的肌肉，小麦色的皮肤，利落有力的动作，忍不住对他吹了声口哨。 厉南偃身形一僵，回头看向宁锦，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宁锦笑嘻嘻地开门出去，背着手大摇大摆走到他面前。看着她的动作，厉南偃的脸色越来越黑。 “早上想吃什么？”宁锦毫无所察一样，歪着头笑着问。 厉南偃的眼睛一下亮了，脸上的怒意顿时消失无踪。他的喉结忍不住滑动了一下，无声地咽了口口水：“饺子！” “哇，大清早就吃饺子啊。”宁锦看着盯着自己用眼神表示执着的厉南偃，“那你负责剁馅啊。” 厉南偃立刻点头，转身就出了门。 宁锦洗漱完毕，厉南偃就提着新鲜的豆角、葱和五花肉进了门，然后开始烧火——宁锦发现，他好像很喜欢五花肉。 “有姜吗？”厨房居然还多了一个装满鸡蛋的罐子，宁锦不由回头看了厉南偃一眼，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厉南偃已经又跑出了门。 既然有鸡蛋，宁大小姐也不吝惜，直接打了一个在面粉里，加清水开始和面。 柴火在灶膛中燃烧，厉南偃在宁锦指导下把五花肉剁成了馅。他的神情非常认真，挥动菜刀的动作快捷有力，把案板剁得乒乓作响，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姜和葱都切成末，洒在盆子里的肉馅上。宁锦让厉南偃拿着筷子，用力向着一个方向搅拌肉馅，厉南偃一脸严肃，完全照做。 水开了，豆角焯水切碎，放在已经调好配料的肉馅盆子里，厉南偃一脸认真地继续搅拌。 等他弄好了，那边盖着湿布的面也醒够了时间。宁锦又揉了揉面团，才按照当地最流行的做法，开始把面揉成长条，手工揪成大小相同的剂子。 “会包饺子吗？”宁锦找出了一个圆形的高粱杆篦子，撒上一层薄薄的面粉，放在小方桌上，顺口问厉南偃。 没想到厉南偃居然点了点头！宁锦对着他挑起了眉毛，咦，看起来不像啊。 第10章 宁大小姐自习 让宁锦非常诧异的是，厉南偃竟然没有撒谎，他真的会包饺子，而且还包得非常小巧秀气！与他的外表气质截然不同，实在是令人意外。 厉南偃的手指细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短短的。宁锦能看见他拇指和虎口上薄薄的茧子，位置与她梦中厉南偃使用双刺的习惯正好吻合，这是长期练？习的结果。这样的一双手，宁锦看见的第一眼会联想到的是力量和速度。 可是现在，这双手正灵巧地拿着小号擀面杖，熟练地一只手扶着剂子，一只手旋转擀面杖，一秒钟就擀出来一个圆润丰厚的饺子皮。 宁锦回想了一下小姑娘记忆中包饺子的手法，先是慢动作地包了一个花边麦穗形状的饺子，很快她的动作就流畅起来。 厉南偃把饺子皮擀完，也开始动手包饺子。他用竹片将饺子馅填在饺子皮中央，然后将饺子皮对折，双手合拢，大拇指和食指贴着饺子皮边缘用力捏紧，最后还会小心地把饺子边缘捏出一圈小花边。 高粱杆篦子上，饺子大军壁垒分明，排列整齐。大半是麦穗形状的，小半是花边模样的。 “看不出来啊。”宁锦端详着篦子上的花边饺子，还真的没有松散开的，技术过关。 厉南偃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眼神也温暖了几分。 宁锦饶有兴味地看了他几眼：“那你应该也会下饺子了？” 厉南偃看她坐在矮小的木头椅子上那种姿势，竟仿佛有几分坐在什么宝座上的派头，明明个头小小的，眼神也隔着刘海看不太清，可是就是有一种她在俯视自己的感觉。他越发觉得，这个女同学身上有很多谜团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她之前的懦弱畏怯显然都只是一种伪装。 不过，厉南偃并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秘密，就像不喜欢别人来窥探他的生活一样。所以厉南偃根本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站起身来，端着篦子放在了灶台上。 点水三次，饺子鼓了起来，白生生胖乎乎地漂在水面上。 厉南偃盛饺子，宁锦则在一边调好了蘸料。 白醋装在塑料桶里，小磨香油装在洗干净的输液玻璃瓶子里，被橡胶盖子反扣得紧紧的。蒜泥是厉南偃弄好的。从他自发自觉的举动来看，他对做饺子的流程比对其他食物要熟悉多了，多半是他的亲人在的时候，经常会包饺子吃，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宁锦在心中想着，手中的动作却如同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都有一种特殊的韵味。 这并不是她刻意做作，而是在仙景大世界数十年养成的习惯。老祖告诉她，身怀气运之宝，要努力让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合道”，这样能够让气运之宝和她的神魂更加契合，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而“合道”虽然是一个很虚无缥缈、无法言传只能意会的要求，却并不要求任何资质与灵根，只要心中有所领悟，就直接能够有所进益。倒是正适合宁锦。 为了明白什么是“道”，如何才算是“合道”，宁锦下了很多功夫，阅读了各种典籍，直到她开始行走世间，见识了各种风景险阻，才有所领悟——自然，内合于心，外合于天地，中间则合乎身体的呼吸动作。 虽然她还是说不太清楚，但是却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那次她回到洞玄宗，见到老祖，刚刚行礼起身，老祖就抚须而笑，对着她连连点头。 就算是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宁锦的言行举动仍旧按照自己的习惯，不曾改变。只是厉南偃之前不曾把注意力分到她身上而已。 厉南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盯着，把宁锦调蘸料的动作从头看到了尾。等到宁锦把碗放到桌上，他才微微皱了皱眉，端着两碗饺子走了过来。 吃饭的时候，谁也不说话。 宁锦吃了十五个胖饺子，胃部的反馈让她脸上带笑：“几点了？” “六点。” “我去学校了。” “好。” 六点钟的村子已经热闹了起来，有村民看见宁锦从厉家的方向走过来，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古怪。 宁锦姿势闲逸，不急不慢地从他面前走过。直到她拐了弯，才感觉到那种直盯盯的眼神从背后消失。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其实心中感觉很是腻味。 六点二十早自习预备铃，这个时侯正是学生们来学校的高峰期，通向三中门口的各条道路上都是中学生们匆忙的身影。 宁锦走进教室，立刻就被刘佳佳逼上来：“宁锦！你知不知道你把李慧敏害死了！” 刘佳佳比宁锦高半个头，体型微胖，肤色发黑，眼圈更黑，看起来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两年来，宁锦一直被她和李慧敏玩弄于股掌之中，任意捏扁揉圆。凭着对宁锦的操控，她和李慧敏几乎每个月都能从杜姗姗手中拿到三五块钱，足够她们买文具和零食了。 这次杜姗姗让她们把宁锦骗到小树林里跟向飞宇表白，然后让严建军抓个正着，“保证把她开除”，杜珊珊说。杜姗姗给了她们两个每人三块钱，事成之后再给她们一人五块。 谁想到，昨晚宁锦竟然把这一切都推到了李慧敏的身上！ 当时刘佳佳就在人群中，她听见了李慧敏喊自己的名字，让自己出来作证，却根本不敢答应。她可不是傻瓜，宁锦只要把一切揭开，她也逃不脱被处理的下场。 但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刘佳佳和李慧敏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因为她们俩一个村，而李慧敏家没有多余的床，两个人睡的是刘家的大床。 李慧敏回去看见刘佳佳，差点没有跟她打一架。刘佳佳又是哄又是骗，才安抚了李慧敏。可是李慧敏一想到要叫家长，就十分恐惧，一边骂宁锦，一边哀哭，闹了大半夜。刘佳佳自己心虚，也没办法阻止，一晚上都没睡好。 天一亮，刘佳佳就逃跑一样出了院子，来到了学校。 现在看见了宁锦，刘佳佳心中的怨恨和担忧全都涌了上来。她要弄清楚，宁锦昨天晚上的做法，是因为临时害怕，还是存心报复。如果是前者就好，她们还能弥补回来，如果是后者就麻烦了…… “给我钱。”宁锦对刘佳佳一脸的怒色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对她摊开手。 “什么钱？”刘佳佳以为宁锦会分辩或者翻脸骂她们，却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回答。 “杜姗姗给你们的钱。” 刘佳佳吓得一下子退了一步，原来宁锦什么都知道了！难怪她昨晚会这么做！ “你说什么？我可不欠你的钱！”刘佳佳矢口否认，也没有勇气继续面对宁锦，匆忙返回了自己的座位，拿出书本举到自己面前，挡住了宁锦看向自己的视线。 宁锦无声而笑。 把所有从杜姗姗那里得到的钱吐出来，然后诚心向她道歉，得到她的认可，才是刘佳佳目前最明智的选择。可惜刘佳佳根本不知道。 再次看了看刘佳佳额头已经黑了一半的气色，宁锦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书本开始复习。 班主任来了，她站在讲台上俯视教室，点了几个班干部和男生：“去把这学期的教材搬过来。” 班长是一个长相老气的男生，名叫胡俊生。他带着学生们抬着用尼龙草绳子绑着的教材回到了教室，把教材堆放在讲台前，解开绳子，按照老师给的名单一个个叫学生上来领书。 几个班干部一人负责一门教材，学生上来了，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一人拿一本给学生，领全了就由胡俊生在名单上学生的名字后打上一个勾。 班主任背着手站在一边，目光冷漠地扫过宁锦：“没有交学费的没有教材。” 宁锦没有表情地和她对视了一眼。 额头气色暗弱，一缕泛着黑沉的粉色夹杂在黯淡的云气中，分外显眼。 班主任的目光扫过李慧敏的座位：“李慧敏呢？怎么现在还没来？” 不少学生都目睹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家互相看着，谁也不吭声。班主任感觉到了异常，脸色拉了下来：“怎么回事？” “胡俊生！” 被点名的班长胡俊生只能从讲台上下来，走到班主任面前：“华老师，那个，李慧敏，教导主任，让她叫家长……” 班主任的脸色更黑了，能让教导主任开口叫家长的事情，多半都会影响到她的考评和奖金：“李慧敏干什么了？” “听说，她昨天晚上，跟向飞宇，表白，被教导主任当场抓住了。”胡俊生吭哧吭哧地说。 一个调皮的男生突然叫了一声：“她还抱着向飞宇不放呢！” 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偷笑声。 在这个年纪的农村孩子心中，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有趣了，带着某种让他们说不出来的色彩。 班主任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学生几眼：“有什么好笑的！小小年纪不想着好好学习，天天脑子都装着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能有什么出息！” 小胖子男生突然举手。 班主任看了他一眼：“滕家欢，说。” “报告老师，昨天晚上是宁锦陪着李慧敏一起去找向飞宇表白的！”小胖子滕家欢就是上次想要伸腿绊倒宁锦，却因为自己凳子散架撞到关键部位的那个男生。他一边告状，还一边用得意的眼神看着宁锦。 宁锦对他勾唇一笑。 真的，总是有些人不明白，欠了别人的债要还钱，欠了她的债，要还的可往往都是他们负担不起的东西啊。 第11章 宁大小姐开张 听了滕家欢的话，班主任的目光刷的就射向了宁锦：“又是你！”她看着宁锦的眼神满是厌恶，这个女生学习成绩差，经常上课睡觉，眼睛总是藏在刘海后面，懦弱阴沉，一年到头就穿着那几件破衣服，像是阴沟里的一只灰老鼠，让人看了就有一种把她赶出视线的冲动。 “上个学期我就听说你纠缠向飞宇，我想着给你留点面子，才没有处分你。现在你居然又跟李慧敏一起去骚扰人家？一个女孩子家，能不能要点脸？”班主任顺手抓起讲台上的黑板擦，对着宁锦就丢了过去。 宁锦看了一眼黑板擦的飞行轨迹，动都没有动一下。 黑板擦在空中飞行了一段距离，啪的一声砸在了宁锦左前方两排滕家欢的肩膀上，一蓬白灰冲起。 滕家欢吓了一跳，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也不敢大声，只能低头捡起黑板擦，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粉笔灰。 他的同桌忍不住趴在桌上偷笑。 班主任看了滕家欢一眼，并未把这种意外放在心上，而是继续训斥宁锦：“就你这样的来上学纯粹是浪费家里钱！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去，该打工打工，该嫁人嫁人吧！” 滕家欢小跑着上前把黑板擦放在讲台上，又加了一句：“老师，昨天宁锦还诅咒杨丽君，说杨丽君会有血光之灾呢！” 班主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看着杨丽君问：“滕家欢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丽君站起身来点头：“是，老师，宁锦是这么说的，说我这三天里有血光之灾。如果给她钱，她就可以给我破解。”她虽然语气平静，但是脸上的神情显然还是很不高兴。 班主任勃然大怒，从讲桌上抓起教鞭就大步向着宁锦走了过来：“好啊，你还会恐吓同学敲诈钱财了！” 宁锦的同桌吓得睁大了眼睛，华老师这是要打人啊！同桌用力推宁锦，示意她躲开。 宁锦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调整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在教鞭抽下来的时候，伸出右手一把把它握在了手中。 怀着各种不同心情注视着事态发展的学生们全都呆住了。 教室里一片寂静。 “老师，打人是不对的。”宁锦抓着教鞭缓缓起身，站在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班主任面前，语气平和。 华海云先是一愣，然后就更加生气了。 她用力一拽教鞭却没有拽动，竖着眉毛提高了嗓门：“怎么？你这是要跟老师动手？” 宁锦抬头对她一笑：“我怎么敢？”哪怕有些人不配称“师”，宁锦也没有殴打师长的习惯。而华海云的桃花劫已经这么明显，却还敢来体罚她，真是不知死之将至。 如果宁锦刚才不动一动，让华海云打到她身上，华海云多半是当场就要倒霉，不过那也就意味着，这次冲突当场结算完毕。 然而宁锦接住了教鞭，华海云现在安然无恙，她对宁锦动手的行径的后果就计入了她的气运之中。 华海云额头上的暗粉色就在这一瞬间染上了一缕黑色，在她原本还算是不小的气团中间，仿佛是一道腐烂的伤口，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宁锦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嘲讽。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宁锦脸上少有的笑容，华海云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种恐慌。她厉声对着宁锦喊：“你给我出去站着！” 宁锦松开握着教鞭的手，拿起课本就从后门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华海云想起自己刚才的恐慌，心里恼怒异常，嗓子都尖利了不少：“有些人就是害群之马……” 嘎吱一声，板凳在地上滑动的尖锐声音打断了华海云的话。她怒气腾腾地看向声音来处，看见的就是厉南偃推开凳子站起来的身影。 “吵死了。”厉南偃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双手抱胸，神情阴鸷地看着华海云。 华海云这次是真的有点发怵。她有亲戚在北正村，知道不少关于厉南偃的传言，而她并不想去测试这些传言是真是假。看着厉南偃的目光，华海云顿时了悟，厉南偃是以为自己在说他“害群之马”？所以才会这样针对她？ 华海云的嘴唇动了动，还是做不到在这么多人面前解释自己不是在说厉南偃，只能闭紧嘴巴提着教鞭回到讲台边上，看着胡俊生几个：“继续发啊。” 几个班干部都已经愣在原地，他们从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这么跟班主任当面对着干，而且还是班上最懦弱最被人看不上的宁锦！ 厉南偃按了按自己的裤子口袋，大摇大摆从后门走了出去，看见宁锦正站在走廊下拿着英语课本翻看着。 听到动静，宁锦回头，看见厉南偃，给了他一个调侃的笑容：“少年，我看你乌云盖顶，天生带衰，注定一生凄苦，一事无成……” 厉南偃阴鸷的表情还未消失，被她这么一说，嘴角禁不住抽了抽：“所以你能破解？” 宁锦对他伸手，掌心向上：“只要五百块！” 厉南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工缝制的钱包，抽出来一叠灰蓝色的十元纸币，拍在了她的掌心里。 宁锦愣了。 这么厚的一叠十块钱，怎么也有四百块了吧？根据小姑娘的记忆，这个时侯一般人的工资也就是五十到一百块一个月，杜大伟夫妻两个开着三轮车在县城周围几十里的乡村到处赶集卖衣服，一个月大概能挣一千多，已经是寿丰县收入最高群体中的一员了。 厉南偃就这么轻易把这么一大笔钱给了她？她还以为要花费口舌才能说服厉南偃相信，然后说不定厉南偃还要跟她讨价还价呢。 “去把学费交了。”厉南偃站得笔直，像一棵松树，“别学那些江湖骗子。” 原来他根本就不信。但还是给了她钱。 宁锦看向厉南偃的眼神多了几分真正的笑意。这个少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两天所见到的心灵最纯净的一个人。 “好。”宁锦含笑看着厉南偃，没有道谢，因为她会回馈给厉南偃比“谢谢”更宝贵的东西。 厉南偃似乎很不习惯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转过头去，几步就进了教室。 就在厉南偃从宁锦身边离开的那一刻，宁锦看见他额头上的黑气迅速缩小了一圈，而几乎同时，一股熟悉的气流从她的眉心流入体内。 果然！在气运之宝回馈削弱厉南偃的厄运时，也会同时产生一定数量的灵气给宁锦。 宁锦把钱装在上衣口袋中，并没有打算立刻进教室去，而是继续在走廊下看书。教室里乱糟糟的，华海云又看她不顺眼，还不如在走廊下清净呢。 看了一会儿，宁锦慢慢有了点感觉。英语也不过是一种语言，有规则就有了明显的道路，最基本的一点就是把那些“单词”都记住，然后套着规则也就能差不多了。 不过小姑娘原来的基础太差了——他们初一入学的时候才开始学习英语，在此之前都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可是小姑娘那个时候刚刚丧父，被母亲抛弃，在一直不喜欢她的奶奶手下求生，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哪里还能认真学习？ 所以小姑娘所掌握的英语知识比空白好不了多少。 宁锦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去找初一初二的全套教材，从头开始复习，一点点把小姑娘落下的课程全都补上。 早自习结束了，华海云从教室前门走了出来，她看着站在柱子边上低头看书的宁锦，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学生们从教室里三三两两走出来，宁锦收起书回教室，班长胡俊生走到她跟前，小声说：“华老师说，你没有交学费，所以不能给你发书。” “你还是想办法去把学费交了吧，要不上课怎么办？” 宁锦略有意外，对他道谢。 在小姑娘的记忆中，胡俊生可是一个老成油滑的男生，他对班上的学生的态度，取决于这个学生在班级中的地位。对于宁锦这个存在感极低、师生都不怎么喜欢的同学，胡俊生几乎是视而不见的。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会来提醒自己，跟自己示好。 宁锦正不想看华海云的嘴脸，就顺势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厉南偃给自己的钱，数了三十张，交给了胡俊生：“那就麻烦班长把我的学费收一下，转交给华老师，好不好？” 胡俊生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这三百块钱：“好。” 宁锦这次是真的笑了：“谢谢。” 不管胡俊生是因为什么改变了态度，他敢接下这个钱，答应替她交给华海云，终归是用行动表示了对宁锦的善意。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胡俊生既然决定了，就不再犹豫，立刻就把已经准备重新捆扎的教材挑了一套给宁锦。 宁锦把课本收在桌子里，在脑子里回忆小姑娘一年级二年级的课本放在哪里——应该是在成宁村，小姑娘的老家房子里。 话又说回来，小姑娘家的房子现在已经被叔叔占了啊。 宁爱国去世后，况玉美携款私奔，宁爱国刚刚盖好没有两年的新房子就被奶奶做主，给了宁爱国的幼弟宁爱军。 宁奶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宁爱国最大，次子宁爱民，女儿宁爱华，最小的就是宁爱军。 宁爱军是宁奶奶最喜欢的小儿子，从小就娇惯宠爱，就是结了婚也仍旧是宁奶奶心中的宝。 宁爱国是教师，宁爱民是工人，只有宁爱军在家里有一天没一天地晃荡，更没有办法像两个哥哥那样盖上新房，住进村里特意规划出来的新村里，这一直是宁奶奶心头的一根刺。 所以宁爱国死了，况玉美跑了，宁奶奶立刻就非常强势地宣布，把宁锦交给她带，她要住在老宅里，宁爱军就去给大哥看着房子。当然，看着看着，宁爱军一家四口就收拾东西搬了进去。 宁锦想，她得把房子要回来。 第12章 宁大小姐改变 其实小姑娘的老家成宁村到北正村并不太远，也不过是沿着乡道往东七八里地，骑行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比寿丰县城近多了。 之前小姑娘就是骑自行车来三中上学的。 她骑的是一辆大红色二四女式自行车，那是宁爱国在她小学最后那年春节专门去市里买好，给女儿上初中用的。在农村里，那辆颜色火红、轮子比常见的自行车轮小了粗了一圈的自行车，还没见到第二辆。 可见宁爱国真的非常宠爱小姑娘。 小姑娘刚学会自行车的时候，一身红衣、马尾辫上都扎着红纱巾从乡间大道上飞驰而过的样子，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如果宁爱国泉下有知，看到小姑娘被宁家人和况玉美如此虐待，不知道会不会气得爬出来……宁锦在心中轻轻叹息。 在宁奶奶死后，小姑娘被宁爱华和宁爱军姐弟强行带到县城丢在况玉美家小区门口，什么东西也没带，更别说那辆自行车了。 况玉美恨不得小姑娘原地消失，能给她拿钱上学租房子，都已经是捏着鼻子的结果。 在杜姗姗宣布她不管能不能考上，一定要去最好的一高上学之后，小姑娘就连上普通高中的可能也没有了。因为上一高的花费太多，再加上另一个高中生，况玉美夫妻一年挣的钱根本留不下多少，还怎么给他们的宝贝儿子杜麒麟攒老婆本儿？ 宁锦根本不想和况玉美有什么来往，不想让这个逼死小姑娘的凶手之一沾她一点儿光。这么一想，回到宁家，要回房子，骑自行车来回上学，倒是个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她转头去问自己的同桌宁文秀：“文秀，中午回去的时候，你能不能带我一趟？” 宁文秀和宁锦是同村同姓，按照辈分，小姑娘还该叫她一声姑姑，不过实际上两人关系早出了五服，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了。 和宁锦身材瘦小不同，宁文秀高高大大，浓眉大眼，肤色微黑，容貌带着几分俏丽。当然，和小姑娘一起坐在最后一排的宁文秀，学习成绩也和小姑娘一样，总是在班里排倒数。但是宁文秀运动细胞发达，篮球打得好，人也开朗，人缘比小姑娘好多了。 成宁村在三中上学的女生有三个，除了宁锦和宁文秀之外，还有一个叫成敏的女生，是隔壁一班的。 以前三个人都是一起骑车上下学，去年夏天小姑娘被扔给况玉美之后，不得不在北正村租房子住，已经一年没有跟她们一起走了。 宁文秀听了很是爽快地点头：“行！”她想了想又问，“你回去干嘛？要不中午就在我家吃饭？” 成宁村是个小村，总共也不到二百户人家，谁家吵架声音一高，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宁锦家里的事情，所有人都清清楚楚。 宁奶奶不在了，老宅没人；宁爱民不会管闲事，宁爱军一家占了宁锦家的房子……宁锦回去去哪儿吃饭都是个问题。 “谢啦，不过不用了，三叔家住了我家房子都两年啦，总不能连顿饭也不管我的。”宁锦笑眯眯地说。宁文秀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简直像是见了鬼。 今天宁锦给她的震惊太多了，宁文秀甚至都有点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宁锦。 “怎么这么看着我？”宁锦对宁文秀的眼神毫不在意。 “你，你好像变了很多？你想通了？”这样声量正常、语气坦然的宁锦，在宁爱国去世之后，宁文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小伙伴从无忧无虑变得懦弱阴沉，却帮不上什么忙，顶多只能在老师责问作业、提问题的时候，提醒宁锦一下，或者把自己买的零食分给宁锦一点，但是这些实际上对宁锦的处境都没有什么用处。 就像今天华老师要打宁锦，宁文秀也只能拼命推宁锦，示意她赶快起身躲开，并不能站出来护着她。 但是宁锦今天的举动，实在是处处都令她意外。也许是经过了这两年的迷茫消沉，宁锦终于放下了过去，恢复了以前的性格？ 宁锦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说法：“是，我昨天跟况玉美吵架，然后去公园跳水自杀。快要淹死的时候，我后悔了，自己爬了上来。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很多事情我都想通了。” “既然没有人在乎我，那我就更应该对自己好，否则我多可怜哪。” 宁文秀听见宁锦说自己跳水自杀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瞪圆了眼睛，用力抓住了宁锦的胳膊：“你，你……幸亏你没事！你怎么这么傻！自杀有什么用？只会让那些人嘲笑得意！” 宁锦点头：“对，所以我要好好学习，以后上个好高中，考个好大学，过上好日子！”把这些都说在明面上，正好为她的改变做出铺垫。 宁文秀也跟着连连点头。 “我去打篮球，你去不去？”宁文秀对学习不感兴趣，准备考体育特长生，以前宁锦每天都萎靡沮丧，叫也叫不动，今天看着宁锦情绪开朗，就随口对宁锦发出邀请。 宁锦看了看课本，没有基础现在看了也是事倍功半，去跟着宁文秀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凡人幼年期都怎么生活，倒也不错。 她把英语书收好，跟着宁文秀出了教室。 篮球场就在三一班和三二班后面，这也是三中惟一的篮球场。水泥地上刷着白漆，划出了各种线条，球场两头的球篮网都已经快磨光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绳子在球框上挂着。 即使如此简陋，每天下课的时候，这里仍旧非常枪手。 宁文秀他们几个考体育生的男生女生，得到学校的特许，每天都能定时使用运动器械和场地。刚才就已经有两个打篮球的女生在教室北边窗外叫宁文秀了。 宁锦跟着宁文秀来到篮球场边上，那两个女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叫着宁文秀去练球。宁文秀带着歉意对宁锦摆了摆手，开始跟她们一起热身。 宁锦当然不会把这个放在心上，她随意地站在篮球场外，打量着这些十四五岁的幼年凡人。 只有一个篮球场，两个篮球框被默认分开，宁文秀几个女生在西边的篮球框下练习，而东边篮球框下则是一群穿着小背心满身大汗的男生。 这些男生中，最显眼的，是厉南偃。 宁锦看见他的时候，他正从两个比他更高的男生中间飘逸地闪过，一个假动作晃过了另一个男生，跳起老高，狠狠将篮球从上往下扣进了球框里。 一个男生去追篮球，厉南偃撩起黑色背心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露出了小麦色的紧致腹肌。 看不出来啊，颀长如竹的身材，居然还挺有料的。 宁锦挑了挑眉毛，如果不是顾及到小姑娘的形象，她真想直接吹个响亮的唿哨。当初在仙景大世界的时候，闲暇时刻调戏调戏美男，也是她宁大小姐的乐趣之一啊。 厉南偃感觉到了什么，放下衣角冷面转头，正和宁锦的目光相撞。 宁锦微笑颔首，看他额头上的黑色气运已经减少了一部分，如果再来几次，厉南偃死于非命的命运肯定也会改变。 厉南偃看了她一眼，漠然移开目光，走到篮球场的另一边去了。 噢，假装不认识？吃了她做的饭，还在一个院子里睡了觉，又偷偷塞给她四百块钱，这会儿却装得像个陌生人？凡人的男子幼年期都是这么别扭好玩的吗？宁锦眨了眨眼，忍着没有笑。 厉南偃背对着宁锦，都能感觉到她盯着自己的目光。偏偏跟前的小丁还一脸神秘地凑过来：“厉哥，那个宁锦一直盯着你，肯定是暗恋你！” 厉南偃瞥了他一眼，目光冷冷。 “他们还说宁锦暗恋的是向飞宇，可是你看其实根本就是李慧敏拉她当挡箭牌，实际上宁锦肯定喜欢你……”小丁还没发现，仍旧笑得一片鬼祟，哒哒哒说个不停。 厉南偃一伸手就把从他身边跑过的男生带着的篮球截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篮球弹起好高，周围几个男生都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一脸惊骇。 小丁更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赔笑后退，远远地躲开去。 厉南偃回头看了看宁锦的方向，果然她正对着自己的方向，虽然她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没法看清楚她的眼神，但是厉南偃从小习武，五感敏锐，能感觉到宁锦的眼神确实是落在自己身上。 他脚步一转，离开了篮球场。 宁锦看厉南偃离开，也没放在心上，而是在篮球场边随意溜达起来。 篮球场东边靠近围墙的地方，用砖头垒着几个乒乓球台，球台中间竖着一排砖头充当球网，正有不少学生你来我往地打得热闹。 宁锦围着篮球场转圈，刚走到乒乓球台附近，突然就有一个女生拦在了她面前。女生一脸怒色，瞪着宁锦：“你还敢来？” 宁锦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想了想，才记起来这是三一班的女生，曾经把小姑娘堵在女厕欺负的女生中的一个。 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怎么？这是你家？我不能来？” “你真不要脸！居然还想纠缠向飞宇！”女生气得脸都红了，眼神凶狠，压低了声音，“是不是还没挨够打？” 宁锦转了转头，才看见女生背后的乒乓球台上，向飞宇正在和一个女生打乒乓球。听见这边的吵闹，向飞宇握着乒乓球拍看了过来，看见宁锦的时候，一脸不耐。 宁锦冷着脸盯着向飞宇的额头看了几秒钟，和向飞宇打球的高胖女生已经忍不住了。 第13章 回家 宁锦一看见那个高高胖胖的女生，眼神就变得冷冽起来。就是这个女生带着人把小姑娘堵在女厕殴打辱骂，也是她和杜姗姗一起策划了表白事件，想要让宁锦被教导主任抓住开除。 现在她只不过是往向飞宇打球的乒乓球台跟前经过，都成了她们不能接受的行为了？ 向飞宇虽然学习好，在学校里显然也更得重视，可是他额头气运并不高，气色也只是平平，可见他在这本书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倒是这个高胖女生，额头气运染着血色，注定要因为害人性命而身陷囹圄。 “宁锦，你再敢纠缠向飞宇，我就去举报你。”朱婉荔虽然很想再打宁锦一顿，但是当着向飞宇，她还要注意形象，只能狠狠盯着宁锦警告。 宁锦看了看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向飞宇，勾唇嗤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向飞宇了？”她的语气中嘲讽太过明显，声音更没有刻意压低，这半边操场上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可不喜欢文弱白面书生，连袋面都扛不动，要了有什么用？什么事情都要女人来解决，这种男人要来干什么？回家的时候，可能还要妈妈喂奶给他喝吧？” 向飞宇霍然抬头，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气狠狠地看着宁锦。朱婉荔更是气得上前就想推宁锦，谁知道脚下的球鞋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开了，她左脚踩着右脚鞋带，扑通一声就平地摔倒，趴在了宁锦的面前。 宁锦抱着胳膊轻笑：“还不到过年呢，就行这么大的礼，我可当不起啊。” 宁文秀连忙跑过来，拉着宁锦就走。 朱婉荔可是三中一霸，她爸爸是教育局的科长，妈妈是工商局的，听说就是因为在原来的学校惹了事，才转到三中来的。学校领导都给她家面子。别的还好说，只要牵涉到向飞宇，朱婉荔就霸道得很。她手中宽裕，很多女生都被她笼络了，宁锦跟她闹矛盾，吃亏的只有宁锦。 朱婉荔被几个女生扶了起来，鼻子都在流血，吓得几个女生大呼小叫，一时也顾不上来找宁锦麻烦了。 宁文秀也不打篮球了，把宁锦带回教室，就小声跟她讲着轻重利害。宁锦心里有数，不过看着宁文秀为自己操心的样子，也有那么一点感动。 上午上课的时候，厉南偃不知道去了哪里，座位上空空的，一直没有人。 下了课，宁文秀就和宁锦一起去学校南墙下的车棚里推了自行车，等着成敏过来一起回成宁村。 成敏是一个身材娇小、眼睛大大、下巴尖尖的小姑娘，穿着漂亮的天蓝色裙子。她的爸爸就是成宁村的村长成大全，妈妈是成宁村小学副校长兰玉香。 成敏看见宁锦有点惊讶，不过说了几句话，这一年多略有陌生的感觉就消失了。 宁文秀骑着二六女式自行车，宁锦侧坐在后座上，一路回到了成宁村。 成宁村现在分为相邻的两部分，一部分是东边的老村旧宅区，另一部分就是西边的新村。新村是经过统一规划的，一排排房子都整整齐齐的，规模外观相近，总共十排，中间有水泥大路穿过。旧宅是当初建国之前的老村子，胡同狭窄弯曲，完全没有规划过，不仅不美观，排水通行都成问题。 村里大部分人都攒了钱盖了新房，住到了新村里，留在老村子旧宅里的，都是实在没有钱盖房的人家。 宁锦家的房子就在第八排，紧挨着中间的大路，宁文秀家在第九排。 宁锦在第八排胡同口跳了下来，谢了宁文秀，约好了下午一起出发的时间，就往路东边第一家走去。 胡同里有人端着碗蹲在门口吃饭，看见宁锦，打量了几眼才认出来，大声叫着她的名字，问她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我回来不是很正常？”宁锦站在门口说，正好和闻声打开朱红色铁门的年轻女人打了个照面，“三婶儿，做饭了吗？”宁锦笑嘻嘻地对烫着大卷短发的红裙子女人问。 宁爱军的妻子徐丽萍脸色不太好看，撇着嘴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做饭吗？” “那正好，我还没吃呢。”宁锦从她身边走过，直接进了院子。 堂屋挂着纱帘，白白胖胖的宁爱军和两个儿子正在堂屋中央围桌吃饭，宁锦掀帘而入：“三叔，吃饭呢？” 宁爱军没想到宁锦突然出现，眨了眨眼睛，露出了笑脸：“啊，小锦怎么回来了？你妈呢？” “我妈在她家，来我家干嘛？”宁锦去洗了手，拉出一只椅子就坐了下来，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抓着筷子就开始吃饭。 徐丽萍跟着走了进来，把门和帘子摔得噼啪响。 宁爱军看着她的脸色，再看看毫不在乎地夹着肉和菜的宁锦，一时间有些弄不太明白怎么回事。 可是坐在宁锦身边的宁大宝和宁小宝却不高兴了。他们都知道，这个堂姐是全家人都讨厌的，谁都可以欺负的人，怎么今天她竟然跑过来吃他们最喜欢的红烧肉？当初只要她敢拿什么他们喜欢的东西，奶奶都会骂她打她的。 “死丫头片子走开啊！”宁小宝挥着筷子去抢宁锦筷子上的肉，“这都是我家的！你不能吃！” 宁小宝骂宁锦“死丫头片子”的语气，跟已经去世的宁奶奶一模一样。 宁锦筷子一闪，躲过了宁小宝的筷子，把红烧肉放进了自己口中，对着他瘪了瘪嘴：“小屁孩子走开啊，这房子是我家的，你不能住！” 这句话一出口，宁爱军夫妻的脸色都变了。 徐丽萍冷笑着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丢：“宁爱军，你看看，你家还真是有能人，宁锦这是回来要房子了。” 宁爱军清了清嗓子：“小锦啊，这房子啊，以前是你家的，可是现在啊，已经不是了。” “为什么呢？”宁锦把手里的碗啪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嘴角还带着笑。 “因为，因为你爸爸当初借了三叔很多钱，你爸爸去世了，只能用房子抵债了。”宁爱军目光闪烁。 “借你的钱？”宁锦笑嘻嘻地问，“三叔你从来没有上过班，没有挣过钱，就连结婚娶媳妇，都是我爸和二叔两个人分担的，你从哪里来钱借给我爸？倒是你娶媳妇生孩子的钱，从我家拿了不少，还一直没有还吧？” “胡说！”宁爱军脸都红了，脖子上青筋高涨，“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宁锦指着他眉心的那团云气，“我知道你在外面还有好几个女人，我知道你迟早要因为偷东西被抓起来，我还知道……” “放你妈的狗屁！”徐丽萍听不下去了，举着巴掌就向着宁锦抽了下来。 宁锦哀嚎一声，抱着头就从屋子里跑了出去：“你们两个迟早要离婚的！” 徐丽萍怒火更旺，捡起一把扫帚就追了出去：“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她刚跑到门口，宁锦就已经在胡同口放声大哭起来：“三婶别打我，我不说这是我家了……我再也不说了，你别打我……” 正值中午，村人都在吃饭，宁锦这一嗓子，几乎整个村子都听见了。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就有好几个妇女从各自家里端着饭碗走了出来，看着宁锦捂着脸瑟缩哭泣，对面站着提着扫帚的徐丽萍，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目光。 “丽萍啊，你看小锦够可怜的了，你可不能动手啊。” “就是啊，住着人家的新房子，还打人家姑娘，这也太昧良心了吧。” “啧啧，看小锦这衣服，她妈肯定也不管她。” “真是可怜，当初爱国对小锦那可是捧在手里宠在心里，现在人不在了，唉……” 徐丽萍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气得直跺脚：“我怎么她了？明明是她跑进去又吃又喝还找事，我才说她一句她就跑出来，还说爱军在外面有好几个女人，说我和爱军迟早要离婚！有这么说话的吗？” “我还没动手，她就跑出来又哭又嚎，装得还挺像的！” 不管徐丽萍怎么说，宁锦都是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不停抽泣。她身材瘦小，衣衫破旧，和当初那个白净精致、一身红衣骑着红色自行车神采飞扬的小姑娘判若两人，看在村民的眼里，谁不觉得可怜？ “再说了，大中午她突然跑回来，谁知道她想干嘛？你们可别被她给骗了。” 宁文秀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嫂子，宁锦是想要把一年级二年级的课本都找齐，好好复习，以后好考个好学校。” “对了，还有她那辆红色自行车，她也得用呢。” 说到红色自行车，大家的眼神都看向了徐丽萍。农村里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人，村里人都知道，徐丽萍已经把那辆车子送给了自己娘家侄女了。 徐丽萍被大家的眼神看得恼怒起来：“看什么？我们自己家的事情，用得着你们管？这房子和东西，都是我婆婆交给爱军的，当初大哥借了爱军不少钱，他人不在了，正好用东西还，这有什么不对？” 宁爱军和两个儿子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小锦，你婶婶就是说话声音大了点，你就诅咒我们夫妻要离婚，这是跟谁学的坏毛病？” 宁锦把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我不是诅咒你们，是我爸爸和奶奶说的。” 她望着宁爱军额头上的云气。这宁爱军虽然也是个小人物，但是却天生有福，一生都有人照拂，衣食无忧。可惜的是，他遇见了宁锦。 宁锦调动体内的灵气，缓缓注入眉心，催动了气运之宝。 第14章 传话 两世以来，宁锦这是第一次主动催动气运之宝。因为在之前她无法修炼，没有灵力，所以只能用气运之宝来被动防御，根本无法主动出击。 宁锦把灵力注入眉心，感觉到了气运之宝开始随着她的心意缓缓运转，而对面宁爱军额头上的气运也随之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气运之宝只是运转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宁爱军额头上的气运就已经从原来的拇指大小，变成了绿豆大小，而宁锦体内所有的灵气也消耗一空。 宁锦的脸色有些发白，两边太阳穴隐隐作痛。她看着宁爱军，语气带着悲伤说：“三叔，奶奶说，她一个人住在老宅很孤单，想要她最疼爱的儿子和孙子回去陪她。” 宁爱军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烦躁情绪，白胖的脸上也不见了笑容：“胡说八道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 宁锦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接着说：“我爸爸也说了，他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不应该在他去世后这么对我。” “奶奶和爸爸的话我都转达到了，信不信由你。”宁锦说完，扶着头踉跄着走进了院子，去自己原来的房间里找课本去了。 围观的村民被宁锦刚才的话吓了一跳，但同时也勾起了兴趣，一个个议论起来。 “宁锦那意思是她看见了那个？”一个妇女小声问，“你说她是编的还是真的？” “那谁知道，不过我觉得宁锦胆子那么小，估计也编不出来这种话。” “你们看见了没有，刚才宁锦说话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刷白！看着好像真的有什么一样……” “这事儿可不好说。小时候，我姥姥可是跟我讲过，她是真的碰见过那种东西的。” “是啊，张家庄里不还有个神婆，能请神能算命，可准了。” “呀，这要是宁爱国还在，晚上肯定得去找宁爱军他们两口子算账。” “要是我是宁爱国，掐死他们俩的心都有了！” 听着大家的议论，徐丽萍脸色很难看，把火气就发在了宁爱军身上：“傻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带着他俩回去？” 宁爱军因为没有工作，在徐丽萍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加上徐丽萍虽然相貌平平，但是好在皮肤白爱打扮，比一般的农村女人更好看，他一直都很喜欢，所以结婚后总是宁爱军让着徐丽萍。 更别说徐丽萍还先后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当初宁奶奶就徐丽萍最喜欢这一点，说徐丽萍是三个儿媳妇里面最有用的，不像况玉美就生了个命硬的丫头片子，也不像宁爱民的妻子田慧亚先生女儿，第二胎才生了儿子。 因为这个，徐丽萍在宁爱军面前就更有底气了，平时对宁爱军颐指气使是常态，不高兴了摔盆打碗骂骂咧咧，宁爱军也是笑着哄她。 徐丽萍也只是像平时那样随口凶了宁爱军两句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根本没当回事。可是没想到宁爱军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拧着眉毛对她吼了起来：“臭娘们，喊个屁！” 徐丽萍本来就在生气，这下子立刻就爆炸了：“你骂谁呢？宁爱军你骂谁？” 围观的人有几个稀稀拉拉地劝了几声，这对夫妻却丝毫没有互相退让的意思，越骂越厉害。宁爱军比不过徐丽萍尖牙利齿，被骂得还不了口，气急之下，一巴掌就扇在了徐丽萍脸上。 徐丽萍尖叫一声：“宁爱军，你个王八蛋，你敢打我？”就扑上去和宁爱军打成了一团。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村民连忙上前把他们分开，宁爱军的脸上已经被徐丽萍挠出了好几道血印，徐丽萍的眼睛也被打青了。 宁大宝和宁小宝兄弟两个吓得哇哇大哭。 被分开的宁爱军和徐丽萍还是互相怒目而视，徐丽萍嘴里叽叽咕咕骂个没完：“老娘跟了你，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天天忙得像个老妈子，你还敢打我？” “走！”徐丽萍拉起两个儿子，“咱们去你姥姥家去！” 宁锦根本不管外面的热闹，她先是在凳子上休息了一会儿，等那种头痛体虚的感觉慢慢消失，才起身来按照小姑娘的记忆去找东西。 宁爱国当初也没有太多钱，二百多平方的宅基地，只盖了五间堂屋，一间东屋厨房，然后垒上了院墙就算是完成了。 小姑娘的房间就在堂屋中间西边，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个房间倒是没有人住，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宁锦把书架上的书翻了一遍，很容易地就找齐了初中课本，放在了她带来的书包里。 把书收好，她拐回堂屋，又挑着干净的菜吃了点，才慢悠悠地往外走。 宁爱军已经改了态度，拉着徐丽萍不让她回娘家。徐丽萍三个哥哥，听说了他打徐丽萍的事儿，肯定要来揍他的。 徐丽萍觉得面子回来了一点，心头的火气消了一部分，正在数落宁爱军：“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怕？要不是我有三个哥哥，可不是早就被你打死了？” “丽萍，你别生气，我当时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嗡的一下子，就管不住自己了。你看咱们结婚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有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宁爱军苦着脸解释。 宁锦提着书包从他们跟前走了过去：“奶奶说了，你们不搬回去老宅陪她，不孝顺，以后她还会教训你们的。”她对着徐丽萍辞了呲牙，“我以前看错你了，要不是你鼓动着爱军，他会连我这个当娘的出殡都顾不上？等着吧，以后有爱军打你的时候！” 最后两句，宁锦是学着宁奶奶的口气说的。当初宁奶奶去世，宁爱军和徐丽萍只顾着把老宅值钱的东西往自己家里顺，出殡都迟到了。 大中午的，徐丽萍背上竟然汗毛都竖了起来。老太太那是个一辈子都要当家做主的脾气，她之所以对宁爱国夫妻都不满意，就是因为宁爱国读了书之后，总是要跟老太太讲道理，让她不要老是占别人便宜，才把老太太惹恼了。 要是老太太真的有灵，看见了她死后宁爱军夫妻的行为，肯定是气得要命。而且在老太太心目中，宁爱军哪儿都好，做错了事肯定都是儿媳妇挑唆的。 宁锦说的话，完全符合老太太的性格。 想起刚才宁爱军说自己脑子不知道怎么就糊涂了，动手打了她的话，徐丽萍脸都白了。难道老太太真的就在跟前看着？刚才那真的是老太太搞的？要是真的话，那，宁爱国说不定也在？ 不过徐丽萍也不是个软性子，当即竖着眉毛就骂了起来：“别在这儿给我装神弄鬼的，谁还怕了怎么着？我今天就把话说到这儿了，这房子是你家还债还给我的，想要房子可以，拿八千块钱来！” 宁锦看了她一眼，无声冷笑了一下，提着书包就走。 宁文秀看见了她，连忙过来拉住了宁锦：“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宁锦摇了摇头。 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外面走了进来：“文秀，饭都没吃完你就跑出来了。快回去吃饭。” 这个男人中等个子，身材瘦削，颧骨有些高，眼窝有些深，和寿丰县当地人的长相明显不太一样。 “爸，宁锦她三婶说，宁锦家的房子抵债给了他们，说宁锦爸爸欠了他们八千块。”宁文秀喊了一声爸爸，就把刚才徐丽萍的话跟他学了一遍。 中年男人笑了：“听她说吧。” 其他村民一个个跟中年男人打招呼：“克明，吃过了？” “洪老板啊，你们砖窑还招人不？我娘家侄儿，年轻力壮又勤快，正找活儿干呢。” “就是，宁爱军他们夫妻俩不跟两个哥哥借钱就算是好的了，他们哪里有钱借给宁爱国？还八千块，做梦比较快吧！” 徐丽萍听着这些话，气得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死王八！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一个个追着拍马屁！” 洪克明跟大家一一打了招呼，答应了让人去砖窑上工，才带着宁文秀和宁锦一起离开了。 “宁锦啊，好久没看见你了。”洪克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十块钱塞给宁锦，“拿着买件衣服穿。” “谢谢洪爷爷，不过我有钱，你不用给我。”宁锦推拒。 洪克明是外地人，具体什么地方的她也不知道，只是从记忆里知道，大家都叫他“南边人”——寿丰县人称呼超出自己生活认知范畴的外地人，都是这么用方位来命名的。 他原本是在寿丰县做活的，做了很多年，年龄不小了一直没成家。周围村子里的人都认识他，知道他为人实在可靠，不知道是谁介绍，洪克明就入赘了成宁村，跟宁文秀的妈妈李荷花结了婚，后来生了宁文秀。 洪克明脾气好，在家里经常被宁文秀的爷爷奶奶冷言冷语，他也不放在心上，每天除了下地，就是跑着做点小买卖挣钱养家。 去年，他承包了村子里的地，建了一个红砖窑，盖了一个高高的烟囱，买了机器，专门生产红砖。红砖和原来这边盖房用的青砖完全不同，销路很好，他发了财，在村子里的存在感也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很多人都想去砖窑干活，见了他都开玩笑叫他“洪老板”，说他肯定是村子里第一个万元户。 宁爱国在的时候，洪克明还只是一个被人看不太起的上门女婿，但是宁爱国从来不歧视他，跟他还挺能聊几句。现在洪克明看着当初宁爱国当成宝贝宠着的宁锦这样可怜，心里很不舒服，就想给她点零花钱。 宁锦使劲拒绝也没用，洪克明抓着她的书包就把钱塞了进去。 宁锦无奈，望着洪克明额头的气色，欲言又止。 第15章 喜欢 宁锦背着书包，看着洪克明额头的气色，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洪克明的气运平平，虽有财运却不长久，夫妻离心，家庭破裂，老来凄凉——宁锦惊喜地发现，她对于气运的理解进一步加深了，一眼望过去，洪克明此后人生的大致走向竟然就自动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应该是她刚才使用灵气驱动气运之宝所产生的影响。所以，她以前在仙景大世界没有灵根无法引气入体，实在是浪费了气运之宝的大部分能力啊。 但是这丝喜悦很快就被洪克明的悲剧命运驱散了。洪克明确实是个好人，但是好人好命这种事情，往往只是一种祝福和期望。 宁锦在心中叹了口气，对洪克明笑了笑：“谢谢洪爷爷，那我就收下了。” 当宁锦收下这笔钱的时候，洪克明额头的气色有了些微好转，但是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 宁文秀匆忙吃了饭，骑着自行车和宁锦去第二排叫成敏，三个人一起向着学校进发。 一边蹬着自行车，宁文秀一边问宁锦她最关心的问题：“你是想要把房子要回来吗？” “是啊。”宁锦把书包抱在身上，坐在后座上回答。 “可是我看徐丽萍那个性格，怎么都不会同意的。”成敏虽然没有出门看热闹，但是也听她妈妈讲了。成大全和兰玉香都认为，徐丽萍吃到嘴里的肥肉是根本不可能吐出来的。当然，成敏没有说，兰玉香还警告成大全，让他不要再多管闲事，这是人家家事，他一个外人别插手。 宁锦呵了一声，正常情况下，徐丽萍当然不会同意。但是如果情况不正常了呢？ 宁爱军气运已经低到了水平线下，现在基本上是喝个水都塞牙，走路平地摔的程度。他这种从小没有受过太大委屈、一直被老太太宠着惯着的人，心智很软弱，根本经不起这种密集的挫折感，情绪肯定会崩溃。 宁爱军的情绪崩溃，直接的受害者就是徐丽萍和两个孩子。 他们要么是打打闹闹过不下去，要么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想办法解决，这个时侯他们肯定会想起宁锦说的话——老太太和宁爱国都在他们跟前看着呢，到时候他们搬不搬？ 宁锦没有把这些说出来，宁文秀和成敏以为她也在为这个发愁，可是她们也不过是两个中学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沉默地沿着柏油路乡道向着北正村骑去。 摩托车巨大的轰鸣声从后方传来，宁文秀往边上靠了靠，一辆黑红色的大摩托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宁锦挑了挑眉毛，厉南偃？这种交通工具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比自行车快多了，而且也威风多了。回头借过来玩玩应该挺有意思。 宁文秀也看见了摩托上的厉南偃，突然说：“你们知道吗？有人说，厉南偃杀过人。” “怎么可能？”宁锦闻声失笑。 没想到成敏居然也跟着说：“我也听说过，要不大家就那么害怕他呢。” 宁锦无奈：“他要是杀了人，学校还会让他上学吗？”一屋子小羊羔似的学生，都留给小狼一口一口咬死吗？ “那你是不知道，警察都来了，但是找不到证据，谁也没办法啊。”宁文秀来了兴致，“我听说，厉南偃外公去世的时候，家里就剩下他和外婆两个人，北正村里有个大混子，想要欺负他们。那时候厉南偃才十来岁，晚上提着西瓜刀就去了那个混子家。” “回来的时候，刀上都是血。村里有人看见了，吓得半死。” “那个混子就不见了，院子里地上到处都是一片一片的血。” “你说，不是他把人杀了，还能是什么？” 宁锦想翻白眼：“要是他杀的，警察会不管，让他一个杀人犯逍遥法外？” 成敏解释：“因为找不到尸体，厉南偃也不承认他杀人，所以警察也没办法啊。” “你们也把警察想得太无能了吧？”宁锦坐在后座上掰着手指头，“没有尸体，不过就是两个可能，一个是厉南偃杀人藏尸，另一个是那个人根本就没死，自己走掉了。” “杀人藏尸说起来容易，实际执行起来却麻烦得很。如果是整个尸体挖坑掩埋，厉南偃当时才十来岁，本事再大也不好扛着一个成年人的尸体走太远，警察只要在附近搜索就能找出来痕迹。若是碎尸，周围的村民肯定要听见砍剁的声音，尸块又如何处置呢？” “既然警察都没有怀疑厉南偃，肯定是那个混子自己跑了呗。” 学校到了，宁文秀伸出一条腿支住了自行车，成敏从斜梁前跳了下来，两个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从后面走上来的宁锦，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干嘛这么看着我？”宁锦摸了摸自己的脸。 宁文秀啧啧了两声：“看不出来啊宁小锦，你对杀人藏尸很有研究嘛！” 成敏则笑眯眯地问：“宁锦，你是不是喜欢厉南偃？这么着急地替他说话？” 对宁文秀的问题，宁锦嘿嘿两声，不敢如实回答，怕吓到她。至于成敏的猜测，宁锦则若有其事地歪头想了想：“好像是有点，反正不管是长相还是为人，厉南偃都比向飞宇好多了。” 喜欢嘛当然是喜欢的，长成厉南偃那个模样，第一眼看见宁锦就喜欢呀，要不她怎么会选择去看厉南偃的气运？但是她心中的喜欢，和宁文秀、成敏这样纯洁稚嫩的小姑娘心中的喜欢，显然不是一回事。不过这一点，宁大小姐也没办法跟她们解释清楚。 三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地进了学校，正好路过门口的两个男生对着挤了挤眼睛，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他们走到了厉南偃家，看见厉南偃正在擦拭自己那辆黑红相间的雅马哈大摩托，忍不住羡慕地凑了上去。 “厉哥，这大家伙可真帅。”丁帆小心地伸手摸了摸摩托车身，“你去县城办事顺利吗？” “还不错。”厉南偃蹲在车边，用抹布把排气筒、挡泥板等各处都擦得干干净净。 丁帆也跟着蹲了下来，低声说：“厉哥，今天中午宁锦没往这边来，我就没告诉她你不在家。” 厉南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好。” 丁帆知道这就是厉南偃的表扬，得到了鼓励，他兴奋起来：“厉哥，我就说了，宁锦绝对是暗恋你。刚才我们听见她跟宁文秀她们说，你比向飞宇好多了。她喜欢你。”他捅了捅身边的同伴，“不信你问他，我们两个都听见了。” 另一个男生连连点头：“宁文秀她们问宁锦是不是喜欢你，要不为什么总是替你说话。宁锦就说，是有点，不管是长相还是为人，厉哥你都比向飞宇好多了。” 厉南偃拿着抹布的背影僵了僵，转过身来：“你们两个不是总想骑摩托试试？” 两个男生顿时忘记了刚才想说什么，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啊，厉哥，我们能骑一下吗？” *** 宁锦有了初中一年级二年级的课本，就摸到了这些课程知识的脉络。她在仙景大世界的时候，不知道读了多少书，各种类别都有，自有一套学习方法。 记忆里的小学知识基础很扎实，不需要额外复习。只要将这两年拉下的课程补上，学习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开始让宁锦摸不着头脑的英语，当她从零开始学习的时候，倒是一点儿也不难了。只是用这种硬笔写字，画出这样曲里拐弯的符号时，刚开始让她很有几分不习惯。 背诵单词和句型，对宁锦来说很容易——这具身体本来就不笨，加上宁锦的神魂强大，又得到了灵气的滋养……咦，想到这里，宁锦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今天收下了洪克明的钱，气运之宝自动反馈，将洪克明的气数修改了些许，可是她却没有从气运之宝得到灵气！ 宁锦当时只顾着感慨洪克明的气运，以及因为发现自己对气运的理解更进一步而震撼，竟然忘了这一点。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削减厉南偃厄运之时，就能得到灵气，而对洪克明同样的行为，却没有这样的效果？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关系到她之后能不能继续修炼的大事。而且她刚刚积累的一点灵气全都用在了宁爱军身上，现在她没有灵气啦！她是不是还要去找厉南偃试一试？ 想到这里，宁锦就转头去看厉南偃的座位。都快到上课时间了，厉南偃还没来？ 刚想到厉南偃，厉南偃就推开后门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一条简单的牛仔裤，看起来十分清爽。 宁锦看见他眼睛就是一亮，嘴角带上了笑意。 确实，厉南偃比她来到这里看到的所有男人都好看。那些追捧向飞宇的小女生，实在是没有眼光。除了相貌，只看厉南偃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他腰背有力，更何况宁锦还见过他练功的情景，他的体力绝对不是向飞宇那种小弱鸡能比的…… 厉南偃看了她一眼，对宁锦脸上的笑意毫无反应，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随手从桌斗里拽出了课本和作业本。他的同桌非常自觉，把自己已经抄好的作业递了过来。 他刚写了几个字，就有几个女生站在教室门口叫了起来：“宁锦！出来！” 第16章 学车 宁锦正在努力写着陌生的英语单词：“apple，苹果……bee，蜜蜂……bag，书包……”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宁文秀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三一班的。”朱婉荔摔破脸的时候，她就猜到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绝对会找宁锦的麻烦。 现在果然来了。朱婉荔家里有背景，在学校也有不少帮手，宁锦对上她肯定吃亏。 “要不我陪你去跟她说点好话？”宁文秀忧心忡忡，“给她们点钱？”不过宁文秀觉得，以朱婉荔的性格，她当着向飞宇的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肯定是不会放过宁锦的，给钱也没用。 三二班的学生都能看出来，这几个女生来者不善，找宁锦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好事。 小胖子滕家欢立刻幸灾乐祸起来，扭头对着宁锦喊：“宁锦，找你呢！” 宁锦瞟了他一眼，都懒得理他。这小子的气运已经越来越低，迟早把自己作死。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让他盯着自己不放。 小胖子这一喊，那几个女生就找到了宁锦的位置，立刻气势汹汹地从教室前方走了过来。 几个班干部互相看了一眼，都认出来这几个女生是三一班班长朱婉荔的跟班。他们也知道朱婉荔对所有胆敢喜欢向飞宇的女生都怀着敌意，现在找宁锦肯定是为了这件事。但是为了宁锦去得罪朱婉荔？还是算了吧。 为首的女生就是上午第一个跳出来拦住宁锦的那个，她看了看一片寂静却没有人出来阻拦的教室，脸上一片得意。 “宁锦，你把荔荔的脸都弄破了，还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她大声喊着，向着最后一排的宁锦走了过去。 就在她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厉南偃的同桌突然向外一动，正好撞在了这个女生身上。两个人一撞，课桌猛地一晃，厉南偃啪的一声就把手里的圆珠笔拍在了桌子上。 同桌男生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哪怕刚才明明是厉南偃撞了他，他也不敢不道歉。 厉南偃一巴掌把他拨到了一边，站起身来堵在了几个女生面前：“会不会走路？我好不容易抄的作业，现在怎么交？”他手里捏着作业本，举到了为首女生脸前。刚写了几行数学公式的纸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圆珠笔印记。 为首女生一看是厉南偃，刚才那种凶狠狰狞立刻全都不见了，眼神中满是慌乱：“啊，对不起，我，我，是他撞到我身上的……” “道歉。”厉南偃根本不听她解释，阴沉着脸命令。 在他那种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逼迫下，女生张着嘴巴僵立在原地，眼圈都红了。身后几个女生也跟着变成了瑟瑟发抖的小鸟，挤在一起谁也不敢开口。 “我叫你道歉。”厉南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对不起！”女生尖叫着道歉，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滚。”厉南偃哼了一声，女生如蒙大赦，掉头就跑，连撞到了跟自己一起来的伙伴也顾不上了。刚才来的时候有多气势汹汹，现在就有多狼狈不堪。 宁文秀松了口气：“幸亏她们不小心惹到了……”她不敢提那个名字，低声在宁锦耳边说，“要不今天就惨了。” 宁锦却不觉得是她们不小心惹到了厉南偃。她勾着嘴角冲厉南偃笑，果然，不出所料，厉南偃就跟没看见一样，冷着脸坐回座位去了。宁锦更觉得有意思了，明明是一片好意——只看他额头黑气又小了一圈就能确定——却非要装作跟她完全无关，他怎么这么可爱呢？ 更令宁锦惊喜的是，又有一股熟悉的灵气从眉心流淌进来！这次又是因为厉南偃。看来，她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了。 细如蚕丝的灵气在体内缓缓游走，宁锦还残留着的一点头痛也彻底消失。 快要上课的时候，一天没有出现的李慧敏终于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她双眼红肿，就是低着头，面颊上还隐约能看见红色的印痕。她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回头狠狠地看了宁锦一眼。 下午是两节语文课，语文老师就是班主任华海云。 她拿着课本教案走上讲台，眼神扫过下方的学生。宁锦看着她额头那鲜艳欲滴的痕迹，神色漠然。 第一课是《白杨礼赞》，宁锦第一次阅读这种语言风格的文章，第一次发现这种简化的文字和白话一般的语言也能充满力量。这个陌生的世界，还真的值得多多探索呢。 华海云在课堂上直接无视差生的存在，提问只针对班上前二十名的学生，宁锦自然也不在她的眼里。 课堂作业就是抄写生字，宁锦习惯了之后，觉得这种圆珠笔比毛笔写字要方便很多。宁文秀看见了宁锦的作业本，凑过头来叫了一声：“小锦啊，你的字比以前好看了不是一点啊。” “是吗？还行吧？”宁锦随口回答，宁文秀也只是这么一说，根本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两节语文课结束，华海云拿着东西离开了教室，第三节 课是政治品德课，目前宁锦最喜欢的课程。 年轻男老师在讲台上手舞足蹈，侃侃而谈，话题早就从课本内容飞到了五湖四海，宁锦听得津津有味。 下午放学，宁文秀回家吃饭，宁锦没有再跟她一起走。宁爱军的事情，还得发酵一段时间才能起效，她等着宁爱军找上门来。 这会儿，宁锦想做的是去确定一下，她从气运之宝得到的灵气是否和厉南偃有关。 宁锦来到厉南偃家，推开院门，就看见厉南偃正抱着什么往厨房走。 厉南偃对于宁锦的到来一点儿也不奇怪，非常自然地对她说：“吃饺子。” 宁锦这才看清楚，厉南偃怀里抱着的是放饺子馅的盆子，还以为他中午就会吃掉，估计是不会和面，不得不等到她再次出现？ “这是从哪儿抱过来的？”宁锦有点好奇。 “井里。” 喔，是怕天气热饺子馅馊了，所以提前放在井里冰镇着呢。 宁锦也不客气，洗手和面，两个人像早上一样，配合着把剩下的饺子馅包完。厉南偃下饺子，宁锦调蘸料，然后在桌子旁边对坐，把饺子吃了个干净。 厉南偃非常自觉地去洗碗，宁锦就把她早就想好的要求提了出来：“厉南偃，你那个大摩托车，能让我骑一下吗？” 她乘过飞舟，踩过飞剑，还从来没有试过那种铁驴子呢。 厉南偃看了她一眼，神情有点微妙。 宁锦听宁文秀提起，那个大铁疙瘩不便宜，早就有被厉南偃拒绝的准备。她笑嘻嘻地走到厉南偃身边，靠着灶台探着头看他：“别那么小气，让我试一试吧？” “你不行。”厉南偃低着头回答。 “我怎么不行？”说别的理由也就算了，这个理由宁大小姐是不可能接受的！ “腿短。”个子小，力气小，腿短，骑在座位上脚都挨不到地，停车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两条腿支撑，车子肯定要翻倒，说不定还要砸到她。 宁锦被他气得一噎，挺直了身子往厉南偃身边一站……发现自己的腿顶多是厉南偃的腿三分之二……肩膀就不自觉地溜了下来。 厉南偃拿着丝瓜瓤子擦碗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可是，我想试一下啊。”宁锦不得不放软了声音，她非常明白什么时候该采用什么样的态度，并且从来不以柔声细语为耻。 反正当初她没有灵根不能修炼的时候，跟老祖、爹娘、洞玄宗的师伯师兄们，哪个没有撒过娇？ 这也是她的本领嘛。 厉南偃没有说话，专心地冲洗着碗筷。 “求求你啦，厉南偃，你让我试一下吧……”宁锦嗓子又软了好几度，厉南偃手里的碗一滑，他连忙抓紧冲干净，把它扣在了沥水的木头碗架上。 “摔跤了不能哭。”厉南偃不露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低声警告。 宁锦如愿以偿，立刻举手保证：“绝对不哭。”这可不是撒谎。摔跤要是都要哭的话，宁大小姐还怎么在仙景大世界闯荡？ 厉南偃板着脸把厨房收拾好，从东屋推出了那辆黑红相间的大块头。 锁好院门，厉南偃一抬腿就跨上了摩托：“上来。” 宁锦兴奋地踩着脚踏板爬上了后座。 “扶好。”厉南偃提醒了一声，一拧油门，摩托车轰的一声就冲了出去。因为是在村里，摩托速度并不快，宁锦在后面坐得稳稳的。 厉南偃骑着车来到村边的一个打谷场，把车停了下来：“就在这儿学吧。” 宁锦跳下车，睁大眼睛听着厉南偃跟她讲解驾驶技巧。挺简单的嘛，就是打火，然后加油门，保持平衡，注意刹车就行了。 但是当她坐在摩托车上的时候才发现，厉南偃说的没有错，她的腿，太、短、了！ 踢开支架后，她根本就无法双腿支撑摩托车，怎么发动啊！ 要不是厉南偃在后面抓着车子后座，她可能真的就要滚在地上摔一跤了！得到这个结论的宁大小姐，因为被打击过度，一时间十分消沉。那个身高腿长胸大腰细肤白貌美飞扬耀眼的洞玄宗大小姐，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吗？ 大概是宁锦蹲在地上半天不说话的样子太可怜，厉南偃在她面前站了好大会儿，才想出了个办法：“要不，我骑车带你转转？” 第17章 逆天 宁锦立刻抬头, 平时遮着半边脸的头发滑到了脑后，露出了一对双眼皮长睫毛的乌溜溜大眼：“好啊！” 厉南偃听着她精气神十足的回答，目光闪了闪, 差点笑出声来，但还是跨上了摩托车，让宁锦坐好, 驶上了傍晚中的乡道。 摩托车发出震耳轰鸣,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宁锦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被师兄带着乘坐飞剑的时候。那时候她在空中尖叫，然后发现没有危险之后又开始大笑…… “去理个发吧。”厉南偃把车停下来, 宁锦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条热闹的小街上。 厉南偃真的很细心啊, 宁锦心里想着，跳下了车, 抬起头习惯性地盯着他的额头看了一秒, 方才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怎么他额头的气运黑气又变大了一圈？ 宁锦觉得厉南偃今天特别细心温和，还在诧异为什么他对自己这么好, 却没有得到灵气呢。结果现在一看，厉南偃额头上黑气又扩张起来，难怪没有灵气反馈。 可是厉南偃做了什么，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宁锦一直盯着厉南偃的额头, 厉南偃清了清嗓子再次提起刚才的建议：“去理个头发。” 自从宁爱国去世后, 宁锦的头发就没有好好收拾过。况玉美没那个心思，宁奶奶嫌理发花钱，所以宁锦的头发长了很长。后面的还好说, 反正扎个马尾就行了，前面那些梳不到后面的头发就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加上她情绪低落，就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阴沉沉的。 宁锦来了之后，也觉得这刘海挺碍事的，写字的时候一低头就在眼前晃来晃去，还没有什么首饰钗环能把它给梳理起来。她倒是一时没想到去理发，毕竟在仙景大世界没有这种剪断头发的习惯。 现在厉南偃一提，她还真有了点兴趣。 理发店的门敞开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在给人刮脸，一个老太太正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头发，抬眼看见厉南偃，立刻就亲热地打招呼：“南南来了啊。” 厉南偃也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王奶奶，我同学来理发。” “好好好，快进来。”老太太把扫帚放到一边，让宁锦进来坐下。 “多乖的小姑娘，理个学生头吧。”老太太解开了宁锦的马尾，用梳子左右梳开，提出了建议。 宁锦洗了头出来，老太太给她围了一条白色长围裙，宁锦突然就站了起来。 厉南偃原本一个人在门口摩托车旁站着，怎么这会儿却在跟一个少女说话？更重要的是，这个少女的样子，正是之前宁锦梦见过那个白裙少女！虽然她现在穿的是一条蓝裙子，但是她略带婴儿肥的脸，一双星星眼，却和梦中一模一样。 更令宁锦震惊的是，这个少女额头的云气冲天而起，明亮耀眼！这，可比厉南偃的气运还要旺盛十倍！宁锦在仙景大世界见过这样的人，那是整个仙景大世界的气运之子！就是出身寒微也注定登上世界巅峰的那种人，就是随便进个秘境就能得到极品法宝、不小心坠落悬崖就会突破境界的那种人。 所以，这个少女恐怕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了。而厉南偃的命运就是为了救她而死。 宁锦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厉南偃的气运会发生变化，再次被厄运笼罩。因为他今天踏进这条街，就注定还要与女主角相遇相识，他为了救女主角而死的命运再次被确定。 这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在修复世界主线。 这可不行！宁锦眯起了眼睛。厉南偃可是她的灵气来源，要是他死了，她好不容易发现的修炼途径可就断了。 宁锦不顾老太太惊讶的叫声，几步就从理发店里跳了出来，抓住厉南偃的胳膊：“来帮我看看什么发型好看！” 厉南偃看了看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耳朵尖有些发红，看都没看蓝裙子少女一眼，动作僵硬地跟着宁锦走进了理发店。 宁锦花了三分钟时间和厉南偃讨论学生头，然后用眼角余光发现门口的少女已经离去，才松了口气。还好这个世界的天道还不是很成熟，她还是能保住自己的修炼源头。 厉南偃就坐在宁锦背后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老太太剪去了宁锦的长头发，仔细地修剪吹出了一个发梢内弯长到下巴的学生头。 老太太一边给宁锦理发，还一边跟厉南偃聊天：“南南，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比以前好点了，今天我去看她，还跟我说了一句话呢。”厉南偃对老太太的态度罕见的温和。 一边的老头已经给客人刮完了脸，用热毛巾给客人擦脸，接口感慨：“真是不容易啊，你自己还是个孩子，还把老嫂子照顾得这么好。前几天我们去看了老嫂子，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宁锦静静地听着，才知道厉南偃还有一个生了重病的奶奶。听老太太夫妻俩的意思，厉南偃恐怕也就是这么一个亲人了。今天中午碰见厉南偃骑着摩托车回学校，很可能就是去看他外婆去了。 理完发，厉南偃要给钱，老太太不肯收钱。宁锦自己掏钱放在了镜子前面，又被老太太抓着塞回了口袋里：“乖妮儿，以后都来奶奶这里理发，不要钱！就是对南南好点啊，南南不容易。” 宁锦张了张嘴，想说您老人家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回头一看，厉南偃已经到了门外，推着摩托车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算了，宁锦看了看两位老人的气色，不收钱也好，多跟他们来往的话，他们的晚年会更幸福一点。 厉南偃骑着摩托，带着宁锦到了一个服装市场。宁锦以为他要买衣服，没想到厉南偃竟然是要给她买。 宁锦站在路边，看着双腿踩在地上支撑着摩托车的厉南偃：“厉南偃，你想干嘛？”又是带她理发，又是给她买衣服，怎么有点不太对啊。这种套路有点熟悉，以前在仙景大世界，那些人知道她身怀气运之宝之后，开始从各个方面讨好她时，就是这么干的。 但是厉南偃显然不会知道啊。那他为什么要讨好她？ 面对宁锦的询问，厉南偃沉默不语。当宁锦以为他已经放弃的时候，厉南偃就直接下了车，走进了最近的一家服装店：“拿两套衣服。”他指了指门口的宁锦，“给她穿。” 老板娘非常热情，一边给宁锦搭衣服一边夸厉南偃这个哥哥细心周到，照顾妹妹这么尽心。 短袖短裤、裙子、T恤牛仔裤之类的，搭了三套，厉南偃全都要了。 宁锦感觉到自己眉心涌入的灵气，看着厉南偃手中提着的袋子，心情大好。 厉南偃把她带回了北正村厉家院子里，把衣服递给宁锦。宁锦以为他还要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却开口了：“好好读书。” 宁锦歪着头看他：“你呢？你怎么不好好读书？”厉南偃的成绩和自己差不多，在班里都是倒数。如果他这么重视读书学习，怎么不改变自己？ 厉南偃眼神闪过什么，找到抹布蹲下来开始擦车，低声说：“我，不是那块料。” “爷爷教过我，我学不会。”爷爷饱读诗书，医文双绝，可是到了他这里，却都丢了。倒是爷爷并不太提倡的武功，他却特别有天赋，早早就胜过了爷爷。 要不是爷爷临去的时候，还拉着他的手叮嘱他好好读书，厉南偃早就退学专心挣钱去了。他常常想，如果当时他有钱的话，爷爷可能就不会离去。 所以后来，他不顾奶奶的阻止，休学了一年去挣钱。 厉南偃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否则这个时侯他还是像当初一样，面对着亲人的痛苦而无能为力。至少现在他有了足够的钱，能够把奶奶送到县里最好的医院养着，每天都能看见奶奶的微笑。 宁锦跟自己不一样，她是想上学但没有学费，为了上学她做了很多努力，厉南偃愿意帮她一把。只要她能够考上，哪怕以后上高中上大学，厉南偃也愿意借钱给她。 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爷爷从小就耳提面命，告诉他读书有多重要吧。他无法完成爷爷的愿望，换个人去完成，爷爷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宁锦不知道厉南偃在想什么，可是却能感觉到自己眉心丝丝缕缕涌入的灵气。虽然并不浩荡，可是却绵延不绝。而相对应的，厉南偃额头的气色也在慢慢改变，那些黑气一点点消退，就像是被太阳照到的阴影一样。 就算是没有经验，宁锦也知道，一定是厉南偃心中有什么决定，是对她有好处并且利益悠长的，才会形成这样的局面。 宁锦心中突然有点惭愧，她接近厉南偃是有目的的，可是厉南偃却回报给了她很多超出预期的好处。吃饭、住宿、学费，尤其是灵气，现在他还在心里想着怎么对她好……怎么觉得她好像是在欺骗单纯的幼年期凡人啊。 宁锦蹲在厉南偃对面。厉南偃低着头不看她。宁锦决定了，厉南偃有这个心这份情，那他这条命，自己就保定了！ 她在那里蹲着，厉南偃就是不抬头，现在已经开始在把每根辐条都仔细地擦一遍了。宁锦暗笑，决定不逗他了。 拿着刚买的衣服进到堂屋里。宁锦把衣服平铺在床上打量着，嘴角带着笑意。说起来也有意思，当初在仙景大世界，她穿过无数华丽精致的衣裙法袍，却不曾放在心上。可是现在这么便宜简单的衣服，就让她心中感受到一缕温暖。 归根结底，感动人心的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其中折射出的人心和感情。 宁锦脱下了身上的长袖长裤校服，露出来的身体依旧纤瘦，不过身上的疤痕却基本上已经消失了。昨夜灵气运转，对这具身体的滋养恢复效果很大。 穿上了白色短袖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宁锦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少女和之前已经判若两人。尤其是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已经不是当初阴沉空洞的情绪，而是专属于宁大小姐的灵动狡黠。 厉南偃已经把摩托车推回了房间里，刚从屋子里出来，宁锦就站在堂屋门口，看着他笑。 厉南偃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同样的白T恤牛仔裤，抿紧了嘴。 如果说以前宁锦看着他这个表情，还会为他是有什么不高兴或者冷漠的话，现在宁锦就完全能够确定他只是害羞或者别扭而已。 她语气轻快地跟厉南偃打招呼：“上学了，你去吗？” 厉南偃往后退了一步：“你，先去吧。” 看着宁锦跳跃着出了门，厉南偃的嘴角终于慢慢翘了起来。不过没多大会儿，他的笑容就消失了。她不害怕他，应该是还不知道那些传言吧？他不想跟她一起出现在大家眼前，就是不希望她被自己连累。 这里的很多人，太坏了。他们会在背后用各种最脏最恶心的猜想，来描述她，污蔑她。厉南偃不想让她面对那些。 厉南偃的眼神冷了下来，心中有些情绪快要喷涌而出。他返身回到屋子里，把自己的两把短刺拿出来，在磨刀石上洒上水，开始慢慢打磨。 爷爷说过，胸怀利器，杀心自起。年纪太小却武功有成，对他不一定是好事。当他产生杀机的时候，一定要控制自己，而不是被情绪控制…… *** 从厉南偃家离开，宁锦回了学校。走到校门口，就看见朱婉荔带着几个女生正在东张西望，宁锦猜她们是在找自己。 一直以来，宁锦没有和她们正面冲突，这些人恐怕还不知道宁锦已经换了人。想起当初原主所经历的校园暴力，宁锦的眼神就危险起来。 昨天刚来，这具身体跳水自杀，又经常遭受虐待，还有几分虚弱。可是现在休息了一天，肚子填饱了，还有灵气滋润，身体状态好多了。要是这些女生还敢上来挑事，宁锦也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宁锦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抬着头挺着胸从校门口走了进去。没想到，朱婉荔几个的眼神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就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继续向着其他方向张望。 难道不是在找她？宁锦怀疑地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已经有一大半学生了，看见宁锦进来，几乎所有人都用陌生的眼光看着她。宁锦这才想起来，自己换了发型和服装，在她看来变化并不太大，可是在三二班的同学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小胖子滕家欢看着她一直往后走，笑嘻嘻地问她找谁。宁锦白了他一眼，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宁文秀对着宁锦直点头：“早该理个头发换个衣服了。”当初宁锦在村里可是大人们交口称赞的玉娃娃，白白胖胖，眼睛又大又圆又黑，谁看了都说是一脸福相…… 现在宁锦瘦多了，脸蛋只剩下巴掌大，下巴都尖了，看起来真是可怜。倒是眼睛，更大更亮了。 但是和之前那种刘海长得遮住半张脸、眼睛都看不见的阴沉模样相比，现在的宁锦真是漂亮可爱极了。 看来宁锦是真的想通了，走出来了，宁文秀真的很高兴。 滕家欢这才发现这个可爱的女生竟然是宁锦。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指着宁锦叫了起来：“你是宁锦？” 宁锦根本看都不看他，拿出课本开始继续复习。 这具身体本来就挺聪明，加上宁锦强大的神魂，以及灵气的滋润，学习上一入门，接受这些知识的速度就是飞快。 宁锦给自己制定了一张学习表格，每门课学习的时间都列得清清楚楚。语文就是认识生字，背诵课文，在此基础上掌握这个世界习惯使用的写作方式；数学就是理解课本上的知识，记住那些公式推导的过程，然后大量做题；英语就是背单词背句型背语法。至于物理化学历史地理，宁锦也都一一制定了计划。 距离中考只有九个月的时间了，她要抓紧时间，一定要考上最好的高中。 虽然她能够从厉南偃这里得到灵气，但是这些灵气毕竟太少，想要修炼有成希望并不大，更别说修成正果飞升上界了。 所以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至于那些嗡嗡叫的苍蝇，就都简单粗暴地拍死算了。 宁锦不理睬滕家欢，滕家欢脸上挂不住，眼珠一转，就出了教室。刚才朱婉荔的跟班曾经偷偷摸摸地来教室找宁锦，他现在去跟朱婉荔她们说一声，她们肯定会来找宁锦算账的！ 哼，让她诅咒杨丽君！ 朱婉荔听说宁锦已经进了教室，非常惊讶。她们都等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居然没有发现宁锦是怎么进去的。 “走！今天一定要让那个贱人知道知道不守规矩的后果！”朱婉荔一挥手，身后五六个女生都跟了上来，浩浩荡荡地向着三二班教室走去。 不过，刚走到三二班附近，一个女生突然小声问：“厉南偃在不在？”上次被厉南偃盯着的恐惧，她还记忆犹新。 滕家欢摇了摇头：“他没来。”他指了指后门，“从后门进去就行了。”他可不会跟着朱婉荔她们一起进去，免得被人发现骂他。 朱婉荔让人去叫宁锦出来。那个女生小心地推开后门，发现厉南偃的座位空着，才放心大胆地走了过去：“宁锦，你出来。” 宁文秀皱起了眉头，这些人怎么这么讨厌，没完没了。 她刚想起身，宁锦就按住了她的肩膀：“没事，我一会儿就回来。” 宁文秀感觉到肩膀上沉重的压力，一愣神期间，宁锦就已经跟着那个女生走了出去。教室里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几个学生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走出后门的宁锦，却终究还是没有人作声。 朱婉荔一看宁锦的打扮，眼睛里的怒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难怪她们刚才没有堵住人呢，原来宁锦竟然理了发穿了新衣服。更可恶的是，她突然这么打扮自己，肯定是为了勾引向飞宇！ “贱人！骚货！”朱婉荔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今天一定要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随着朱婉荔一挥手，几个女生就把宁锦围了起来，推搡着往南边墙角的公厕带去。 路上碰见的学生一看是朱婉荔，立刻全都变了脸色，纷纷让开道路闪避在两旁。 乡村中学的公厕是旱厕，很脏，一进去就能闻到臭烘烘的味道。角落里也都是污秽，苍蝇漫天飞舞，宁锦看见就有种呕吐的冲动。想起记忆中，原主曾经被这几个女生打倒在这里肮脏的墙角羞辱，宁锦心中就升起一股戾气。 公厕里的女生匆忙跑了出去，只剩下朱婉荔一群人和被围在中间的宁锦。 朱婉荔上前就去抓宁锦的头发：“你个贱人……” 宁锦一侧头，就躲过了她的攻击。朱婉荔一抓落空，怒气更盛：“呵，还敢躲？你是忘记了上次的教训了吧？这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宁锦一身邋遢暗恋向飞宇的时候让她厌恶，可是现在这么乖巧漂亮的样子，却让她敌视。朱婉荔早就把向飞宇视为自己的禁脔，绝对不允许任何女生靠近向飞宇。现在，她已经用班长的身份成为了向飞宇的朋友，距离成功一步之遥，岂能容许这种小贱人破坏？ 不就是想用一张脸来勾引向飞宇吗？那就把她的脸给毁了！ 杜姗姗也真是没用，只会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根本就起不到让宁锦消失的作用。这一切，还得靠她自己！ 朱婉荔想着，再次上前，想要抓着宁锦的头发先给她几个耳光出出气。 她又高又胖，站在宁锦面前，几乎能够把宁锦遮个严严实实。伸手的动作都是从上往下，直抓宁锦头顶。 宁锦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一伸手就抓住了朱婉荔的手腕，一拧一推，身躯庞大的朱婉荔就飞了出去，砰的一声倒在了一片污秽的地上。 朱婉荔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鼻尖的异物和味道让她尖叫起来。叫声还没有停歇，身边就扑通扑通砸下了五六个女生。 对付这些单纯依靠人数和蛮力欺负人的小女生，实在是太容易了。就连灵气都不用，宁锦只凭着当初学习的一点招数，就轻轻松松把她们全都撂翻，一个摞一个丢在了公厕角落里。 那里就是以前原主被她们扔过去殴打羞辱的地方，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记忆。 “宁锦，你敢打我？你是不是想死……”反应过来的女生刚叫出声来，就被宁锦一脚踢了过去，滚到了一片不明液体上。 “你说我敢不敢？”宁锦站在门口，看着挣扎爬起的几个女生，记忆中她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浮现在脑海里。 “你敢打我，宁锦，我让校长开除你！”朱婉荔被几个女生砸得倒在地上，全身都臭烘烘的，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宁锦呵呵一声：“你以为三中是你家开的？开除我，凭什么？”她往前走了走，一个个分辨着几个女生的脸。 “你，当初是你打我耳光对不对？”啪的一个耳光抽在了那个女生脸上。 “还有你，拽着我的头发，拧我的耳朵。”宁锦拽着她的头发，狠狠把她的耳朵转了个圈，然后把她按在了地上。当时的羞辱和绝望，深深铭刻在原主心中，宁锦回想起来都会被这种黑暗的情绪感染。 “你，用脚踩我的手指头，踢我的背。”脚尖用力踩在女生的手指上，哪怕那个女生哭泣哀求，宁锦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 当宁锦一个一个算账的时候，旁边两个女生互相使了个眼色，准备一起扑上去把宁锦按在地上。 当她们再次被宁锦踢飞，躺在恶臭的泥污之中时，虽然无法理解，却已经知道，这次她们是真的栽了。 想想当初曾经对宁锦做过的事情，已经有人绝望地尖叫起来，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说，你们是想要被我丢在粪坑里洗个澡，还是接受惩罚？”宁锦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几个快要崩溃的女生。 “不要！不要！我不要被丢进粪坑！”一个女生疯狂哭泣嚎叫，“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有人开了头，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强性格的女生都跟着开始求饶哭泣。公厕里乱成一团，却没有人敢靠近。 朱婉荔坐起身来，眼神凶狠地盯着宁锦。她能感觉到，宁锦并不会轻易放过她。 “求她有什么用？我就不信她真的敢把我们扔进粪坑里！” 宁锦冷笑一声，上前抓着朱婉荔就把她往粪坑推。朱婉荔明明比她高胖许多，却根本无法抵抗她的大力，眼看就要被推到粪坑边缘，终于忍不住尖叫投降：“不要，不要，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宁锦抱着胸，看着朱婉荔带着五个女生站在面前，对她鞠躬道歉，脸上带着冷笑。 “道歉是必须的，不过仅仅道歉可不够。”宁锦指着她们命令，“你们六个人分成三组，面对面站着。” 六个女生不解其意，却不敢反抗，只能乖乖照做。 “现在，骂你对面的人。”宁锦冷笑着警告，“可不要想着蒙混过关，必须骂到她的心里，骂的她暴跳如雷。谁能做到，谁就是胜利者，才能最先出去。”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宁锦看她们不开口，不耐烦地说：“你们要是不想要这个机会，那还是自己跳到粪坑里去吧。” 在这个可怕的威胁下，几个女生不得不开始互相辱骂。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装模作样，可是宁锦不放她们走，她们只能动了真格。 她们是一个小团体，经常一起活动，一起霸凌其他同学，对彼此的爱好秘密也都比较了解，一旦开始真骂，就立刻激起了彼此的火气。 “天天照镜子，也没发现自己长得有多丑？还偷偷去抹口红，纯粹是浪费钱。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让向飞宇多看你两眼吗？做梦吧！” “我看见你那种装模作样的样子就恶心，明明心里最黑暗最恶毒，偏偏每天都装成单纯无辜的样子，恶心恶心！” “要不是你天天拿钱给我买零食，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 “你爸妈不知道贪污了多少公款，才把你养的又肥又胖，比猪都粗三圈，就这样子还以为向飞宇会喜欢你？” 骂着骂着，根本就不用宁锦催促，六个女生就打了起来。 宁锦觉得这一幕真是丑陋极了。她拍了拍袖子就往外走，只留下一句话：“以后谁敢再来找我事，我就把谁真的丢进粪坑里！” 走出老远，宁锦都觉得自己身上还残留着臭味。她跑到后面的水龙头那里洗了半天手，才回到教室里。 宁文秀看见她身上干干净净，放了心却又有点惊奇：“没事吧？” “没事了，我跟朱婉荔说清楚了，她们以后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宁锦翻开课本，继续复习。 朱婉荔就算是心里不甘心，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以后报复？宁锦在心底冷笑，她还有机会吗？ 晚自习挺热闹的，一会儿英语老师来了，提醒大家要多多复习英语，英语非常重要。一会儿数学老师来了，告诉大家他印了一套卷子，要在一节课的时间里做完。至于班主任，根本不需要多说，只是往门口一站，大家就自觉地把语文书拿出来了。 下课的时候，宁文秀低声跟宁锦提起了宁爱军家里的事情。 宁爱军下午在院子里挖地窖，结果不知道怎么就栽进了坑里，锄头把脚给划破了，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村头的卫生所根本不敢接，还是成村长骑着摩托车把他送去了乡里医院。 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反正傍晚的时候，徐丽萍的哥哥用平板车把宁爱军拉回来了。徐丽萍一路走一路念叨，脸色难看得很。 宁锦轻笑，这只是一个开始，不知道他们能支撑多久？ 晚上放学的时候，厉南偃仍旧是第一个从后门离开的。宁锦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就又背着书包去了厉家。 厉家院门虚掩，宁锦进去，厉南偃正在院子里练功。 宁锦放下书包，非常自觉地跑进厨房去，想做点宵夜。她都饿了，估计厉南偃这样的半大小子也够呛。 厨房菜篮子里又有新鲜蔬菜，茄子、豆角、西红柿、黄瓜都有，还有一份用油纸包着的排骨！厉南偃根本不会做菜，这分明就是在等她来动手嘛！她要是不来，这排骨放到明天可就不新鲜了。 宁锦无声而笑，走到厨房门口叫厉南偃：“来洗菜。” 厉南偃立刻收起了架势，不过还是保持着从容的步伐走进了厨房，点火烧水。 宁锦打算做一个豆角茄子，一个红烧排骨，问他主食吃什么，厉南偃从挂在房顶上的篮子里取出了一排馒头。好吧，那就热一下馒头，烧两个菜吃。 吃饱肚子的两个人都是一脸惬意，宁锦伸了个懒腰，回到堂屋看了会儿书，然后洗漱睡觉。 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这一次她再次看见那本书的时候，就十分镇定了。 人影从书中飞出，这次宁锦盯上的就是那个疑似女主角的少女。她从头到尾围观了这个女孩的经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虽然听不见其中的人物对话，但是看着他们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宁锦还是能够将整本书的故事情节猜出个大概来。 这个女主角很快会转学来到三中，成为三二班的一员，也就是厉南偃的同班同学。她似乎很喜欢厉南偃，并不害怕厉南偃的冷脸，总是想要跟厉南偃接近。 但是后来，因为她乘坐公交车的时候看见有人行窃，大声指出小偷，而被小偷跟踪报复，追到了北正村。 女主角惊慌失措的时候，正好看见厉南偃，向厉南偃求助——这一幕宁锦已经看见过，女主角的模样，显然是向这些小偷们暗示或者明示，厉南偃是她的男朋友。而厉南偃打退了那几个小偷之后，就被小偷集团偷袭报复死了。 女主角很难过，考上了最好的高中，然后成为了高中的校花加学霸，被各种男生仰慕追求，她都没有接受。直到她考上了重点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参加一个重要聚会，发现一位贵客的长相和厉南偃十分相似。 宁锦看见她上前去和这个男人打招呼——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四十岁的厉南偃，那双眉毛和厉南偃一模一样！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男人的神情有些伤感，然后两个人就聊了起来，男人看着女主角的眼神慢慢就柔软了下来。 当女主角坐上一辆明显很豪华的汽车进入一座戒备森严的山顶别墅中，当着那个男人的面，拿起厉南偃的照片默默流泪时，宁锦已经猜到她是如何接近了这个男人的了。 那个男人，多半就是厉南偃的父亲！而厉南偃在这个时候已经早逝，女主角想要接近这位身份高贵的男人，选择了用厉南偃当做桥梁。 女主角把装着厉南偃照片的相框按在自己胸口泣不成声的动作，显然是在暗示自己和厉南偃有着不同一般的感情。男人开始经常接女主角到自己的住处，他们的神情告诉宁锦，他们的谈话都是围绕着厉南偃展开的。 应该是男人在厉南偃的生活中长期缺席，当他找到厉南偃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所以非常需要一个感情寄托。女主角让他以为她和厉南偃关系不同，男人肯定会把对厉南偃的感情转移一部分到她的身上。 果然，在男人的庇护下，女主角一路顺利，毕业后进入了男人的公司，还和男人经常带在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谈起了恋爱。 最后，男人躺在病床上，将两人的手搭在一起，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女主角就和男人的继承人一起并肩战斗，事业爱情双丰收，举办了一场在宁锦眼里都堪称豪华的婚礼。 这次宁锦醒来的时候，没有像上次那样暴怒，可是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想要透过时空，将那个女主角斩成两段。 她害死了厉南偃，居然还有脸踩着厉南偃的尸骨去攀附厉南偃的亲生父亲！ 而且在厉南偃父亲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 宁锦观察了，厉南偃父亲的别墅里，根本不像是有女主人的模样。而这个年轻人，也不住在厉南偃父亲家里，相貌和厉南偃父亲也不相似，看起来倒像是厉南偃父亲收养的义子或者助手。 女主角选择和这个年轻人谈恋爱，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比如说，两个人联手，将厉南偃父亲所有的资产都弄到手中？宁锦并不觉得自己阴暗，因为女主角之前为了博得厉南偃父亲好感，故意表现出她和厉南偃关系不凡的样子，已经证明了她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 这就是这个世界天道庇佑的女主角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要怪她逆天而行了！ 宁锦让自己平静下来，运转灵气，滋养肉身和神魂。要和天道作对的话，她的实力还是弱了些。 不过好在这个从书本演化来的世界规则还不完善，天道也处于幼年阶段，她还有很多运作的空间。 早晨醒来，神清气爽。推开窗子，厉南偃照例在院子里练功，不过这次他握着两柄短刺，挥动之间风声萧肃，已经很有几分火候。 小麦色的肌肤上泛起了一层薄汗，虽然还是少年，却已经能够看出日后充满诱惑的线条。宁锦对着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厉南偃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瞪了她一眼，看见的却是宁锦笑嘻嘻的脸。 下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不过吃完饭，宁锦第一次问厉南偃：“你家人呢？” 厉南偃看了她一眼：“爷爷不在了，奶奶生病了，妈妈也不在了。” 果然没有提起父亲，难道厉南偃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生父是什么人吗？ “你爸爸呢？”宁锦观察着厉南偃的脸色，看他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小心翼翼地继续问。 厉南偃正拿着碗往洗碗的大盆里放，背对着宁锦闷声回答：“不知道。” 他从小就没见过爸爸，只记得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妈妈总是偷偷落泪，爷爷奶奶——其实应该是外公外婆，都不许他提“爸爸”这个词，所以后来，他也明白了，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没有爸爸。 和宁锦猜的差不多，厉南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一个身份不凡的爸爸，更不知道自己在救人被报复死去后，还被人当成踏脚石，骗走了爸爸的感情和财产。 宁锦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却只能从背后拍了拍厉南偃的肩膀：“别难过。”她现在和厉南偃差不多，她的亲人和宗门全都没有了，但是日子还是一样要过下去，是不是？ 厉南偃转头看了她好几秒种，慢慢给了她一个极淡的笑容。宁锦很满意，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背着书包去学校。 发现她从厉南偃家里出来，有人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宁锦长了角一样。 宁锦来到教室，拿出课本低声背诵着。小胖子滕家欢看见她的时候，表情十分震惊。他以为宁锦这次肯定会被朱婉荔她们收拾得来不了学校了，没想到宁锦竟然看起来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宁文秀刚在宁锦身边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跟她汇报：“昨天晚上，你三叔和三婶儿又打起来了！” 第18章 房子 对于三叔一家的动态, 宁锦还是挺有兴趣的：“为什么？” “听说是因为你三叔让你三婶儿给他倒杯水，结果两个人端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没拿好, 一杯水全都倒在了你三叔脚上的伤口上。医生说了不能沾水，结果纱布全给水泡透了。两个人就互相埋怨，吵了起来, 后面就打了起来。” 具体情况, 宁文秀也不太清楚, 只是听她妈李荷花回来学了才知道了个大概。 当时已经是十点多了，大部分人都睡了, 两个人吵架打架的声音把整个村子都给惊醒, 邻居们纷纷披衣而起，来关心他们, 顺便看看热闹。 宁锦翘起了嘴角, 这么快就闹开了？还以为他们两个的感情会更深厚一点，互相包容的时间会更长一点呢。 班主任华海云站在讲台上, 神色严厉：“你们已经是初三了，家长供你们上学不容易，别天天想着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按照学校的要求，这三个月里, 咱们就要学完语文、政治、历史地理这些课程全部的初三内容, 如果你不专心，一次走神，可能就再也跟不上了！到时候, 谁也不会回头来照顾你！” “这个学期结束的摸底考试，凡是达不到要求的，统统回家去！” 所有学生都低着头, 不敢出声。 宁锦看了看华海云额头的气运，更多关于她的人生经历闪现在宁锦的脑海中，比上次能看到的更加详尽。 尽管如此，宁锦仍旧神色淡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谁能逃得脱？ *** 隔壁，三一班，杜姗姗坐在座位上，看着班里好几个空空的座位，若有所思。朱婉荔和她的几个跟班不约而同地缺席了早自习，这是为什么？ 杜姗姗知道朱婉荔昨天晚上带着人去找宁锦麻烦，为了避嫌，她找了个理由躲了出去，没有来学校上晚自习，也没有和朱婉荔碰头，不知道朱婉荔昨天的行动结果如何。 不过，昨天朱婉荔的耐性可是已经到了尽头，对于竟然敢让她在向飞宇面前摔跤的宁锦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地发誓说一定要让宁锦滚出三中，杜姗姗觉得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意外。 难道是她们把宁锦打得太严重，出了人命，一个个吓得躲回家去避风头了吗？ 杜姗姗偷偷问同桌，同桌说昨天晚上她们几个就没来上晚自习，杜姗姗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了。 看书的时候，杜姗姗的嘴角都控制不住地翘起。 宁锦倒了霉，也没人知道是她一直以来策划的结果，真是完美！ 况玉美本来就不喜欢宁锦，这次弄出这么大的事情，保证就更讨厌宁锦。到时候况玉美怕丢脸，肯定会把宁锦弄得远远的，这样宁锦对她的威胁就彻底解除了。 当初听说况玉美的亲女儿要来的时候，杜姗姗就十分担心。她担心况玉美和女儿联手，把爸爸给蒙骗住了，这个家哪里还会有她的容身之地？上一高要花那么多钱，家里肯定只能供一个，另一个就要被放弃。 她可不想当那个被放弃的倒霉蛋！ 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早自习结束后，杜姗姗一副随意的样子走到三二班的门口，随便找了个自己认识的女生聊天，实际上偷偷地望着教室最后宁锦的座位打探情况。 宁锦认真读了一早上的英语和语文，下课后就站起身来，从后门走了出去。她换了发型和服装，杜姗姗完全没有认出她，只看见宁锦的座位是空的，心里就更加笃定，宁锦肯定是出事了！ 不过，杜姗姗有点不解的就是，宁锦如果出了事，应该会有人联系况玉美才对啊。昨天晚上家里一片平静，杜大伟和况玉美又从乡里跑了一圈，挣了不少钱，在家里逗着杜麒麟，就连当初看不上况玉美的奶奶都笑得一脸花，其乐融融得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一样。 根本没人来说宁锦的事儿啊，小区门口小卖部的公共电话也没有人通知这件事。难道宁锦被朱婉荔她们打死了，被扔在没人知道的偏僻地方自生自灭？ 杜姗姗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跟那个女生敷衍了两句，加快脚步回了三一班。这事情和她没关系，就算是宁锦死了，也不是自己干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 今天是七月十七，广河乡逢七有集，就在广河镇上。况玉美和杜大伟一大早就骑着摩托三轮车拉着东西来到了广河镇。 像他们这种经常在周围百十里的乡镇赶会的行商，都交了摊位费和管理费，只要在管事儿的本子上登记一下，就能去摆摊了。 集会场地就在广河镇最繁华的中心街道上，两边都是摊位，热闹的时候中间都会有摊子，只留下左右两条通道给赶会的居民。 杜大伟把三轮车停在摊位背后的墙边，况玉美跳下车来，从车上取下东西，开始收拾摊位。看着隔壁不远处搭起的红色方形帐篷，况玉美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回头咱们去进货，也买个帐篷吧。”有帐篷有柜台，整个档次就上去了，衣服价格能往上提一层，收入也会提升。 这给想法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杜大伟也比较赞同。同样的衣服，摆在地上的塑料布上，和挂在帐篷里的衣架上，价格就得差上好几块。 姗姗要上高中，麒麟以后要上学、要娶媳妇，都需要钱，他们是得再加把劲啊。 “月底，我再去广州一趟吧。”杜大伟他们最初发家，就是从广州带来的一批服装大卖。不过去广州太远，家中有老有小的，杜大伟后来都是在省里批发市场进货，尽量当天去当天回。 省里批发市场的衣服样式总是比不上广州那边的。可是广州太远了，带着钱坐长途车又不安全。况玉美也有些犹豫。 还没说出个结果，就有客人过来问价格，况玉美连忙陪着笑脸去介绍：“大妹子，这可是从广州来的好货，现在最流行的！你看看，这质量，这版型，你穿上正合适！” 到了中午，人少了一些，况玉美和杜大伟才松了口气。杜大伟刚想去街头那家牛肉丸子店买两碗丸子汤，就看见一个穿着碎花短袖踩脚裤的年轻妇女走了过来，脸色不善。 “况玉美！你可真够不要脸的！”年轻妇女插着腰往他们摊子前面一站，伸着手指就开始骂。杜大伟想了起来，这是况玉美死了的男人的弟妹。他的脸也跟着拉了下来。 况玉美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是她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当时就站起来瞪着徐丽萍：“你疯了吧？我挖你家祖坟了还是扔你家孩子了，你来骂我？” 徐丽萍昨天晚上跟宁爱军干了一架，早上起来宁爱军说他的伤口感觉很不舒服，她没办法，又把两个孩子送到娘家，拉着平板车把宁爱军拉到乡里看脚。医生说因为昨天晚上泡了水，伤口发炎了，得打针吃药，又花了十多块钱。 徐丽萍正心疼的时候，看见乡里赶会，就想起了况玉美：“都是宁锦那丫头片子装神弄鬼，才害得你弄成这样，我得去找况玉美算账，让她给你拿医药费。” 徐丽萍一说，宁爱军就立刻同意了：“当初大哥赔的钱都被她拿走了，要不杜大伟那家穷的叮当响，哪里有钱去批发衣服？不能便宜她。” 这对夫妻一拍即合，徐丽萍先进来找到了况玉美的摊位，骂了她一句，就回头去把停在街口的平板车拉了进来。 宁爱军坐在平板车上，一只脚被纱布包得像个巨大的蚕茧，看起来简直像是要截肢了一样可怕。 徐丽萍把平板车往况玉美家的摊位面前一停，挡住了大半条道路，拍着手就吆喝了起来。 “大家伙都来看看啊，看看这女人多不要脸啊！男人出车祸死了，她就丢下女儿带着赔偿金就跟奸夫私奔了啊！拿着我家大哥用命换来的钱，这会儿发财了，过上好日子了，连自己亲闺女都不管啊！” “昨天我见了我那可怜的小侄女啊，大夏天的穿着长袖长裤，洗得颜色都没了啊，面黄肌瘦的，可怜的啊，我眼泪都下来了啊……”徐丽萍唱作俱佳，七情上面，大嗓门喊起来，一下子就吸引了众多来赶会的居民。 况玉美气得脸都红了：“徐丽萍，你才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有脸来跟我装？你既然说那是你侄女，我怎么没见你给她一口饭吃？当初一口一个她姓宁，要留在宁家，我不姓宁，没资格留下来，是那个狗说的？” “我怎么没给她吃饭？昨天小锦就是在我家吃的午饭！吃得那叫一个可怜，连盘子底都想舔干净，我问她怎么怎么馋，她说我妈不给我饭吃！”徐丽萍撒谎编造毫无心理压力，拍着手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喊，“这人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我看啊，有些人是有了后爹就变成了后妈！” 况玉美咬着牙对徐丽萍怒目而视，还想跟她对骂，杜大伟却从后面走了上来，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你是小锦的三婶儿吧？这也都算是亲戚，有啥事儿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别弄得这么多人看笑话，到时候大家都丢人是不是？”杜大伟个子高，国字脸相貌堂堂，说起话来不急不慢，看起来很是稳重大方。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过滤嘴香烟，抽了一根递给坐在平板车上的宁爱军：“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宁爱军接过烟夹在耳朵后面，叹了口气：“还不是小锦？她跑回来说这说那，我这干活的时候心里也不踏实，一不小心把脚给弄伤了，今天打针吃药，花了四五十！” 最后“四五十”这几个字，宁爱军加重了语气，目光紧紧盯着杜大伟。杜大伟也算是走南闯北，怎么会不明白他传递的意思？这是上门来敲诈了啊。 杜大伟很想把三轮车上的摇把拿下来给宁爱军头上来一下，让他再花个四五十。但是他还是压下了这股冲动，和气才能生财。争勇斗狠有什么意思呢？到时候耽误了生意，说不定还要赔医药费，不划算。 他挤出一个微笑：“这孩子真是……要不这样吧，你们还没吃饭吧？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况玉美气得不轻，但是看着杜大伟的眼神，也知道不能闹，只能看着徐丽萍用鼻孔对她哼了一声，拉着平板车跟着杜大伟去了街口。转过脸来，面对着周围各种含义的目光，况玉美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是宁锦！也不知道她又干了什么，让宁爱军这两口子来缠着他们！杜大伟这一去，肯定要请他们吃午饭，吃完了说不定还要给点医药费，怎么也得二十块钱吧？这一天辛辛苦苦的才挣多少，一下子就被折腾走了这么多！ 这个死丫头片子真是她的克星！宁家那个死老太婆没几句话说得对，但是她说宁锦的话，却一点儿都没错：六月初一正午时出生的女孩，命硬，克爹克娘！ 看热闹的见她坐在小马扎上不抬头，也都没了兴趣，一个个散了开去，一边走还一边议论着。 况玉美听见了几句，心里更是把宁锦恨到了极点。 一个带着小姑娘的老太太看中了一条裙子，刚问了一句价格，况玉美一抬头，老太太立刻被她脸上的狰狞吓得往后一退，拉着孩子就匆匆离开了。 过了快一个小时，杜大伟才回来了。他还记得给况玉美端了一碗丸子汤，配上一个馒头。 况玉美顾不上吃饭，直接就问：“给他们钱了吗？”不等杜大伟回答，况玉美就恨恨地说，“那两个不要脸的，不拿到钱怎么肯走！给了多少？” 杜大伟放柔了声音：“别生气了，先吃饭。钱哪有身体重要？气坏了我可要心疼了。” 况玉美方才的怒火一下子就熄灭了，脸上瞬间阴转晴，露出了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这就是她一心爱着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把她放在心尖上，哪像宁爱国那个书呆子，什么事情都要讲个是非对错！ 况玉美吃完了饭，杜大伟亲自把碗送了回去，才又回来陪着她一起卖衣服。 中午最热的时候人少，杜大伟貌似随意地提起，三中所在的北正村距离镇上也没有多远，不如下午收摊后，去看看宁锦。 况玉美一听火气就上来了：“行，我正好问问她，没事折腾什么！” 杜大伟声音温和地劝说：“跟孩子生什么气？不管怎么说，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就算她哪里做的不对，你好好教她就行了。小锦住校都几天了，也该回来拿粮食了，咱们去看看孩子。” “好好教她？”况玉美气的不得了，“你就看看她干的事儿，谁能不生气？无缘无故地跑回去招惹老三夫妻俩，让这两个东西来讹诈我们……” 杜大伟微微一笑：“你知道小锦回去干什么了吗？” 况玉美哼了一声：“谁管她呢。” “她回去说，宁爱军他们住的房子是她家的，宁爱军他们没资格住。”杜大伟看着况玉美，语意深长。 况玉美愤然：“没错，还不是那死老太婆偏心，仗着自己老不死，占着房子非要给她小儿子。”要不是被那老太太逼得没有路可走，她也不至于顶着骂名选择这么一条路。 死老太婆为了霸占房子，天天在院子里骂，说宁锦是姓宁的，可以留下来，况玉美又不姓宁，赶快滚蛋，别在他们老宁家的房子里住着。徐丽萍也跟着骂她。 况玉美当然知道，这死老太婆就是怕她留下来碍事，先把她赶走，留下一个不懂事的宁锦就好摆布了。果然，她一走，死老太婆就找理由把宁锦带到了老宅，让宁爱军夫妻去他们家“看房子”，一看就是两年！ 就算是现在，想起当初那些被人当面辱骂的日子，况玉美还是一肚子怨愤。 “是啊，宁锦说的没错，这房子不是宁爱军家的，他们一家没有资格住。”杜大伟慢悠悠地说。 况玉美看着他，想了好大会儿才明白过来杜大伟的意思：“你是说……房子……” 那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她和宁爱国的名字，宁爱国死了，她走了，老太婆就算是想要把房产证改名，都找不到人办不了手续，所以现在房子应该还是原来的房产证。当然，她现在改嫁了，想要去要回房子，就算是房产证上有名字，宁家人和村里人也都不会认可。 但是，宁锦还在啊！她要回房子，那是理所当然，而且大家看着她这么可怜，也都会同情她。宁爱军他们越是撒泼厉害，大家越支持宁锦。 宁锦把房子要回来，不就等于她把房子拿到手了？她当然不会去住，可是二百多平方的院子房子，卖也能卖个几千块呢。 况玉美的眼睛亮了起来：“对，赶会结束我们就去三中看看。” 杜大伟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笑了起来：“就是说嘛，你是她亲妈，总是为她好。可是你不说孩子怎么会知道呢？你总是凶她，她怎么能跟你亲近呢？” *** 课间操的时候，杜姗姗往隔壁三二班的队伍里偷偷看去，也没有找到宁锦。她更加觉得宁锦是出了事，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宁锦可不知道因为自己剪了头发换了衣服，还导致了杜姗姗这样的脑洞大开。她可是全神贯注地听讲，虽然数学可能还跟不上，但是语文和英语已经感觉入了门。历史地理这些东西她学的比较轻松，物理化学也需要时间。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照例去了厉家。厉南偃的菜篮子里又多了不少新鲜蔬菜，这次还有猪蹄子和大骨头，厉南偃甚至还准备了大米。 宁锦蒸了米饭，做了三个菜一个汤，厉南偃一个人吃了三大碗米饭，把剩下的菜全都吃光了。 宁锦也不诧异，厉南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在练武打熬气血，需要补充的能量很多。她见过那些凡人练武的，很多饭量比厉南偃大得多。 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修炼资源，没有灵米灵植，否则给厉南偃食用，一定会让他的实力飞速提高。 下午放学，宁锦还打算去厉家，结果走到校门口，就意外地看见了况玉美。 况玉美站在摩托三轮车旁边，杜大伟坐在前头的驾驶座上，目光在离校的学生身上扫来扫去。 宁锦皱了皱眉头，他们是来找杜姗姗还是自己？ 虽然宁锦很想假装不认识他们就此离开，但是想想如果况玉美找她有事的话，今天找不到明天还得来。所以宁锦想了想，还是自己向况玉美走了过去。 况玉美看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女孩，先是觉得有点脸熟，然后才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女儿宁锦。 宁锦的眼睛像况玉美，又大又圆双眼皮长睫毛，鼻子和嘴巴却像宁爱国。 况玉美看着这张脸，突然想起了当初这个孩子刚刚出生时候，自己也曾经把她当成心头宝一样疼爱……可是宁老太太就因为自己生了女儿，每天在老宅里敲盆打罐，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月子里都不愿意给自己搭把手…… 自己跟宁爱国抱怨，宁爱国总是说，老太太一个人把他们兄妹拉扯大，给他们成家立业，已经很辛苦，他们当儿女的，不能什么都要求老人家给自己做。老人家年纪大了，也该享享儿孙福了。 啊呸！那徐丽萍生孩子的时候，老太太都已经多大年纪了，还不是颠颠地跟着忙前忙后？就因为徐丽萍生的是个带把的？ 时间长了，她对这个孩子的心也越来越淡…… 宁锦走到了况玉美面前：“你找我？” 况玉美从回忆中醒过来，想起了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如果真的能够把房子要回来，卖上几千块钱，就让她上个高中吧。 宁锦的成绩也考不上一高，别的高中一年花个千把块也够了。 “把头发剪了也好，看起来精神多了。”况玉美上下打量着女儿，长相比自己年轻时候还好一点儿，上完高中也能找个条件好点的男人结婚，只要不像自己这样命苦当寡妇，一辈子好吃好喝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等到麒麟长大了，他们夫妻也老了，两个姐姐帮扶着，总比只靠杜珊珊一个好。 想到这些，况玉美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不少。 宁锦对况玉美衡量货物一样的眼神很是不耐烦，在仙景大世界要是有人敢用这种眼神打量她，不用她动手，早就有人上去教训这不知死活的蠢材了。 “刚下课还没吃饭吧？等你姗姗姐出来，咱们一起去饭店吃点好的。”况玉美一脸慈爱。 宁锦的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开始警惕。况玉美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从宁奶奶去世后，宁锦被宁爱军他们丢到况玉美家门口之后，况玉美就没有给过她一个笑脸。今天这样反常，是有什么图谋？ 杜姗姗推着自行车出来，看见况玉美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带着笑容迎了上来：“爸爸，阿姨，你们怎么过来了？” 杜大伟从驾驶室走出来：“我们今天在镇上赶会，这不是离得近吗？来接你们姐妹一起去吃点好的。” 说着，他就对宁锦笑了笑：“小锦坐车厢里吧，让你姗姗姐骑车跟着。” 杜姗姗猛地转头看着宁锦，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宁锦？她，她没事？ 今天下午几个女生都陆陆续续来上课了，但是朱婉荔始终没有来。 杜姗姗偷偷向那几个女生打听昨天的事情，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几个女生一听她的问题，全都冷着脸，不肯提起当时的情况。杜姗姗心里有各种猜测起伏，一下午都没上好课。 这会儿杜大伟一开口，杜姗姗才扭头去看站在一边的女孩。 杜姗姗还是第一次看见宁锦真正的长相，看到宁锦和况玉美如出一辙的大眼睛，看到宁锦小巧的下巴、精致的脸型，杜姗姗眼睛里闪过嫉妒。 杜姗姗的妈妈王静长相并不好看，但是王静的父亲是村里的会计，家境殷实；杜大伟的条件恰好相反，他人才出众相貌堂堂，但是家境贫寒。两家各取所需，结成婚姻。 杜姗姗的长相，聚集了父母的缺点——她继承了杜大伟的国字脸，王静的小眼睛，不过好在鼻梁高挺，皮肤白净，挽救了整张脸。杜姗姗很明白自己的优缺点，平时很注重打扮，不管是发型还是服装都非常精致，在三中这样农村孩子居多的地方，整体形象还是很出众的。 可是一看见宁锦的脸，杜姗姗心里就不平衡了。这个长相，不就是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狐狸精长相吗？当初奶奶看不上况玉美，除了况家穷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况玉美天天妖妖娇娇的，根本不像是个能过日子的样子。 就连这次，也是因为况玉美不要脸，缠上了爸爸怀了孕，奶奶才准她进门的。宁锦有这样的妈，又长着这么一张脸，会是什么好东西？ 心里咒骂着宁锦，杜姗姗脸上却挤出了笑容：“小锦快上车坐着，我骑车跟着就行了。” 宁锦冷着脸上了车，倒算是比周围的学生都高了一头。她抬起头往厉南偃家的方向看了看，正好看见厉南偃斜靠在学校围墙上，目光和她一碰就挪了开来。 看着厉南偃低着头听几个男生说话的样子，宁锦有点想笑。不过既然厉南偃看见她家人来了，那她也不用再想办法转告他了。 三轮车车厢里堆着各种杂物，宁锦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杜大伟和况玉美坐在驾驶室里，杜姗姗骑着自行车跟在三轮车后面。 到了镇上，杜大伟找了个饭店，点了几个菜，况玉美和杜姗姗都没有接菜单，当他把菜单递到宁锦面前时，宁锦却毫不客气地拿过来，点了一个铁锅炖土鸡。 杜大伟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这一个菜都顶上他点的三个菜贵了，宁锦这是不懂事还是故意的？想起今天从宁爱军夫妻口中套出来的话，杜大伟更相信是后者。 宁锦既然有胆量和心眼一个人去要房子，当然也能发现他们态度改变，所以故意点了一个这么贵的菜来试探他们，就想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要是他们连一个土鸡都不舍得给她吃，宁锦当然不会相信他们是为了宁锦才去索要房子的。 杜大伟的身份根本不适合出面，况玉美出面都会被人骂回来，只有把宁锦推到前台，他们才能理直气壮地去要房子。 忍一忍，把这小丫头哄过来，以后的事情还不都是他们来当家？ 杜姗姗看着杜大伟的脸色，微笑着开口：“小锦就是不一样，我早就听说，小锦原来在家里的时候特别受宠，吃的穿的用的都比村里其他小姑娘好，眼界也开阔。我还比小锦大呢，都不懂得点菜，小锦一点就是最贵的。” 杜姗姗知道，杜大伟什么都好，能说会道不怕吃苦，但是就有一点，特别在乎钱。以前她妈妈还在的时候，就因为钱的事儿，跟杜大伟不知道吵过多少架。况玉美这个人，既在乎钱，也在乎面子，虚荣得很。 这两个人都讨厌别人乱花他们的钱，也都讨厌有人提起和宁爱国相关的话题，杜姗姗就是故意提醒他们两点：宁锦可是宁爱国的女儿，宁锦点了一个很贵的菜。 说完，杜姗姗就笑吟吟地等着看杜大伟脸色更黑，况玉美爆发殴打宁锦。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杜大伟的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却并没有太大反应。况玉美更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小锦是饿了吧？看你这么瘦，是该好好补补了。” 杜姗姗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看着况玉美。宁锦更加确定，况玉美他们夫妻是有所图而来。 自己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现在宁锦有了灵气，能够控制气运之宝后，就不太担心接受况玉美他们给予的东西后，会把气运分给他们。何况，气运之宝有着自己的平衡规则，它模仿天道运作的原理，从行为和动机多方面评估，若是况玉美他们不怀好意，气运之宝自己都不会给他们好的反馈。 饭菜陆陆续续往上端，宁锦每个菜都尝了，觉得味道平平，还不如自己的手艺。 况玉美觉得气氛差不多了，就开始从宁锦在学校的学习生活切入，谈起了家常。 说到学校学习生活，宁锦正好提出问题：“我借了别人的钱交了学费。” 况玉美有些尴尬，不过她来之前也想好了，当即就把准备好的三百八十块钱拿出来给了宁锦：“妈妈不是不让你上学，就是想让你知道挣钱不容易，本来就是准备今天你回去就给你的。你拿了赶快去把人家的钱还了。” “还有，去把租房子的钱也给了。剩下的给你零花。” 宁锦答应了一声，收下了钱，发现况玉美额头的气色并没有什么好转，可见她确实是心怀鬼胎。 确定了这一点，宁锦该吃吃该喝喝，十分镇定，就等着看况玉美夫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况玉美终究还是等不了太久，她叹了口气说：“其实，从县城跑到三中来上学，还是太远了。还是成宁村离得近，十几分钟就到了，方便得很。” “今天，你三叔三婶去赶会，我看见他们，就想问他们把房子要回来。到时候你就住在成宁村，住在自己家里，怎么都舒服。” 宁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况玉美盯上的是成宁村的那套房子！不过以她改嫁再醮的身份，出头索要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有宁爱国惟一的女儿宁锦才有这个资格出头。 也好，她现在这具身体年纪小，还要上课，没有时间和精力跟宁爱军他们夫妻闹腾，有况玉美上阵，她就省事了。 宁锦心中念头转动，脸上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跟着况玉美的话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昨天我回去跟三叔他们说，让他们搬回老宅去陪奶奶，他们却说，那房子是爸爸欠了他们钱抵给他们的，想要拿回去，除非给他们八千块。” 杜大伟忍不住低声骂了句“想得美”，况玉美却把筷子一丢：“放屁！宁爱军和徐丽萍，以前连条多余的裤子都没有，结婚生孩子都是我们出钱，他欠我们的都有三四千了！八千块，把他扒了皮去卖都卖不出这个价！” 一想起过去在宁家那些日子，况玉美就气不打一处来。过去宁爱军两口子仗着老太太偏心欺负她，现在老太太死了，看他们还有什么本事！ 把他们赶出去，让他们回老宅那破屋子里住着，那老太太最好是还能看见，把她再气死一遍最好！ “小锦你放心，这房子是你的，妈妈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况玉美语气铿锵，“我跟你杜叔叔就算是得罪所有人，也得把这房子给你要回来！” 杜大伟也跟着叹气：“我就怕我们找人办事弄到一半，小锦你被人哄着，答应把房子给他们，那我跟你妈妈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宁锦只要说一句，况玉美改嫁了，不是她妈妈，没有资格管房子的事儿。宁家就能说，况玉美是想把房子弄到杜家，村里的人都得反对他们。 宁爱军就是个赖皮混子，其实好对付；宁爱民可不一样，那是个看起来不怎么说话的阴人，背后捅刀子是好手。 宁锦彻底明白了他们的打算。杜大伟和况玉美这是打算利用她的名义，把房子弄到手里。至于弄到手之后，当然不是为了让她住，而是为了给他们带来好处——无非就是把房子卖了或者租了，说是把钱花在她身上，嗯，说给她上学用，是最合理的。 但是钱到了他们手里，到底会不会花在宁锦身上，那就不是外人能够插手的了。 宁锦对着杜大伟露出了一个单纯的笑容：“我当然不会相信他们，他们都对我不好。” 况玉美听了十分满意：“对，宁家没一个好东西！这房子是我小锦的，谁也别想拿走。到时候拿回来，小锦上完初中，我们就把房子一卖。卖了的钱，给小锦上高中用！” 杜姗姗的眼珠转来转去，一边吃菜一边记着这些话。她回去要告诉奶奶，回头房子卖了，就让奶奶把钱从爸爸这里要走！只要说这些钱留着给麒麟娶媳妇儿，奶奶绝对会听的。 一顿饭就在几个人各怀心思的过程中吃完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有收获。 杜大伟和况玉美开着三轮车把杜姗姗和宁锦送回了三中，叮嘱了几句，扮足了慈父慈母的姿态，才离开了学校。 杜姗姗似笑非笑地看了宁锦一眼，宁锦连看她都懒得看，直接回了教室。 宁文秀一看见宁锦，就急迫地跟她分享宁爱军夫妻的最新动态。 她说，宁爱军两口子这次从乡医院回来，笑容满面，心情好得很。平板车上坐着宁爱军，还搁着一包小刀牛肉和一包花生米，把村人都看得很奇怪，问他们是不是在哪里发了财。那两口子还笑得跟花儿似的不说话。 谁知道没过一个小时，两人又打起来了…… 宁锦非常配合：“为什么？” “因为宁爱军喂花生米给孩子是用丢的……”宁文秀也觉得有点一言难尽。谁家当爹的这么不靠谱，让儿子张大嘴巴把花生米投进去，结果一下子卡住了宁小宝的喉咙，差点把宁小宝噎死。 “脸都紫了！”宁文秀强调。幸亏村里老兽医经过，听见动静跑进去，抱着孩子放在膝盖上又是按又是拍的，把那颗花生米给弄了出来，要不真的要出人命了。 徐丽萍能不生气吗？跟宁爱军又打了起来。 “我妈都说了，让我别去那边玩，她说这两天大家都说他们两口子肯定是被鬼摸了，时运低，以后有的是倒霉的时候。” 宁锦哈哈大笑。 晚自习结束，宁锦收拾书包，又去了厉家。 厉南偃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然后慢慢低下头：“你以后别来了。” 宁锦挑了挑眉毛，走到他面前：“理由。”这个小孩，肯定是又别扭了。 第19章 表白 厉南偃低着头, 正好看见比他低一头的宁锦抬起来的脸。刚理的发型让她看起来很乖巧，大眼睛专注地看着他的样子也很可爱。 厉南偃转过头，不看她的眼神。 “说呀。”宁锦等不到他的回答, 忍不住伸出脚踢了踢他的小腿，“快说。”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厉南偃的耳朵尖一下子红了，低着头转身就往房间里走。 宁锦站在原地, 看着他走到东屋卧室门口, 才叫了他一声：“厉南偃。” 厉南偃停了下来, 背对着宁锦没有回头。 “那，我把钱还给你。”他听见宁锦这么说, 立刻把头转了过来, 黑沉沉的目光盯着宁锦。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沉郁和阴鸷，让这个刚才还有些柔软的少年顿时仿佛变了一个人。 被他这样盯着的宁锦微微歪了歪头, 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一脸无辜，一点儿也没有感到什么压力。 两个人隔着半个院子对视了好几秒种, 宁锦噗的一声先笑了起来。她都多大年纪了，跟一个十五岁的凡人幼年体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把戏？真是换了个身体人也变得幼稚了。 她哒哒哒地跑过去，拽住了厉南偃的衣角：“快说真话，要不我真的把钱都还给你。” “再也不来了。” 看着厉南偃有些动摇的眼神, 宁锦又补充了最重要的一句：“不给你做饭了！” 厉南偃的眼珠转了转, 神情明显纠结起来。 宁锦用力拽他的衣角，故意拉下了脸。 厉南偃想要挣脱，又怕把她摔倒, 不得不顺着她的力气被她拽到了院子中央。 “就是，就是，我……”厉南偃吞吞吐吐地说, “我，好像，跟你爸妈，有过矛盾。” “你？跟我爸妈有矛盾？”宁锦惊讶地看着他，厉南偃才多大？怎么会跟宁爱国夫妻有矛盾？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样的内容啊。 厉南偃看着地面：“今天开车来找你的，是你的爸妈吧。” 宁锦“哦”了一声：“你是说你跟他们两个有过矛盾对吗？” 厉南偃点了一下脑袋。 “就是那个开车的男人和那个女人？你看准了？” 厉南偃听出了什么，抬起头看宁锦：“看准了。”他自幼习武，黑夜之中数百米的香火头都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会看不准人？“男的叫杜大伟，女的叫况玉美，对不对？”就是有一点厉南偃不太明白，为什么宁锦不跟他们两个当中任何一个同姓。 但是他是让人问了宁锦的同桌，宁文秀就说了一句那是宁锦爸妈就骑车走了。 宁锦笑了：“什么矛盾？”跟杜大伟和况玉美有矛盾算什么，她和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更大呢。 厉南偃听出她的语气，刚才还有点沉甸甸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眼神也亮了起来。 “就是他们想用我们的车运货，但是不舍得给钱。谈好了又耍赖，所以我就带着人，教训了他们一下。”厉南偃尽量用最温和的词语描述了一下那次冲突。 杜大伟他们经常去省里批发市场进货，次数多了就和那边几个固定摊口的老板认识了，对方答应可以定期给他们发送当季最时髦的衣服，只需要路过省会的货车给他们拉回来就行了。 杜大伟找的正好是厉南偃他们的车队，谈好了价钱，接连几次送货都十分顺利，没有出现任何丢失损坏的现象。 本来能够长期合作下去的，可是杜大伟偶然发现，车队的头领竟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就起了歪心思，想要诱哄恐吓厉南偃，让厉南偃给他免除大半的费用。 厉南偃本来就是靠着武力一路开打，硬生生从省会地头蛇手中抢出来一片天地，打开了自己的长途货运市场，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跟杜大伟妥协？ 他让杜大伟补齐费用，杜大伟嬉皮笑脸地拖延。厉南偃不跟他废话，直接带着人把杜大伟的摊子给砸了，货给扔了，杜大伟本人也被他活生生撇断了一根手指，况玉美扑上去要挠厉南偃的脸，被他一个肘子击飞，在地上躺了半天差点闭过气去。 今天厉南偃看见杜大伟夫妻的时候，还以为这两口子找了半年找到了他的家，这是来堵他报仇的呢。谁知道他还没安排好人手，就看见宁锦跟他们走到了一起，一问才知道，这竟然是宁锦的爸妈。 当时厉南偃就傻眼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看着顺眼可爱的小伙伴，他怎么就把人家爸妈给打成那样了？ 这要是以后见了面……夹在中间难受的，肯定是宁锦。倒不如早点跟宁锦疏远了，也免得她被自己连累，被爸妈责骂…… 厉南偃本来挺精明的一个人，硬是自己一个人苦恼了一个晚上。偏偏就没想到一个关键点，如果这是宁锦的爸妈，做生意做的不错的夫妻俩，为什么能连学费都不给宁锦，还让宁锦从他这里拿钱交学费？ 这会儿听着宁锦的语气，竟然是对杜大伟和况玉美这夫妻俩毫不在意？厉南偃心中又萌生了一点希望，他的一双眼睛盯在宁锦脸上，全心留意着宁锦的每一个反应。 宁锦露出一个带着嘲讽的笑：“这也确实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儿。”在钱财方面，这对青梅竹马旧恋人确实是有着相同的观念。就像今天他们能够想着哄骗年幼的宁锦当招牌，来为他们索要房子所利用一样，当初他们也绝对能做得出来软硬兼施，逼迫厉南偃给他们减免费用的傻事。 “他们……不是……”厉南偃犹疑地问。难道是宁文秀在撒谎？ “那是我妈和我继父。”宁锦没有吊他胃口，而是干脆地交代了个清楚，把杜大伟和况玉美之间数十年的纠葛简单地说了一遍。 当然，宁锦也没有隐瞒况玉美对这个女儿的冷漠无情，以及对杜姗姗的故作大方，包括杜姗姗一直以来对她的敌意和算计。 厉南偃默默地把衣角从她手中拽出来，然后把院子里的竹编躺椅搬过来放在宁锦身后，自己在一边蹲着马步，听宁锦讲述自己的身世。 “所以，厉南偃你放心好了，在我心里，你比他们重要多了！”宁锦躺在躺椅上，歪着头看一边的厉南偃，笑嘻嘻地说。厉南偃不仅给她钱，还帮她制造灵气，她能够没有其他任何人，也不能没有厉南偃！ 厉南偃觉得有点晕眩，好像天上那轮圆月猛然下坠，世界都随着摇晃了一下。 他猛然收势起身，低着头想要藏住自己火烫火烫的脸。他害怕宁锦看出自己全身都有火焰在燃烧，害怕宁锦发现他的整个脑子都烧成了一片空白。 动作突兀地转身往屋里走，厉南偃一脚踢在了门槛上，幸亏他反应灵敏，顺势向前一跳，才没有摔倒。 厉南偃觉得自己如果不快点离宁锦远一点，宁锦应该都能听见自己胸腔里不安分地狂跳的心脏，是怎么样发出疯狂的跳动声了。 以前并不是没有女生向厉南偃表白，但是厉南偃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只是觉得很无聊，那些女生根本就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冲着他的一张脸，或者冲着他的威风，就想要得到他。 面对这种女生，厉南偃冷漠不理就已经是最客气的态度。如果赶上他心情不好，或者女生太自我的时候，说不定厉南偃还会拉下脸让她们滚。 可是，宁锦刚才用那种表情、眼神看着他说出表白的话，厉南偃却一下子就全身酥麻火烫，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 厉南偃呆呆坐在自己床沿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才清醒了过来。 他站起身来，想要出门看看，可是走到门口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胆怯。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在害怕什么？他应该去告诉宁锦，她还小，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不要随便喜欢一个认识并没太久的男人。 可是厉南偃的脚却好像变得重逾千钧，怎么抬都抬不动。 厉南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退回房间，悄悄地打开了朝向院子的窗。从窗缝里向外看，躺椅上已经没有了人，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一地霜雪般的月光。 她已经休息了……厉南偃心中松了口气，身体也从紧绷变得放松。可是，坐在床沿，厉南偃又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点什么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有只小爪子在心里轻轻挠动，又是痒又是怕又是期待。 有生以来，厉南偃第一次失眠了。 厉南偃在房间里辗转反侧的时候，宁锦却在堂屋卧室里修炼。 在仙景大世界的时候，她一直怀着有一天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办法的期待，所以对洞玄宗的入门法决倒背如流。没想到有一天换了一个世界后，竟然真的用上了。 虽然这些灵气和仙景大世界的修者所描述的相比微弱了许多，但是当它们在宁锦体内缓缓运转，打通了周身经脉，汇入丹田完成一个小周天之后，宁锦还是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变化。 宁锦结束一个周天，感觉到皮肤上排出的薄薄杂质，推测这具身体本身的修炼资质应该很不错。 厉南偃躺在床上，听着堂屋有脚步声走出来，然后厨房里有轻微的水声。他的嘴角终于也带上了一缕笑意，宁锦应该也是因为晚上对他说的话紧张担心，所以晚上睡不好了吧？所以，他还是不要再说她了，小姑娘脸皮薄，万一不好意思了就真的不来给他做饭了呢。 第20章 应验 宁锦修炼了一个晚上, 差点沉浸在那种玄妙的感觉之中无法自拔。直到院子里响起细微的金风之声，她才缓缓睁开双眼。 推开窗，清晨特有的清爽空气扑面而来。 厉南偃在院子里辗转跳跃, 手中的两把短刺化作流光，划破了刚刚泛起微白的天际。在熹微晨光中，少年的身姿英挺柔韧, 赏心悦目。 宁锦神清气爽, 心情愉悦, 走到厨房看了看，和面醒面, 花了半个小时做了十个葱香油酥饼。 她吃了两个, 厉南偃确定她不吃了之后，把八个都吃了……都吃了……宁锦盯着他平坦如故的肚子看了看, 又看了看厉南偃没有表情的脸, 背起书包先走了。 走到院子里，厉南偃难得地追到厨房门口叫住了她, 竟然叮嘱她：“好好学习。” 宁锦故意用带着几分夸张的表情对着厉南偃：“哇，你竟然要我好好学习？”逗得他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一直看着宁锦背着书包消失在院门外。 这次走在北正村中的时候，一个五六十岁的农村妇女站在路边问她：“你晚上在他家住？” 宁锦瞥了她一眼, 对那种直勾勾毫不掩饰的打探眼神十分厌恶：“关你什么事？” 宁锦在这个落后的农村, 最不习惯的并不是物质匮乏，而是这些村民那种毫无界限感的心态。他们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与你无关”、“与我无关”，而是赤-裸裸地用行动和眼神告诉宁锦, 他们就是想要知道你在背地里都干了什么。 仙景大世界的凡人哪里敢这样？他们连抬头直视修者的勇气都没有。 大清早就很好的心情就被这么一个人给破坏了。宁锦板着脸走进教室，偏偏还有人不识趣，非要上来撩拨她。 “宁锦！你不是说杨丽君三天内有血光之灾吗？”滕家欢好像等待已久, 一看见宁锦就大声质问，一脸嘲笑的表情。 杨丽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见声音回头去看宁锦，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表情。她是看不上这个学习差、家境差、性格懦弱的同学的，哪怕宁锦现在换了发型，露出来的脸还算不错，也不能改变她的看法。 家里穷就穷吧，居然想到用这种诈骗手段来骗钱，这样的女生，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想起那近似于诅咒的话，杨丽君心中就很讨厌宁锦。只是出于自己的矜持和骄傲，她才没有自己出面和宁锦理论。不是说三天内有血光之灾吗？这都第三天了，她还不是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滕家欢冲出来提起这个话题，正合了杨丽君的心意，也让杨丽君破例给了小胖子一个微笑作为奖励。 看见杨丽君对自己笑，滕家欢顿时精神抖擞，声音都高了八度：“宁锦，你这算命先生可不灵验啊！要是真的收了钱，就只有挨打的命了！” 宁锦正好走到滕家欢面前，对着他冷笑了一声：“我挨打你是等不到了，你今天挨打是没跑。” 滕家欢夸张地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实在可笑，好端端地谁会打我？谁敢打我？” 他家就是北正村的，他爸爸是村里的小干部，家里三个姐姐，只有他一个男孩。滕家欢从小就被爷爷奶奶当成心头宝宠着，紧紧护着。哪怕是他再调皮再惹事，他爸爸都别想动他一个手指。 “告诉你，宁锦，我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挨打是什么滋味！”滕家欢笑得得意，“你有本事今天就来打我啊？”只要宁锦敢动手，滕家欢就有理由揍她了。 宁锦白了他一眼：“我打你？脏了我的手。放心，你今天绝对要挨打！”她昨天晚上尝试着用灵气沟通气运之宝，大有收获，对于这些气数弱小的凡人一生命运和眼前运气有了更加详尽微妙的把握。 原本不收费她还不想给这些人看气运，可是滕家欢这么上蹿下跳的，就免费赠他一句好了。 滕家欢不以为然，刚想再叫，眼角却看见了班主任的身影，连忙闭紧了嘴巴。 华海云脸色很难看，沉着脸叫宁锦出来。 滕家欢幸灾乐祸地在华海云背后对宁锦吐舌头做鬼脸。 宁锦走出教室，看见教室走廊下的朱婉荔以及一个和朱婉荔长相有点相似的中年妇女，就明白了。 朱婉荔一脸怨恨地看着宁锦，比朱婉荔更高更胖的中年妇女上下打量着宁锦：“就是你欺负我家荔荔？” 宁锦跟在华海云背后，想看她是什么态度。 结果华海云一个转身，就站在了这个中年妇女身边，三个人一起面对着宁锦，用行动表示了她的阵营。 “宁锦，你还真是个能人呢。”华海云语气中带着讽刺，“最后几个月，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不给我惹事？” 宁锦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黑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圈，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华海云感觉到她笑声中的讽刺之意，厉声喝问，“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师问你话，你笑什么笑？这么喜欢笑，怎么不去卖笑？” 她的声音太大，三一班和三二班两个班的学生都听见了，有些胆大的就开始从窗户里偷看。 华海云一句“卖笑”，惹怒了宁锦。 作为一个班主任，她不喜欢差生，宁锦能理解。她把没有交学费的宁锦赶回去拿钱，虽然冷血，但是好歹也算是在规则之内。可是其它的，华海云就做的有些过了。今天，她用这种话语来侮辱自己的学生，宁锦对她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 宁锦冷眼看着她额头上那道黑气向外翻滚蔓延，讥讽地回答：“华老师一张口就是卖笑，想必是术业有专攻，很熟悉这个专业了。” “你！”华海云没想到宁锦居然敢这样反口相讥，有些发黑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你，你敢骂我？” “不敢。只是跟华老师你刚刚学会的，还要谢谢老师教导才对。”宁锦又不是真正的十四岁小女孩，不懂人事。华海云眼角眉梢残留的媚意说明了什么，宁锦一眼就能看清楚。她额头上已经翻滚不休的黑色气运象征了什么，宁锦更是了然于胸。 朱婉荔妈妈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就连面对班主任都这么嚣张，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华老师，这样的学生留在学校里，只会对同学和学校带来不良影响，为什么学校不对她进行处理呢？” “我们荔荔这么乖的好学生，都被她欺负成这样，其他人还不知道受了她多少欺压呢。” “昨天荔荔在家哭了一天，躺在床上哭得一天都吃不下饭，让她来上学她都说不敢来，怕来了会被人报复。” “你说说，这学校还是学习的地方吗？” 朱婉荔妈妈那张胖脸上表情丰富夸张，胖胖的手指在空中划来划去，加深着自己的语言力量：“这种小流氓，就应该开除出去，才能给其他学生留下一个干净的学习环境！” 宁锦嗤笑一声：“那首先要被开除的不就是朱婉荔？三中最大的女流氓，可不就是她。” “放屁！”朱婉荔妈妈立刻发怒了，“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有数，你女儿是个什么德性，你心里没点数？来这里装什么可怜善良？你女儿欺负别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来道歉，你女儿受委屈了你就出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国家领导还是玉皇大帝啊？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全都要跪在你女儿脚下？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 宁锦噼里啪啦一顿数落，把从窗户向外伸出头来偷听偷看的学生都给惊住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华海云猛地扭头：“都坐好看书！” 朱婉荔在学校的名声和人缘确实不怎么样，她霸道惯了，凡是不顺着她的学生，多少都要吃亏。宁锦这顿训斥，让不少心里有怨气的学生听得很爽。 朱婉荔妈妈大概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指着鼻子骂，气得手指都在哆嗦：“你，你，你叫宁锦是吧？我告诉你，我记住你了！” “你记住我了又怎么样？还想报复？哦，对了，你女儿昨天说了，不许我喜欢向飞宇，说要让校长开除我，我好怕呀！”宁锦呲牙一笑，“我真不知道向飞宇已经入赘你们家当了上门女婿，也不知道校长竟然要乖乖听你女儿的话，你们家真是了不起呢，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你们手中捏着呢是不是？” “宁锦！”华海云从来不知道自己班上这个女生还有这样桀骜不驯大胆妄为的一面，要是让她这样说下去，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你欺负朱婉荔，向朱婉荔同学道歉！”华海云狠狠地瞪着宁锦。 宁锦看了朱婉荔一眼，森然一笑：“朱婉荔，你要我向你道歉？” 朱婉荔想起了那次可怕的记忆，肩膀就是一抖。朱婉荔妈妈立刻扶住了她：“荔荔不怕！妈妈在呢，今天非要给她处分不可！” 不但要让这个女生给女儿道歉，而且还要让三中开除她！还要弄清楚她家是哪里的，都有什么人。就不信他们夫妻一个教育部门一个工商部门，收拾不了她家人！ 朱婉荔从妈妈身上得到了勇气，挺起了胸膛：“嗯，你给我，不，是我们，道歉。” 宁锦轻声一笑：“那好，你先说说，我为什么要向你们道歉。” “因为你欺负我们！” “我一个人欺负了你们几个？” “对！” “我在什么地方，怎么欺负你们的？” “在女厕里，你把我们都推倒在地上，对我们又踢又打又骂，还威胁要把我推到粪坑里……” 围观的学生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把女生堵在女厕里殴打羞辱威胁，不正是朱婉荔自己的拿手好戏吗？ “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宁锦挑了挑眉毛问。 “是！” 朱婉荔妈妈和华海云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朱婉荔有点傻。谁会相信宁锦这个瘦瘦小小的样子，能一个人把朱婉荔她们好几个女生弄成那个样子？就算是诬陷，也要合乎逻辑啊。 好在朱婉荔妈妈一找到华海云，就已经给她送了礼，华海云非常配合，这会儿就厉声打断了宁锦和朱婉荔的问答：“别废话了，快点向朱婉荔同学道歉。” 宁锦盯着华海云，露出了一个微笑：“要是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华海云勃然大怒，“那你今天就不要上课，回家请家长来！” 宁锦摇着头看她：“请家长来干什么？” 华海云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语气凶狠：“来跟我谈谈，你这样道德品质的差生，还有没有资格继续留在三中的问题！” 宁锦叹了口气：“我看华老师你额头黑云笼罩，粉色带血，桃花劫已经发动，只怕以后在三中是见不到你了。” 华海云气极反笑：“你还敢跟我来这一套？上次你想要骗杨丽君，我没有处分你，你胆子大了吧？” “怎么是骗呢？杨丽君的血光之灾，就应在今天！”宁锦语气肯定，“华老师你的桃花劫，就在目前。” “你够了！”华海云看着两个班从窗户、前后门伸出来的脑袋，恨得只想咬牙，“这里是学校……”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有人冲上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华海云！你做的好事！” 华海云一扭头，看见的就是一个男人的脸，她愣了一下，顿时面色大变：“老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 老陶个子不高，堪堪比华海云高出三指，一张脸晒得发黑，纹路深刻，看起来比华海云大上十来岁的样子。 此刻，老陶的表情十分狰狞：“提前说一声，好让你跟那个奸夫做好准备，继续骗我吗？” 华海云脸上的表情顿时崩裂，整个人脑子都一片空白。 朱婉荔妈妈反应过来，连忙拉着朱婉荔往一边躲了好远，看着华海云的目光也带上了鄙夷。 老陶的情绪十分激动：“老子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亲眼看着那个畜生钻进了你屋里，直到早上五点钟才离开！” 他一只胳膊锁在华海云脖子上，把一把带血的匕首贴在了华海云颈部血管上：“你知道那个畜生现在怎么样了吗？”不等华海云回答，他自己就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老子跟着他到了沟边，连捅了他十几刀！现在轮到你了！” 华海云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会本能地抓着老陶的胳膊，流着眼泪哀叫。 这一出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很快，很多女生都尖叫起来，只有宁锦神情平淡。 老陶显然情绪已经失控，他一边拽着华海云后退，一边嘴里不停地说着。大意就是说，当初华海云要了高价彩礼，嫁给他之后又嫌他挣钱少，他为了让华海云过上好日子，冒着生命危险出海当海员，所有工资都交给华海云。 哪怕在海上枯燥危险，可是为了妻子儿子，他都一直忍着。没想到华海云竟然和他的好朋友勾搭在了一起，这么多年一直瞒着他一个。 要不是孩子长大了之后，和他的好朋友越来越像，老陶也不会起疑心。这次他故意没有告诉华海云自己休假的时间，一个人偷偷回到家乡，藏在自己家附近等着，终于亲眼看见好朋友和华海云过夜，证明了他的怀疑是真的！ 他跑船这么多年，身体毁得差不多了，钱都在华海云手里，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他活着也没有意思了，所以就决定和这对奸夫yin妇同归于尽。 华海云挣扎着，却被脖子上的匕首划破了皮肤，吓得全身颤抖，拼命求饶。 学校领导闻声而来，看门的大爷像模像样地提着一根棍子在外面转圈，却不敢靠近。学生和老师都涌了出来，围了一大圈看热闹。 华海云心中一片绝望，突然，宁锦平淡无波的脸跳进了她的视线。和周围那些或惊恐或兴奋的面庞截然不同，宁锦的眼神和表情，都十分平静。 刚才宁锦那些话十分刺耳荒唐，现在想起来却充满了神奇和玄妙。难道她真的早就看到了这一切？桃花劫，就在目前！ 华海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宁锦的话，但是现在的绝境里，就算是一根稻草，她都要紧紧攥在手里，期望它能够把自己救出去。 “宁锦！宁锦！救我啊！”华海云已经把宁锦当成了最后的稻草，对着她哀声求救。 宁锦对她勾唇一笑，眼神冰冷。死到临头了，想要向她求救？华海云的记性也未免太差了，之前她对宁锦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么快就忘光了？或者她觉得，在她尊贵的性命面前，那些刻意的不公和断送宁锦一生前途的举动，都不算什么？ 也许原主会怜悯会心软，可是宁锦亲手杀过的人都不知凡几，又怎么会把华海云在死前的一点乞求当回事？ 学校领导不敢靠近，一边安抚着老陶的情绪拖延着时间，一边让人去报警。 所有师生都不上课了，有些调皮的学生干脆爬上房顶从上往下看。 老陶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情绪显然更加不稳定了。他手中的刀开始颤抖，血液从刀刃下缓缓流出，吆喝着让大家让开。 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开了口，华海云吓得双眼翻白，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向下坠去。 隐藏在一边的警察趁机向前扑去，想要控制老陶。 老陶手里挥舞着匕首向后跑，所有看热闹的师生立刻向着两边躲避，瞬间让出了一条通道。一个躲避不及的女生被老陶一把抓住，挡在身前。 “杨丽君！”滕家欢从人群中挤出来，看着被老陶挟持的女生焦急地喊。 老陶把染血的匕首架在杨丽君脖子上：“把华海云送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直到脖子上传来刺痛，杨丽君才反应过来。杨丽君没想到自己只是和同学们一起跑出教室看热闹，竟然会这么倒霉地被挟持成为人质。她明明没有靠得太近，也不知道怎么老陶就偏偏从这个方向逃跑，而她就那么倒霉地落在人群后面…… 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早已经吓得无法思考，眼泪夺眶而出。 华海云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脖子上的血流到了胸前、腿上，一片黏腻。她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怎么可能再次接近老陶？ 她拼命地往后退，对着杨丽君乞求的目光连连摆手：“我不能去，我去了会死的！” “他跟你没仇，不会杀你，不会杀你。” 华海云嘴里重复着“不会杀你”，拼命地往后退，突然看见了站在走廊下的宁锦，顿时大叫起来：“宁锦，宁锦！” 宁锦并不理睬她，华海云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保住性命，也保不住工作了。至于华海云以后会如何，她并不关心。 杨丽君长得不错又爱打扮，平时也有好几个男生喜欢她。但是杨丽君被老陶挟持，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在一边团团乱转，喊着要警察救杨丽君。 人太多，声音太吵，老陶的情绪越来越激烈。他用匕首在杨丽君手臂上狠狠一划，杨丽君发出痛苦的尖叫，学生们看见了杨丽君胳膊上的伤口和血，也跟着大叫起来。 “都散开！”警察越来越多，开始将无关人等驱散。这么多人围着，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学生们都被赶回教室，学校派出教师看着，不许他们出来。 不少学生还是偷偷从窗户向外看，负责看着他们的是数学老师，他自己就站在门外看，也没有顾得上说什么。 看着外面仍旧乱成一片的场景，滕家欢急得团团转。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跑到了宁锦跟前：“宁锦！你一定有办法的！” “你说杨丽君有血光之灾，果然应验了！你还说华老师桃花劫就在目前！也说对了！”滕家欢乞求地看着宁锦，“我相信你不是撒谎了，你这么有本事，一定有办法救杨丽君的对不对？” “求求你了，你救救她吧！” 宁锦看了他一眼，这小胖子对杨丽君倒是忠心专一。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很难逆转。她倒不是完全做不到改变气运，但是需要付出太大代价。他们，还不够资格。 看到宁锦一脸冷漠，滕家欢气得跳脚：“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就因为我们不相信你，就因为我以前对你说话不够客气，你就要看着杨丽君去死吗？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她是你的同学啊，你为什么不救她？” 第21章 挨打 宁锦不想理睬滕家欢, 对他的叫嚣冷眼以对。 滕家欢焦灼不已。他打开后门伸出头去，老陶已经被警察淹没，滕家欢什么也看不见, 又没有胆子去近前，只能转头继续纠缠宁锦。 “宁锦，你不是说能破解杨丽君的血光之灾吗？”滕家欢站在后门门口, 一会儿转头往外看一下, 一会儿对着宁锦叫, “你破解啊，我给你钱！不就是钱吗？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钱还不行啊？” 大家都无心学习, 要么在偷看外面, 要么在议论刚才发生的事情。滕家欢一直对宁锦大呼小叫的，引起了不少同学的反感。 “滕家欢你傻了吧？宁锦就是说说, 你干嘛这么当真？” “就是, 你要救杨丽君就自己上，非要拽着宁锦是什么意思？” “你好歹还有一身肉, 喜欢杨丽君还能上去替她挨两刀，宁锦瘦的跟把柴火似的，她怎么去救人啊？” 滕家欢的胖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被人说出了他对杨丽君的暗恋, 还是因为被大家指责他的行为：“你们懂什么？你们没听见吗？宁锦说华老师有桃花劫就在目前, 结果就有人来绑架华老师；宁锦说杨丽君三天内有血光之灾，杨丽君就被人挟持了！” “这说明她真的有本事，真的看得准！” “她都说了, 只要杨丽君给钱，就能破解，我现在给她钱让她破解有什么不对？” 正在他大声喊着想要说服大家的时候, 突然被人一脚踢在背上，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 神出鬼没的厉南偃从他背后现出身来，踩在滕家欢的肥腿上走进了教室，眼神阴翳地俯视着地上的小胖子：“找死？” 滕家欢捂着自己的头，拖着疼痛不已的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后门，嘴里还嚷着“对不起”。他虽然骄纵，可是也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就连他爷爷奶奶听说他跟厉南偃一个班之后，都在家里叮嘱他千万不要招惹厉南偃，那是个疯子。 北正村的人都知道，厉南偃十来岁的时候，就提着刀去了那个欺负他外婆的大混混家里。当然，他没有如外界所传言的那样杀人，他只是杀了一条狗。 大混混家里养了一条大黑狗，平时凶得很，路过的小孩都被咬伤好几个，大混混从来没提过赔偿的事情。那些孩子的父母都只是普通农民，不敢招惹混混，也只能忍气吞声。 混混邻居从墙头上看见，厉南偃提着刀，当着混混的面，把那条狗剥了皮。 邻居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杀狗杀猪在农村并不罕见，但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面无表情，动作熟练地把一条站起来跟他个子差不多的大狗活剥了，场景实在是瘆人。 据说，邻居还听见厉南偃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这滋味？” 那个妇女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厉南偃把混混给剥了皮，又跳到她家里来……反正事后那混混再也没出现在村里，整个村子的人看着厉南偃的目光都像是看着妖魔一样。 滕家欢不敢惹厉南偃，跑到自己座位上，才敢捂着头上的包继续说：“你们看，宁锦刚才还说我今天要挨打，是不是又算准了？” 同桌看了他一眼：“我现在也想打你。” 跟个神经病一样，逼叨个没完，谁不想揍他？ 砰砰砰几声枪响，教室里的学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外面爆发出一阵惊叫声，才一个个冲到门口窗边向外张望。 数学老师回头斥责，让学生们都老实点。但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是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多大会儿，警察们就陆续离开了学校，华海云和杨丽君都没有再出现。 教导主任严建军亲自一个个教室巡逻，看见有躁动不安的学生就是一通狠批，才算是把整个学校的气氛压了下来。 早自习结束后，很多学生都第一时间涌出教室，跑到了位于三年级和二年级教室中间的道路上，寻找现场遗留的痕迹。 那个老陶捅人了，警察开枪了，地上肯定会有血迹。 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有眼尖的学生叫了起来：“这里！”地上还残留着炉灰的印记，应该是看门大爷用炉灰覆盖了血迹，然后打扫清理了现场。 “我跟你说，我看的很清楚，警察砰砰砰三枪，把那个坏人打死，把那个女生给救了下来！” “瞎说！明明是那个歹徒突然偷袭，要杀三一班班主任，然后被警察三枪打死了！”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议论起来。严建军黑着脸走了过来：“都在这里干什么？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谁继续在这里议论，我就要记谁名字了！” 学生们吓得四散分开，奔逃而去。 宁锦坐在教室里没有出去，只是低头做题。她现在发现，初中一年级的数学，她也不是很懂，恐怕要从小学开始补习才行。 厉南偃靠在墙边上，手中的圆珠笔在五根手指中间转来转去，哪怕他并没有看着手指，圆珠笔依旧翻飞自如。 同桌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厉南偃转笔，却还是忍不住盯着他的手指挪不开眼睛。 *** 朱婉荔母女缩在角落里，看完了一场可怕的突发事件。 学生们可能大部分不会把宁锦的“桃花劫”什么的言论放在心上，可是朱婉荔妈妈不同。她在场面上走过，知道有很多气功大师都宣称有特异功能，其中不乏一些据说能够看到过去未来、预测命运的高人。 如果，如果宁锦真的是这些高人中的一个，她们这样——不就是自己找死吗？ “荔荔，你把昨天的情况，详细跟妈妈说一遍！”朱婉荔妈妈拉着女儿的手，神情紧张地说。 朱婉荔躲在教室后面的过道里，低声把她带人去打宁锦，然后被宁锦一个人堵在女厕，打得她们几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走！”朱婉荔妈妈听得头上直冒冷汗，女儿这么一说，她的猜测就更像是真的了。否则，怎么解释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能一个人打翻六七个比她更高更壮的女生？ 有这个本领，那就是奇人异士啊！能看出华海云的桃花劫就在目前，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这样的人，他们不能招惹。否则，在他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家里就得出事！ 朱婉荔妈妈越想越是害怕，决定立刻把女儿带回家去，跟丈夫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需要备下礼物来跟宁锦道歉。 回到家中，朱婉荔不知道妈妈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今天的经历太可怕了，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朱婉荔的爸爸朱元庆一下班，就被妻子拉到房间里，把今天的事情给他详细讲述了一遍。朱元庆沉吟了一会儿说：“再看看吧。” 只因为这种猜测，他们夫妻有头有脸的就去给一个小姑娘道歉，传出去不笑死人了？ *** 滕家欢垂着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头，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他喜欢杨丽君漂亮温柔，总想着能做点什么，让杨丽君多看他几眼。所以才会每次都跟宁锦过不去，想要吸引杨丽君的关注。 可是今天杨丽君遇到了危险，他竟然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死死纠缠宁锦……偏偏宁锦这个人冷心冷肺，根本不管同学死活…… 一只手从旁边的小胡同里伸出来，抓着滕家欢的衣领，把他拖了进去。 滕家欢刚想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他环顾四周，发现几个穿着小背心、皮肤黢黑的年轻人一脸阴险地冲着他笑。滕家欢认识他们几个，这都是跟着厉南偃的跟班啊！ 他，他哪里得罪了厉南偃？不就是今天早上挡了厉南偃的路了吗？可是当时厉南偃已经踹了他一脚，那一脚够狠的了！这还不够吗？ 滕家欢觉得有点委屈。 捂着滕家欢嘴巴的黑瘦青年松开了手：“小子，敢叫就打死你！” 滕家欢连连摇头。 几个年轻人向四边散开，露出了靠在墙边阴影里的厉南偃。 厉南偃挥了挥手，几个人就跑到胡同两头望风去了，只剩下滕家欢和厉南偃两人相对。 滕家欢虽然有点怕厉南偃，但是好歹也跟厉南偃同班两年，心里还是把厉南偃当成自己的同龄人。这会儿梗着脖子问：“厉南偃，你干嘛？我得罪你了？” 厉南偃走到滕家欢的面前，面无表情：“对。” “可是你已经踢过我了……” 厉南偃一把捂住了滕家欢的嘴，一只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肚子上：“别再惹宁锦。” 滕家欢在地上翻滚。厉南偃已经转身出了胡同。 滕家欢脑子里接连出现了几个念头：宁锦算得真准，他今天真的是挨打跑不了……还有，厉南偃这是喜欢宁锦吗？他什么时候跟宁锦有关系了…… *** 下午，班里来了一位新的班主任，是他们之前的政治课老师王智衡。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老师，是宁锦比较喜欢的教师。 王智衡不仅发表了简短幽默的接任感言，还带来了一位漂亮的转学生。 “大家好，我叫许妙妙。”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笑意晏晏，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 第22章 座位 宁锦原本还颇有兴致地听着王智衡的上任演讲, 但是当王智衡故作兴奋地宣布有一位新同学要加入三二班的时候，她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从门外走进来的就是梦中那个白裙子星星眼女生！ 宁锦脸上瞬间闪过一缕杀机。 这不就是那个疑似原文女主的女生吗？不就是害死了厉南偃, 然后踩着厉南偃的尸骨接收了原本应该属于厉南偃的一切的那个女人吗？她出现的时间可比梦中宁锦记得的时间早了不少，难道是因为宁锦改变了厉南偃的气运，所以这个世界天道也相应做了调整？ 宁锦捏着手中的圆珠笔, 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许妙妙, 名字挺像个人, 但是做的事情可就不像人了。 她才不管妙不妙，道不道, 谁想弄死厉南偃, 就是断她的修炼之途，就是她的死敌！ 原本靠在墙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本的厉南偃, 把十根手指交叉在一起, 轻轻地捏动着手指关节，发出了轻微的卡卡声, 把同桌卓立明吓得不露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 跟厉南偃这种人同桌，真是要折寿啊，心脏随时可能受到惊吓狂蹦乱跳。虽然这么久了厉南偃没有打过他，但是他几乎每天都在担心自己被打……他能不能申请换个座位……可是放眼全班, 又有谁会乐意跟他调换呢？卓立明欲哭无泪。 许妙妙在台上笑意晏晏地进行自我介绍, 下面的男生啪啪地鼓掌，反应十分热烈。这么漂亮的女生，比大家公认的校花、二年级的陈丽颖还要好看, 而且又大方又有气质，哪个男生不喜欢？ 王智衡让许妙妙先找个空位坐下来。 教室里的空位子，也只有最后一排了。许妙妙背着一个很漂亮的米老鼠双肩书包, 脸上带着微笑走到最后一排，站到了厉南偃的同桌旁边。 “同学，我能坐在你这儿吗？”许妙妙嘴角带笑，语气柔和，对着厉南偃的同桌问。 卓立明看着许妙妙那张脸，根本没有注意她在说什么就迷迷糊糊地点头答应了。当然，等他清醒过来，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后悔。有人愿意和厉南偃同桌，那不是救他出苦海吗？ 卓立明没敢看厉南偃的脸，直接收拾书包课本，飞快地站起身来，跑到了教室另一边墙壁的空位上。 许妙妙美目生辉，对着厉南偃嫣然一笑：“你好，同桌。”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许妙妙是对厉南偃有好感，而且还很有勇气，主动接近厉南偃。 不少男生在心底哀嚎，恨不得上去摇着许妙妙的肩膀告诉她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别看厉南偃长得人模人样，实际上非常可怕啊！ 三一班的向飞宇在学校里人气高也就算了，人家长得斯文俊秀，学习成绩也是拔尖的，家庭条件也好，爸爸是邮局局长，妈妈是小学教师，各方面都很出色，女孩子喜欢他很正常。 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女生喜欢厉南偃呢？厉南偃长得是不错，可是他一年到头没个好脸色，还经常会打人揍人，学习成绩那么差，家庭条件更是不怎么样，声名狼藉。女孩子喜欢他什么？就因为他那张脸？还是因为他坏学生的吸引力？ 现在这个刚来的许妙妙，竟然是一眼就看中了厉南偃的样子，公然让厉南偃的同桌让位，要和厉南偃坐同桌？王老师也不管管？这要是以前的华老师，早就把许妙妙骂哭了！ 就在很多男生羡慕嫉妒厉南偃的时候，厉南偃对许妙妙的带笑问候并没有回应，而是皱起了眉头。 他站起身来，对着刚刚在新位置坐好的同桌沉声命令：“卓立明，坐回来！” 卓立明一看厉南偃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不高兴了，可是他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离开厉南偃的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我答应了许妙妙同学……” 厉南偃垂下眼皮看着脸上笑容已经有些僵硬的许妙妙：“滚。” 许妙妙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厉南偃，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来到这个世界几年了，凭着一身锦鲤属性，谁不对她和颜悦色、喜爱照顾？就连当初严重重男轻女的许奶奶，现在也把她当成了心肝宝贝。现在她的地位还排在许奶奶的大胖孙子前面，许奶奶天天给她加餐、塞零花钱，对她心疼得不得了。 至于和她年龄相当的男生，更是没有一个能够抗拒她的微笑和请求。 上次在县城碰见这个男生，她几乎是一见钟情，找了个理由上前问路搭讪，谁知道这个男生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她的美貌一样，跟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就走了。 当时许妙妙就很不甘心，没想到今天转学到三中，一眼就看见了他坐在最后一排。许妙妙心中狂喜，觉得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不能错过，才会主动出击，要和他坐同桌。 当了同桌之后，近水楼台先得月，多的是接近他的机会。 可是这个男生不但没有一点触动，居然还敢骂她让她“滚”？许妙妙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你怎么能骂人……” 厉南偃对她这种楚楚可怜的姿态根本没多看一眼，而是一脚把许妙妙跟前的凳子踢出老远：“卓立明，别等我揍你。” 王智衡瞠目结舌，他当然知道三二班厉南偃的名声。老师们都互相提醒过，哪些学生不能招惹，除了那些父母有权有势的之外，也就是厉南偃这样性情暴戾喜怒无常的千万不要惹。 就算他没有杀过人，但是一个不到十八岁、有着暴力倾向嫌疑的男生，捅你一刀，你多半也只能自己忍受了。 不过，王智衡还是第一次真正领教厉南偃的性格。以前他上课的时候，厉南偃要么是睡觉，要么是逃课，从来没有惹事，王智衡还以为厉南偃多少对学习和教师心存敬畏，现在看来，那纯粹是他的错觉。 许妙妙和卓立明都向新任班主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王智衡想了想，亲自走下讲台向着教室最后走了过来：“厉南偃同学，你不想和许妙妙同学做同桌吗？” “不想。”厉南偃毫不犹豫。许妙妙的脸色先是变白，然后又迅速变红，在眼眶中打了半天转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不少男生都露出了心疼不舍的表情。 王智衡无语地看了看卓立明：“那，卓立明你还来跟厉南偃同桌吧。” 卓立明硬着头皮说：“老师，我，我坐这儿就挺好的。”他都已经出来了，再回去也是一样得罪厉南偃，还不如坚持到底呢。 王智衡有点左右为难，空座位就这么多，三个人三个意见，他也很难安排的啊。要是别的学生，他还能强硬命令，可是厉南偃这样的，就算是他用教师的权威命令他和许妙妙同桌，也挡不住回头厉南偃欺负许妙妙啊。 就在这时，宁锦站了起来：“老师，让许妙妙坐我这里吧。” 王智衡愕然：“那你坐哪儿？” “我和厉南偃同桌。”宁锦平静地说。许妙妙的目的这么明显，她更不能给许妙妙机会了。 王智衡摇了摇头，厉南偃连许妙妙都拒绝了，怎么会让宁锦跟他同桌？不过，宁锦这样也是一番好意，他会记得这个懂事体贴的女生的。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厉南偃对着许妙妙冷冷地说：“还不走？” 然后，王智衡就看见厉南偃亲自去把自己刚才一脚踢飞的凳子从教室最后捡了起来，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课桌跟前，还从桌斗里掏出了一张废纸，把凳子周围擦了一遍！ 直到厉南偃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王智衡才理解了他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他是同意宁锦跟他同桌。这让王智衡看着宁锦的目光不由带上了几分奇异。 许妙妙也认出了宁锦。那天就是这个女生从理发店里跑出来，把厉南偃拽走的，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她盯着宁锦的目光有些尖锐，厉南偃沉下了脸。 宁文秀很不舍得宁锦挪走，宁锦对她一笑：“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就是隔一个过道吗？” 厉南偃靠墙，宁锦靠过道，过道另一边就是宁文秀，然后是许妙妙。这样的距离，和以前是同桌也没有太大变化啊。宁文秀想了想，也笑了起来：“好吧好吧。” 王智衡觉得，这些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好像有点复杂，他有一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现在他只希望能够把这个三二班安安稳稳带到毕业，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宁锦把自己的书包课本全都搬到了新的座位上，许妙妙站在原地看了她好大会儿，才默默地坐在了宁文秀旁边。 大课间，全班都到后面操场去做操，这个时侯也是大家放风和交流八卦的好时候。 许妙妙一出现在操场上，就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目光，其他班的男生都找理由跑过来打探情报。 看着许妙妙做操时候轻盈的动作姿势，三二班的男生不禁低声议论起来。 “这么漂亮的女生，要是跟我同桌，我求之不得。厉南偃还真是狠得下心。” “要不就说人家是个狠人，你可别在背后议论人家，到时候挨了打没地儿哭我告诉你。” “哎，你们说，厉南偃不让许妙妙跟他同桌，却同意宁锦坐过去，是不是……” “其实宁锦长得也不错呀，你们没发现吗？她换了发型和服装之后，好看多了。” “行了行了。”班长胡俊生打断了他们的议论，“你们都忘了华老师和杨丽君的事情了？还敢在背后说宁锦？” 滕家欢面无表情地跟着节奏挥动手脚。厉南偃和宁锦真的有一腿！这个秘密说不定全校只有他知道，可是他却不能说出来，憋死他了！ 第23章 新闻 宁锦成了厉南偃的同桌, 这在三二班算是一个创举——华海云当班主任的时候，可是从来不肯让男生和女生同桌的。如果这个男生不是厉南偃的话，可能一下课就会有很多男生过来跟他开玩笑, 挤眉弄眼地问他跟女生同桌是什么感觉了。 可惜的是，这是厉南偃，没人敢招惹, 只能偷偷在背后议论两句。 上数学课的时候, 厉南偃和平常一样, 肩膀靠在墙上，眼睛半眯着, 桌上的课本都没翻开。宁锦看了他一眼, 拿出自己的笔记本认真听讲，就算是现在有很多地方听不懂, 但是她记性好啊, 把老师讲的内容都记下来，后面复习过来总是会懂的。 下课后, 很多学生围在许妙妙身边，兴致勃勃地和她聊天。许妙妙声音好听，笑容好看，说话也很亲切, 就连宁文秀都忍不住加入其中。 许妙妙时不时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左边厉南偃——现在她知道了这个英俊得让她心跳加速的男神名字——却发现厉南偃根本没有看过她这边一眼, 哪怕她这里一片欢声笑语，哪怕她用自己最漂亮的角度对着他的方向，都没有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许妙妙的眼神有一丝黯然, 但是很快她就又抖擞起了精神，现在才是初三，他们还小, 时间还长着呢！ 厉南偃正在闭着眼睛打瞌睡，忽然被人戳了戳胳膊。他抬起眼睛，看着宁锦。 宁锦推过来草稿本：放学带我去县城买书行吗？ 厉南偃盯着宁锦。宁锦对他笑。厉南偃抬了抬下巴，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不过，当厉南偃看见宁锦从新华书店买了全套小学教材，让工作人员用尼龙绳捆扎好的时候，眼神还是有些惊讶。 他提着一堆课本，用绳子绑在摩托车后座上，带着宁锦回家：“买这么多小学的书干什么？” “基础不好，从头开始复习。”宁锦回答。 但是，晚上放学后，厉南偃才发现，宁锦所谓的“基础不好”需要“从头开始复习”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包括厉南偃。 面对着a o e的拼音，厉南偃表情有点僵硬：“你这个从头，也太彻底了吧？”都初中了才开始学拼音，好傻的感觉。 宁锦拿出初三语文课本，随便选了一个字“逸”写在了草稿本上，把圆珠笔递给厉南偃：“那你给我标一下读音。” 厉南偃的眼神一下子就飘了开去：“我干嘛要标？我又不要考第一。”他上课的时候根本就没听，作业全都是抄的，这些东西根本就没往脑子里去。现在看着这个字，第一反应就是兔，可是理智告诉他，那肯定不是一只兔子。 他每天其实都忙得很，要不是顾念着爷爷的叮嘱，早就不上学了。 宁锦看着他的样子就想笑，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拼音什么的，原主学得挺好的，她只是从头捋一遍，顺带看看厉南偃的基础怎么样。 “那你把拼音给我读一遍好不好？”宁锦放软了声音，“我都忘了怎么读了。” 厉南偃一听她这种软软的调子，就全身不舒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粗声粗气地说：“真麻烦。”手里却拽过了小学一年级的课本，低声念起了拼音。 好不容易念完，感觉简直比练拳都累。 厉南偃：“记住了没？” 宁锦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至少拼音这方面，厉南偃没有问题。 晚自习的时候，厉南偃没有来。 宁锦复习小学知识的重点是数学，她不是不会算数，只是这个世界的很多表达方式和仙景大世界不同，整个体系也有差异，所以需要从头搭建数学系统。 晚自习第一节 下课，宁锦还在埋头研究小学数学课本的时候，身边有人走了过来，坐在了厉南偃的座位上。 宁锦抬头，看见了一脸笑容的许妙妙。 “谁让你坐下的？”许妙妙还没开口，宁锦就眯着眼问她，“你知道这是谁的座位吗？” 许妙妙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只是想接近宁锦，试探一下宁锦和厉南偃的关系，没想到这个宁锦这么可恶，说话好难听啊。坐一下难道还需要谁批准不成？ 她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环顾四周，怯怯地说：“我，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谢谢你给我让座位。” 果然，有男生转过头来，关注地看着许妙妙。许妙妙心中得意，她只要做出这种委屈的表情，自然会有人替她出头。现在这张脸真的是太给力了，处处惹人怜惜。 “许妙妙，你快起来吧，要不厉南偃回来可能会打你啊。”没想到这个男生并没有批评宁锦，而是说了和宁锦意思差不多的话。 “不会吧。”许妙妙简直不能相信，还有这样的男生？打女生就不说了，连她这样的都会打吗？ 刚刚跟她熟悉起来的女生也一脸紧张：“妙妙，你快起来快起来。” 厉南偃打起人来，可不分男女。就看他今天早上对许妙妙的态度，要是知道了许妙妙敢坐他的位置，说不定真的会打她。 许妙妙看着一群人的眼神和表情，才发现大家好像都是同样的看法。她迟疑着站了起来，前面的男生还对宁锦讨好地笑，让她不要告诉厉南偃，为此还把自己偷偷带来的果丹皮塞给宁锦当报酬。 许妙妙想要跟宁锦说的话全都被这个突发事件噎了回去。 宁锦也没心思搭理她，整个自习课的时间全都用在了钻研小学数学上。嗯，其实明白了那些术语和思路之后，进度还是挺快的。 直到晚自习结束，厉南偃都没有来。宁锦背着书包回到厉家，发现厉南偃坐在院子里发呆。 “怎么了？”宁锦把书包扔到一边，拉了个小凳子坐在了他的对面。居然没练武，而且好像神情有点阴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宁锦往前倾身，吸了吸鼻子。她在厉南偃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以前在仙景大世界不太常见，但是在原主记忆里，这种有点古怪的味道属于医院。 “去看奶奶了？她怎么样？” 厉南偃在她恢复正常距离后，才坐直了身体：“不太好。” 奶奶是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他拼了命地赚钱，就是想要用金钱的力量留住她。他不想孤单单的一个人，那种感觉又黑又冷，他受不了。 这几天奶奶还好好的，还能躺在床上看电视，看见他还跟他说“南南辛苦了”，结果今天他去的时候，正好就碰到奶奶又再次血压升高昏迷过去，被推进病房抢救。 好在这次运气不错，奶奶的血压很快控制了下来，但是后续如何还不好说。 厉南偃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给宁锦：“我等会儿还要去医院。晚上你自己小心。”他就是怕宁锦回来没法进家，才特意从医院跑回来一趟等她，然后还要回去守着。 宁锦想了想，把钥匙接了过来：“我跟你一起去。” 厉南偃震惊地看她。 “怎么了？”宁锦提起了书包，“走吧。”她想去看看老太太是什么情况，自己能不能帮上忙。救了老太太，厉南偃肯定会感激她，然后对她更好，厄运被削减，就等于她收获更多灵气。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厉南偃看着宁锦真心真意毫无勉强的样子，眼神深沉了几分，绷紧嘴唇去推出了摩托车。 宁锦看见了病床上的老人，床头牌子上写着她的姓名“容芷兰”，症状写的是“脑出血”。 老人有些消瘦，稀疏的白发有些凌乱，面部轮廓依稀和厉南偃有些相似。 护工看见厉南偃，连忙站了起来：“医生说，容奶奶的情况还不错。”她犹豫了一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容奶奶突然就激动起来，本来控制得还不错，这次情绪波动太大，血压急剧升高，才会又导致微血管破裂，再次昏迷。” 这个厉南偃已经听主治医师说过了。 他冷着脸问护工：“奶奶是在看电视，然后突然血压升高的？” 护工小心翼翼地点头：“我出去的时候，容奶奶正在看电视。”她只是去上了个厕所，去之前容奶奶好好的，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就出了事。 厉南偃：“电视里放的什么？”容奶奶最初发病是在去年冬天，厉南偃放学回来她还好好的，还给厉南偃做了饭。可是厉南偃在院子里练武，听见屋子里有动静，冲进去就看见容奶奶倒在地上，当时容奶奶也是在看电视！ 护工茫然：“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新闻啊。” 厉南偃没有什么表情，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他记得，去年冬天奶奶也是在看新闻的时候发病的，这是巧合吗？如果不是，什么样的新闻会让奶奶这种性格温和的人情绪产生剧烈波动？ 护工看着厉南偃的眼神带着敬畏。从她知道这单人病房和长期住院治疗的费用都是这个还不成年的男孩子自己挣来的之后，就不敢再小看这个年轻的雇主了。 宁锦听着他们的对话，手指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按住了容奶奶的脉门。一缕细微的灵气从她指尖进入了容奶奶的身体。 第24章 粘人 在厉南偃和护工交流的时候, 宁锦已经控制着灵气在容奶奶体内转了一个圈，对容奶奶的身体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容奶奶的身体状况不太好，除去老年人正常的衰老之外, 还有几处陈年暗伤。当然，如今最严重的就是她头部的微小血管瘤，其中一部分已经破裂, 造成了她脑溢血昏迷的病症。 脑部血管是非常脆弱敏感的, 宁锦也不敢贸然动手, 最好的办法只有采用水磨工夫，慢慢地用灵气滋养修复, 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容奶奶的病因。 她收回手指, 厉南偃也已经从门口走了过来：“等会儿送你回去休息。”他是准备在病房里陪着奶奶的，害怕奶奶晚上再有什么意外。宁锦能主动要求来看奶奶, 厉南偃心里已经很温暖, 并不打算让她也留在医院过夜。 “不。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厉南偃看了宁锦一眼。她是在找理由陪着自己吧？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痛苦？ 厉南偃原来没有怎么关注过宁锦，这几天才从宁锦口中听说了她的身世经历。她也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 也和他一样，在这个世间孤单地行走。所以她才会想要靠近他，想要和他相互取暖吧。 “好。”这是单人病房，还有一张床可以给家属陪护使用, 可以让宁锦晚上休息。至于他, 练功这么多年，在沙发上坐着都可以过夜。 十点钟，护士过来检查了容奶奶的身体, 换了药水，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病房的灯也暗了下来。护士说, 今天晚上没事的话，这次危险就过去了。 厉南偃让宁锦去休息，他要守在奶奶床边，随时观察奶奶的情况。 宁锦却让他先去睡会儿，自己替他守着，后半夜再换厉南偃。厉南偃不同意，却还是被宁锦说服了。 “你别急着反对。我知道你习武身体好，但是你现在的状态不佳，需要休息。” “我只替你看两个小时，你睡两个小时就叫你起来。” “听话，快睡会儿！”宁锦板下脸来，拽着厉南偃的胳膊把他往陪护床边拖。 厉南偃站在病房中央，定定地看了宁锦一会儿，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任由她把自己推到床上。他脱了鞋，拉开被子盖住自己，仰面朝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爷爷去世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把那些试图上来瓜分他家财产的人全都砍死的冲动。 就因为他们是外来户，村里落了户口却一直拖着不愿意给他们家分田地。那些平时口口声声感谢爷爷给他们治病的村民，一到开会分田地的时候，就一个个露出了丑陋的嘴脸，谁也不肯同意给他们家分地。 因为队里的田地总数是固定的，多了一家四口来分，每个村民自己的利益都会受到影响。 就因为这个，他们家从来都是花钱买粮食买菜，生活压力大得很，爷爷奶奶的身体都是这样累坏的。 还是这些人，爷爷一去世，他们就一个个挂着假惺惺的嘴脸出现在他们家，这个说是他的三老舅，那个说是他的七姥爷，什么三老姑表姨夫的都出来了。目的只有一个，趁着家里只剩下他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和病弱的奶奶，抢到机会占了他们的家、院子、财物。 厉南偃选择了村里最臭名昭著的那个混子丁五做突破口，在他面前，一刀一刀剥了他驱使来要咬厉南偃的大狗，把丁五吓得坐在地上，尿湿了裤子。 那大狗的惨叫、丁五的哀嚎以及隔壁几个偷看的妇女的转述，才吓住了那些贪婪的丑恶的人。 不过从此之后，他的名声也彻底坏了。那些人在背后用各种话来编排他，厉南偃都不放在心里。他只注重两件事，第一，好好练武，强大自己；第二，努力挣钱，护住奶奶。 奶奶是他最重要的人，今天差点失去奶奶的时候，厉南偃心中一直努力压制的那种暴戾气息差点无法控制。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宁锦晚上还会去家里给他做饭，他的情绪就突然平息了不少。 尤其是现在，她非要陪着他，连他来医院她都要跟着，睡不睡觉都要管他——真的很粘人啊。 不过，这种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厉南偃扯了扯嘴角，呼吸慢慢悠长起来。 宁锦坐在容奶奶床头，借着给她掖被子的动作，轻轻地把手搭在了容奶奶的手腕上。 细细的灵气从她手中流出，流入容奶奶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顺着经脉进入了她的头部。宁锦不敢冒进，只能一点点用最温和的灵气浸润滋养着她的脑部血管，一点点清除那些淤血和伤处。 和厉南偃相处久了，也不知道他天天在想什么做什么，反正宁锦时不时的就会有灵气收入。这让宁锦对厉南偃的好感刷刷提升。 既然这些灵气是来自于厉南偃的，反馈一些给厉南偃的奶奶滋养身体，也没什么好吝惜的。 到了零点，宁锦准时叫醒了厉南偃。 厉南偃瞬间清醒，跳下床来去看了看奶奶的药水，然后听了听奶奶的呼吸，确定没问题后跑去洗了把凉水脸，坐在了奶奶床头。 宁锦也不跟他客气，收拾了一下就钻进被窝睡觉。 厉南偃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尖有点发红。 早上护工过来，给他们带了早餐，厉南偃骑着摩托车把宁锦送到了北正村口：“我今天不去学校，你有事就自己回家，家里有菜，要买馒头挂我的账。”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奶奶很快就会好的。”宁锦站在车前，“晚上来接我，我去医院陪你。” 厉南偃笑了：“好。” 宁锦专心学习，根本不管教室里有多少人围着许妙妙说话，落在许妙妙眼里，更让她气恼。 现在语文老师很温和，数学老师看着宁锦的目光有点奇特，班主任对宁锦好像印象还不错，老师们是没有人再跟她过不去了。 学生们也不知道在背后传了什么，也跟宁锦保持距离。 要是别的小姑娘，感觉到自己在班级里像是一个异类的时候，可能会十分惶恐难过，可是对于宁锦来说，正好是求之不得。 她一方面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收入，一方面有充足的时间去学习知识，生活上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心里无比满足。哪有那么多精力考虑跟这些气数弱小的同学搞人情交际？ 至于许妙妙，宁锦只要看紧厉南偃，不给她机会，看她怎么利用厉南偃飞黄腾达？ 晚上下了晚自习，厉南偃就在院子里等她，带着她一起去医院。还是宁锦看两个小时，厉南偃再起来接手，然后早上吃了早餐，厉南偃就把宁锦送去学校，自己再返回去。两个人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说什么客套话。 第三天下午，宁锦躺在床上睡午觉，就听见摩托车声接近。她想到自己插上了院门，就爬起来准备开门，结果刚打开屋门，就看见厉南偃从墙外跳了进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厉南偃露出一个笑容：“把你吵醒了？” 看着厉南偃的表情，宁锦啊了一声：“奶奶好了？”要不然这家伙阴沉了好几天的表情怎么会突然晴了？ 厉南偃打开门把车推了进来：“嗯！奶奶醒了！医生说这次危险期过去了，以后小心点，就没事了。” 宁锦也很高兴，这也不负她这几天每天晚上偷偷给老太太输送灵气的努力啊。 厉南偃下午出现在了课堂上，引得许妙妙不停地往这边张望。不过这几天她已经向不少人打听了，听过了厉南偃的丰功伟绩，心中也有些犹豫，不敢贸然接近厉南偃。 下午下课的时候，成敏跑过来找宁锦，把她叫出了教室。 “你妈妈找了派出所，把你三叔给告了。”成敏低声跟宁锦透露，“警察去咱们村调查了，我爸爸叫了几个村干部，把你们家的事情跟警察汇报了。” “我听我妈说，警察说，你妈妈说你三叔强占民宅，要是不把房子还给你，她就要去法院打官司了。她说房子要回来给你上学用的，说你三叔欺负你一个小孩，犯法。” “你妈真是……厉害。” 在这个时候农村人的心目中，找警察、打官司，那都是很了不起的大事。一个改嫁的女人，还敢找政府要前夫家的房子，胆子大到天上去了。 宁锦噢了一声，眉毛挑了挑。况玉美一旦涉及到利益的时候，行动力还真不是盖的。这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我三叔他们知道了吗？” “怎么能不知道！”成宁村就那么点大，村头有一点风吹草动，不到半天村尾就一清二楚。警察这种显眼的外来人，来干了什么，全村人都盯着呢。当天晚上就有人告诉了宁爱军夫妻俩。 宁爱军夫妻俩之前讹了几十块钱，可是回家当天就差点被宁爱军用花生米把儿子噎死，俩人打了一架。 第二天，两个人打得更凶。因为宁爱军把那几十块钱装在裤子口袋里，上厕所的时候蹲时间长了，不知道怎么就给掉到粪池里了。 徐丽萍气得把宁爱军的脸给抓破了，宁爱军骂她说要不是她不好好照顾他，他一个腿脚不便的人能自己去厕所蹲这么久吗？打了一架之后，夫妻俩还得去清粪坑找钱。 总之是几乎每天都有笑话可看，把成宁村弄得好热闹。 一听说况玉美要让警察把他们赶出去，宁爱军两口子都怒了，在家里破口大骂起来。 成敏通风报信后的第二天早上，况玉美就来学校接宁锦去成宁村。 第25章 闹剧 况玉美开着三轮车来接宁锦, 匆忙地向班主任请假，说家里有事。宁锦知道，这肯定是因为成宁村房子的事情需要她出面。 果然, 到了成宁村村口，就看见了蹲在那里抽烟的杜大伟和两个民警。他的身份有点敏感，不太好出面, 不过派出所那边就是他找人托关系, 请了两个民警来处理这件事。 杜大伟叮嘱了况玉美几句, 况玉美就带着宁锦和两个民警进了村。 村里人看见这个阵势，立刻就跟了上来。还有人跟况玉美搭话, 拉着家长里短。从村头走进来一二百米的距离, 三轮车周围就已经跟上了十几个人。 况玉美把车停在路上，敲响了红色大门。徐丽萍出来开门的时候, 看见黑压压一群人, 吓了一跳：“你们干什么？” 徐丽萍昨天就知道了况玉美要来要房子，跟宁爱军商量过了, 这会儿看见了况玉美，就指着她骂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不要脸，带着大哥的赔偿跟别的男人跑了，把孩子丢在家里不管, 现在还有脸来？” 况玉美把宁锦拉到前面：“我改嫁了, 可宁锦还是姓宁的，这房子是我跟爱国两个人好不容易攒的钱盖起来的，就算是我们俩都死了, 也是宁锦的，不该你们住！” 徐丽萍叫宁大宝出来：“去给你舅舅打电话，叫他们来, 就说有人上门找事欺负人！”说着，徐丽萍就想关门。 两个民警皱着眉头走过去：“徐丽萍是吧？” “我们是乡里派出所的，况玉美说这房子是她和前夫的，房产证也是写的他们的名字，你们就算是弟弟弟妹，也没有权利占有他人的私有财产。” “如果情况属实的话，你们就赶快搬出去，把房子还给主人。” 徐丽萍看见民警，就有点发怵，可是涉及到房子这样的大额财产，她怎么也不可能退让，当时就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口口声声喊的都是况玉美不要脸。 况玉美就把宁锦往前推，骂徐丽萍黑心肝，当初仗着老太太偏心，故意把她赶走，留下宁锦。占了房子之后就开始虐待宁锦，现在更是根本把房子当成自己的，一辈子都是吸血虫，恨不得把别人家的东西都搬到自己家里。 宁爱军瘸着腿从堂屋出来，哭着喊着说况玉美这是要把他们一家逼死，手里拿着一个空瓶子说是农药，今天谁敢把他们赶出去，他就喝农药自杀，死也要死在这儿。 胡同里、大门口、还有相邻的平房顶上，全都是看热闹的村民。说说笑笑嗑瓜子聊天的，就像是在过节一样。 民警的脸色也很难看，不过他们跟这些乡村农妇打交道多了，经验也丰富得很。老民警当时就拿出了手铐，说如果说不清楚，那就先铐回乡里派出所，关几天问清楚了再商量怎么处理。 反正这些村民也都不懂法规，只要恐吓几回就吓软了。 宁爱军夫妻俩果然很害怕，这个在地上打滚，那个捂着腿哀嚎，死活不同意去派出所。 就在这个时侯，徐丽萍的三个哥哥和老岳父骑着自行车赶过来了。徐丽萍娘家不远，昨天晚上她就回娘家说过了，今天娘家一下子来了四个男人，一个个都凶神恶煞黑着脸，手里提着棍子，摆出一副干架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吓人。 况玉美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宁锦身后。 “今天谁敢动我妹妹家一根草，我就打断他的腿！”徐丽萍的哥哥们在堂屋门口排成一排。 民警沉下脸：“宁爱军，徐丽萍，你们两个跟我们回派出所配合调查去。” “我不去！”徐丽萍大声喊，“我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呢，我们俩都去了，谁管孩子啊？” “对，让爱军自己去就行了。”老岳父也发话了，徐丽萍一骨碌爬起来，去衣柜里给宁爱军找衣服去了。 宁爱军咬了咬牙，刚想答应，徐丽萍一阵风一样从屋子里跑出来，把手里白花花的东西砸在了宁爱军脸上：“宁爱军，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把那个骚狐狸的胸罩内裤藏在柜子里了？” 徐丽萍去柜子里找衣服，没想到竟然从柜子底下翻出来一套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内衣，当时脑子就嗡的一声几乎炸开了，愤怒根本遏制不住，直接就跑出来爆发了。 宁爱军还没反应过来，徐丽萍就已经扑过去要打他。宁爱军下意识地用力一推，徐丽萍被他推得往后就倒，一头磕在了走廊下的方柱子上，后脑勺顿时见血。 徐丽萍的三个哥哥就在跟前，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打？手里的棍子正好用上，对着宁爱军就是一顿揍。 民警和围观群众都跟不上故事发展的节奏，瞠目结舌。 还是民警反应了过来，上前去阻拦：“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宁爱军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徐丽萍也躺在一边，捂着头呻吟呼痛。 村长成大全没办法，又叫人用车把这对夫妻送去看医生。况玉美立刻跑出去叫杜大伟，杜大伟赶快叫人跟着况玉美进了村，把宁爱军夫妻的东西丢出了门外，两个孩子也被赶了出去。 这中间有人来阻拦，况玉美就把宁锦拉出来，指着鼻子骂对方坏良心，战斗力爆表。 况玉美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撬开了在主卧室床头柜，在抽屉里找到了房产证。房产证上仍旧是宁爱国和况玉美的名字，况玉美笑了，让人把大门换了锁，带着宁锦离开了成宁村。 房子到手了，宁锦的作用也不大了，况玉美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什么周末也没回家的事情，直接把宁锦丢在了北正村口，和杜大伟开着三轮车就走了。 宁锦从头到尾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了一场免费的闹剧。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况玉美绝对不会放手，而宁爱军夫妻回来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但是以宁爱军夫妻的倒霉程度，到最后输的肯定还是他们。宁锦只要盯紧况玉美这边就行了。 宁锦回到教室，已经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厉南偃坐在座位上，看见她坐下，就把草稿本往她面前一推：“听说你家打架了？” 容奶奶醒了，每天晚上陪床的又换成了护工，厉南偃每天去看她一次，陪她吃饭说话，然后处理自己的事情，剩下的时间去学校上课。 宁锦没想到厉南偃消息这么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成宁村的事情。 “回头跟你详细讲。” 直到下午回到厉家做饭，宁锦才在厨房里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讲给了厉南偃听。 厉南偃皱起了浓黑的眉毛：“你相信你妈妈真的是为了你把房子要回来的？” “当然不信。”宁锦一边炒菜一边回答，“她肯定是想把房子卖了，把钱自己拿着用。到时候能给我点钱上高中就算是开恩了。” 厉南偃哼了一声，还不算傻。“那你准备怎么办？” “等她卖房，然后我把钱弄过来。”宁锦在厉南偃面前根本没有掩饰自己本性的意思，她能看出来厉南偃和她一样，都是那种不在乎外界评介的人。 厉南偃是因为成长经历和个人实力，对外界的风言风语十分厌恶抵触。而她则是因为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很多规则完全不放在心上。在她心里，只有一个规则，那就是强者为王。 “要不要我帮忙？”厉南偃想起自己对新闻的调查结果，眉间冷意森然。有的人，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现在不用。等我需要了，不会跟你客气的。”宁锦端着菜放到座子上，看着厉南偃的表情，“奶奶身体怎么样？” 厉南偃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好多了。”说话还不太清楚，不过思维还是很清晰的。她竟然听那护工说了宁锦，还要厉南偃带上他的“小女朋友”来给她看看，说她能在走之前看见厉南偃有人陪伴，心里就踏实多了。 想到这里，厉南偃也忍不住看着宁锦在灶台上忙碌的背影。明明那么小巧瘦弱，可是看着她的时候，厉南偃都觉得自己变得坚强有力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厉南偃有一种感觉，自己那些可怕的真实面目都能够暴露给她看，而完全不用担心她被吓跑。 他走过去盛了两碗米饭，在宁锦把菜都端过来摆好的时候，故作随意地问：“如果你妈妈从小就不管你死活，你从小就没有见过她，等你长大了才发现，她很有地位很有钱，你会怎么办？” “当她不存在呗。她富贵滔天与我无关，她卑贱如泥也与我无关。”宁锦把筷子递给他，“我自己又不是没有本事，也不需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当然也不会给她任何好处。” 厉南偃嘴角微带嘲讽：“可是，你又发现，你家人的悲惨遭遇，都和他有脱不开的干系呢？” “弄死他。”宁锦不假思索。 “可是他是你的血肉至亲呢。”厉南偃眼底深沉，看着宁锦。 宁锦斜睨着他：“我只认恩仇，不管其他。”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网恢恢，难逃因果！谁也别想用什么血缘、人伦来掩饰那些丑陋和罪恶。 厉南偃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就知道，她不会令他失望。 那个人，位高权重，但是他终有一天，要把他踩在脚底！让他把亏欠妈妈的、爷爷奶奶的那些全都还回来！ 第26章 可爱 宁锦看着厉南偃眼底的阴霾, 想想刚才厉南偃假设的问题，心中陡然一震：厉南偃说的这个对孩子不管不顾、有钱有地位、害得家人遭遇凄惨的血肉至亲，难道是他的父亲？原来厉南偃对他并非一无所知？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 想要安慰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他知道自己会因为救了自己并不喜欢的许妙妙而不幸遇害，如果他知道那之后生父会把感情转移到许妙妙身上，以他的性格, 肯定会想要从地底下跳出来, 把许妙妙和他本来就很厌恶的生父一起砍死吧？ 宁锦甚至都能想象出厉南偃那个时候会有什么表情, 他一定会阴鸷而厌烦地说：“遗产爱给谁给谁，老子不稀罕！只要别借老子的名义, 都给我滚！” 嗯, 暴躁的少年，为什么她觉得有点心疼呢？ 宁锦心中一时柔软的后果, 就是吃完饭之后, 开始抓着厉南偃一起复习功课。 按照这个世界成功者的轨迹，她是必然要上高中读大学的。那么, 厉南偃也要跟她同步，否则她和厉南偃各奔东西，她还怎么改变厉南偃的命运，得到源源不断的灵气继续修炼呢？ 当然, 顺便看看厉南偃的命运改变之后, 他那个蠢爹和所谓的世界气运之女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也是宁锦比较感兴趣的事。 所以，厉南偃也得上高中考大学, 不能掉队。 厉南偃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宁锦和她面前摊开的课本：“你想干什么？” 上一次这样对他的人是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 班主任的妈妈曾经在爷爷这里看过病，常常说是爷爷救了她的命，班主任觉得自己有责任把厉南偃从不归路上拉回来。然而最后的结果是, 厉南偃用一串鸭蛋打败了班主任。后来，看着厉南偃上了初中，班主任都觉得无比庆幸。 宁锦睁大了眼睛望着厉南偃：“现在是初中三年级，距离中考不到一年了。” “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上不了高中，我以后就要一个人上学啦！” “没有人陪你去看奶奶，也没有人给你做饭！” 看到厉南偃站在对面不为所动，宁锦故技重施，跑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腕摇：“厉——南——偃，南南——” 厉南偃被她抓着手腕，听着她软软的声音，只感觉到一股电流瞬间游走到四肢百骸，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完全不能动弹。 宁锦眼睁睁地看着厉南偃小背心下露出的四肢肌肤变得通红发烫，像是一只煮熟的大虾，还是刚刚出炉冒着热气的那种。 她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哎呀，全身通红的南南真是可爱极了。忍不住想笑怎么办？ 厉南偃被她的笑声惊醒，下意识地用力甩开了宁锦的手，迈开腿就往厨房门口奔去，脑子里只有逃跑这一个念头。 只是刚跳到门口，就听见背后哎哟一声，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就看见宁锦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脸…… 他把她推倒了……厉南偃转身想要去扶宁锦，手伸了出去，却又停在了空中。 刚才那种宁锦拉着他的手，那种滑滑嫩嫩的触感，突然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宁锦抬起头，从手指缝里偷看厉南偃，发现他又呆住了，而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张脸又红了。 她又加大声音“哎哟”起来，厉南偃才猛然惊醒，有点手足无措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你，你没事吧？” “好疼啊……”宁锦发现，厉南偃其实心很软，根本见不得她吃苦头，就越发把声音拖长，装出摔疼了的样子。 厉南偃终于伸出手，却不是去拉宁锦的手，而是从背后抓住宁锦的双臂，一下子就把她抓起来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放了下来。 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厉南偃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手掌下那种迥异于自己粗糙肌肤的触感，好像是透过了他的手心，一下子钻进了他的心底一样，像只小虫子不安分地在他心口钻来钻去，让他情不自禁地绷紧了胸口的肌肤，连呼吸都不敢用力。那种感觉陌生又奇怪，完全无法描述。 宁·沙包·随便搬·锦坐在椅子上，表情有点破裂的趋势。虽然她现在是很瘦小，实力也不是太强，但是也不能让人抓起来掂来掂去的吧？ 又是发嗲，又是装娇，还被人抓着提起来，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厉南偃敢不好好学习！ 厉南偃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小时是怎么过去的。 反正宁锦让他背英语单词，他就乖乖背了，还把刚学的单词全都抄了一遍，标上了汉语翻译……他洗脸洗脚上床睡觉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厉南偃睁着眼睛躺了好久，才算是清醒了过来。他，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得好好理一理。 嗯，其实也没什么对不对？就是宁锦，嗯，太依赖他，太离不开他，害怕她上了高中，他考不上，两个人就要分开，所以才会跟他撒娇逼他好好学习。嗯，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他们俩的以后，没问题，没什么问题。 倒是他反应有点过度，把撒娇的小女朋友推倒在地上，有点不像话。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应该检讨。 但是，他真的不是学习的料子啊。这一点，明天要好好地跟宁锦沟通一下。 不过，宁锦的担心也有道理啊。距离中考不到一年了，她这么认真努力的学习，很有可能考上高中，难道他们真的分开吗？她那么瘦，要是他不在跟前，新学校里有人欺负她，那可怎么办？ 他得想想办法。一个女孩子都知道为他们的将来考虑，他怎么能不负责任呢？仅仅有钱是不够的，还要有忠诚和陪伴。厉南偃并不想和自己那位著名企业家父亲一样，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个渣滓。 厉南偃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他会负责的！ 宁锦修练了一个晚上，灵气在体内不停循环，一点点汇入气运之宝，又再次流入她的身体里。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对气运之宝越来越了解，对于自己和世界的联系也有了进一步的感知。这具身体的天赋，比她想象的更好。 仍旧是在天光刚亮的时候醒来，推开窗，厉南偃和平时一样在晨练。 只是眼睛下面有些青黑：“早啊，南南~”宁锦想起昨天晚上厉南偃动辄脸红的纯情样子，语气就带上了调侃。怕是被她调戏了一把，昨天晚上都没睡好。 厉南偃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早。” 表情很淡定嘛。宁锦洗了脸去做饭，吃完饭走的时候，还给厉南偃布置任务：“把昨天晚上背过的单词再背一遍啊，我先去学校了。” “好。”厉南偃十分配合地回答，宁锦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看见厉南偃的嘴角抽了抽，就背着书包跑了出去。逗一逗小朋友，太有意思了。 宁文秀看见宁锦坐下，就开始跟她分享消息——宁锦拜托她和成敏两个人帮忙看着她家房子的动静。 宁锦在学校，不可能知道况玉美什么时候卖房子，但是她可以发展小探子啊。成敏和宁文秀听说了况玉美可能把房子卖了，把钱自己拿着不给宁锦的时候，都十分不平，也很主动地接下了监视她家房子动态的任务。 况玉美要卖房子，必然要带人去看，绝对不可能躲过村里人的目光。成大全是村长，人家买房子肯定要通过他；洪克明现在是成宁村首富，消息也是灵通得很。成敏和宁文秀只要留心点，况玉美卖房子的动态就不可能瞒过宁锦。 果然，正如宁锦所预料的那样，宁爱军夫妻根本不甘心放弃房子，哪怕是一个包着脚、一个包着头，也要带着人把况玉美留下的锁撬开，继续入住。但是宁爱军的运气太差，三天两头出意外，动不动就要去医院，况玉美就又带人来把他们留下的锁撬了，换上自己的。 最后闹大了，民警当场把宁爱军夫妻铐起来带走了，因为他们把况玉美打伤了…… 宁锦看了一阵子热闹，就把注意力转回到了学习上，因为第一个月的月考马上就要到了。 这一个月来，宁锦非常用功，基本上把小学数学疏通了一遍，初中数学也开始复习，感觉已经摸到了门径。至于语文、英语、史地这些，她的记忆力很好，也完全能够理解。物理化学也可以凭着记忆提高。 倒是厉南偃，在被她催逼着学习之后，非常认真地跟宁锦谈了他的计划。 “宁锦，你想考哪个高中？” 宁锦：“哪个高中最好？” “一高。”一高每年都有三到五个考生考上重点大学，一本上线十几个，在整个市里算是最好的高中了。 “那我就考一高。”原主死前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学校，宁锦当然不会放弃。 厉南偃：“我想过了，我的文化底子太差，考上一高的把握不大。”不是不大，而是很小。“但是我可以去报体育生。”他的篮球打得不错，身体素质也比很多正规的体育生更强，在这方面有优势。 “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厉南偃低着头说。宁锦看见了他露出的耳朵上集中的血色。 那么严肃的语气和这么可爱的耳朵，真的很想摸摸他的头呀，小朋友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宁锦遵从本心，笑眯眯地摸了一把。 厉南偃腾地跳了起来，飞快地消失在了屋门外。 第27章 月考 夜深了, 省道上某偏僻路段，三辆大货车呼啸而过，留下一地抱着胳膊腿哀嚎的大汉。 坐在第一辆货车驾驶室里的厉南偃一脸漠然地用戴着白色棉线手套的手, 擦拭着手中钢管上残留的血迹，然后把手套扔到角落里，把钢管插在了座位下。 开车的司机身形魁梧, 剃着光头, 脖子后面鼓起一个大包, 满脸横肉，看起来很是凶神恶煞。可是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小老板, 司机却是一脸敬佩。 “厉哥, 您是这个。”司机对厉南偃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一只手拿起香烟盒, 墩出一根过滤嘴香烟递给厉南偃。 大家都知道跑长途赚钱, 可是谁知道他们每次出门都是冒着什么危险呢？二十四小时轮流开车、吃喝拉撒都没个点儿就不说了，最可怕的就是这路上随时可能遇到车匪路霸, 一不小心就是人死财亡！ 有的地方干脆是一个村儿都是靠着拦车为生，就在穿村而过的省道上设个路障，甚至让小孩妇女坐在路中央，看你敢不敢撞过去。不敢？不敢就停车。只要一停车, 路边呼啦啦就是一群大汉冲上来, 那时候生死就在别人手里了。 有点良心的，抢了钱就放人走。没良心的，抢钱抢货抢车抢油然后杀人灭口——反正出事的基本都在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 根本没人知道一辆车几个人的下落。 他们这条运输线路硬生生是靠着钢管砍刀打出来的，每个月送一趟货，就像是闯鬼门关。像他们这次收了三大卡车的粮食往省里送, 车上兄弟们都拉了十几个，碰见那胆小的，只要往外伸出头挥着家伙吼几声，那些人都吓得把路给让开了。 但是刚才那种狠的，就像刚才那个村里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穷怕了，二三十号人不要命地往上冲，实在是让人头痛。也亏的是厉哥亲自带队，一根钢管就把大部分人都干翻了，否则他们十几个人说不定都得留在这儿。 光头司机看着厉南偃抽出香烟夹在耳后，然后一弯腰从座位下掏出了一本书！ 在光头司机震惊的目光中，厉南偃翻到自己折了页的地方，开始低声背单词。 今天接货、装车、跟车、调度，以及提前准备短兵相接，花了太多时间，根本没有来得及背单词。这个地方过去之后，基本上也没什么敢闹事的村儿了，他得复习一下，免得回去了宁锦问他的时候，他什么都答不出来，她肯定会失望的。 厉南偃可不会忘记他出门的那天，宁锦握着他的手腕久久凝视他的情景——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中映着他的脸。厉南偃鼓起勇气直视她，把这一幕深深铭刻在了心底。 她的眼神中有惋惜，有不舍，肯定是担心他在外面会遇到危险。 她真的很在乎他。 厉南偃勾起了嘴角。他会把她的心意记在心底，对她答应过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 “好好开车。”厉南偃瞥了光头司机一眼，光头司机连忙双手抓紧方向盘，心中却更加敬佩小老板了。能打架，能读书，以后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 厉南偃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行踪，离开之前，他非常坦诚地告诉宁锦，自己要带着车队去省城送货。他收了县里的粮食、花生，送到市里也有人收，但是去省里价格高。他赚的就是这个差价，这个辛苦钱。 返程的时候，再从省里接下带货的生意，同时也拉一些日用百货，回来批发给县里各处杂货公司。 当初爷爷得了癌症没有钱去大城市治疗，厉南偃一直深以为恨，为此休学一年，一点点攒下了这个长途车队的雏形。现在车队有三辆大卡车，其中他占了百分之六十，几个司机和押车的兄弟合伙分了百分之十，另一部分则是省里那头接货的公司所有，双方合作，各有所获。 其实他如果放弃学业，专心去跑车做生意，应该会更快扩大规模，挣更多的钱。但是爷爷和奶奶都是书香门第出身，一直希望他能好好读书，厉南偃不想让奶奶失望。 宁锦听了他的发家经历，也对他肃然起敬。那个时候，厉南偃才十几岁吧？一介凡人，无依无靠，全凭着一腔孤勇杀出来一片天地，如果放在仙景大世界，绝对能成为一方枭雄。 当时宁锦突生感悟，握着厉南偃的手腕，仔细感知他的体质天赋，发现他竟然真的有灵根！而且还是极其罕见的天生变异冰灵根！ 宁锦直视着厉南偃，心中不禁惋惜，要是在仙景大世界，各大宗门肯定会抢着要这样的天才弟子，只可惜这个世界连灵气都没有，厉南偃注定只能当一个凡人…… 真是可惜，否则他肯定是洞玄宗内门核心弟子！ 厉南偃跟着车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时分了。要是以前，他也就在他们当做仓库的院子里随便滚一滚，将就着睡一夜了。但是这次，他背着书包，借了辆自行车就飞奔回了北正村。 村子里一片漆黑，连狗都睡着了。 厉南偃从翻过高高的墙头，刚从墙上跳下，宁锦就感觉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厉南偃明明已经去了外地，她却还是能时不时地得到灵气补充。今天晚上，她心境空灵，灵气周转如珠，仿佛和整个世界都融为了一个整体。周围数百米内发生的一切，都投映在她的心底，如同亲眼目睹。 而厉南偃跳上院墙，悄然落地的动作，更是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宁锦脑海中。 厉南偃开了院门，把自行车搬了进来，自己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一切，才去房中休息。而宁锦很快又沉浸到了修炼之中。 她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一些玄妙的东西。 *** 月考的日子在学生们各自不同的心情中来到了。 所有学生都把桌斗朝前翻过去，各种资料都收起来，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等着老师发卷。 在仙景大世界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的宁大小姐，也无法控制地感到了一些紧张。 凡人的幼年期，压力真的也不小啊！ 班主任在给别的班监考，但是还是抽出时间跑到窗外监督，看看三二班的学生考试态度。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这一次，厉南偃没有十五分钟就交卷——至少他过去看的时候，已经开始考试半个小时了，厉南偃才把卷子丢到讲台上。 而且，以前厉南偃提前交卷的时候，脸上都是桀骜不屑，现在表情居然有点凝重。难道他也觉得这样的表现不太好？王智衡心中生出一丝喜悦，如果他能知耻而后勇，发愤图强，说不定复读一年，还能考上一个高中呢！ 这次考试八门课，拉拉杂杂地考了好几天。三二班的学生都感觉到了厉南偃的变化，却很少有人发现宁锦的不同。 以前宁锦不会做题，也要坐在座位上，把卷子上能写的都写了，不会的也随便发散填上一大段不搭界的内容，硬扛到考试结束。而现在呢，她仍旧是到考试结束才交卷，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宁锦自己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开始的紧张在语文考试结束之后，就消失的差不多了。语文比她想象的容易一些，就是作文她有点摸不到边，“十年后的我”，想象自己十年后是什么样子，要求写五百字。 宁锦觉得，按照现在的灵气收入量，十年之后，她肯定修炼有成。她现在已经距离筑基不远，如果筑基顺利的话，十年后，她肯定还是保持着青春模样，很多法术都小有所成。在这个世界里，她虽然不能呼风唤雨，却也足以笑傲天下。 要是修炼顺利的话，她学习绝对也会一日千里，赚钱也不会太难，到时候她就算是上了这些凡人心中的高等学府，也不会把求职工作挣钱养家当成主要事业，而是要好好修炼，最好是能够和老祖恢复联系，争取早日飞升。 但是这些话要是写在卷子上，那些改卷的老师肯定笑她脑子有问题。 所以宁锦非常辛苦地回想着班主任在政治课上讲的“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用那些自己并不熟悉的词汇描述了一个十年后人类的生活。 不过，语文也就是作文有点难，其他都很容易。所以宁锦考完之后，反而松了口气。 但是接下来的数学考试，差点让她抓狂。她根本就看不懂最后那道二十分的应用题！题目都看不懂，更别说正确解答了！ 于是，宁锦定了定神，一脸冷艳地在应用题下面写了一个“解”，冒号…… 好在打击宁大小姐自尊的课程并不多，英语更是让她觉得简直是在给她送分，历史地理完全轻松，物理化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政治嘛，是她最喜欢的一门课！ 最后一门结束后，宁文秀抓着宁锦哀嚎：“天啊，我不知道这次有几门能及格啊！好难好难好难！” 宁锦安抚地拍拍她：“你是体育生，好好练专业课就行了。” 许妙妙一脸微笑地走过宁锦身边：“宁锦，你考得不错吧？我看你每张卷子都写得满满当当的。” 边上几个同学都笑了起来，谁不知道谁呀。要是写满卷子就能得高分的话，全校第一还有向飞宇什么事儿啊！他们都能考八个一百！ 第28章 有钱 宁锦有几斤几两, 三二班哪个人不知道？哪怕这一个月，宁锦理了头发，换了衣服, 比以前漂亮了，学习看起来也认真了很多，但是如果说这样就能够让每次考试都排在倒数三名之内的宁锦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许妙妙的笑, 只是换来了周围一群学生的哄笑。 滕家欢挪了挪身子, 看了看靠着墙转笔的厉南偃，还是把心里的那句嘲讽压了回去。虽然他害怕宁锦算命准, 害怕厉南偃揍他, 但是他还是可以在心里大声呐喊：厉南偃倒数第一，宁锦倒数第二, 他滕家欢倒数第三, 这是三二班两年来几乎没有改变过的格局，就像是向飞宇的全校第一从来没有变过一样！ 想到这里, 滕家欢望了望坐在第三排中央的杨丽君，那是他心中的女神。哪怕是遭遇了那样可怕的事情，她还是坚持来上学，认真学习, 只看她的背影, 滕家欢就觉得心中充满了勇气。 宁锦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没有人生经验的学生们可能会觉得许妙妙不过是随口一句话，但是在宁大小姐耳中, 却听出了许妙妙隐隐的敌意。 她再次凝神注视许妙妙，观察着许妙妙额头那堂皇明亮的气运。既然和许妙妙注定成为敌人，就要从许妙妙最大的倚仗入手, 仔细观察，寻找突破口。 这仔细一看，果然让宁锦看出了一些异常。 在灿若天光的气运云团中，却有些细微的云气痕迹，与周围的气运并不和谐，仿佛是纤细的蛛丝在空中飞舞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无视。 也幸亏是宁锦这些天灵气绵绵不绝，修炼日夜不怠，和气运之宝的交流十分频繁，对于气运的理解不断进步，才会发现了这样很容易被忽视的细节。宁锦能够感到，那些痕迹，有着与许妙妙本身气运不同的气息……倒像是其他人的气运，汇入了许妙妙的气运之中？ 许妙妙一直留意着宁锦，见宁锦盯着自己，眼神深邃，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她本能地转过头去，躲过了宁锦的目光，和几个女生说笑着离开了教室。 宁锦若有所思，目光在许妙妙周围的几个学生额头扫过。果然发现了许妙妙气运中那些细微的气息，正是来自她们身上。也就是说，和许妙妙走得近了，会不知不觉地被她吸走一些气运？ 宁锦在仙景大世界见过气运之子，老祖并不鼓励宁锦去和他们结交。老祖说，气运恒定，彼多此必寡。气运之子气运冲天，自然会有一些人一路倒霉，这种人往往就是气运之子身边某些对他来说不是特别重要的人。 比如说，和气运之子一起组队进秘境探索，队伍非常好运地遇到了天材地宝——但是，天材地宝可不是伸手就能拿到的，要么有伴生妖兽守候，要么同伴邪魔拼命来抢。同伴死了，气运之子经过磨难危险，却得到了天材地宝、法宝秘籍……这些同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老祖不让宁锦靠近这些气运之子，就是不想她成为气运之子冲天而起的踏脚石。 这么想来，在原书里，厉南偃可不就是一个给许妙妙送好处的大踏脚石？而三二班的很多学生，大概就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踏脚石吧？ 如果不是气运之子的亲人、爱人，最好还是离他们远一点以保平安。 “明天带你去县城。”一张草稿纸被推了过来，宁锦抬眼，就看见厉南偃正低头看着自己。 一连考了八门课，学校给大家放了一天假，老师们改卷，学生们休息。宁锦原本打算就在厉家修炼复习的，没想到厉南偃居然还有安排。她在草稿纸上画了个问号，去县城干什么？ “买衣服。”天气凉了，宁锦又把那套旧校服穿上了身。她这些天修炼有成，已经不畏凉意，可是看在厉南偃眼里，却是心中很不舒服。他有钱，比这县里几乎所有人都更富裕，怎么能让她这么将就？ 再说，刚才许妙妙说的话他也觉得有点不对，而且宁锦嘴角的弧度明显带着冷意，很显然被许妙妙说的生气了。带她去买新衣服，她应该就会开心了吧？ 宁锦歪头看着厉南偃，厉南偃不自觉地就绷紧了脸。 不管许妙妙怎么蹦跶，厉南偃额头气运中的黑色已经越来越少，现在已经比最开始少了将近三分之一了。只要她坚持下去，终有一天，厉南偃会摆脱踏脚石的悲剧命运，海阔天空任他遨游。 宁锦嘴角的微笑加深，看看教室里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就把头往厉南偃跟前凑了凑，小声说：“南南，你怎么这么好呢？” 厉南偃的脖子都红了……过了好大会儿才僵硬地把头转了过去，留给宁锦一个后脑勺。 对着墙壁，厉南偃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嘴角都翘成了什么样子。 宁锦猜到厉南偃有钱，但是却不知道他多有钱，直到厉南偃带着她去了县城最贵的商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连冬天的棉衣棉鞋都买了两套，她才从结账的数额知道，厉南偃不是一般的有钱。 毕竟杜大伟夫妻都算是赚得不少了，可是他们夫妻俩一个月赚的，也没有厉南偃这一次给宁锦买衣服花的钱多。 尤其是两百块多块的羽绒服，在这个县城里就算是很奢侈的衣服了，厉南偃竟然直接给她买了两件。 售货员显然对自家的牌子很自豪，说这是世界知名品牌，大城市的小姑娘都喜欢穿，又时尚又保暖又轻便，比咱们这儿的棉袄高档多了等等。厉南偃看她推荐的两件，一黑一红，一长一短，宁锦穿上都很好看，就直接拍板全都买了。 宁锦看着他额头上黑气一点点缩减，笑着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袋子都挂在了厉南偃身上，有一种回到了仙景大世界的错觉。 “等我赚钱了，也给你买衣服！”虽然说厉南偃这么做对他自己有更大的好处，但是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所以他的行为都是发自本心，这一点，宁锦完全明白。 心意，比金钱和衣服都更可贵。也不枉她决定不计外界评价，不怕别人说三道四，费尽心思来改变他的气运。 厉南偃看看自己双臂上大大小小的袋子，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皱眉。 “奶奶身体怎么样了？我能去看看她吗？” 厉南偃看了宁锦一眼：“你要去吗？”其实奶奶已经说了好几次想见他的“小女朋友”了，但是厉南偃害怕宁锦害羞胆怯，一直没提。 虽然宁锦平时胆子很大，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被他的眼神和表情吓到，可是她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跑去见家长，总是会怕的吧？厉南偃不想勉强她，等什么时候宁锦自己想见奶奶了，他再带她去。 宁锦点了点头：“奶奶喜欢什么？我要准备点什么礼物比较好？”以前容奶奶昏迷也就算了，现在去拜访，就得懂事有礼点儿才行。 厉南偃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用，你去了她就很开心了。”奶奶最担心的就是她走了之后，留下厉南偃一个人在世界上孤零零的，才会一次次扛过危险，睁开眼睛，就是放不下。 奶奶身体不好，厉南偃又经常要处理各种事情，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宁愿出高价让奶奶在医院住单间养病。在医院里有医生和护工照料，奶奶才会一次次转危为安。但是厉南偃有感觉，奶奶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就是钱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所以在期待奶奶留得更久的同时，厉南偃也希望如果奶奶要走，也能走得放心。 宁锦这么好，奶奶见了，肯定会喜欢。 虽然厉南偃坚持不用带礼物，宁锦还是做了个芹菜红枣汤，提着饭盒跟厉南偃一起去医院看望容奶奶。 果如厉南偃所说，容奶奶看见跟在厉南偃身后的宁锦，眼睛就亮了，让护工把她的床头摇了起来，笑眯眯地对宁锦招手让她过去。 宁锦这具身体原本有些面黄肌瘦，但是这一个月以来，在厉家吃得好，宁锦又每天修炼，一张小脸白嫩精致，眸光湛然，看得容奶奶十分满意。眼神正，人品好，这就是最好的！ “奶奶，我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是问了医生，听说芹菜红枣汤对您的身体有好处，就炖了一份给您带过来了。”宁大小姐对于哄长辈开心非常熟悉，乖巧聪明又正派，完全没问题！ 当然，她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在容奶奶这里装乖巧，而是想要回报厉南偃，把容奶奶的身体滋养一下。 容奶奶看着宁锦的笑脸，喝了两小碗芹菜红枣汤，发现宁锦的厨艺不错，心里就更高兴了。再看看站在病房门口，好像一脸不在意，却总是时不时偷偷瞄宁锦几眼的孙子，容奶奶心里差点乐开花。 以前她还担心厉南偃只知道练武，到三十岁都不开窍，一辈子当个老光棍呢，现在看来，老天爷还是有眼的！ 看容奶奶情绪很好，宁锦找了个理由，说自己学过按摩，主动要求给她按摩一下头部。容奶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管宁锦是不是真的会，她都想好了，等会儿只管夸就行。小姑娘有这份心意，不嫌弃她人老邋遢，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宁锦站在容奶奶床头边上，十指弯曲，轻轻地揉搓着她的头部。按摩只是掩饰，真正起作用的是她输入容奶奶头部的灵气。 她并不敢用太多灵气，只是让这些细弱的灵气在容奶奶头部的血管经脉中缓缓流动，在那些淤血堵塞的部位慢慢堆积，一点点滋养修补着那些受到损害的血管。 容奶奶原本只是想配合一下，没想到宁锦轻轻揉搓之下，却有一股股暖流在头部流动，感觉特别舒服，她不知不觉地竟然睡着了。 第29章 恶意 十月份, 田野一片空旷，农村开始有不少人闲了下来，三五成群地蹲在村口吹牛聊天。厉南偃骑着摩托车从乡道上飞驰而来, 后座上是粉蓝色毛衣浅色牛仔裤的宁锦。摩托车速度不减，驶入了村中。 不知道是谁，盯着厉南偃背后的宁锦, 啧啧了两声, 意有不平：“老子连个对象都没有, 这小毛孩子都带着小姑娘满地里跑了。”才十五岁吧？就带着女朋友骑着摩托车，风光得很啊！ “哈, 你要是也买台摩托, 保证有姑娘跟着你跑。” “别看人家年纪小，人家这收粮食的摊子可不小, 咱们县城全都是他在搞。你们想想, 前两年还有那些外地来的人收粮食，这两年还见过吗？”人群中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说。 被他这么一提醒, 众人才发现确实如此。以前大家交完公粮，多余的粮食瓜果要么自己去县城卖掉，要么卖给上门收的外地商人。可是这两年却完全没有见到外地人，全都卖给了厉南偃。 “那他可不少赚钱。”过了半天, 有人幽幽地说, 语气中带着羡慕。 “你以为收粮食是容易的？要是钱这么容易赚，谁不去干？”也有人比较理智。跟农村这些老人妇女打交道，可不是个容易的事儿。外地收粮食的人, 被老人或者妇女小孩碰瓷，坐在地上撒泼讹钱，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厉南偃也不是没遇到过。 再说了, 收粮食都要自己先垫钱，然后送去上家那里，不认识人没资金，也干不了啊。 一群人沉默了片刻。 “唉，人家自己有房子有车子，家里肯定还有老容大夫留下的存款，自己会赚钱，长得也比你帅，小姑娘当然喜欢。”房子是新的，原来的房子在村里，后来容老大夫去世后，厉南偃就找人在村边上盖了新院子，离村子几百米。车子更不便宜，差不多抵上他们一年的收入了。 “呵，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有钱有房子有什么用？”最开始发牢骚的男人紧盯着厉家的方向，冷笑起来，“以为人人都是丁五那么胆小？你别看他在咱们村里横，真要是碰见狠人，说不定跪在地上叫爷爷，人家都不放过他。” 厉南偃当然听不见这些人的议论，但是就算是听见，他也不会放在心上。自从爷爷出事后，村里受过爷爷帮助的人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给他和奶奶出头开始，他就明白了，这些人的存在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他把车子放在院子里，端了水盆，一点点擦拭着，直到整个摩托车锃亮锃亮为止，神色宁静。 今天在医院里，奶奶和宁锦的相处很好，他站在一边看着，心里说不出的温暖，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宁锦对他太好了。 厉南偃当然明白，宁锦对奶奶的关心，哄奶奶开心，给奶奶按摩，都是因为他。 所以，当宁锦用超人的记忆力，将这次考试的所有卷子都复写出来，跟他一起一点点复习知识点的时候，厉南偃前所未有的配合。哪怕实际上，他大部分都听不懂。 宁锦早有准备，又拿出了在县城新华书店买来的小学综合测试卷，让厉南偃去做。 和宁锦小学知识基础扎实不同，厉南偃的小学知识就已经有了很多缺失。宁锦想要知道的就是他的真实水平，然后针对性地给他补课。就算是体育生，也是有文化课分数线的啊。 看着厉南偃明明很痛苦，耳朵都要耷拉下来却还是打点精神答应好好复习的样子，宁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厉南偃就是有点小别扭，实际上真的很乖啊。如果他能生活在一个充满爱和温暖的环境里，他肯定是一个阳光小天使。 厉南偃僵硬了脖子，等宁锦把手从自己头顶挪开，才愤愤嚷着：“男人头，女人腰，都不能乱摸，懂不懂？” 宁锦斜着眼睛对他笑：“你懂？那你跟我讲讲，女人腰怎么了？”小毛孩子，还跟她装深沉呢。 厉南偃哑口无言，看了宁锦几秒钟，哼了一声拿着卷子走了。他也是在外面听别人说的，具体啥意思，真的不太懂。 丁帆听说厉南偃回来了，颠颠地跑过来找厉南偃去打台球。 然后发现自己被拒绝的原因，竟然是厉南偃要做卷子。丁帆一脸的怀疑人生，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厉家。 厉南偃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在家里做卷子的感觉有点新奇，不过认真思考然后解决题目的时候，那种满足感也是前所未有的。这和他自己练武有所突破的感觉，有点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到处都是讨论试题、对答案的学生，许妙妙坐在最后一排，神情平静中带着得意。 她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自己带着锦鲤属性。靠着她的好运，原本住在深山里的许家，现在已经从赤贫变成了小康，许妙妙自己也成功地从山中那落后简陋的学校转到了靠近县城的三中。 来到三中的第一场考试，许妙妙当然想要一战成名，为之后得到更多的关注和资源，成功考入最好的一高奠定基础。 所以在一进校，许妙妙就一直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着要考个全校第一名。她有经验，这样会帮助她心想事成。 就像当初三婶怀孕的时候，她看不下去三婶凭借据说会是个儿子的肚子就天天欺负她妈，心中想着让三婶流产，果然不到一个月，三婶就摔了一跤，流下了一个刚刚成型的男胎。 三婶再也威风不起来了，还被奶奶骂了个狗血淋头。 奶奶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孙子，孙女足足有四个，心里就盼着三婶给她添个大孙子，听人说三婶这肚子里准保是男孩后，差点把三婶捧到头顶上。 三婶流产后，奶奶堵着三婶房门骂了一个下午，说给三婶吃的那些好东西都白瞎了，把三婶气得在屋里哭，可是一家人谁也不帮三婶说话，谁让三婶当初仗着肚子把所有人都使唤了一个遍呢？ 许妙妙知道，她的念头越强烈，坚持时间越久，实现愿望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次考试再次证明，她的想法没有错。 第一门语文考试卷子发下来的时候，许妙妙一眼就看到卷子上大部分的知识点都是自己刚刚复习过的，而作文题目直接就和她刚刚背过的一篇范文重复了。当时她就放了心。 果然，数学卷子上最少有一半都是她刚刚复习过的，最后一道二十分钟的应用题，和她看过的复习题极其相似。 接下来的各门考试都是这样，如果这样都考不了全校第一的话，许妙妙两辈子的书就都白读了。 她抬着下巴，嘴角带着微笑，等着班主任来宣布成绩。 等她考了全校第一，就不信厉南偃还对她这么冷漠。 许妙妙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后门边上的宁锦，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厉南偃对宁锦不太一样。而且宁锦看她的眼神，总是让许妙妙莫名心虚，仿佛她的秘密都被宁锦看穿了一样。 还有人说，宁锦会算命——许妙妙轻轻咬了咬下唇，不知道别人信不信，但是许妙妙经历了穿越的事情，对于这种怪力乱神已经不敢说必然没有了。要是宁锦真的会算命，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身上的奇异之处？万一宁锦要是对人说了，可就是个大麻烦。 许妙妙眼神闪烁，如果宁锦消失的话就好了…… 宁锦眉心突然一震，气运之宝自己运转起来。这是气运之宝感受到恶意自动运行的反应。宁锦不动声色，缓缓将灵气输入眉心。 在仙景大世界时，她没有灵根和灵气，只能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情况，小心提防，同时让气运之宝自动反击。但是现在不同往日，她已经能够主动使用气运之宝的大部分功能，包括寻找这种恶意的来源。 气运之宝中多出的一缕外来气息，宁锦一眼就认出了它的主人。许妙妙！ 难怪气运之宝反应这么强烈，原来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对她心生恶意，而且绝对不是一般的不喜欢，最少也要涉及到人身安全程度。 宁锦心中冷笑，她还没有对许妙妙动手，许妙妙倒是莫名其妙先对她有了杀机。看来不做点什么，她还真对不起气运之子的看重呢。 王智衡走进教室，一脸喜气。 “同学们，考试成绩出来了！”他抱着一摞政治课卷子，笑容满面地把卷子放在讲台上，让学习委员和课代表一起把卷子发下去。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学生们伸长脖子，彼此张望着，打探着别人的成绩，对比着自己的卷子。当然，像滕家欢这样，明知道自己考不出什么好成绩的，就兴致缺缺，趴在课桌上等待着宣判。 “啊，许妙妙，你考了98分！”有人惊呼着，“这么高？” “是吗？还好吧。”许妙妙保持着平静的神情，微笑着回答。 政治课的知识点全都是她背过的，她没有来得及复习的基本上都没有出现在卷子上。当时考试的时候，许妙妙就感觉到这门课的成绩会不错。 “许妙妙，你真是太厉害了，能不能跟我讲讲你是怎么复习的？”前面的男生一脸钦佩地看着她。 “其实没什么秘诀，就是多看多背多记啊。”许妙妙笑，“我就是记性还可以。” 王智衡满意地看着许妙妙，嗯，大方乖巧成绩好，还知道不骄傲，不错不错。 他用黑板擦敲了敲桌子：“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在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中，王智衡大声说：“咱们班的许妙妙同学，这次考出了总成绩764的好成绩，成为了全校第一名！让我们为她鼓掌！” 第30章 成绩 王智衡大声宣布, 许妙妙八门课总分764，全校第一。三二班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呆了，片刻安静之后,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各种震惊的声音。 “764？全校第一？许妙妙？天啊！八门课，只扣了二十多分！每门课都是九十多！天啊，太厉害了吧！” “那向飞宇呢？他考了多少？”有女生大着胆子问班主任。 “三一班的向飞宇同学总分761, 比许妙妙少了三分, 这次是全校第二。”王智衡笑眯眯地回答。 他心情很好, 被迫中途接手三二班的气闷，终于消失了大半。许妙妙如果能够继续保持这个成绩, 中考时候考上一高, 排名靠前的话，他的履历和奖金也都会有很大提高。 听了王智衡的话, 班里更多人惊叫出声, 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许妙妙。 向飞宇从初中一入学就稳稳占据全校第一的宝座，从来没有失手一次, 这次居然被一个转校生打落马下，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沐浴在大家震惊佩服仰慕的目光中，许妙妙努力保持着平静的微笑，心中却是十分得意。她就知道自己会心想事成, 绝对不会有意外！ 许妙妙不露痕迹地向着左边看去。她倒要看看, 厉南偃听到了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看看他是不是还看不上自己！ 可是一转头，她眼中的得意就差点崩碎——厉南偃根本就没往她这个方向瞅，他正低着头, 和宁锦的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许妙妙心底的火焰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全班的人都在为她震惊意外, 为什么厉南偃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她哪里比不上宁锦了？ 许妙妙这两天也没闲着，旁敲侧击地向不少人打听了，对于宁锦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那就是一个家庭贫穷破裂学习成绩落后性格懦弱一无是处的女生，在整个班级里都处于生物链的最底层，任人欺凌不敢反抗。 可是就是这段时间，宁锦突然变了，剪了头发，换了衣服，还好像拥有了特殊的算命能力。别人或许不会仔细去想，可是许妙妙是一个穿越者，第一反应就是宁锦和她一样换了灵魂！ 一个世界里怎么能有两个穿越者？宁锦的存在对她来说本来就已经是一种潜在的危险，更何况她现在还牢牢霸占住了厉南偃，许妙妙更加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 厉南偃很帅，许妙妙第一眼就看中了他的颜，尤其是他那种桀骜不驯的眼神和冷漠无情的姿态，更让她有一种挑战的欲望。 她并没有想过和厉南偃恋爱结婚白头到老这种事，只是想要在青春花季的时候，拥有一段美好的经历。这段经历也许维持一年，也许不过数月，但是时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倾心于她，她从他的生命中翩然而过，留下一片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 厉南偃对她不假辞色也就算了，这种反应符合他冷漠的人设，许妙妙能接受，也有信心能够攻克这个堡垒。但是许妙妙不能忍受的是，厉南偃居然对宁锦不一样！不用说，这肯定是因为宁锦也是一个穿越者，在背后用了什么手段才达到了这样的效果。 这一点才是许妙妙最不能忍受的！ 许妙妙脸上保持着微笑，眼神却带着冷意。她刚想在心中凝神默念，就听见班主任在讲台上叫她的名字：“许妙妙，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总结一下自己的学习经验，开班会的时候跟大家分享一下？” 这种事情许妙妙从来不会拒绝。她从这几年的经历发现，喜欢她认可她的人越多，她的锦鲤属性越强大。 “好的，王老师。”许妙妙站起身来，环视教室，脸上的笑容分外亲切美好，“我一定会好好总结，希望能够对大家有所帮助。” 王智衡对她的态度非常满意，在讲台上点头。向飞宇学习好，但是性格就有点孤高冷傲，在这点上，许妙妙的表现就太好了。 “这次考试，咱们班有的同学表现很好，进步很大，但是也有些同学显然就没有努力，根本没有把即将到来的中考放在心上……”王智衡虽然年轻，但是唠叨起来明显具有政治老师特有的职业优势，滔滔不绝，从大局到个人，从现在到未来，理论联系实际，痛心疾首。 看着下面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动弹的学生，王智衡终于说到了重点：“就像咱们班，不仅有许妙妙这样优秀的同学，还有宁锦这样知耻后勇发奋图强的同学，都值得大家学习啊！” 啊？今天班主任带给大家的意外太多了吧！ 许妙妙考了全校第一当然值得学习，宁锦又有什么资格被班主任用这种语气表扬，提出来当成榜样？ “宁锦同学这次考试成绩进步非常大，堪称神速！”王智衡把手中的成绩单抖了抖，“她八门课总分673，平均分84.125，全班排名第十六，全校排名第五十九！” 这可比许妙妙抢走了向飞宇全校第一名的消息更加不可置信。毕竟宁锦已经和他们同学两年，这两年里几乎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的位置，上学期末还考倒数第二，这学期开学一个月就变成了全班前二十名？怎么可能！ 宁锦正在跟厉南偃对政治卷子。厉南偃看着宁锦卷子上大红钢笔勾出的“94”两个数字，再看看自己卷子上两个同样鲜红的数字“39”，眼神有些复杂。 他依稀记得，上学期期末考试，他和宁锦的成绩还相差无几，两个人的名字在班级成绩单上还是邻居。可是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距离一下子就拉得这么大……不过，别人不知道，厉南偃却是亲眼看着宁锦是怎么认真复习的，她的成绩都是自己一点一滴背诵抄写提高起来的，没有任何水分。 厉南偃对于宁锦更增加了几分钦佩。 就在这时，班主任提到了宁锦的名字，刚刚才还都在看许妙妙的学生们，再次把目光聚焦在了宁锦身上。 和对许妙妙全然震惊钦佩的目光不同，看向宁锦的目光有惊讶也有怀疑。 有人小声嘀咕起来：“保准是抄的。” 一门课提高也就算了，一下子八门课成绩都上去了，从倒数跳到前二十，一个月的时间怎么能够做到？ 也只有抄袭才能解释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了。 厉南偃练武多年，耳聪目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句话，望向那个男生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考试的时候，他就坐在宁锦身边，宁锦要是抄袭，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睛！可以说，他比监考老师都更清楚宁锦有没有抄！ 有同样想法的学生不在少数，有人开了口，后面就难免有跟着附和的：“就是，抄出来的成绩有什么好表扬的？” 说的人多了，王智衡在讲台上也听见了。他笑了笑，这个问题在教学办公室就已经讨论过了。老师们又不是傻瓜，不可能学生们都想到了他们却想不到。公然让抄袭出来好成绩的学生上榜，这不是对学校和教师的公开嘲讽吗？ 所有人总分出来之后，许妙妙和宁锦这种成绩出乎意料的学生，立刻就被教研主任下令把八门卷子都调出来，亲自重审，然后全教研室集体公开讨论，给出意见。 别的不说，政治卷子就是王智衡改的。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改卷子的时候，就对这份卷子印象深刻。 并不是因为卷子分数多高——宁锦政治考了94分，在她的八门课中算是比较高的分数，但是和其他优秀学生相比，比如许妙妙的98分，复习班第一名刘晓娟的99分，就不是特别突出了——王智衡印象深刻是因为宁锦在回答综合应用题的时候体现出来的思路和大局观，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初中生，倒像是一个人生阅历丰富的中年人。 历史和地理这两门课的改卷老师也有同样的感觉。说起来，这两门课宁锦的分数也都不错，历史96，地理92——史地政，是宁锦这次考试成绩最好的三门，把她的整体成绩一下子拉高了。 其实只要仔细阅读宁锦这三门卷子的综合应用大题答案，就能根据经验得出结论，这不可能是抄出来的答案，因为如果这个答案和其他任何一个学生的标准答案都有着明显的不同。 “除非是教室里有一个六十岁的老鬼魂替她答题。”喜欢看奇闻灵异小说的一个老师开了个玩笑。 大家哈哈一笑，都认同了最后的结论，那就是宁锦并没有作弊。教研主任也向三二班的任课教师进行了询问，老师们一致反映，这一个月以来，宁锦确实是认真了很多，被赶出教室罚站的次数明显减少。 只有数学老师摸着自己的头顶，悻悻然地说：“数学才考了70分，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史地政都是副课，考那么高有什么用？偏科这么厉害，到了高考还是要吃大亏的。 不管个别老师有什么意见，反正老师们已经下了结论，宁锦的成绩没有问题。教研室主任还专门跟王智衡谈了自己的建议，如果宁锦真的是靠着一个月的努力就把成绩提高这么多的话，这个学生的天赋一定很高，如果抓紧时间，督促她继续努力，绝对也是个好苗子，让王智衡一定要鼓励她。 王智衡怀着这种念头，怎么会允许大家的这种猜忌破坏宁锦的学习积极性？他非常坚定地在讲台上大声宣布：“宁锦同学的成绩，经过各门教师的共同检查，确定没有任何作弊的可能，请大家不要用这种眼光看待同学的进步，这样会伤害同学的尊严和积极性！我不希望看见咱们班同学这样做！” 班主任都这么说了，学生们也就半信半疑地接受了。许妙妙刚才考了全校第一的好心情一下子都被破坏了。宁锦不过是全班前二十，值得班主任用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表扬维护她吗？ 一下课，全班学生就都挤到后面黑板跟前，看老师贴在这里成绩单。许妙妙坐在座位上不动，却有很多学生围着她，对她称赞不断。 “向飞宇！”有人惊叫起来。三二班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头发微卷的男生，可不就是向飞宇？很多女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看着向飞宇，脸上露出了控制不住的笑。 向飞宇看了看周围：“许妙妙同学在吗？” 第31章 撩拨 突然出现在三二班门口的向飞宇, 一下子吸引了几乎所有女生的目光。向飞宇学习成绩好，家庭条件好，长相也好看, 性格又清冷高傲，这些加在一起，让他成了整个三中女生的男神。 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或明或暗地对他表白过, 但是全都被向飞宇直接拒绝了。理由只有一个, 他只想好好学习。这更让向飞宇成了女生们心中的高岭之花, 仰望崇拜着。可是现在，向飞宇竟然亲自来三二班找许妙妙？ 不管是三二班的女生还是偷偷跟在向飞宇背后过来的三一班的女生, 都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眼神。 “许妙妙, 向飞宇找你！” 向飞宇一开口，自然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他服务。有人主动大声喊着许妙妙, 有人热情地上前去给向飞宇指明许妙妙的方位。 许妙妙也抬起头来, 看向了教室门口，看见向飞宇的时候, 也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眼神。 她早就觉得，自己能够在死后穿越到一个陌生世界，带着锦鲤属性，肯定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而根据她遍览网文的经验, 女主角身边除了深爱她的男主角之外, 也缺不了痴情俊美的男配。 你看，厉南偃就是桀骜狼狗型的男配，向飞宇就是俊秀清冷型的男配, 至于男主角嘛，当然是身家亿万邪魅霸道只手搅动风云的金主爸爸！ 许妙妙嘴角忍不住翘起，站起身来：“向飞宇同学, 你有什么事？” 向飞宇一脸严肃地走过来：“许妙妙同学，我想看看你的数学卷子，可以吗？”他比许妙妙总分少了三分，其实总体来看，主要是文科方面拉了几分，比如政治，许妙妙98，他95，但是理科方面他的成绩都比许妙妙高出一点。 数学成绩两个人都是96分，但是数学老师在讲解的时候提起，最后一道大题，全校只有许妙妙一个人拿了满分，而向飞宇在这道题上扣了三分。向飞宇对此耿耿于怀，虽然老师已经讲了这道题的正确解法，他还是想来看看，许妙妙当时在考场上是怎么做的。 班干部们正在把各科卷子一一发到各人手中，杨丽君也在帮忙。听了向飞宇的话，她连忙低头从自己手里的卷子里找了一遍，果然找到了许妙妙的卷子。 “在这儿！”杨丽君笑颜如花，小步走到向飞宇跟前递给了他。 向飞宇向她道谢，接过卷子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题。许妙妙斜了杨丽君一眼，非常自然地走到了向飞宇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自己的卷子。两个人几乎是肩并肩站在一起。 向飞宇清俊，许妙妙甜美，两个人颜值都比较高，身高也很相配，站在一起堪称赏心悦目。 向飞宇盯着最后一题，看着许妙妙娟秀的字体，理清了她清晰周密的解题思路，不由轻轻点头。许妙妙的解法很巧妙，并没有超出他们的大纲范围，但是却另辟蹊径，令人赞赏。这道题她该拿满分。他就漏了其中一个关键的公式，扣分有道理。 许妙妙看出来他的关注点，眼角余光也看到了女生们对向飞宇的热切眼神，突然想起来有人跟她说过，宁锦暗恋向飞宇很久了。宁锦之所以在学校被人欺负，有一大半就是因为宁锦不自量力，竟然敢喜欢大家的男神，还敢说出口。 想到这里，许妙妙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轻声对向飞宇说：“你是在看最后一道大题吧？这道题其实也是巧合，在考试之前，我正好看辅导书，看到这道题，记住了解题方法，才能答出来的。要不然，我也很难拿满分。” 向飞宇精神一振，他买了许多辅导书，怎么没有见到哪本书上有这道题？ 他有个怪癖，如果知道什么好的辅导资料不去买来看看，心里就一直惦记着。 “什么名字的辅导书，能告诉我吗？”向飞宇低着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许妙妙问。有的学生会把好的辅导资料藏起来，根本不让竞争对手看见，他也不知道许妙妙会不会说，毕竟他现在可是许妙妙的重要对手。 许妙妙甜甜一笑：“当然可以啊。”她说出来不就是要告诉向飞宇的吗？她走回座位，从桌子里掏出一本书拿给向飞宇，“《京城大学附中中考密卷》，咱们这里没有卖，是我舅舅从京城给我捎回来的。” 向飞宇有些意外，看了看许妙妙，才接过书来。向飞宇看许妙妙的时候，许妙妙对他嫣然一笑，粉红娇嫩的唇瓣微张，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还能看见一点点红色的舌尖……向飞宇的脸泛起了一点红色，连忙低下了头。 向飞宇原来根本没有留意隔壁二班来了个转学女生，直到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他变成了第二名，才深深记住了许妙妙这个名字。因为印象深刻，在心中把许妙妙当成强劲有力的对手，所以看见许妙妙竟然是一个甜美温柔大方亲切的女生时，冲击也就特别强烈。 “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借给你看一个星期。不是我小气，是我也只有一本，还没有看完呢。”许妙妙本来就是故意撩拨向飞宇，看到向飞宇这样的小男生果然如她所料地上当，心中很有几分得意，嘴里却更加亲切自然。 她借给向飞宇学习资料，然后向飞宇来还，他们就可以交流一下学习经验，一来二去，肯定就会熟悉起来。宁锦天天看着自己暗恋的男生围着她转，保证能气死！到时候，也让厉南偃看看，宁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既喜欢向飞宇，还想霸占厉南偃？想得也太美了！ 向飞宇果然对许妙妙的大方很感动，眉宇之间都柔和了许多：“谢谢你，我看了就还你。” 向飞宇一走，教室里就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女生们围着许妙妙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无非是说向飞宇多好看多有气质，许妙妙和向飞宇说话的时候画面多美，向飞宇对许妙妙笑得多温柔，肯定是对许妙妙有好感之类的话。 许妙妙心中自得，脸上却一片谦虚和气，说不过是学习交流，哪里有这么多联想。一边说，许妙妙一边偷偷去看宁锦的方向，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宁锦和厉南偃都不在教室里了！ 许妙妙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宁锦和宁文秀，还有成敏三个人在操场上。宁文秀在热身，成敏和宁锦在边上看着，也随便聊天。 刚才大家都涌到许妙妙座位跟前，宁文秀不堪其扰，只能收拾东西出去，宁锦也就跟着出了教室。 说实话，许妙妙那种“我很骄傲但是我不表现出来”的样子，宁锦能一眼看穿，宁文秀也同样可以，她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掩饰得很完美。 成敏和宁文秀并不关心许妙妙考第一的事情，反而更关注宁锦突然成绩飞涨的原因。宁文秀的成绩比原来的宁锦好不到哪里去，这次依然是倒数十名之内。成敏好一点，每次考试在全校能排上八十名左右，在一班就是非常普通的学生。 “快把你的学习方法公开一下！”成敏抓着宁锦的胳膊，“你这个学期变化也太大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宁锦了。” 宁文秀一边热身一边接口：“你忘了，宁锦小时候就聪明！” 她们两个都比宁锦大一岁，在村里小学是同班，从一年级开始就没有考过宁锦的时候。别人不知道，她们俩可是亲眼看见，宁锦有多喜欢看书学习。 小学时候，从老屋床底下翻出一本繁体字的《西游记》，她就手不释卷，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宁锦的记性非常好，那些评书演义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当故事从头到尾给她们讲得绘声绘色，包括故事开头的定场诗，看两遍都能背下来。 要不是宁锦家里出了事，宁锦爸爸不在了，宁锦自己颓废堕落，不好好学习，宁锦绝对也是三中排在前几名的好学生。 成敏：“我知道她聪明，但是这么短的时间进步这么快，肯定是有秘诀的嘛！”她也想考个好高中，上个好大学，才想让宁锦教教她啊。 “我整理了一下小学和初中的知识点和课程结构，你们两个需要的话，自己来抄一份。然后多背多记多做题。”宁锦并没有敝帚自珍的意思，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成敏高兴极了，宁文秀也很开心。 厉南偃在另一半篮球场上热身，跟着体育老师做动作。 体育老师一直对厉南偃很感兴趣，早就鼓动他报体育生，说他的身体素质超出同龄人太多，练体育前途无量，可是却一直没成功。没想到前几天厉南偃竟然自己主动来找他，说考虑好了，要报体育生，体育老师非常高兴。 一高可跟其他高中不一样，他们不仅重视考试成绩，还有自己的体育专业队伍，经常往省里市里输送体育苗子。如果三中能够选送出优秀苗子的话，一高对三中肯定也有奖励，体育老师自己也有好处。 当然，厉南偃也能够找到正确的人生方向，不至于浪费了自己的天赋，一辈子当个小混混。 宁文秀听到体育老师夸奖厉南偃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厉南偃原地跳起，看着人家跳起的高度和姿势，不由哀叹起来。为什么哪里都有这么多比她优秀的人呢？还给不给人活路？ 课间操的时候，许妙妙和宁锦就站在同一排。许妙妙勾起了一个微笑：“宁锦，向飞宇今天来咱们班，你怎么不在？” 宁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向飞宇找你，跟我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你在的话，我就可以跟他介绍介绍你，让你们认识一下啊。”许妙妙靠近宁锦，小声地说，“你不是喜欢他吗？我可以帮你啊。” “你就这么有把握，向飞宇会听你的话？”宁锦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妙妙。许妙妙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高高壮壮的女生，正站在自己背后，对自己怒目而视。 第32章 捅刀 宁锦早就发现朱婉荔在靠近, 而且盯着许妙妙的目光很是不善，所以故意抬高了声音回答许妙妙。朱婉荔一听，许妙妙居然在跟宁锦炫耀向飞宇很听她的话, 顿时眼睛里就露出了几分疯狂。 朱婉荔经过上次的事件，被父母叮嘱不要招惹宁锦，因为宁锦很可能不是普通人。她想起自己的遭遇, 也是心有余悸, 而且到了学校发现, 宁锦完全没有再接近向飞宇的意思，也就听从了父母的话, 没有想过再去找宁锦的麻烦。 没想到, 宁锦这边没事了，又出现了一个许妙妙！ 今天课间, 她只是去老师办公室帮忙拿卷子, 回来就听杜姗姗说，向飞宇特意跑去隔壁教室找那个叫许妙妙的转学生去了！杜姗姗还说许妙妙长得很漂亮, 把向飞宇和许妙妙相视而笑并肩聊天的场景学得绘声绘色，朱婉荔差点气得吐血。 课间操的时候，杜姗姗给朱婉荔指了指许妙妙是哪个，朱婉荔心中立刻冒出了强烈的危机感。确实, 许妙妙太漂亮了, 而且自信飞扬，站在一群中学生中特别耀眼！如果向飞宇喜欢上许妙妙，朱婉荔一点都不会觉得意外！ 这怎么能行？她从初一入学就开始喜欢向飞宇, 默默守候了这么久，做了多少事情，怎么能够让一个半路杀出来的贱货把向飞宇抢走？于是朱婉荔就悄悄地从班级队伍最后向着许妙妙的方向靠近, 想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情敌，结果就听见了宁锦的话。 许妙妙看着朱婉荔仿佛要杀死自己的目光，也不禁缩了缩身体。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女生，这个女生看着她怎么好像看着杀父仇人一样？ 宁锦当然也发现了朱婉荔的情绪有些不对，她注视着朱婉荔的额头，直到那一小团带着血色的气运显示出来，才挑了挑眉毛继续对许妙妙说：“你是想让我恭喜你和向飞宇吗？” 许妙妙被宁锦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故意昂着脖子骄傲地笑起来：“恭喜倒不用了。我比你学习好，比你漂亮，他喜欢我的话不是很正常吗？当然，你要是肯求我，我也可以把他让给你啊。” 向飞宇是不错，但是许妙妙却不是志在必得。她现在最想要的只是打击宁锦，想看宁锦失魂落魄伤心难过的样子。谁让她胆敢抢夺厉南偃的注意力呢？ “贱人！”朱婉荔听见许妙妙竟然这样说向飞宇，仿佛向飞宇就是一个任由她摆布的物件一样，脑子里理智的弦一下子就崩断了。她向前两步扑上去，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水果刀！ 宁锦早有防备，在朱婉荔动手之前就十分自然地转身离许妙妙远了几步，现在正好被朱婉荔隔在身后。许妙妙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更没有宁锦那样的战斗经验，直到被朱婉荔一把揪住头发，还没有缓过神来。 下一秒，她看见了朱婉荔扬起的手中握着的刀子，立刻放声尖叫起来。 宁锦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许妙妙和朱婉荔两个人额头的气运变化，却突然被人一把按住肩膀拽到了一边。一抬头，就看见厉南偃黑着一张脸瞪她。宁锦来不及跟他解释，只能对他安抚性地笑了笑，一只手抓着厉南偃的衣角，从他背后伸出头去继续观察。 从朱婉荔出手那一刻起，她额头的气运就飞快减弱，而且颜色也变得灰暗起来，被一层不祥的暗红血色笼罩。这代表着，朱婉荔的气运被剥夺了大半，原本还能过上几年好日子的命运彻底改变。 不过，宁锦并不觉得朱婉荔有多无辜。只是听见有人这么说，就生出杀人的念头，这种偏执疯狂的情绪，迟早会出事。而且，之前她看到朱婉荔的气运，也是会犯下杀孽受到惩罚，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罢了。 而许妙妙额头上的气运也明显小了一圈，那些消散的气运化作细碎光点，飞逝不见。 就在同时，朱婉荔手中的水果刀刀刃突然掉落下来，许妙妙和朱婉荔这两个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看来，这就是许妙妙的气运化解了她的杀身之祸。 朱婉荔用光秃秃的刀柄对着许妙妙的身上用力乱捅，一边捅还一边喊：“贱人，我让你勾引向飞宇！我让你发骚！你去死吧！考个第一名就了不起了？” 许妙妙连连惨叫，向后挣扎着：“杀人了！救命啊！” 操场上乱成了一团，有人尖叫，有人逃跑，有人上前。胆子大的男生们七手八脚地把两个人分开，几个老师也跑过来控制场面。 被扶到一边的许妙妙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过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血迹，也没有什么伤口。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也猜到了刚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许妙妙靠在扶着她的男生手臂上，低声抽泣着，看起来十分可怜，旁边的两个男生忍不住低声安慰她。许妙妙心中却是恨死了宁锦，宁锦肯定知道这个胖女生喜欢向飞宇，才会故意说给胖女生听，让胖女生来攻击自己！宁锦真的很阴险很恶毒！她绝对不会放过宁锦这个真正的凶手的！ 朱婉荔又高又壮，神态癫狂，几个男生都差点控制不住她，直到最后不得不把她按在地上，才算是让她安静了下来。 老师们也都赶了过来，校长阴沉着脸让各个班主任把自己的学生带回去，然后让人把两个当事女生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王智衡刚才还在得意，哪怕被一群老师“围攻”让他请吃饭，他都高兴得很，因为班里出了一个特别优秀的尖子生。没想到一个课间操没结束，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沉着脸让胡俊生把班里学生都带回去，特意叮嘱胡俊生点名，谁不在都要记清楚原因，免得再出现什么意外。 看着大家开始列队，厉南偃才放开按在宁锦肩膀上的手，闪身回了男生的队伍里。宁文秀慢慢走过来，看着宁锦，表情有些犹豫。 “怎么了这是？”宁文秀是个直爽的性格，还很少有这种吞吞吐吐不敢开口的时候。宁锦索性就自己主动问了。 宁文秀望了望那边男生队伍里的厉南偃，厉南偃根本没往这边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你们，你跟他……”宁文秀眼神闪烁。 宁锦恍然大悟，宁文秀应该是看见了刚才厉南偃护着她的一幕，所以对他们两个的关系有些疑问：“怎么了？他挺好的啊。” 宁文秀嘴角抽了抽，也确定了宁锦和厉南偃关系不一般，说话也流畅起来：“你不怕啊？”北正村里关于厉南偃的流言早就传遍了四里八乡，宁锦就不怕哪天惹厉南偃生气了，被厉南偃捅上一刀？ 宁锦笑了：“怕什么？他哪里有你想象的那样可怕？”说起来，好像一直都是她在欺负厉南偃，而厉南偃却一直在对她好，给她买东西，被她调戏……怎么在宁文秀眼里，厉南偃就像是一个杀人狂魔一样？ 宁文秀看着宁锦的眼神很有几分复杂：“那，你是不是一直住在他家？” “是。”宁锦并不否认，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要不，你让他快点去你家提亲吧。”宁文秀抓着宁锦的胳膊，小声说。 宁锦吓了一跳：“什么什么？”怎么提亲都出来了？ 宁文秀诧异地：“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那就让他家人去你家提亲，早点定下来，免得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其实村子里已经有人在说了，她都听见过两次，说有个女生住在厉南偃家里，跟厉南偃同居，不害羞不害臊，也不知道她爹妈知不知道这样的话。宁文秀只是没想到，这个女生会是宁锦而已。 宁锦听了宁文秀的话，想起来每次早上从厉家出来村人看着她的奇怪眼神，也就明白了这些流言的来处。 对于在意的人来说，人言可畏。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些话并不能造成任何伤害。而且那些在背地里恶意编造抹黑她的人，还会影响自身的气运。 “噢，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宁锦自知自己的思想观念和宁文秀她们不同，也没有耗费精力来解释或者说服她，只是点头表示明白。 宁文秀这才松了口气，好奇心又冒了出来，她从背后打量着男生队伍中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头的厉南偃，低声笑着问宁锦：“你们……真的在谈恋爱？” 宁锦白了她一眼：“没有，只是借住他家，我教他学习，他不收我住宿费。” 宁文秀不太相信：“你骗谁啊？刚才他嗖的一下就跳到你跟前，一把就把你搂住挡在身后，对你那么关心！”而且宁锦也完全不反感，就那样让厉南偃搂着肩膀，钻在他胳膊下面偷偷往外看，那种动作和距离，怎么可能只是普通借住的关系！ 宁文秀可是谈过恋爱的！虽然只是拉拉小手，但也不是不懂这种事情好不好？ 宁锦摆了摆手：“所以我说他很好，一点都不可怕，你们都是误会他了。” 宁文秀哼了一声：“恐怕是只对你好吧。”在班里，谁挡路就踢谁，许妙妙过去都被骂——难怪当时宁锦说和厉南偃同桌，厉南偃就不反对了！ 宁文秀想明白了，狠狠地摇着宁锦：“我让你装！”还说没有谈恋爱，这明明就是在秀恩爱！ 第33章 利用 这次事情闹得很大, 许妙妙可不是什么善茬，坚持要朱婉荔家里给个说法。 “要不是我运气好，那把刀断了, 这个时侯我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她含着泪水对校长和班主任说，“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同学，她莫名其妙地就冲上来拿刀捅我, 谁知道她下次会不会又发作, 又会对哪位无辜的同学下手呢？这样的学校, 谁还敢把自己的孩子送来上学？” “要是他们家人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我就只能报警了。”许妙妙眼里的泪水不见消失, 语气却很坚定。 三中的校长跟朱婉荔的父母算是比较熟悉, 这会儿也没办法把事情按下去了。许妙妙如果执意报警，事情闹出去, 三中受到的影响就太大了。他只能让班主任把两个学生带出去看好, 自己给朱婉荔爸爸单位打了电话。 听到朱婉荔在学校企图用刀捅人的事情，朱婉荔的父母吓得不轻, 立刻借了一辆小轿车赶了过来。 一见面，朱婉荔爸爸就给了女儿一个耳光。 他们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惯，给她优越的物质条件, 是想要让她开阔眼界, 以后过上更高一层次的生活。结果朱婉荔一次次把他们辛苦挣来的优势用到歪门邪道上，只想着在学校里当个小霸王，根本不好好学习。惹的事儿越来越大, 真正的成果却一点儿都没有。 开始他们知道朱婉荔喜欢向飞宇的时候，并没有阻止，是因为想着向飞宇学习成绩好, 如果朱婉荔想要提高自己配得上向飞宇的话也就有了发奋向上的动力。谁想到朱婉荔把金钱和精力都用在培养小弟、霸凌同学、独占向飞宇这些方面，就是根本没想过提高学习成绩，让向飞宇主动靠近她！ 朱婉荔父母向许妙妙道歉，答应给了她金钱赔偿，还包括帮忙把许妙妙弟弟转到县城小学上学，才算是平息了这件事。 “其实，我跟朱婉荔同学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要不是宁锦在中间挑拨，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事情结束后，许妙妙和朱婉荔一家三口一起出了办公室，才故作随意地提了一句。 朱婉荔爸爸已经在刚才的交锋中尝过了许妙妙的厉害，不再把她当做一个小孩看待，这会儿听了她的话，神情也没有太大变化。倒是朱婉荔妈妈忍不住哼了一声：“又是她！” 朱婉荔妈妈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丈夫扫了一眼，不由一个激灵闭上了嘴巴。 直到一家三口坐上车，她才不解地问：“老朱，你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要是那个宁锦暗算荔荔，我一定要跟她好好算账。就算是大师，事情过去了，也不能揪着荔荔不放啊！” 朱婉荔爸爸发动汽车，驶出了校门，冷冷说：“你就那么相信那个许妙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想要借刀杀人，利用我们去对付宁锦呢？” “啊？”朱婉荔妈妈愣了楞，“不会吧？她才多大……” 朱婉荔爸爸没有跟她争，而是放缓了声音问女儿：“荔荔，你把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所有能想起来的细节都不要遗漏，全都给我讲一遍。” 朱婉荔低着头抠着手指，没有什么感情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从她回到教室，听杜姗姗说向飞宇去隔壁找许妙妙，然后和许妙妙相视微笑，脸色发红，并肩聊天，再讲到她十分生气，杜姗姗给她指了许妙妙是谁之后，她就一点点靠近，没想到就听见许妙妙满是优越感地说，可以把向飞宇让给宁锦……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说到这里，朱婉荔的情绪再次爆发，一拳砸在了前排座位上，“爸爸，你不知道她当时的口气，就好像向飞宇就是她手里的小玩偶，随便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一样！她以为她是谁？就是考了一次第一名，向飞宇就成她的了？” “你为什么会带着刀？”朱婉荔爸爸根本不被她的情绪感染，淡淡地问。 “我，我，我怕宁锦找我……”朱婉荔自己经常霸凌其他女生，所以以己推人，觉得宁锦有了这样的本领之后，很可能会转头找她报仇，来堵她打她。想想她们那么多人都打不过宁锦一个，朱婉荔就害怕，所以偷偷拿了一把水果刀来防身，没想到用在了许妙妙身上。 “你知道被人欺负的感觉了吗？以前你欺负的那些同学，可都是一直在这种恐惧下生活学习的。”朱婉荔爸爸平静地说。 “老朱！你怎么能这么说荔荔？”朱婉荔妈妈叫了起来，“同学之间一些小矛盾，哪有这么严重？” “非要等到有一天，人家也像荔荔这样带着刀上学，逼得没有办法的时候，把刀子捅在荔荔身上，你才会觉得疼吗？” 朱婉荔露出了一丝畏惧。 “而且，今天的事情，你们没有发现，其实都起源于那个叫做杜姗姗的女生吗？”朱婉荔爸爸转动方向盘，汽车拐上了乡道。 “对！要不是她多事，荔荔怎么会差点犯大错？”关于女人之间的那点小伎俩，朱婉荔妈妈可就精通多了，“荔荔，我记得你可不止一次提过杜姗姗的名字，你们很熟吗？” 杜姗姗跟朱婉荔从初中一年级就是同班，杜姗姗一直哄着朱婉荔，朱婉荔还挺喜欢她的，觉得杜姗姗和自己手下那几个跟班不太一样。 杜姗姗聪明体贴，学习成绩比她们好，但是从来没有看不起她，对她说话也很亲密。虽然从来不跟她一起去打人，但是有事情的时候，都会帮朱婉荔出谋划策。杜姗姗知道朱婉荔喜欢向飞宇，就总是留心着，发现有女生接近向飞宇就跟朱婉荔通风报信。 “她帮了我很多忙，对我挺好的。”朱婉荔说完，还总结了一句。 这次不用朱婉荔爸爸开口，朱婉荔妈妈就已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啊，被人哄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可真是气死我了！” 这个杜姗姗恐怕早就知道了自己女儿的背景，故意哄着女儿，利用女儿做了很多她想做却不愿意沾手的事情。 小小年纪，真是太阴毒了！今天要不是刀坏了，荔荔真的就能把人给杀了！到时候荔荔一辈子就全都完了！ 朱婉荔妈妈咬牙切齿的，把仇恨都转移到了杜姗姗身上。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荔荔就不要去学校了。”朱婉荔爸爸注视着前方，语气不容拒绝，“给荔荔请家教，在家里辅导吧。”虽然花费不小，但是总比在最后的时间里，还在学校惹是生非要好得多。 朱婉荔急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爸爸！”不去学校，不就是再也见不到向飞宇了？ “你想到学校里被人围观吗？你想看着向飞宇一次次去找许妙妙吗？” 朱婉荔瞪大了眼睛：“不！”许妙妙再敢勾引向飞宇试试！ “那你再拿刀去捅许妙妙？” “捅死了人，要不要坐牢，要不要偿命？” “就算是不判死刑，也要在监狱里待上二十年吧？等你出来，向飞宇孩子都上初中了。” 朱婉荔爸爸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朱婉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我怎么办？” “你变得漂亮，变得优秀，优秀的男人自己就会过来追求你。你看许妙妙，刚刚转学过来不到一个月，就因为考了全校第一，向飞宇就主动去找她了。你说说，你跟向飞宇同班两年了，他有没有主动找你过？” 朱婉荔妈妈开始还有些不忍心，听到后来也理解了丈夫的意图，跟着点头：“提高自己，让自己变得优秀，才会被优秀的男人看在眼里。” 朱婉荔爸妈软硬兼施，定下了接下来朱婉荔在家学习备考的计划。但是在离开女儿跟前后，朱婉荔爸爸就开始给三中校长打电话，询问杜姗姗的情况。 “为什么问她？我那个傻女儿，被这个叫做杜姗姗的女生利用了两年，当了两年刀子了。”朱婉荔爸爸冷笑着说，“这次也是这样，杜姗姗鼓动荔荔去找许妙妙麻烦，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朱婉荔爸爸本来就是教育局的，从三中那边问了情况，又在单位找理由查了杜姗姗的学籍档案，把杜姗姗的家庭住址和家人姓名职业都记了下来。 县城不大，一打听就能弄清楚，杜姗姗的父亲杜大伟和继母况玉美是赶集卖衣服的。朱婉荔妈妈就笑了，她在工商局，收拾他们正好对口。 “你知道吗，况玉美就是宁锦的亲妈。”朱婉荔爸爸之前也用同样的办法查过宁锦的资料，这次看见杜姗姗档案中“况玉美”的名字，就觉得有点熟悉，回头一看，才发现杜姗姗和宁锦是这样的关系！ “所以，荔荔找宁锦麻烦，恐怕也是杜姗姗故意挑唆的？”朱婉荔妈妈一下子就想到了点子上，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这个女生实在是太阴狠了，什么事情都让朱婉荔扛着，她在背后指挥，一点儿风险都没有！ 这次非要好好整整他们不可！ 于是，杜大伟和况玉美就开始倒霉了。他们是流动摊贩，原来管的不严，办证交税什么的都没有人专门盯着，夫妻俩也和很多其他流动个体户一样钻空子，证照能不办就不办，税能不交就不交。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专门的工商税务人员上门调查，发现他们证照不全，交税不全，就勒令他们夫妻补办相关证件，同时将之前的税款补齐，并且开了罚单。 杜大伟赔笑递烟都不管用，人家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管打官腔。 “罚单五百多，补缴税款一千八百多，办证还要两百……”况玉美欲哭无泪。 第34章 反击 时间倒回朱婉荔和许妙妙冲突的当天晚上。 厉家。 宁锦把自己手写的复习要点放在了厉南偃的桌子上：“我用红笔划出来的知识点, 都要背下来；画圈的地方，必须牢牢记住；打星号的地方，最好是能记住。”体育生的文化课要求低, 厉南偃真的能够按照她的计划来的话，文化课过线绝对没问题。 “你快点抄完，我还要借给宁文秀她们抄呢。”宁锦又加了一句, 刚才还有点为难的厉南偃脸色立刻变了, 拿起笔就开始抄。宁锦的字这么好看, 亲手抄的这份只能留在他这里。宁文秀她们想抄？可以，就抄他写的这份吧。 宁锦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 就也回到堂屋去复习功课。 只是, 刚刚看了一页书，眉心中气运之宝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简直像是要飞出来一样。 宁锦悚然一惊, 这样的情形她遇见过几次，都是危及性命的预警！好在现在她已经有了灵气, 能够和气运之宝沟通，主动使用气运之宝的其他功能，不像以前那样只能让气运之宝单独反击。 她静心凝神，将灵气输入眉心气运之宝中, 就感觉到有一种外来的气息正被气运之宝镇压下去。这种充满恶意的气息, 宁锦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是许妙妙对她的恶意。不用说，肯定是许妙妙回家之后，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把所有的责任和仇恨都归在了宁锦身上，所以对宁锦产生了强烈的恶意。 虽然宁锦还不知道许妙妙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她，但是这种程度的恶意称为杀机, 是绝度不会错的。 要是以前，宁锦只能任由气运之宝保护自己，同时自己在暗中观察算计，对许妙妙发起报复。但是现在，宁锦缓缓将灵气输入气运之宝，准备反击。 她看见自己眉心中太极图模样的气运之宝运转速度陡然提升，许妙妙的气息被碾碎融合，而与此同时，气运之宝上飞出一道黑光，射向某个方向。 宁锦有些紧张，她是第一次驭使气运之宝攻击敌人，而且还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不知道结果如何，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天道会不会出手阻挠，也许会咔嚓一道雷劈过来？ 就是这么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一股白光就从天而降，涌入了宁锦眉心处的气运之宝中。这是从许妙妙身上剥夺过来的气运！ 宁锦小心地等待了好大会儿，眼看着气运之宝已经将这些战利品吸收完毕，也没有等到天道的任何反应。 她若有所思。 而就在同时，坐在自己房间里，暗自集中精神在心中想着“让宁锦被人捅死”的许妙妙，突然感到心口剧痛，从椅子上砰的一声摔了下来。 许妙妙平时在屋子里看书的时候，都不让别人打扰，所以她的父母弟妹都在另一个房间里，不敢靠近。她摔倒地上，竟然根本没有人发现。 许妙妙躺在地上，痛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平息。 她吃力地翻身，一点点爬起来，心中充满恐惧。她怎么会这样，难道这具身体有心脏病？ *** 因为怀疑自己有心脏病，许妙妙都没有心思去对付宁锦了。到了星期天，许妙妙就让爸爸带着自己去县城医院检查。她心里很是不解，按说自己既然是女主角的待遇，就不应该会得绝症啊，难道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剧情，必须用心脏病引发吗？ 许妙妙的爸爸是一个非常老实的农民，他知道自己没见过多少世面，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很聪明很厉害，就按照许妙妙的指示在医院里给她挂号，办理体检手续。 许妙妙坐在医院一楼的椅子上，忽然看见门外一个走过的身影，心头就是一跳：那不是厉南偃吗？原来，剧情让她到医院来，就是让她和厉南偃偶遇，培养感情啊！ 顾不得别的，许妙妙站起身来，就向着厉南偃的方向跑了过去。 厉南偃提着水果刚走到住院部门口，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转头一看，就看见许妙妙向他跑来。 年轻漂亮的少女，在秋日阳光下向他奔跑，美丽面颊上泛着粉红色，呼吸急促，笑容却十分开朗亲切。 多么美好的画面——厉南偃的反应却是皱起了浓黑的眉毛，冷着脸看了许妙妙一眼，转身就走。 许妙妙脸上的笑容瞬间崩裂，连忙喊着厉南偃的名字加速追上：“厉南偃，你等等我。” 厉南偃扭头，脸上满是不耐：“干什么？” 这个女生，他莫名厌恶，比以前其他向他表白的女生还让他反感。 “你在这里干什么？”许妙妙平息了一下呼吸，笑着仰头问。 “关你屁事！”厉南偃小时候也曾经是一个斯文有礼的小孩，爷爷奶奶都是村人口中的文化人，可是从爷爷去世之后，他才知道，有礼貌讲道理的人，谁也不会害怕。能让人听话的，只有拳头和刀剑。 所以他学会了用粗鲁凶狠表达自己的情绪，让那些可恶的人离自己远一点，不再招惹和伤害他所在意的人。 像许妙妙这种纠缠不休的女生，厉南偃有应付的经验，那就是用粗话和凶恶把她们赶走。特别有效。 果然，许妙妙被厉南偃这四个冰冷凶恶的字砸在脸上，眼圈立刻就红了。 厉南偃毫不在意，扭头就走。 “厉南偃！”许妙妙带着哭腔在后面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厉南偃心中发燥，有一种一巴掌呼到她脸上的冲动。他站定，转身，拧眉，阴阴瞅着许妙妙：“再不滚老子抽你！” 他确定了，想要接近他的女生中，这个女生最神经。老子都不认识你，跟你没说过几句话，扯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也想得太多了，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许妙妙的爸爸挂完号回到原地，找不到女儿了。走出门外四处找，终于看见了她，也看见了站在许妙妙对面不远处一脸不善的厉南偃。许爸爸连忙跑了过去，护住了许妙妙，对着厉南偃喊：“你干啥？我告诉你，别想欺负我家姑娘！” 他知道自己女儿越来越漂亮，很多不正经的男孩子都想要接近女儿，像这个看起来就很凶的男孩，肯定是没有怀着好意。 厉南偃脸色更难看了：“滚！” 北正村里有很多这样看起来憨厚的农人，可是当他们上前抢夺利益的时候，却一点儿都不憨厚了。就像这个男人，根本就不管青红皂白，上来就指责他欺负人，呵！ 许爸爸气坏了：“你怎么骂人呢？你家大人怎么教你的？” 厉南偃眼中瞬间闪过厉色，一只手闪电一般扣住了许爸爸的脖子！ 许爸爸正当壮年，长期从事体力工作，性格憨厚但是力气不小，肩膀宽阔厚实，比修长如竹的厉南偃看起来壮实了不少。可是厉南偃扣着他的脖子，许爸爸本能地用双手去扳厉南偃的手腕，用尽了全身力气却都无法把这只看起来并不算太大的手掰开！ 许妙妙吓得呆住了，上前就想去拉厉南偃的胳膊：“别打，别打，那是我爸。” “关我屁事！”厉南偃实在是厌烦透了，掐着许爸爸的脖子一扭一推，就把靠在许爸爸身边的许妙妙撞倒在地，然后腾腾腾地推着许爸爸往前走了好几步，才用力把脸涨得通红却挣扎不开的许爸爸往边上一甩，扑通一声丢在了地上，“给老子滚远点！” 许爸爸捂着脖子，用愤怒的目光瞪着厉南偃。欺负了自己的女儿，还打了他，还这么嚣张！这天下还有没有道理！ 厉南偃看清楚了他的脸色：“让你女儿离老子远点，老子看不上她，别天天有事没事追着老子叽叽歪歪！老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生！” 许爸爸愕然，看着厉南偃提着水果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前面的小楼里。 几个护士这才走了过来：“我说，这是你女儿吗？人家南南有女朋友了，她怎么还缠着人家不放？现在的小姑娘都是这么厚脸皮的吗？” “是啊，你这当爹的护着女儿没错，可是也得讲道理啊。明明是你女儿非要拉着人家说话，你过来还在这里发脾气，你以为你是谁啊？” “还在这里扯什么大人怎么教的，我要是南南，今天也得打你！” 这几个护士都是住院部的，对厉南偃比较熟，知道他长辈就只剩下容奶奶一个，许爸爸上来一句话就戳到人家肺管子上了，人家能不生气吗？ 厉南偃对容奶奶的孝顺她们都是亲眼看见的，几个护士都很欣赏他，看着许妙妙父女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的样子，实在是看不过眼，才在边上冷嘲热讽起来。 许爸爸愣了半天，转头去看许妙妙：“妙妙，是你在缠着人家？” “哪有啊！”许妙妙气得直跺脚，“你们都在乱想什么，我跟厉南偃是同学，刚才看见他往住院部走，就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事，需不需要帮忙，怎么就是纠缠了？” 一个小护士冷笑一声：“你问人家，人家就得搭理你？人家不理你，就是对不住你？”小护士年龄小，脾气急，学着许妙妙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抬起脖子，捏着嗓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她拖着声音，比着姿势，活生生还原了刚才许妙妙那种矫揉造作的模样。 许爸爸看着许妙妙的反应，确定了这几个护士说的没错，真的是许妙妙纠缠这个男生，而且还是这副丢人现眼的丑态。想起自己刚才那种种丢脸的言行，一股热流冲上头脑，许爸爸抬手一个耳光就抽在了许妙妙脸上！ 第35章 手镯 许妙妙被这一个耳光打蒙了。 许爸爸老实憨厚, 被人欺负到头上都不知道还手的性格，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动手打她？许妙妙捂着脸，又是震惊, 又是愤怒。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原主的父母是整个许家最底层的存在，被一家老小吸血而无力反抗, 就因为他们家里只有两个女儿, 无后！ 全靠着许妙妙的锦鲤属性帮忙, 许爸爸才能翻身发家。许妙妙还笼络住了大伯家的小堂弟，许家第三代惟一的男丁, 许奶奶对他们的态度也截然不同了。 全靠着许妙妙, 他们一家在许家大家庭中的地位才迅速提升，许爸爸少了无数糟心事, 一家四口才过上了好日子。要是没有她, 许爸爸一家人都是被人榨干的下场！ 可是现在，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打她耳光？这可真是个没有良心捂不热的渣爹！ 许妙妙看向许爸爸的眼神都带上了恨意。虽然这恨意很快就被她隐藏了起来, 却还是被许爸爸看在了眼里。 许爸爸被这个眼神吓住了。他无法理解，就因为自己教训女儿，女儿就会用这种看着仇人一样的眼神看自己。他记忆中的妙妙，是一个非常柔软善良的小姑娘啊…… 这几年来被他忽视的很多细节, 突然一下子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 厉南偃黑着脸上了三楼, 走进了病房里，不过一看见容奶奶和坐在容奶奶床头的宁锦，他的神情就柔和了下来。 不知道宁锦说了些什么, 容奶奶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看见厉南偃进来，还示意宁锦低头, 小声跟宁锦说了几句。宁锦哈哈笑了起来，回头看厉南偃。 厉南偃耳聪目明，自然也听见了奶奶在跟宁锦爆料，把他小时候的糗事拿出来取笑他。原本还有一点羞窘，可是看见宁锦脸上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他突然就觉得全身舒畅，虽然厉南偃还是竭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可是眼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却透露了他的心情。 宁锦周末专门陪着他来医院看奶奶，还把奶奶哄得这么开心。在看见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碰头发笑的时候，厉南偃心里那个不断生长、不断冒出戾气的黑洞，好像一下子就被填满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满足的感觉在心底滋生起来。 厉南偃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一缕微笑，把自己买来的苹果拿去清洗。 倒是宁锦轻轻皱了皱眉头。她习惯性地关注了一下厉南偃的气运，却发现厉南偃的气运又发生了变化！原本已经缩小到厉南偃气运三分之二的黑色云气，竟然又再次向外扩张了不少！ “你刚才又碰见许妙妙了？”几乎是不用想，宁锦就能猜到这种变化和谁有关。 厉南偃有些惊讶，在卫生间里“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宁锦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许妙妙这是还不死心，非要纠缠厉南偃吗？她大概只是不甘心，想要征服厉南偃，可是许妙妙每次接近厉南偃，都会产生将厉南偃的命运拉回原来轨道的可能，同时也对宁锦的未来造成极大威胁。 宁锦觉得自己不能一直这样被动防御下去了，必须采取主动，将许妙妙这个威胁彻底消除才行。 厉南偃用水果刀把苹果削了皮，切成小块，端给奶奶和宁锦吃，然后在宁锦身后的陪护病床上坐了下来，小声地说：“刚才在楼下碰到了那个许妙妙，我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 宁锦用勺子给容奶奶喂了一小块苹果，转头看厉南偃，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理她，她就哭，莫名其妙得很。她爸爸开始还以为是我欺负她，实在是可笑。幸亏几个姐姐帮我说话，她爸爸才明白了真相，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光。” 厉南偃说起来还是一脸悻悻然，他真的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无可理喻的女生。也不是说他没有遇到过向他表白失败伤心落泪的女生，只是像许妙妙这样，仿佛他对许妙妙冷漠不理就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一样的，还是第一个。 他可不想让这个脑子有毛病的女生去宁锦跟前表演，让宁锦误会他。没看宁锦刚才问他是不是碰见许妙妙的时候，脸色都黑了吗？厉南偃觉得自己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 “她脑子不太正常，我们以后离她远点。”厉南偃委婉地向宁锦表达自己的立场。 宁锦“嗯”了一声：“那你要记住自己说的话，以后离她远点。”怕就怕躲都躲不过。宁锦在心中下了决定。 厉南偃出去丢垃圾，容奶奶招手让宁锦往前坐过来：“小锦啊，南南这孩子有不少缺点，但是有一点就是，心地实诚，认准了一件事一个人就不会改变。你放心，他不会有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的。” 老太太只听见他们两个因为一个叫什么妙妙的女生不高兴，那个女生不要脸皮纠缠厉南偃，所以生怕宁锦误会，跟厉南偃生气。 厉南偃今年十五岁，宁锦十四岁，搁在她那个年代，都是能订婚的年纪了，过上两年都能成亲了。现在虽然距离政府规定结婚的年龄还有几年，但是农村里这个年纪订婚的并不少，甚至初中一毕业就结婚的，也很常见。 容奶奶对宁锦很满意，脾气柔中带刚，能扛事，聪明漂亮有主见，孙子也喜欢，只可惜自己身体不好，否则的话，她一定现在就找媒人去宁锦家里提亲。 宁锦早就知道老太太是把她当成了厉南偃的女朋友，可是她给老太太做了好几次灵气滋养，也发现老太太身体毛病太大，脑部血管方面的问题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她也只能让老太太少受点痛苦，但却不能彻底改变她的寿命，除非是能够拿到仙景大世界的灵丹妙药。 在一位时日不多的老人家面前，宁锦并不想解释这个误会。只是一个误会，能让容奶奶在剩余的时间里过得快乐一点，也没什么了不起。 更何况容奶奶和厉南偃之间的感情，让她想起老祖对自己的疼爱。 宁锦回想起老祖将气运之宝交给自己认主时候的表情，和容奶奶提起厉南偃的表情，真的很有几分相似。所以某些人类共同的情感，是不分强者和凡人，都同样具有的。 宁锦露出笑容：“奶奶，我才不怕呢。” 容奶奶笑得很开心，她斜靠在床头，从自己枕头下掏出一个小手绢，打开手绢，竟然是一只绿色镂金翡翠镯，冰糯通透，样式古朴。 宁锦见多识广，以前那些凡人界最顶尖的首饰珠宝，在她眼中也不过是把玩的小玩意。这个翡翠镯子和她以前的收藏相比，还差了几个等级，不过在凡人界里，应该也算是比较值钱的了吧。 容奶奶拉过宁锦的手，把这只翡翠镯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手心里。老人家冰凉枯瘦的手指抓着宁锦的手，深陷下去的眼窝里带着笑意和期待：“这是南南妈妈留下的，你好好收着。以后要是南南惹你生气，你戴着它揍他，他肯定不敢还嘴。” 宁锦吓了一跳，东西不值钱，但是意义不同凡响。她连忙推拒：“奶奶，这东西太贵重了，你还是给南南吧。” “这是女人的东西，给他干什么？” 宁锦苦着脸：“奶奶，我年纪还小，拿着怕弄坏了，那你先放着，以后再给我吧。” 老人家一旦执拗起来，可不是随便一句话就能劝回去的。容奶奶板着脸，坚决不肯收回去：“我老太婆还不知道能活几天，才不管给你们放东西。” 厉南偃正好回来，容奶奶立刻叫他过来：“南南，过来。” 一脸茫然的厉南偃走到床前，容奶奶用目光示意他看宁锦：“你妈妈的镯子，我给了小锦，你有没有意见？” 厉南偃看见宁锦白皙的掌心里托着那枚手镯，正在用眼神向自己求助，不由翘起了嘴角：“奶奶，给她正合适，我没有意见。” 宁锦气得瞪着厉南偃，容奶奶却咧开嘴笑了：“南南说得对，小锦你就收好吧。” 等到从住院部出来，宁锦就瞪着厉南偃：“你怎么回事？这镯子是你妈妈的遗物，怎么能随便给别人？” 厉南偃双手抄着口袋：“你又不是别人。”他抬着头不看宁锦，声音平静，脸上却微微泛红。奶奶把手镯给了宁锦，那就是认同了他们的事情。厉南偃想着就觉得高兴，有一种兴奋的情绪在他身体里盘旋环绕，想要喷薄冲出，却找不到出口。 宁锦一听就笑了，她往前追了两步，跳到厉南偃面前：“我不是别人？那我是你什么人？”看不出来，小厉同学居然还敢主动撩拨她？ 厉南偃被她挡在身前，不得不停下脚步，低头看了宁锦一眼，正和宁锦带着璀璨笑意的眼神撞在一起，小麦色的脸庞顿时刷的一下变成了一块红布。 “反正，就是……”被那双漂亮的眼睛含笑注视，厉南偃脸颊发烫，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 宁锦看着这个一脸桀骜的少年瞬间变成这种害羞的模样，脸上的笑也忍不住了。她性格促狭，偏偏不走，就堵在厉南偃面前看人家脸红。 厉南偃突然红着脸出手，一把抓住了宁锦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她外套口袋里摸出了那只手镯，红着脸给她戴了上去。 “戴着。”厉南偃丢下两个字，匆忙转身去车棚下推车。宁锦站在原地，对着手腕上的镯子看了好大会儿，又盯着骑车过来的厉南偃额头看了两眼。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厉南偃刚才增加的黑色气运又已经消失了？就因为这枚手镯吗？ 第36章 美梦 宁锦原本准备取下镯里的手, 在看见厉南偃气运中的黑气明显减少之后，换了个动作，轻轻转了转翡翠手镯, 然后拉了拉袖里，把镯里用袖口盖住了。 回到厉家，宁锦检查了厉南偃的复习进度, 发现他虽然没有读书的天赋, 但也能看出来用了心, 就表扬了他几句。厉南偃努力绷着脸，却还是没有成功, 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宁锦看着厉南偃强忍笑意暗自得意的样子, 觉得手心痒痒，就对着他招了招手。厉南偃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宁锦继续招手, 厉南偃略有些迷茫地低下头凑到宁锦跟前——宁锦迅速出手，在厉南偃的头顶上用力揉了一把, 然后飞快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两步三步跳到了屋门口，闪身跑了出去。 厉南偃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原处，听着院子里轻巧的脚步声和轻笑声, 嘴角慢慢翘得老高。 宁锦又调戏了一把厉南偃, 更加觉得不能让他一直被剧情的悲剧笼罩，随时可能回到他注定的命运中去。所以，许妙妙必须早点收拾了。 许妙妙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以宁锦对气运之子的了解，这种人是世界天道的宠儿，哪怕她有气运之宝护身, 也从来不敢招惹。不过这次，许妙妙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宁锦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夜深人静的时候，宁锦开始行动了。 她神情严肃，闭目端坐，将这些天积累的所有灵气都调动起来，输入到气运之宝中。 气运之宝除了观察他人气运、保护主人的功能之外，还有主动攻击、撕裂粉碎他人气运的作用。只是宁锦原本没有灵气，无法使用这种功能，而且老祖也曾叮嘱她不要随便干扰他人气数，所以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也只是对宁爱军小施惩戒一次，就再也不曾使用攻击功能。 今天晚上，宁锦却决定要主动向许妙妙发起攻击。 许妙妙的气息还留在气运之宝中，宁锦很容易就找到了她的痕迹，心念一动，气运之宝就开始缓缓旋转。黑白光芒在她的脑海中交错闪动，化作一道利刃飞向某个方向。 黑白光刃瞬间跨越空间，落入某个农家小院中，穿透房顶，直坠入内。 许妙妙已经睡熟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转到三中三二班，成功地成了厉南偃的同桌。班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宁锦的女生，真是太好了。虽然厉南偃对她依旧冷漠，甚至她如果敢越过桌子上的三八线，就会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凳子，但是许妙妙却更加觉得这样的厉南偃十分有男人味，比同龄男生有魅力多了。 哪怕是向飞宇，也根本不能和厉南偃相提并论。 许妙妙坚持追求厉南偃，却被厉南偃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一次又一次，这也让很多嫉妒许妙妙的女生有了话题，明着暗着嘲笑许妙妙。许妙妙心里开始对厉南偃有了怨气，厉南偃除了一张脸之外，毫无亮点，而她这么优秀，哪里配不上他？她追了厉南偃这么久，他却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害她这么丢脸。 一个可怕的念头慢慢从她心头滋生：如果她得不到的话，那就谁也别想得到厉南偃！ 刚开始的时候，许妙妙还被自己这个满是恶意的念头吓了一跳，立刻在心中修改主意：我只是想要厉南偃喜欢我，等他喜欢上了我，我跟他谈个恋爱就把他甩了！ 可是在她以三中第一名考入市一高后，郑重向厉南偃表白却再次被拒之后，许妙妙终于觉得，自己原来那个想法真的没有错。自己这么优秀的女生他都看不上，那以后他就永远都别喜欢任何女生是最好！ 许妙妙考上了一高，人人都对她百般夸赞，夸她前程远大未来似锦，可是根本没有考上高中的厉南偃却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看见她就直接扭过头去，好像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一个周末，许妙妙从市里坐公交车回县城，不小心发现公交车上有人行窃。她吓了一跳，捂着嘴巴缩在座位上不敢吭声，却还是被那个小偷发现了。那个小偷留着八字胡，大鬓角，一脸猥琐模样，不但不怕，反而对着许妙妙呲牙一笑，把许妙妙吓得心惊肉跳。 许妙妙从县城汽车站出来，坐了一辆三轮车回自己家，结果三轮车开到半路就拐上了一条偏僻的乡间小路。她发觉不妙，厉声让开车的男人停车，可是对方置若罔闻，许妙妙咬牙从三轮车跳了下来，幸亏跳到了软和的农田里，并没有受伤。 而当她看见从道路尽头走出的几个男人中，竟然还有那个八字胡的小偷时，许妙妙心里满是绝望。她听家人说过一些子间传闻，什么人发现小偷，公开揭穿后，被小偷跟踪追到家里，进行了残酷的报复，挖了眼睛，血洗满门之类的。只是以前只是当做谈资异闻，现在却发生在了她自己身上罢了。 许妙妙拼命地跑，几个男人就开着三轮车追，像是猫追老鼠一样，在后面不急不慢地赶着她。 许妙妙猜他们可能是想要看看她家在哪里，好上门报复。可是她如果不往家里跑，谁又会帮她呢？刚才路边有几个人，远远地看见那几个坏人就躲开了。 就在这时，许妙妙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北正村附近，她想起了厉南偃。厉南偃就是个混子，说不定就跟这些小偷有交情！ 她向着厉家的方向跑过去，果然看见了厉南偃正从家里出来。 许妙妙冲上去抓住厉南偃求救，厉南偃看见她就冷下了脸，一把把她推开了。几个男人从后面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武器。 “亲爱的，这些人欺负我……”许妙妙娇滴滴地对着厉南偃喊。 厉南偃没有理睬她，却黑着脸让那些人滚。于是他们就打了起来，许妙妙看着血肉横飞的场面，吓得手脚发软，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许妙妙想，厉南偃虽然厉害，可是毕竟对方人多，他肯定是要吃亏的。不过，厉南偃就是当地人，只要一声招呼，北正村的人都会来帮忙，这些外来人保证都得吓跑。 厉南偃帮了她这个忙，总也算是对得起她追求他这么久的付出了。 许妙妙梦见自己在一高又认识了新的帅哥，对厉南偃的兴趣也在日益下降，慢慢地也就不再关注厉南偃的动态。 直到高一放寒假，许妙妙回家，才听说厉南偃出了事。 听说他死得极为惨烈，在厉家院子里，和十几个男人械斗而死。 许妙妙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像厉南偃这样混下去，很难有什么好结局。只可惜，她还是没有能够和他谈一场恋爱，不过，厉南偃这样早逝，反而会让她对厉南偃印象深刻几分。 在梦中，许妙妙漂亮大方成绩好，得到了所有师生的认同，也是一高公认的学霸校花，高中生活丰富多彩，锦鲤属性越发强大。 许家越来越好，许妙妙的舅舅也发家致富，许妙妙以市状元的身份考入了京城的人人大学，在大学里依旧过得风生水起。 而在临近毕业的时候，许妙妙偶然认识了一位全国著名的企业家，他长得和厉南偃十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眉毛和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一样。偏偏，他也姓厉！ 许妙妙试探性地提起了厉南偃，对方十分震惊。过了没多久，对方就派车接了许妙妙过去，向她询问厉南偃的事迹。许妙妙才知道，厉南偃竟然是对方丢失多年的亲生儿子！ 许妙妙本能地美化了自己和厉南偃的感情经历，说自己对厉南偃一见钟情，苦苦追求。厉南偃明明也很喜欢自己，可是却因为两个人的学习成绩和生活世界相差极大，不愿意拖累她，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拒绝她多次。 直到最后，她被一群坏人跟踪，厉南偃救了她，两个人才互明心迹，定下了恋爱关系。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厉南偃就出了事。 许妙妙说着就泪如雨下，说自己一直没有办法忘记他，这么多年都无法走出来，无法接受其他人的追求。 对方表情凝重，把她送了回去。 许妙妙知道对方一定会去调查她所说的真假，可是她的话本来就是九真一假，谁能证明厉南偃的心理活动呢？她苦苦追求厉南偃又不是假的。 果然，过了一段时间，对方就开始一点点将许妙妙接纳到了自己的生活中，就算是出席一些高级场合，也把她带在身边，俨然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晚辈一样对待。 许妙妙这才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亲生的孩子，是从福利院里领养了几个孩子养大。她的心情莫名紧张起来，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期待。她开始小心翼翼，一点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当对方最看重的那位养子主动向许妙妙靠近的时候，许妙妙感觉到她距离自己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近了。 果然，如她所料，数年的苦心经营，在最后终于有了好结果。厉南偃的父亲罹患重病，最高明的医生都无法救治，因为他已经没有了求生意志。 在病床前，厉父立下遗嘱，把庞大的商业帝国的大部分都留给了养子和许妙妙，其他人分到的还不到他们的十分之一。 厉父握着他们两人的手，无力地说：“我要去见他们母子了，我们一家人命运多舛，只希望你们两个能一直美满幸福。” 许妙妙脸上满是泪水，心中却已经控制不住那雀跃的情绪。 从此之后，她就不再是前生那个最卑微的北漂服务员，而是全国最富有的女人之一了！ 就在许妙妙暗自展望未来时，突然，一阵剧痛传来，将她从梦中惊醒。 这一瞬间，许妙妙根本无法分辨梦境和现实，只觉得心口的痛楚像是无边的海水压下来，整个人都无法呼吸，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世界一片黑暗混沌，连思维都停滞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妙妙终于有了知觉，仿佛是又死亡了一次一样。她蜷缩在被窝里，满心惊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锦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到了最后的结果——气运之宝中再次增加了大量气运，这不仅意味着她的攻击有效取得胜利，更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测，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似乎并不打算庇护许妙妙！ 第37章 天道 在气运之宝第一次感觉到许妙妙的恶意并被动进行反击的时候, 宁锦就发现了，气运之宝剥夺了许妙妙的一部分气运，却并未引来天道的惩罚。 当时宁锦就有些怀疑, 却不敢确定。毕竟天道不庇护气运之子的事情并不常见，宁锦也只是听老祖闲谈之时提过一千多年前，曾经有过这样的例子。而她以前在仙景大世界, 只看见气运之子所向披靡, 老祖也警告她不要和这些气运之子正面敌对。 宁锦只能猜测, 也许只是因为气运之宝是老祖亲手所制，功能强大, 一时躲过了天道察觉？或者许妙妙失去的气运数量不多, 还不足以引起天道关注？或者其他宁锦无法想象的理由，都有可能。 然而这一次, 宁锦几乎能够确定, 这个世界的天道真的不再庇护许妙妙了。 因为气运之宝这一次从许妙妙身上斩获的气运远超上次，绝对不能再以其他理由来说, 天道不曾发现这种变化。既然天道绝对能够察觉，却不曾对宁锦的举动有任何动作，这就已经说明了天道已变。 宁锦猜不出其中的缘由，但是却放下心来。虽然老祖曾经说过, 气运之宝乃是他耗尽心血所炼制, 只要敌人的修为没有超过他，就无法越过气运之宝伤害宁锦。就是一些不完整的小世界中的天道，都不一定能够克制气运之宝。但是作为在修真大派中长大的宁锦, 对天道始终心存敬畏。 既然天道不会干涉，宁锦对自己的计划就再无担忧。 气运之宝在宁锦的眉心中飞舞，绽放出一圈圈毫光, 将这些新增的气运一点点融化吸收，据为己有。 等到天色将亮时，修炼中的宁锦被一声清鸣唤醒，才发现气运之宝的模样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只是黑白交错、游走无休的太极图案，现在黑白两色中却隐隐多了一些玄奥的花纹，仔细看去，这些花纹竟然好像也在缓慢游动。 宁锦将心神进入气运之宝中，竟然隐约有种心神颤动，触摸到了一种玄妙的感觉。以前她修炼的时候，曾经有过某个瞬间感觉到了些什么，只是那种感觉一闪即逝，根本来不及把握。可是这一次，这种感觉就在眼前，等着她去触碰。 宁锦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心神向前，触摸到了那种看不见的玄妙，一种浩大的力量顿时涌入了她的灵魂深处！ 过了好大会儿，宁锦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心中的疑问现在都有了答案。 方才她触摸到了天道的一丝气息，无数画面和信息都涌入了宁锦的脑海中，让她对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有了充分的了解，也明白了为什么天道会放弃了许妙妙这个原本的气运之子。 宁锦知道这个世界是由小说演化而来的小世界，推测出这个世界的天道可能还不够成熟，但是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竟然是由两本书融合而成的。 许妙妙所在的小说，是一部女性向网文，作者在绿江发表了这部小说，名为《九零锦鲤发家记》，文案介绍，这部小说描写了一个京城白领穿越到九零年代后，因为身具锦鲤属性，一路顺风发家致富，改变家人的生活，并且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故事。 作者说她的女主是一个性格果断、爱憎分明的性格。 小说最开始，女主许妙妙还是和大部分同类型小说女主一样，用自己的能力改变家人的生活。但是随着故事的展开，许妙妙的形象却越来越让人反感。不知道是作者的三观有问题还是笔力有问题，许妙妙睚眦必报发展成了心胸狭窄、自我中心，爱憎分明写成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性格果断歪成了刚愎自用不容违背…… 刚开始作者写到厉南偃一次次拒绝许妙妙的时候，读者还都站在许妙妙一边，为女主感到不平。觉得女主这样倒贴追求，厉南偃却一点儿风度都没有，实在是可恶。很多读者都在评论区大叫，让作者虐厉南偃。 但是当作者写到厉南偃因为救了许妙妙被连累，被盗窃集团潜入家中报复围攻而死时，更多沉默的读者开始爆发了。评论区出现了大量刷负弃文的评论，读者指责作者三观不正，认为厉南偃并没有义务接受许妙妙的求爱，更不应该因为不爱许妙妙就该死。 甚至有读者把这篇文挂到论坛，大骂作者三观不正，笔下女主自私狠毒，男配就因为不爱女主，就被作者写死，而且还是为了救女主而死，女主却根本不知道，还在享受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后来女主知道了，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觉得，男配这样的死法，会让她对他的印象深刻一些。 如此奇葩的人物和三观，引来了大量围观吃瓜群众，其中不少也加入了刷负的行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骂的太厉害承受不了，作者弃坑消失了。 这篇小说世界的天道刚刚萌生意志，就面对着这样残缺的现实。不想就此慢慢消失的天道为了求生，努力寻找机会，在生死关头，无暇挑选，融合了另一个同样不完整的小说世界。 这个世界是从点家的男性向小说演化而来的，也是因为作者中途放弃，只靠着现有的情节和人物并不足以自发演化出一个完整的后续世界。 绿江小说有女主无男主，点家小说有男主无女主。两个世界的天道一拍即合，让这两个男女主在一起，支撑起新世界的发展，他们也能合二为一，永远生存下去。于是两个世界的人物和关系进行了轻微的修正，情节也融合在了一起。 点家作者写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商场精英成年男子，因为应酬之后出了车祸，穿越到了一个孤儿身上。男主绑定了一个好运系统，只要他能够成功抢夺别人的好运机会，完成任务，就能得到积分，从系统商城兑换各种道具。 男主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任务，就是抢夺同一个福利院其他孩子的机会，成功地被来到福利院的富豪领养。而这个富豪，姓厉，系统说他是国内著名企业家，身家资产名列前五。富豪因为和年轻时的爱人天人永隔，痴情不改，直到现在还是单身，并且根本不准备成婚生子，所以才会来福利院领养孩子。 富豪原本看中的几个男孩中，并没有男主。 但是男主利用新手礼包中赠送的积分，兑换了一个“往事只能回忆”的道具，使用之后能够勾起对方心中印象最深刻、最遗憾的回忆，让富豪认为是男主触动了自己的回忆，于是男主成功地给富豪留下了深刻印象，被富豪列入了领养名单。 从福利院最卑微的孤儿，到亿万富豪的养子，中间不过是隔着一个系统道具的距离。 和男主同时被领养的还有三个孩子，男主有着成年人的阅历和心机，又有系统的提示和帮助，一次次抢夺他们的机会，成功完成任务的同时，也一步步成为富豪养父最看重的养子，还在大学读书就已经开始参与厉氏集团的管理工作，并且表现卓异，深受器重。 有一天，男主在养父的住处，见到了一个容貌甜美、气质出众、面带哀伤的女生，竟然是他同一个大学的学妹。 系统提示男主，这个女生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涉及到他之后的前途。于是男主开始不露声色地向女主靠拢，并一点点俘获了女主的芳心。 果然，因为他对女主的宠爱照顾，养父放下了最后的心结，在离世之前，将大半财产都交给了他们两个，并叮嘱他们要相亲相爱，幸福一生。 按说这样下去，男主和女主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个世界也就算是完成了主要剧情，基本上也就发展完整了，形成了自己的发展轨迹，能够独立存在了。天道最初的目标达到，计划成功，一切进入正轨。 然而，不到十年，整个剧情突然急转弯——女主病死，男主悲痛莫名，为她举办了盛大的葬礼。人人都说男主对妻子爱到了骨子里，可是只有天道知道，女主就是被男主毒死的！她一直在服用慢性毒药，日积月累，病入膏肓。这种毒药是实验室出产的高科技产物，一般的医院都检查不出来，只以为是女主得了不治之症，就连女主自己也不知道！ 原来男主早就在系统的帮助之下，知道了女主的锦鲤属性。他一方面利用女主，一方面却又提防女主。 因为他并不是真爱女主，在外面早就养着几个情人，一个个都是他爱的人。 男主知道女主不但能够帮助别人交好运，还能诅咒她所憎恨厌恶的人。而女主的性格偏激阴毒，一旦女主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肯定不会放过他。女主手中握着和他相同比例的集团股票，又有这种诅咒能力，他一不小心就得吃大亏。 于是男主一直装作深爱女主，不愿意让她出去工作，假装吃醋占有欲强，要把她养在家里，不让她有机会被更多的人认可增加锦鲤属性，切断她的耳目手脚。女主却浑然不知，反而觉得男主爱她爱到了极致，每天就过着亿万富豪太太的生活，乐在其中。直到死都没有发现枕边人的真面目。 养父死了，女主也死了，厉氏集团全都掌握在了手中，男主的本性就全部暴露了出来。他大开后宫，身边围绕着各种各样的美女，过上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其实这样的剧情，也足以让这个世界继续发展下去了。可是来自绿江小说的天道却非常愤怒，它觉得这样的结局是对它的侮辱！道心不畅，念头不通达！ 女主可以死，男主不许开后宫！否则，它的道就不是道了！ 于是，天道捕捉到了一个机会，将一个身怀气运之宝的特殊灵魂拉到了这个世界刚刚开始的时候。 第38章 无助 宁锦这才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头尾, 也明白了为什么她剥夺许妙妙的气运，天道却视而不见。原来许妙妙的所作所为，早就被天道厌弃, 只是因为这个世界需要男女主角支撑剧情发展，促进世界演变完整，才不得不让许妙妙继续蹦跶下去。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 没有天道庇佑的许妙妙, 完全不可能是宁锦的对手。 *** 就在许妙妙痛的要死缩成一团的时候, 许妙妙的父亲许平顺却辗转难眠。明明今天一天忙碌劳作十分辛苦，身体疲惫困意包围, 许平顺却睡不着。 他始终无法忘记今天在医院里, 许妙妙看他时眼神中的憎恨。他老实憨厚，只是因为相信踏踏实实的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而不是因为他蠢。许妙妙眼神中的恨意, 他绝对没有看错。 许平顺心中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许妙妙会这样看他。他自问已经竭尽全力, 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而在全家人中，过得最幸福的应该就是许妙妙了。 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在家里不用做家务, 一年四季都有新衣服穿, 每天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去学校读书就行，这种生活，可比多少同村女孩都快活得多。 他有什么地方对不住这个女儿吗？就算是有, 也是不小心而不是故意的，如果有不满的话许妙妙尽可子直接告诉他，为什么要在背地里恨他？ 在他印象里, 他的大女儿许妙妙一直温柔内向乖巧体贴，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了这个让他觉得陌生甚至可怕的样子的呢？ 许平顺回想起女儿的变化，诧异的发现，明明有很多说不通的事情，可是他们一家人却都好像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许妙妙越来越让人喜爱。山村里流传的一些故事异闻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让他猛地坐起身来。 许妙妙终于从痛苦中挣脱出来，发现自己满身都是汗水，连棉被里面都被打湿了一大片。她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心口，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今天去医院本来是想要检查心脏的，可是因为那几个护士的煽风点火，许平顺竟然打了她。许妙妙一怒之下，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让很多不知情的群众指着追出来的许平顺很是批评了一番，说当父母的怎么也不能打小孩，更何况还是个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儿。 许平顺冷静下来之后，也有点后悔，他嘴笨不会哄人，只能拉着许妙妙回去检查。检查结果是许妙妙身体健康，没有什么疾病。 可是现在怎么又再次发作，而且比上次还厉害得多？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许妙妙照例去堂屋吃早饭，准备吃晚饭就去上学。许平顺也已经起床，坐在屋子里抽烟。看见许妙妙进来，他磕了磕烟袋头，随口说了一句：“妙妙，你啥时候给爹做双鞋垫吧。” 许妙妙一夜都没睡好，眼圈发青，心情也不好，听了只是挤出了一个微笑：“爸，几毛钱一双的鞋垫，你去买几双不行了？” 许平顺看了她一眼，吧嗒吧嗒地继续抽烟，没有再说什么。 当初大女儿还小的时候，就很孝顺，知道心疼爹娘辛苦，小小年纪就学着做活。她力气小，干不了重活，就跟着奶奶学点针线活，家里缝缝补补都能帮上忙，一点点年纪就能做鞋垫给长辈，村里谁不夸她懂事？ 可是自从那次妙妙出了意外昏迷醒来之后，她就慢慢变了。 原来勤快能干的女儿，变得不爱干活了，可是在读书写字上却好像突然开了窍，而且从前的内向寡言，变得口齿伶俐、能说会道起来。 许平顺看着许妙妙自顾自盛饭吃饭的样子，眼神阴沉。 许妙妙却根本没有把许家的事情放在心上，她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接连两次心口绞痛，按说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运气最好，不应该遇到这种毫无缘由的磨难才对。 难道跟宁锦有关系？ 许妙妙想起自己第一次心口疼，是因为在心中想着让宁锦出事，而第二次心口疼，却是在跟厉南偃发生冲突的晚上。宁锦不是据说能算命吗？难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暗中算计了自己？ 想到这里，许妙妙心中不由有些恐惧。如果真的是这样，是不是说明宁锦有威胁到她的能力？ 许妙妙心里有事，根本就没有注意许平顺的表情，吃完饭随口招呼了一句，就骑着自行车去了三中。 宁锦刚到教室，就看见许妙妙从后门走了进来，定睛一看，果然发现许妙妙额头上的气运变化巨大。 从前许妙妙的气运堂皇明亮冲天而起，可是现在却缩水了差不多三分之一，虽然仍旧明亮耀眼，但气势却明显削弱了不少。 宁锦勾唇一笑，许妙妙就皱了皱眉：“你笑什么笑？” “笑可笑之人。”宁锦的话，让许妙妙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什么——厉南偃果然把昨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宁锦，所以宁锦才会挑衅取笑她！ 许妙妙心中怒意勃发，却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狠狠瞪了宁锦一眼，就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宁文秀见许妙妙一来就找宁锦的麻烦，脸上也冷冷的，根本不看许妙妙，也不跟她说话。 许妙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越想越是生气，眼睛瞪着宁锦，心中全都是诅咒宁锦去死的念头。 宁锦再次感觉到气运之宝防御的震动，这一次她毫不犹豫，直接驱动气运之宝大力反击。随着许妙妙额头上气运的急剧减弱，许妙妙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痛得无法呼吸的感觉，她一只手捂着胸口，无力地滑倒在地。 宁文秀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叫人，自己蹲下来去摸许妙妙的鼻息，觉得许妙妙呼吸微弱，简直就像是要死了一样，吓得她差点坐在地上。 教室里乱成了一团，懂一点的学生让大家退后不要乱碰许妙妙。班主任匆忙赶来，没过多大会儿，北正村诊所的医生也被叫了过来。医生本来也不是什么高手，只能给许妙妙做一些最基本的检查，确定她没有什么致命的危险。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建议学校把病人送到县城正规医院去治疗。 许妙妙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县医院的病房里，床头守着的只有许母。 到了这个时候，许妙妙基本上能够确定，自己这几次心口剧痛，都是和宁锦有关了。宁锦！又是她！要是宁锦有这个本事，不是要死死压在她的头上了？ 因为自己的经历，许妙妙相信宁锦可能真的有某种超凡的能力，所以她在心中诅咒宁锦的时候才会受到伤害。但是，如果她不用超凡能力，而是采用世俗的手段呢？ 许妙妙从病床上起身，说自己只是看书看累了晕倒，身体没问题，要回学校继续上课。许母性子温顺，根本不是强势的许妙妙的对手，最后不得不听她的话办了出院手续。 许妙妙回家，把藏在床板下的私房钱拿了两百块，中午提前去了北正村。她每次骑车进出村子的时候，都能看见几个小混混在村口蹲着无所事事，许妙妙想雇他们去对付宁锦。 宁锦可能有些奇异的能力，但是身体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绝对不可能是这些小混混的对手。 许妙妙一脸镇定地上前去跟几个混混说，她有一笔生意要跟他们做，只要他们能帮忙打一个人，就给他们一百块钱。 几个混混把她带到了学校后面的树林里，为首的一个听许妙妙提条件。 “打断腿，一百块。划破脸，两百块。”许妙妙把一叠十元钱拿在手里给混混们看。她才不怕这些混混抢钱，她对付不了宁锦，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们？ 为首的混混听她讲完，眼神颇为复杂：“你说，你要对付的是一个叫宁锦的女生？” 许妙妙：“对，就是三中的，初三二班的，我可以指给你们看，你们记住她长什么样子。” “不用。”几个混混互相看了看，一起向前走去，“我们都认识她。” …… 过了好半天，许妙妙才从树林中一瘸一拐地挪了出来，满脸的恐惧、震惊和恨意。她从来没想到，这些混混竟然和宁锦是一伙的！他们一听说许妙妙要对付的是宁锦，就不由分说地揍了许妙妙一顿，把她的钱也抢走了。 一边打她，还一边警告她不许再招惹他们“嫂子”，否则以后还要打她。 临走的时候，那个为首的混混还威胁她说，如果许妙妙敢去报案，他们就要跟警察说，许妙妙找他们打同学，让许妙妙臭名远扬上不成学。 许妙妙想要诅咒他们，可是却突然心口剧痛，再次晕倒。等她醒来，那些人早就不见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许妙妙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无助过。当好运不再伴随身边，许妙妙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从今以后躲着宁锦？许妙妙心里十分憋屈。想来想去，竟然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从成绩上碾压宁锦，用自己的优秀衬托出宁锦的无能平庸！ 许妙妙发现，自己不去攻击诅咒宁锦的时候，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常轨迹，一连一个月都没有再次发生心绞痛的事情，许妙妙不由松了口气。 厉南偃虽然长得不错，但是还不值得她付出这么大代价。等她以后功成名就了，再跟他们两个好好算账也不晚！ 在这种自我安慰的心情中，许妙妙迎来了期中考试。她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突然在考试时心口剧痛，晕倒在地。等她醒来，语文数学两场主课考试已经结束……许妙妙在病床上嚎啕大哭。 第39章 气数 许妙妙哭得再伤心, 也无法改变她缺席了两场最主要的科目考试的事实。全校第一的荣耀已经离她远去。 但是许妙妙冷静下来之后，却发现了一个比考试成绩更可怕的事实。 她终于明白了，宁锦不是只能被动反击, 更能主动出击。这一段时间的平静，不是宁锦真的放过了她，而是宁锦故意等到考试的时候再动手, 才能给她造成最大的伤害。 如果中考的时候, 高考的时候……宁锦都同样能够随时让她心绞痛晕倒不醒, 她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就算是她可以换条路走，不去考大学, 利用自己先知的优势去挣钱, 但是谁知道宁锦会在什么时候给她来一下？比如说，签合同的时候晕倒, 剪彩仪式上晕倒, 媒体采访时候晕倒……只要宁锦掌握着这样的方法，她就永远是宁锦手心里的孙猴子, 怎么都不可能跳出五指山！ 而且每次晕倒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许有一天，她晕倒之后就再也不会醒来…… 许妙妙越想越绝望，如果早知道宁锦有这样的能耐, 她根本就不会去招惹厉南偃, 也不会去得罪宁锦。但是她已经这么做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找人对付宁锦？北正村的小混混都是厉南偃的人，她已经吃了一次亏，哪里还敢这么做。难道要去向宁锦低头认错, 求宁锦放过她？ 许妙妙真的无法接受这个选择。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顺风顺水，没有任何人能够给她制造障碍，哪怕是比她年龄大很多的长辈都对她言听计从, 现在居然要去给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低头？ 再说，万一要是宁锦不原谅她呢？许妙妙换位思考，觉得如果自己和宁锦易地而处，宁锦觊觎自己的男人，还想找人打断自己的腿划破自己的脸，她肯定是不会原谅对方，一定要把对方赶尽杀绝才能消解心头之恨的。 许妙妙躺在病床上，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完全没有注意一边许妈妈的表情。 许妈妈一直在偷偷地看着许妙妙，心中想着丈夫的叮嘱。丈夫说，他怀疑大女儿这几年不对劲，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让她小心看着，看是不是这样。 许妈妈开始还觉得丈夫想太多了，可是后来许平顺把许妙妙的反常之处一一都列了出来，许妈妈才突然醒悟，觉得大女儿确实和以前判若两人。 “那咋这几年咱们都没发现不对呢？”明明这么显眼这么反常，只要稍微一想就能发现，为什么他们一家十几口都没有一个人能提出疑问？ 许平顺抽着旱烟袋，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回答：“怕就是这东西的障眼法吧。”许妈妈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实村里也有人议论，说许妙妙这丫头变化太大，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但是那个时候许家人都觉得别人是嫉妒，嫉妒许妙妙聪明漂亮乖巧好运气，根本就没往这上边想。 就是那天从医院回来的晚上，许平顺失眠，到了半夜突然一下子脑子清醒了，才发现了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忽略的那些破绽。 许妈妈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本来就相信那些山野精怪的传闻故事，被丈夫说得心里发慌，在医院里也总是忍不住偷偷地打量许妙妙，想要找出点什么来。 许妙妙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去试探一下宁锦的态度，看她到底是不是准备把自己赶尽杀绝，另一方面也要做好另一手准备，万一宁锦不给她生路，她也有退路可走。 医生给许妙妙检查了，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只说可能是平时压力太大考试紧张的缘故。许妙妙说自己已经接连几次晕倒了，每次晕倒都感觉心口剧痛，医生再次让她做了检查，答案还是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现心脏以及其他器官有什么病变。 “咱们这里条件落后，仪器和技术都跟不上，要不你们就去省城或者京城看看？”医生提了一个建议。 许妙妙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家里就跟父母商量，说想去大城市检查一下身体，让舅舅陪着她就行。许妙妙的舅舅是她的长辈中最年轻也最有头脑的一个，这几年经常跑到外地做生意，许妙妙给他出了不少主意，两人感情不错。 许妙妙毕竟还是不想对宁锦低头，她想着自己如果换一个地方，远离宁锦，也许宁锦就会慢慢忘记对她的敌意。 过了没几天，三二班的学生都知道，许妙妙因为身体原因办理了休学手续。对许妙妙印象不错的师生都觉得有点遗憾，王智衡也不例外。他还专门跑去许妙妙家里做家访，不过许妙妙已经去了省城，许妙妙父母都说她身体不好，王智衡也只能叹息。 宁锦倒是有些意外，这可是和原来的剧情大不相同了，看来自己确实如天道所愿，把整个世界推向了与原来完全不同的发展方向。 开班会的时候，被重点表扬的就成了宁锦。 宁锦这次的考试成绩又有了明显进步，史地政三门依旧是九十多分，其他科目成绩都大幅度提高，就连数学都考到了85分，语文、英语都是九十多，物理化学也摸到了九十分的边缘。整体成绩一下次跳到了全班第三名，在全校也排到了第十一名。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宁锦的进步这么大，王智衡毫不吝惜褒扬之词。就连厉南偃也得到了表扬，因为他的排名前进了好几位，现在在班里是倒数第十名了。 对于自己的成绩，宁锦毫无意外。她现在的记忆力和悟性都再次提高，对于中学知识体系也比较熟悉了，掌握这些知识对她来说毫无困难。 但是其他学生可就十分震惊了，他们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宁锦一样，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打量着她。 下课后，宁文秀凑过来，大声地说：“小锦，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只要肯好好学习，成绩肯定会很快提上来的！” 她很不喜欢一些人看着宁锦的目光，好像宁锦用了什么见不到人的手段得了高分一样，故意大声向周围的学生介绍宁锦小学时候的丰功伟绩。 “宁锦小学时候还考过全乡前三名啊？” “年年都是全校第一？” “就是因为家里出了事受打击才没有心思学习的？我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宁锦这么惨啊……真是不容易……” “是啊，宁锦聪明着呢，你看，她给我整理的复习重点，多准！”虽然拿到复习总结的时间并不长，宁文秀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学习，可是按照这些复习后，宁文秀还是能感受到自己的收获。这次考试，她的平均分也比上次高了不少，名次也往前挪了好几名。 宁文秀领情，才会把自己都不舍得告诉别人的复习重点都展示给同学看，证明宁锦的真材实料。 几个学生围上来，把宁文秀的笔记本轮流传阅，果然发现其中的知识点线索清晰，关联明确，只要顺着这些线索一提，整个课程的知识点全都包括在内了。 “真是不错啊！” “秀秀，我抄一份啊！” “去你的，要抄也是我先抄啊，你在后面排队去！” 宁锦看着宁文秀，微微一笑，她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宁文秀的意图呢？宁文秀的善意，会给她自己带来超出她自己预料的回报。 当宁锦注视宁文秀额头气运时，宁文秀的过去未来就自动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就像是一种一闪而过的意念，却已经是一个人的一生。 而这并非就是宁文秀此生的定论，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宁文秀的很多选择，还会或多或少地修正她的生命轨迹。 这就是命运气数，三分天注定，七分人修成。气是流动不羁的，数是积少成多、量变引发质变的，气数变化，命运随之改变。 宁文秀如今的气运，已经和之前宁锦看到的有所不同，她的命运已经变了。 气运之宝接连数次从许妙妙身上剥夺气运，宁锦和气运之宝都受益不浅。气运之宝上那种玄奥的花纹已经几乎练成一个整体，而宁锦体内的灵气也越发纯净蓬勃。 当宁锦和气运之宝沟通时，自然而然地就明白了那些花纹是什么。那是代表天地法则的“道纹”，出现在气运之宝身上的，就是代表“命运”的专用道纹。这些道纹的出现，对于气运之宝是一种提升，宁锦也因此受益。 她只要心念一动，就能从气运中看到一个人的一生。这大概就是天道对于宁锦的一种奖励，也可以看出来，绿江天道有多么希望这个世界不要变成点男的后宫。 两个天道的融合之中，必然会有主次之分，被压制下去的天道，必将慢慢沉沦，失去自我。绿江天道在最后时候奋发一击，抓住了宁锦这个有作弊器的灵魂，求的不就是这么一个翻身的机会吗？ 许妙妙脑子有问题，除了自私享受就是恋爱，给她再加好运也斗不过点男。可是宁锦显然不同，她想要的，点男根本给不了。所以，加强宁锦的能力，就是提高胜利的几率。 宁锦隐约从气运之宝中感受到了一丝天道的意识，多了几分对于道纹的理解。 厉南偃从教室外走进来，宁锦收回心神，注视着他额头上变化明显的气运。 代表厄运短寿的黑色云气消失大半，整体气运也大大增强，显示出厉南偃的未来已经向着好的方向转变。但是隐约带着血色的黑气并未彻底消失，在澄澈的云气中分外刺眼。 厉南偃改变后的命运从宁锦脑海中闪过，让她愕然色变。 严打？ 第40章 房款 宁锦本以为许妙妙离开之后, 厉南偃的悲剧命运就会彻底改变，事实上，那些代表厉南偃厄运的黑色气运也确实消失了大半。但是当她仔细观察厉南偃的气运, 就发现了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能够看到几乎所有人的过去未来，可是现在再看厉南偃的时候，却只能看见一些片段——宁锦垂下眼皮若有所思, 这是因为自己在厉南偃的生命中已经牵涉太深, 不能再作为一个旁观者存在了吧？ 而在她看见的片段中, 厉南偃被刑警持枪从一个高台上押下，在厉南偃的面前, 躺着一个七窍流血的死人。厉南偃被绑着手臂按在大卡车上游街示众, 背后插着白色纸标，上面写着“杀人犯、黑恶势力”的字样。 而大卡车的前方, 则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横幅, 上面写着“1992年XX市严打”。 宁锦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严打”这个术语，虽然不是很了解, 却也大致能够猜出其含义。 厉南偃是杀了人被抓了现行？但是她所看见的画面里，厉南偃身处高台上，穿着短打衣裤，头上热汗淋漓, 四周全都是神情兴奋的看客。当厉南偃一拳将那个比他壮了两圈的大块头砸得抱头栽倒、抽搐死去的时候, 看客们发出的喝彩声几乎冲破房梁。 别的宁锦不懂，但是这样的场景她在仙景大世界可没少见过，那不就是竞技台、生死场之类的地方吗？这样的地方, 只要上台，就生死不论，杀人不偿命啊。为什么要抓厉南偃？ 不过回头想想这些天学习的政治思想品德等课程, 宁锦也知道，自己的观念和这个世界的观念有很多不同。也许在这个世界里，厉南偃的做法就是不对的。 不管怎样，宁锦是绝对不允许厉南偃出事的。她的修炼还要靠厉南偃提供灵气呢。 *** 宁锦成了最近三中师生最经常讨论的热点人物，以前很多对她冷漠鄙夷的学生也有不少开始笑着接近她，和她讨论学习方法。宁锦却不像许妙妙那样平易近人，她经常只是抬眼看看来人，就冷淡地撇开眼去，爱理不理。只有少数人，能够得到她的欢迎。 次数多了，很多人就开始在背后议论，说宁锦得意忘形，考了一次不错的成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骄傲自满。 宁锦对此并不在意。她冷眼对待的人，自然有被冷待的理由。 冬天的时候，成敏兴致勃勃地来找宁锦。 成敏对学习很看重，平时也很刻苦努力，只是摸不到门路，成绩始终平平。这次宁锦给她构建了一个完整的学习体系和复习思路，她感觉自己一下子打开了一个大门，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学习起来事半功倍。期中考试的时候，成敏的成绩提高比宁文秀明显多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对宁锦父母都不太感冒的兰玉香都开始让成敏邀请宁锦去他家吃饭了。 成敏来找宁锦，是告诉她，况玉美终于找好了买家，那个买家正托人在村子里打听宁锦家房子的情况呢。 宁爱军夫妻原本是准备死守在房子里，不管怎么样都不搬走的，谁买了房子都住不进来，自然也就不会买了。 但是没想到，宁爱军偷偷和村子里那家半掩门暗娼来往多年的事情突然被爆了出来，甚至有人说，那半掩门的小儿子，就是宁爱军的种。徐丽萍怎么忍得下去，跟宁爱军狠狠干了一架。宁爱军先还有些愧疚，后来被徐丽萍打得狠了，也忍不住还手，徐丽萍被打得不轻，就回娘家告状，娘家几个哥哥过来把宁爱军打了个半死，又把那半掩门家里给砸了个稀巴烂。 那暗娼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报了警，警察来了就把徐家人带走调查。几家人互相攀咬，闹出了一堆笑话，谁也不干净，每天都有新故事出来。宁爱军夫妻连孩子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有心思管房子的事情。 况玉美正好趁机带人来看房子。 买房子的人是从外地迁过来的，想在这里落户，害怕被骗，也在打听情况。成敏从父母那里把买家的消息都问清楚了，就来告诉宁锦。 宁锦谢了成敏，就准备回去见见况玉美。 “你要回家？”厉南偃面无表情，可是宁锦现在已经能够轻易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的真实情绪，他有一点点紧张。 宁锦能理解他的紧张，不过这种紧张根本没有必要。就像厉南偃已经习惯生活中多了一个宁锦的存在一样，宁锦也同样觉得和厉南偃在一起生活的感觉比跟况玉美他们在一起舒服得多。 “嗯，去看看况玉美准备怎么处理那个房子。”宁锦并不隐瞒自己的打算，“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告知我卖房子的消息，拿到房款之后，应该也不准备给我用。” 别的也就算了，况玉美能拿到房子，宁锦可是出了大力气，这份钱，况玉美不给不行。 厉南偃看着宁锦：“那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把房款全都拿过来。”宁锦一笑，“然后把你借给我的学费还给你，再给你交房租呀，把初三一年的房租都给你算清楚好不好？” 厉南偃听出来宁锦是在跟他开玩笑，刚才的紧张一下子就散去了：“不好。”他注视着宁锦，“你自己放着就行。” 厉南偃放下了心，周六下午放学后，就骑着摩托车把宁锦送到了城关小区门口，看着她对自己挥挥手走了进去。 天气冷了，宁锦穿着厉南偃给她买的红色羽绒服，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厉南偃在小区门口停了一会儿，骑着车子去了其他地方。 宁锦敲响了三楼况玉美家的房门，开门的是杜大伟的母亲。杜老太没有认出来宁锦，皱着眉头问：“你找谁？” 宁锦看着这个老太太，想起原主记忆里她的所作所为，嘿了一声，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杜老太跟在后面叫：“哎哎哎，你谁呀？你干什么啊？” 听见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杜大伟一眼认出了宁锦：“妈，这是宁锦。”他也没想到宁锦会突然回来，不过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小锦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好让你妈给你准备点好吃的啊。” 杜老太一听是宁锦，立刻就恶声恶气地骂了起来：“我说从哪里来的死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见了长辈也不知道叫一声，闷头就往里面走，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讨饭的，想上厨房抢东西吃呢！” “说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当初不是自己走了，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啊！这会儿过不下去了，又厚着脸皮回来想要好处了，想得美！” 杜大伟有点尴尬，以前他妈这么数落宁锦，他只当是没听见。不过现在马上就要跟人交易卖房子，万一要是被宁锦知道了，又记仇去搞破坏的话，说不定就得坏事。 “妈，麒麟这个点儿是不是该醒了？”杜大伟只能用老太太最关心的大孙子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杜老太哼了一声，一边往里走一边骂骂咧咧：“这个家还姓杜呢！别从哪里来的野种都想来蹭好处，我老婆子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孬种，谁敢胳膊肘往外拐，我就让她尝尝厉害！” 杜大伟看着静静站在客厅里的宁锦，用无奈的语气解释：“小锦，你别在意，奶奶年纪大了，有时候糊涂，讲不通道理，你不要跟她计较。” 宁锦嗤笑。杜老太哪里糊涂了？恰恰相反，她精明得很。凡是对她有好处的，她全盘接受。比如况玉美带着赔偿款跟杜大伟私奔，她怎么不阻拦？比如况玉美给杜大伟生了儿子，她还不是照样喜不自胜？况玉美跟着杜大伟天天早出晚归摆摊挣钱，杜老太啥都不说。 可是宁锦一来，杜老太就开始甩脸子指桑骂槐，不就是怕况玉美心疼自己亲女儿，把应该全都落到杜家的好处分给宁锦一点儿吗？杜姗姗欺负宁锦的时候，杜老太可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没关系。人老了，有今天没明天的，确实没什么好计较的。”宁锦的话让杜大伟的脸色发青，眼神也带了几分凌厉。 宁锦不等他说话，就直接走到厨房门口，对正在里面忙碌的况玉美说：“听说你们找好买家了，开价多少？” 况玉美正在炒菜，根本没想到宁锦会这么问，手里锅铲一滑，连忙伸手去抓，却一把抓在了锅沿上，烫的叫了一声。锅铲落地，况玉美也跑到一边去冲凉水，菜锅里很快传来了糊味。 “一个小孩子管这么多干什么？”况玉美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心里越发厌烦，“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儿。” 宁锦已经从她的额头看见了很多东西。 她微微一笑：“八千块就卖啊？也行，记得到时候给我送来。” 况玉美被宁锦一句话说中了心理价位，吃惊地抬起头看她，但是听见后半句，不由地撇了撇嘴。卖了钱她当然要拿去扩张生意和摊位，怎么可能给宁锦用？还给她送去，真是白日做梦吧！ 本来况玉美是有打算，把卖房子的钱留出来一部分给宁锦上中学用，可是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倒霉，总是被工商税务卫生城管各种部门抓到毛病。东一笔西一笔，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罚款，小半年的利润都用在交罚款和找关系上了，夫妻两个急得焦头烂额，资金也十分紧张。 所以卖房子的八千块钱，况玉美是不打算给宁锦当高中学费了。不过这种事情，她觉得没有必要给宁锦解释，反正宁锦不是有脾气吗？当初从家里走了，说了什么都不用她管，这会儿就是想要她管，她还不管了呢。 宁锦也没有兴趣跟她多说，她回来本来就是想要看看况玉美的气运。虽然因为涉及到宁锦自己，只能看到一些片段，但是对于宁锦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管况玉美怎么想，宁锦走到客厅，对着杜大伟淡淡一笑：“老人家看孩子，可不太安全。”说完，她就走出了门外。 第41章 杜家 宁锦在楼梯上, 和刚刚骑自行车回来的杜姗姗擦肩而过。宁锦瞟了杜珊珊一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却没有跟她说一个字, 自顾自下了楼梯。 杜姗姗愣了一下，才认出来这个面容精致、衣服时髦的女孩是宁锦。等她回过神来，宁锦已经轻盈地拐了弯, 从她视线里消失了。 杜姗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才进了屋。 “爸, 刚才宁锦回来了？”她的语气有些发酸，“她现在过得可不赖, 还回来干什么？”还以为宁锦离开她家之后, 没有钱寸步难行，会过得很凄惨。可是没想到, 宁锦却越过越好, 现在不但考试成绩超过了她，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比她的好了不少！ 想起刚才宁锦在光线暗淡的楼梯上都艳光照人的形象, 杜姗姗就恨不得把牙咬碎。 杜大伟还在为宁锦刚才的言行恼怒，闻言也没有好气：“我怎么知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精明了，一点儿都不像宁爱国那性子。明明他都十分小心了，结果还是让她听到了风声, 而且还敢直接回家来要房款！ 不过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 她以为她开口要了，那些钱就会给她？只要不让宁锦在交易之前跟买家正面对上，把交易搅黄了, 其他时候，宁锦就算是跑去政府门口闹，也没有人会说应该把那么多钱给一个小孩拿着。 杜姗姗把书包放回自己房间里, 又转身出来：“阿姨，你都不管管宁锦的吗？你知不知道，她现在都跟别的男生同居了。” 况玉美正在厨房收拾，把刚才糊锅的菜倒掉，洗了锅铲和菜锅，刚想继续就听见了杜姗姗的话，一下子就把锅铲丢在了灶台上：“你说什么？什么同居？” 杜姗姗幸灾乐祸地说：“宁锦啊，跟我们学校一个男生同居了，天天都住在人家家里。很多人都看见她坐着那个男生的摩托车往县城跑，那个男生可能给宁锦花了不少钱呢。你没看见吗，刚才宁锦穿的那可是羽绒服，咱们县城都没几家卖的。” 况玉美本身就是卖衣服的，刚才只是没有留意，现在回想了一下，宁锦刚才穿的衣服确实不是什么便宜货。她给宁锦的钱就只是学费和生活费，根本没有多余的，宁锦的衣服绝对不是自己买的！ 看着况玉美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杜姗姗又加了一把火：“那个男生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混子，学习成绩特别差，动不动就打人，老师都不敢管。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歪门邪道弄的钱。阿姨，你得说说宁锦，可不能因为贪图便宜，就吃了大亏啊。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她的名声就完了，想找个好人家都难。” 况玉美自然能听出杜姗姗不怀好意，可是杜姗姗后面的话也说到了她的心里。宁锦学习又不行，高中要是上不了，也就剩下两条路能走。一条是去南方打工，挣钱嫁人；另一条就是直接找个对象结婚。 本来宁锦长得不错，找个条件好点的人家还是很有希望的。可要是真的名声坏了，谁家会要一个跟别的男人鬼混过的媳妇儿？ “这可不行！”况玉美露出了怒色，“我得找她说说去。” 况玉美捡起了锅铲，头都没抬：“姗姗，你说的那个混混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村儿的？” “就北正村的啊，叫厉南偃。” 当啷一声，锅铲再次掉落，这一次直接摔在了厨房地上，况玉美连捡一下都忘了。她扭着头看杜姗姗：“厉南偃？是不是一个眉毛特别黑，看起来特别凶的小孩？” 杜姗姗连连点头：“对对对，阿姨你认识他？听说他杀过人呢。你说，宁锦跟着他能学好吗？” 一直在一边听着的杜大伟脸色也白了，一只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小腿上，记忆中那种痛苦和恐惧再次席卷而来。 况玉美从厨房里疾步走出，赶到了杜大伟跟前：“大伟，这怎么办啊？” 杜姗姗看着这对夫妻脸上的惶然之色，很是讶异，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况玉美一屁股坐在了杜大伟身边：“难怪那死丫头那么有底气，还说让我到时候把钱给她送过去……”原来她是巴上了厉南偃！ 当初厉南偃带着几个大汉把他们夫妻俩堵在胡同里，亲自用铁棍砸断了杜大伟的腿的一幕，况玉美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不过是想要上去帮杜大伟，就被那个看起来瘦削的少年一胳膊肘砸出去老远，那会儿她胸口剧痛，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大伟，你说，到时候他会不会又来……” 杜大伟的脸色也很难看，当初以为厉南偃年纪小脸皮薄好说话，就想着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占点便宜，谁知道那人年纪小手却黑得很，直接就把他们俩打成了狗，在地上趴着只会哭叫求饶。 要是这一次厉南偃还像上次那样，带着人来替宁锦出头，非要把房款全部拿走的话，他们怎么办？ “怕什么？这可不是上次了，难道我们不会报警？”杜大伟黑着脸口气很凶地说，“这事儿我们可是有道理的！难道他厉南偃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况玉美被他这么一吼，脑子也冷静了一点：“对，对，不行我现在就去告他，告他诱拐未成年少女！” 杜大伟瞪了她一眼：“人家还没来你就去告，本来没事都给你弄出事来了。到时候警察一问，宁锦说她是自愿的，现在她都十四五岁了，农村说不定都能结婚了，能管他多少？”再说了，要是厉南偃真的想娶宁锦，以后他也算是厉南偃的老丈人，送货过来总不能再收他钱了吧？要是有事儿也有人能给他撑腰帮忙，也不见得是坏事。 “那，那要是她真的要把钱都拿走呢？”况玉美犹豫地问。 “我想想吧。”杜大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做饭去吧，没啥大事，别啰嗦了。”如果拿两千块钱，换一个厉南偃这样的女婿，也不亏本。不过这种事情到时候再说，提前说了，况玉美又要唠叨唠叨。 杜姗姗见况玉美回了厨房，气氛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就笑着过去给杜大伟按摩肩膀：“爸爸累了吧？” 杜大伟闭着眼睛让她按了一会儿，才笑着问：“说吧，你又想买什么？” 杜姗姗从背后搂住了杜大伟的脖子：“爸爸你真好！我也想买一件羽绒服，你给我买一件好不好？” 杜大伟睁开眼睛：“一件羽绒服最少一百多……” 他还没说完，杜老太就抱着她的宝贝大孙子杜麒麟从房间里出来了，正好听见，立刻就接嘴说：“什么金子做的衣服，一件就要一百多？买这么贵的衣服，想败家啊？以后就不过啦？” 杜姗姗气得嘴都噘起来了，本来听着杜大伟的口气，并不是没有希望，可是奶奶这么一出声，基本上就是没希望了。 “宁锦穿的就是羽绒服！还是大牌子的！难道我去了学校，还不如她啊？”杜姗姗气呼呼地说。 “她从哪里来的钱买的？是不是你们谁偷偷给她钱了？”杜老太第一个就怀疑上了况玉美，转头盯着厨房大声问。 杜大伟生怕杜姗姗提起厉南偃，让杜老太脑子发昏去找事儿，惹到了那个煞星。他连忙给杜姗姗使了个眼色，警告她不许说话，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妈，你带着麒麟去楼下玩会儿，给他买点玩具。他最喜欢的那个小狗玩具不是坏了吗？” 杜麒麟已经一岁多了，被老太太养得白白胖胖，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这会儿他也听懂了杜大伟的话，立刻兴奋地伸着胳膊指着门外：“买，买！” 杜老太一下子就把刚才的事儿都忘光了，接过来十块钱装在口袋里，抱着杜麒麟就乐颠颠地出了门。 “奶的乖孙唉，这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奶都给你看好留着，谁也别想跟我大孙子抢！”杜老太一边念叨一边下了楼，往小区门口的小卖部走了过去。 刚走到半路上，就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蹲在路边，面前地上有一个小狗样子的玩具咔哒咔哒地挪着四肢转圈，杜麒麟立刻在杜老太怀里挣扎起来：“狗，狗狗！” 杜老太抱着杜麒麟过去，把他放在地上，杜麒麟人小手却快，扑上去就抓住了小狗玩具不放手。小姑娘正看得高兴，突然被人抢了玩具，气得站起来叫：“你放开，这是我的玩具！” 杜麒麟抱着小狗不放手，杜老太陪着笑跟小姑娘说：“你是姐姐，他是弟弟，你让弟弟玩会儿好不好？” 小姑娘大声回答：“不好！这是我的！还给我！” 杜老太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小气？弟弟玩一会儿就还给你，又不拿你的。” 小姑娘也就四五岁，哪里有耐心跟老太太在这里讲道理，直接伸手就从杜麒麟怀里拽走了小狗玩具。 杜麒麟正兴奋呢，怎么肯松手，两只手抓着小狗的后腿跟小姑娘抢。但是他才一岁多，力气不够，眼看就要被小姑娘把玩具拿走，杜麒麟立刻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奶，奶！打！打！” 杜老太心疼极了，一把就把玩具从小姑娘手里拽了过来：“你怎么回事？欺负我家麒麟小啊？” 杜麒麟抱着玩具笑了，小姑娘瘪了瘪嘴哭了起来：“舅妈，舅妈……” 小卖部门口匆忙跑过来一个女人：“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杜老太一看就知道不妙，她认识这个女人，知道对方不好惹。当时也顾不上买什么东西，抱着杜麒麟就往回走。 小姑娘在背后扯着嗓子哭：“舅妈，他们抢我的玩具！” “哪个不要脸的，抢小孩子的东西？”听到背后中气十足的骂声，杜老太的脚步更快了。谁知道走得太急，在拐弯的时候，一脚绊在了花坛边上的扫把上，扑通一声，狠狠栽了个跟头。 第42章 葬礼 县医院, 急诊室外，况玉美坐在长椅上，泪光闪烁。杜姗姗坐在长椅的另一端, 一脸困意，强行睁着眼睛。杜大伟站在墙角抽烟，一脸疲惫。 急诊室大门打开, 戴着口罩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 面对迎上来的杜大伟, 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病人年纪大了, 身体底子太差, 这次又正好摔到后脑……抢救无效……” 杜大伟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晃了晃, 幸亏况玉美赶上来扶住了他。 况玉美白着脸望向手术室内, 看着护士们把蒙着白布的手术床推出来，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人, 说没有就没有了？就因为摔了一跤，后脑勺磕到了花坛上的凸起…… 看着医生要离开，况玉美连忙问了一句：“医生，那我儿子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杜老太和杜麒麟一起摔倒, 有人发现叫了杜大伟他们下去的时候, 一老一小都躺在原地昏迷不醒，杜大伟开着三轮车飞快地把人送到了县医院抢救。 况玉美更想知道，杜麒麟现在怎么样了。 跟在医生身后的护士回答了一句：“小孩没事, 就是有些皮外伤。待会儿就把他抱回去吧，就是晚上好好看着，看看有没有吓到, 会不会发烧。” 况玉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儿子没事。 杜大伟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扶着况玉美，本来十分难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却总是不停地想起来宁锦似笑非笑的脸，以及她说过的两句话，人老了有今天没明天的，老人家看孩子可不太安全…… 虽然觉得有些荒谬，也知道这个时侯不应该想这些，可是杜大伟却忍不住去猜测。如果说宁锦只是随口说的，未免也太巧了吧？要是宁锦真的能看到什么，那，那她这么肯定地说，让他们到时候把钱送过去，是不是有什么倚仗？ 杜姗姗跟在两人身后，所有的困意一扫而空。奶奶死了？她的心中生出一股恐惧。奶奶虽然重男轻女，刻薄小气，但是却是用来压制况玉美这个后妈的最好工具。现在奶奶不在了，以后她一个人对付况玉美，可就太难了！ 杜姗姗又是害怕又是难过，眼泪汩汩而下。 杜大伟跟着医院的人去办理相关手续，忙碌了半天，连夜把杜老太的遗体送回了农村老屋里。杜麒麟也被接了出来，就让杜姗姗在家里带着，况玉美和杜大伟一起去操办杜老太的丧事。 忙乎了一天，把各种杂事比如棺木坟地花圈还有负责出殡的唢呐队厨师等都找好，杜大伟夫妻才回了一趟城关小区。 “姗姗，后天你奶奶出殡，你明天上学的时候，跟你妹妹说一声，你们俩到时候都请个假，一起过去啊。”杜大伟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把仍旧懵懂无知的杜麒麟抱在怀里，想起自己老娘活着时候对儿子的宠爱，又差点落泪。 杜姗姗愣了一下，才想明白杜大伟口中的“你妹妹”是宁锦。她有些惊讶，杜大伟这是第一次这么称呼宁锦。难道奶奶刚去世，况玉美就开始给他灌迷魂汤了？ 心里猜疑，可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杜姗姗带着沉重悲伤的表情答应了下来。 *** 早自习之后，宁锦被杜姗姗叫出教室。杜姗姗看着宁锦身上红色的羽绒服，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宁锦，奶奶去世了，明天要在老家办丧事。我爸说，让你明天请个假，回去参加一下。” 宁锦看了杜珊珊一眼，语气淡漠：“和我有什么关系？” 杜姗姗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震惊地看着宁锦：“你说什么？” “我说，那是杜大伟的母亲，是你奶奶，但是和我没关系。我姓宁。”宁锦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杜老太那个人，生怕谁占她一点便宜，就连况玉美都防备着，更别说宁锦了。原主刚被带回去，老太太就开始指桑骂槐摔摔打打。 在原主记忆里，有一幕她始终印象深刻。 况玉美让原主叫杜老太奶奶，杜老太直接拉下脸说：“别！她姓宁，我姓杜，我可没有这样的孙女！”说着，她就把手里的抹布重重丢在了桌子上，转身就往里面走，看都不看宁锦一眼，嘴里还大声说，“叫一声奶奶，就能白吃白住白花钱，这么好的事儿，咋就没轮到我头上呢？” 原主在杜家生活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没有哪次不被杜老太当面或者背后叫“野种”、“怎么不去死”、“哪里来的讨饭丫头”的。这样的一个老太太，宁锦可是没有一点敷衍的兴趣。 她早就看到了杜老太的结局，也想过了不去参加杜老太的葬礼，所以杜姗姗一开口，宁锦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杜姗姗从来没有想到，还有人能这么理直气壮拒绝父母要求参加长辈葬礼的。她眨了半天眼睛，最后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去？” “不去。”宁锦看了杜姗姗一眼，转头回了教室。 中午放学回到老家村里，杜姗姗把宁锦的话转述给杜大伟夫妻，况玉美气得立刻站了起来：“她这是翻天了啊！” 这要是让杜家村里的亲戚看见了，还不得说她这个当妈的没把孩子管教好，养了一个白眼狼女儿？以后在村里她还怎么做人？ 杜大伟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越来越发现，宁锦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迟早有一天，这个小姑娘会给他们来一个大的。所以，当况玉美气呼呼地出门去三中的时候，杜大伟也没有阻拦。 况玉美气势汹汹地来到三中，在学校门口等着，终于等到了吃完午饭来上课的宁锦。 “宁锦！你给我站住！”况玉美看着红色羽绒服黑色长裤小皮鞋的宁锦，在灰突突的乡村冬天背景色和满眼黑蓝色臃肿棉袄的同学中分外显眼出众，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管是什么滋味，反正不是骄傲自豪，而是某种说不出口的恚怒不甘。 宁锦又刚刚理了头发，是一个中分齐耳内弯短发，把她的脸衬托得非常乖巧可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 况玉美穿过人群，竖着眉毛大声质问宁锦：“你奶奶去世了，叫你回去你怎么不回去？” 宁锦如今也算是三中的小名人，听到况玉美的话，很多师生都停下了脚步开始围观。 “我奶奶去世好几年了，你忘了吗？如果不是我奶奶去世，我叔叔和姑姑把我丢在你家门口，你还不会管我呢。”宁锦才不会像原主那么懦弱自卑，直接就在众人面前揭开了况玉美的真面目，“你改嫁是你的自由，可是认不认你后面这个男人的妈当奶奶，就是我的自由了。” 刚才还觉得宁锦不孝顺，奶奶葬礼都不去参加的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继父的妈妈，而且亲妈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心疼宁锦，这其中有多少值得品味的东西，啧啧啧。 况玉美被大家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脑子里全都是火气，一伸手就向着宁锦脸上扇了过来。 宁锦站在原地，冷笑着看况玉美，躲都没躲一下。况玉美的气运，比当初更加晦暗无光，还敢对她出手，真是不知死活。 况玉美张罗丧事，各家亲戚邻居都来走动，她生性爱美，在这种场合更是要低调却漂亮，所以脚上穿了一双小高跟棉皮鞋。她又不舍得买太贵的，想着只要样子好看，只在人多的场合穿穿，质量也不用太好。 现在想要打宁锦，她用力加快步伐，一脚扭在了路边的车辙里，鞋跟一下子就断了，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正好趴在宁锦面前。 宁锦弯腰用力把况玉美拽了起来：“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况玉美狠狠地看着宁锦，心中又想起宁锦命硬的事情，嘴里念叨着骂着宁锦：“老娘养你这么大，给你吃给你穿，你就非要把老娘克死才甘心！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丢在尿罐里淹死，也省得我现在给你气死！” 宁锦眯起眼睛看着她：“况玉美，你知不知道，你再骂下去，你儿子要倒霉，你丈夫要倒霉，你自己更要倒霉？” 况玉美被宁锦的眼神和语气吓了一跳，恍惚间竟然好像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女儿，而是一个可怕而危险的陌生人！ 当她定睛再看，眼前的还是宁锦，只是比以前漂亮了许多而已。刚才那种恐惧顿时反弹，变成了加倍的气恼。 “你这个死丫头，竟然敢诅咒我？” “不是诅咒。”宁锦凝视着况玉美的眼睛，“接下来，你们一家都要倒大霉。” 况玉美一肚子火气想要骂，却被宁锦的表情吓住了。宁锦对她冷冷一笑：“信不信由你，不过等你相信了，来找我的时候，一定要把该带的钱都带够了，免得跑两趟三趟的，耽误了你的事儿。” 宁锦说完，转身就往学校走。 况玉美愣了楞，往前追了两步，又差点摔跤，只能大声喊：“宁锦，你给我回去！明天你奶奶葬礼……” “跟我没关系。”宁锦已经消失在了学校里。 周围的学生和老师都忍不住议论了起来：“宁锦这人真的好怪。” “你说，她是真的有本事还是骗人呢？” “你不知道吗？上次华老师出事，宁锦早就算出来了。还有啊，三二班的杨丽君，宁锦说她三天内有血光之灾，果然第三天，杨丽君就被挟持了，脖子上身上好几处伤口！” “我也听说了，可是我以为都是瞎传的呢！” “我给你说啊，我还听说，朱婉荔她们都被宁锦给收拾了……” “难怪她性格这么古怪，高人都是这样的吧？” 况玉美听着周围的议论，心中十分惊讶，刚想上前打听，就被人重重一推，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啊？瞎子吗？走路不带眼睛……”况玉美正不爽呢，被人推倒摔了个屁股墩，直接就骂开了。 厉南偃阴恻恻地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兜俯视着她：“骂谁瞎子？” 况玉美一看见他的脸，就想起当初被他打得夫妻俩都趴在地上哭叫求饶的情景，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在地上往后挪了好几下，才想起来这是在学校门口。 “别看了，没人给你出头。”厉南偃阴沉着脸，身后又跟上来几个小伙子，围着况玉美冷笑，把况玉美吓得脸色发白。 “你，你们别动手啊，我，我是宁锦她妈！”况玉美急忙声明身份。 “你是她妈就能打她？”厉南偃抬了抬下巴，“把她鞋给脱了！让她滚！” 第43章 倒霉 况玉美是光着脚骑着自行车回到杜大伟村子里的, 大冬天的，一双脚快冻成冰了，眼圈也是红的。一路上, 她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难过。 她这辈子受了这么多苦，走了那么长的弯路, 终于能够如愿以偿, 和自己最爱的男人在一起, 为什么总是有人跟她过不去，不想让她过好呢？ 以前是父母阻挠不让她嫁给杜大伟, 后来是宁爱国的家人天天折磨她, 再后来杜老太和杜姗姗每天都给她找麻烦，现在就连她的亲生女儿都当众给她下不来台, 弄得她这么丢脸。 而且还让小混混出来找她事, 把她的鞋子扔掉，让她这么冷的天气光着脚回家。脚上的袜子都已经破了洞, 冷不说，回去让人看见了，问她鞋子的事儿，她该怎么说？问她为什么宁锦不来送奶奶上山, 她又该怎么说？ 她把宁锦生下来, 养这么大，让宁锦读书上学，宁锦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吗？ 况玉美一肚子委屈, 本来想要跟杜大伟哭诉一番，得到一点安慰，可是杜大伟正忙, 根本来不及照顾她的情绪。 尤其是当况玉美看清楚正在院子里和杜大伟说话的人是谁之后，心里就更生气了。 况玉美之所以对宁锦那样冷漠，就是想要证明自己嫁给宁爱国并非心甘情愿，希望杜大伟不要介意自己过去的这段婚姻。从她的思维方式里，也可以看出来，她对于杜大伟娶了王梅，是非常介意的。 如果不是杜老太在跟前看着，况玉美也很难给杜姗姗什么好脸色，更不会真心实意的想要用他们夫妻俩挣的钱去供杜姗姗读一高。 如果按照况玉美真正的想法，她更希望杜姗姗和宁锦这两个不该出现的婚姻产物都一起远离她和杜大伟的生活，只留下他们一家三口过着甜蜜幸福的日子。 杜老太死了，况玉美表面哀伤，实际上却松了口气，头顶上的那座大山被搬走了，以后的日子会松快很多。 谁知道，杜老太死了，还有别的人来添堵——王家人竟然来了！ 站在院子里跟杜大伟说话的一男一女，正是杜姗姗的外婆家来的人，是杜大伟死去的妻子王梅的哥哥王海和妹妹王兰。 况玉美冷着脸从他们身边走过去，赶回房间里找鞋子穿。偏偏王兰眼尖，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况姐，回来啦。” “嗯，你们来了？”况玉美应了一句就往屋里走，王兰却惊讶地叫了起来：“况姐，你怎么没穿鞋？这么冷的天，怎么受得了？” 院子里不仅仅是杜大伟和王氏兄妹，还有一群来准备流水席的厨师和邻居，以及杜家宗族里的远近亲戚，听见王兰这么大声的问话，几乎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况玉美的脚上。 况玉美感觉好像大家都在盯着她袜子上的破洞在看，不由脸上发烫，嘴里支吾了几声，就连忙进了她和杜大伟住的厢房。 王兰还在外面指挥：“给况姐弄盆温热的水拿进去洗洗暖暖脚，大伟哥，快给况姐端进去吧，要不把脚冻坏了可不得了。” 杜大伟把水端了进来，况玉美泡着脚，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嘴里低声骂着宁锦和厉南偃。 “你说，宁锦说咱们家要倒大霉？”杜大伟却不关心其他，只盯住了这一点。 “是啊，她还说，让我准备好，到时候求她的时候把钱带够。”况玉美满脸怒色，“真是做梦呢！我求她？” 杜大伟却不像她这么想。他最担心的事情恐怕要成真了，宁锦显然是有恃无恐。 要是真的她有这种能耐，提前算到了杜老太的结局，现在又出言警告，那之前根本不着急，说等着他们把钱自己送过来，就完全说得通了。 带着这种担忧，杜大伟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主持丧事。他的两个已经嫁人的姐姐也都带着家人过来帮忙，紧张地准备了一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第二天就到了出殡的正日子，按照选好的时辰，杜家八个男人抬起了棺材，在唢呐声和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们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把杜老太送到了杜家祖坟安葬。况玉美抱着穿着孝服的杜麒麟，拄着系着白布的竹杖，哭得像唱歌一样。 回到家里，流水席开始，全村都来吃饭，杜大伟和况玉美也终于能松口气了。 杜麒麟被刚才一群大人嚎啕痛哭的场面吓住了，也哭了一路。况玉美想着这样更能显示出杜麒麟懂事孝顺，也没有哄他，而是让他从头哭到尾。果然，两个大姑子回来的时候，一边夸杜麒麟有良心，知道奶奶对他好，一边又问了几句宁锦怎么没露面，让况玉美对宁锦又恼了几分。 况玉美看着杜麒麟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就抱着他进屋，让他睡觉。杜大伟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出去招呼亲戚客人。 到了这个时候，葬礼上的悲伤气氛已经完全消失，杜家门外摆开了一张张桌子，帮忙端菜的亲友在桌子中间穿梭，大家都开始说笑起来。 杜大伟出去跟亲友们打招呼，村人亲友都说这丧事办的体面，不愧是大老板有钱有孝心。杜大伟给帮忙的人散烟道谢，站在院子外面和人聊了起来。 况玉美看杜麒麟睡着了，就把被子给他掖好，用一个枕头挡在床侧，自己梳了梳头出了门，和杜大伟一起招呼客人。 流水席吃了两个小时，客人们纷纷离去，厨师带来的人手开始收拾家伙，突然有人尖叫起来：“大伟，大伟，快来，麒麟掉沟里了！” 杜大伟和况玉美闻声狂奔过去，就看见有人已经从房后的水沟里把杜麒麟捞了起来，杜大伟一看救人的竟然是王兰，不由连声道谢。况玉美抢过去，抱着杜麒麟连拍带按，杜麒麟吐出了不少脏水，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况玉美松了口气，想想也是害怕，抱着儿子哭了起来。 杜大伟看着况玉美，把心里的火气压了压，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她是怎么看孩子的，而是继续对王兰道谢。 王兰摆手：“大伟哥，你看你说的话多外道，咱不都是自己人？就算是不认识的，看见了孩子出事也不能不管啊。” 杜家的房子后面是厕所，厕所后面是一条水沟。因为长期不流通，已经变成了脏水，水面上漂着各种垃圾，被一层腻味的绿色覆盖。 王兰说她是来后面上厕所的时候，正好看见杜麒麟不知道怎么一个人跑到了水沟边上，一脚滑到了水里，她吓得大叫起来，赶快跑过来跳下去把杜麒麟捞了起来。 杜大伟十分后怕，感谢了王兰好几次，才回到房间里，看见况玉美正在给杜麒麟换衣服，终于忍不住低声吼了起来：“你怎么看的孩子？这要是晚一会儿可怎么办！” 况玉美也很心虚，只能低声说：“我刚刚进来看，他还没醒……”然后她就又出去帮忙招呼，谁知道就这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杜麒麟才一岁多，就能跑到沟边？ “你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就喜欢自己走路吗？”杜麒麟学会走路的时间不长，正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时候，一不错眼就能跑到看不见，没个人看着随时都能出事！ 况玉美不敢再吭声，只能沉默着给杜麒麟把衣服从里到外换了干的，又去煮了姜汤喂他喝了半碗。 即使如此，到了傍晚，杜麒麟还是开始发烧。村里的医生拿了退烧药给杜大伟。 杜大伟回家的时候，对门的老太太一脸关切地说：“大伟啊，你要不去找个师傅看看？是不是你娘舍不得麒麟，回来看他了？” 杜大伟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了宁锦对况玉美说的话——宁锦说，他们一家都要倒大霉，指的就是这个吗？ 一晚上夫妻两个都没睡好，一会儿摸摸杜麒麟的头，一晚上喝了三次药，杜麒麟的体温总算是下去了，但是早上却开始咳嗽。 杜大伟匆忙带着况玉美和杜麒麟去县城医院挂急诊，医生一听，说杜麒麟可能是急性肺炎，要住院治疗。杜大伟办了手续，看着躺在病床上无精打采的儿子，和坐在床前无声垂泪的妻子，感觉自己心力交瘁。 杜姗姗去学校，在走廊上正好和宁锦走了个对面。宁锦给了她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杜姗姗不由停下脚步，咬着嘴唇按住了心口，总觉得宁锦好像知道什么。 杜大伟在医院里陪了妻儿两天，就到了县城每年一度最大型的集会日子。这可比在周围乡镇每十天一次的集会规模大多了，也是他们夫妻都十分重视的大事。可是现在，杜麒麟要住院，况玉美要给他们做饭，还要陪床照顾杜麒麟，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跟杜大伟一起出摊。 正好王海和王兰兄妹两个上门来看杜姗姗和杜麒麟姐弟，就自告奋勇留下来帮杜大伟看摊子，打下手。 王海做事踏实，王兰年轻开朗，又都很尊重杜大伟，一整天忙碌下来，竟然没出什么篓子。杜大伟清点着一天的收入，这几天来的沉重心情总算是化解了不少。 他也不小气，给王海兄妹两个一人五十块的报酬。在这县里，成年男人一个月工资也拿不了一百块，这一天就能给这么多，杜大伟觉得自己够大方了。王海王兰兄妹两个也都高高兴兴地接受了。 等到杜麒麟出院，杜大伟就坐下来跟况玉美商量之后的安排。 “你看，妈不在了，麒麟这么小，家里少不了人。你以后就主要在家，当个大管家。我呢，招两个人帮忙，多赚点钱，让你和麒麟都过上好日子。” 况玉美觉得杜大伟说的也没错，杜麒麟这个年纪，确实少不了人照顾。让她找个保姆带着她也不放心。 不过听杜大伟说要让王海王兰跟着他帮忙的时候，况玉美心里就觉得有点不舒服。 “你就找不到别的人，非要王家人？他们在你心里就那么不一样？”一想到那是王梅的兄妹，况玉美就心里发堵。 杜大伟知道况玉美的性格，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玉美，我心里只有你，难道你不知道？在外面，又不是没有有钱的女人找我，你看我理她们了吗？”他搂住了况玉美的肩膀，温柔地说，“我跟王梅没有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这几次，他们两个跟着我，干活利索，卖东西也利落，熟人也知根知底，不怕他们偷摸。再说了，麒麟的命也是他们救的，咱们不要人家帮忙，再去招外人，也怕村里议论啊。”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让他们回去，再重新招两个。” 况玉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虽然搬出了村子，可是过年过节他们总是要回村子去的，她也不想让村人说她忘恩负义。 杜大伟想着这个月几次出摊的收入，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多心了，宁锦说的倒大霉，根本就是故意吓人而已。 “还有啊，那个买房子的朱晓静，昨天让人捎话说价格可以，想找个时间把房子过户了，你看啥时候你有时间去跟他们见面？” 况玉美精神一振，八千块啊！ 她站起身来：“那就明天吧。明天不出摊，你跟我一起去，让王兰来家里看着麒麟。” 第二天，杜大伟骑着三轮车把王兰从村里接了过来，让她在家里陪着杜麒麟，自己就和况玉美一起去见买家。 双方先去成宁村，买家夫妻把房子从里到外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就一起去县城办手续。 在房产局里完成交易后，买家就把用报纸包着的厚厚一沓现金交给了杜大伟夫妻。杜大伟夫妻点数无误，把现金装进了他们带来的黑色手提包里。 双方在房产局门口点头再见，各奔东西。杜大伟发动三轮车，准备去早就看好的离这里最近的信用社存钱。可是上了车才发现，三轮车的轮胎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拔了芯，三个轮子全都平踏踏地贴在了地面上。 杜大伟抱紧了手提包，看了看周围，低声对况玉美叫：“走！”赶快去把钱存了，现金放在手里不安全。 骑三轮车只要五分钟的距离，走路却要十几分钟。 当他和况玉美被两个迎面走过来的男人用匕首顶着腰挟持着走向人迹稀少的方向时，杜大伟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宁锦说的没错，他们家这段时间真的是要倒大霉！ 第44章 捡包 杜大伟能感觉到腰侧冰冷的锋刃切入肌肤的锐痛, 更能感觉到粘腻的液体贴着身体往下流的恐惧。 他用尽最大的力气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颤巍巍地说：“大哥，我们没钱啊……”话音未落, 那个和他个头差不多的八字胡就冷笑着一用力，匕首往里扎了一小截，杜大伟就疼得啊啊叫了起来。 可即使如此, 他的手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样, 还是紧紧捏着黑色手提包, 不肯放开。 那可是八千块啊！快顶上他一年的纯利润了！别看他县城这次大集纯赚了一千多，但那是提前就大量进货囤货才做到的, 一年也就一次。大部分时候, 在乡镇里赶集，一天也就是赚个百十块钱, 一年满打满算也就一万多。 一万多, 说起来可不少，但是距离杜大伟的人生理想还远得很。 杜大伟早就想好了, 把这个钱和这两年的存款加起来，在县城租个好点的大门面，然后去南方进一批好货，弄个服装精品店出来。要是能挂个好点的牌子, 衣服价位就更高了, 利润也会随之上涨。 他早就留意过了，县城里那几家精品店，赚的比他多多了。 要是再过几年, 生意不错的话，他就找个地方弄个服装厂，去南方买正版好衣服扒版自己做, 批发给周围的服装商人，那就是个能传给儿孙的大产业了。 这八千块在他的职业规划中非常重要，怎么能给这些歹徒？ 况玉美吓得腿都软了，可是想起包里的八千块现金还是大声叫喊起来：“救命，抢劫了！杀人了！来人啊！” 她身边那个头发发黄的瘦子阴沉着脸，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上，把她踢得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发不出声音。 不过，她的求救声显然是有用的，很快就有脚步声在胡同口响起，有男声在胡同口喝问：“你们干什么？” 两个歹徒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八字胡举起匕首往杜大伟胳膊上就是一下，杜大伟大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八字胡顺势抢过他手中的提包，和同伙一起向着胡同里面飞奔。 这是他们早就挑好的死胡同，两个歹徒显然业务熟练，飞快地上了墙，毫不犹豫地跳到了墙外。那边的群众见他们跑了，才敢上前去看杜大伟夫妻。 这个胡同就在县城中心，虽然胡同里比较偏僻，但是周围却都十分热闹，出去很容易被警察碰到。八字胡和黄头发都是老手，他们有同伙放风转手，这会儿八字胡就把黑提包往墙角边上的垃圾堆里一丢，一脚把其他垃圾踢上去盖住黑提包，吹了个呼哨发信号，两个人就各自转身，向着不同的方向跑去。 他们都是惯犯老油子，被抓住了只要没有赃物，死活都不会承认，熬过去就出来，熬不过去大不了在里面呆几年。所以，关键是不要被抓现行，拿贼拿赃啊，没赃物说什么？ 两个歹徒刚刚转身跑开，另一边的树上就跳下一个身影，飞快地从垃圾堆里捡起了黑提包，动作如电，一秒钟再次上树，翻过屋顶，跳下去落到了另一条街上。 这一切不过用了几秒钟的时间，而当他消失后，八字胡负责接应的同伙才一溜小跑过来，蹲在垃圾堆边上开始寻找。 厉南偃看着站在摩托车前面对他笑的宁锦，勾了勾嘴角，把手里的黑提包丢进了摩托车后面的小箱子里锁好：“走。” 宁锦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厉南偃没有说出口的话，他是在说，你看，我去比你去快速安全多了。 宁锦坐在厉南偃身后，感受着耳侧的风声，不得不承认，厉南偃坚持要替她去捡包是正确的。她绝对做不到只用几秒钟的时间就完成这一切动作。 她从杜大伟夫妻身上看到了他们会被抢劫的一幕，尤其看见那个八字胡的时候，就萌生了黑吃黑的主意。宁锦原本想着自己请个假提前来县城蹲点，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厉南偃非要跟着她寸步不离，宁锦只好同意让他一起来。 杜大伟夫妻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盯上他们的，宁锦在房管局对面的胡同里等着，却发现八字胡他们是跟踪买家来的。 想必是买家取钱的时候，被这伙人盯上了。然后一个打扮整齐的负责进去盯人，确定了杜大伟夫妻是卖家，就出来给同伙打手势，八字胡他们就把杜大伟家的三轮车给放了气，免得他们骑三轮车去存钱，这些人跟不上没机会下手。 宁锦看了八字胡那伙人的气运，发现这帮家伙真是蒙骗偷抢，无恶不作，甚至好几个手上还有人命。 虽然厉南偃的命运改变之后，八字胡好像和他没有了交集，但是想起原本命运里八字胡他们对厉南偃做过的事情，以及八字胡他们身负的罪孽，宁锦觉得，自己还是可以为民除害的。 宁锦准备自己提前蹲在八字胡他们藏赃物的地方，打个时间差把黑提包捡走。厉南偃却非要他去，宁锦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事实上，厉南偃也确实比她更合适。这人现在上房越墙，简直是轻而易举。宁锦不得不说，厉南偃的武学天赋很不错。 ### 杜大伟夫妻被送去了医院，况玉美还好，只是挨了一脚，身上有些淤青，刀子划伤的也很浅。杜大伟的伤就严重了，腰上刺了一刀，胳膊上那一下最重，伤口很深，骨头都能看见了。 杜大伟去医院的路上还在嚷嚷着要报警，热心群众帮他报了警，他伤口刚包扎好，警察就来了，记录了情况。杜大伟哭丧着脸求警察一定要把钱找回来，要不然他们一家人就过不下去了。况玉美也在医院里哭得稀里哗啦，八千块啊，可不是小钱！ 警察也没有办法跟他们打保票说一定能找回来，只能说尽力去抓这些歹徒，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他们。 杜大伟挎着包了一层层纱布的胳膊和况玉美回了家，两个人的脸都黑得好像要下雨的天空一样，把王兰吓了一跳。 听到他们卖房子的钱被人抢了之后，王兰也大惊失色：“啊，咋就这么倒霉，出门就碰见坏人了！” 杜大伟不知道把整个情况翻来覆去想了多少遍，这会儿也猜到应该是买家取了钱被人盯上了，很后悔当时发现三轮车轮胎被放气的时候还要去存钱，当时他就应该带着钱回房产局里，直接报警让警察来跟着去银行存钱才对。 不过王兰一个“倒霉”，还是让他想起了宁锦的话。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宁锦真的都能算出来？ 王兰走后，杜大伟把自己的疑问跟况玉美说了，况玉美也无法相信。但是，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去找宁锦的时候，听见那些三中的学生议论的话，好像是说宁锦之前就说过学校里的老师学生的事情，都算准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真的很难想象，那个以前沉默懦弱的小姑娘，现在变得这么有能耐。 晚上，杜姗姗放学回来，杜大伟就仔细询问了她一番，让她把她知道的关于宁锦的消息全都说出来。杜姗姗不知所以，就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重点还是说宁锦怎么跟厉南偃鬼混的事儿。 “我不想听这些！”杜大伟烦躁地说，“我听说，宁锦会算命，是不是真的？” 杜姗姗看了看杜大伟的脸色：“我，我也不知道啊，都是别人在传……” “他们怎么说的？”杜大伟追问。 当杜大伟听说了华海云和杨丽君的事情之后，脸色越来越紧绷，到最后更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沙发扶手上。 “大伟，这也不一定是真的。”况玉美还是无法相信，“咱们要相信唯物主义思想，那些封建迷信都是骗人的……” “你知道个屁！”杜大伟狠狠瞪了她一眼。他在南边呆的时间比况玉美长，早就听说港岛那些有钱人，都特别相信风水算命。人家有钱人难道都是傻瓜？ 别的不说，碰见这种高人，不图着沾光，至少不要得罪人家，否则一家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像现在他们家先是老太太去世，后是小孩差点出事，现在又是他们夫妻俩受伤破财，说不定就是宁锦为了惩罚他们动的手脚！ 要是真的是这样，那他们一天不去跟宁锦低头，这种倒霉事儿一天都不会消失。一次两次，谁能保证次次都逢凶化吉？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她怎么可能会这种东西？”况玉美皱着眉头，怎么都不能理解。 杜大伟不管她怎么想，直接跟杜姗姗说：“明天去学校，跟宁锦说让她周末回来吃饭。”他很快又改了口，“不，玉美，你亲自去学校找她。” 况玉美不高兴地问：“你还想让我去丢脸啊？” 杜大伟冷着脸：“你还想让你儿子出意外？还想让咱俩赚点钱都给医院送去还是都给人偷了抢了？” “那，那也跟她没关系啊。”况玉美低声反驳。 “那你看着办吧！”杜大伟猛然起身，“马上过年，我打算去南边进点好货，你说，我会不会死在路上？” 况玉美吓了一跳：“怎么会？” 杜大伟不理她，径直回了卧室，把门摔得乒乓响。 ### 况玉美再次出现在宁锦面前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理直气壮的姿态。她堆着笑脸对宁锦提出了让宁锦周末回家吃饭的邀请，却被宁锦果断拒绝。 “你是忘了，开学时候我从你家走的时候，你自己说过的话了吧？”宁锦把况玉美带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语气冷淡，“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况玉美想起了当时自己说要和宁锦断绝关系的话，尴尬地笑了笑：“那就是一时气话，你这丫头怎么还往心里去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可不是你说气话就是气话的。”宁锦并不跟她纠缠这些，“我之前说了，你们一家要倒大霉，现在你来，可是信了？” 况玉美很不习惯被自己女儿这样居高临下地掌握主动权，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可是想起杜大伟的话，还是忍了下来：“信了，信了。” “那你找我，是要我帮忙化解吗？” 况玉美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可以化解吗？” 宁锦看着她一笑，伸出手指搓了搓，做了个数钱的动作：“让你把钱带够，你带了吗？” 况玉美脸色顿时有些僵硬。 “吃饭就不用了，上次我就说了，找我的话就把钱带够，不要两趟三趟的跑，浪费我的时间。我还要复习中考呢。”宁锦转身就走，“八千块，一人一半，扣去你给我的五百，该给我三千五。让我化解的话，再拿八百块。四千三，少一分，别来找我。” 第45章 加油 “你, 你是不是疯了？”况玉美听见宁锦竟然向她要四千三百块钱，少一分都不行，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千三, 她可真敢狮子大开口！一个工人一个月一百块钱，一年还挣不了这么多呢！去找个大师做个法事，也用不了几百块！ 况玉美对着宁锦的背影大叫：“我是你亲妈！” 宁锦停下脚步：“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你亲口说的。” “谁家不吵架？吵架说的话能当真吗？”况玉美追上来, “我把你生下来, 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这么大, 给你吃给你穿供你上学……要是算账，那你就跟我好好算算, 你得还我多少钱！” 宁锦打断了她：“还你一条命还不够？” 她冷冷凝视着追到跟前的况玉美：“你的女儿宁锦已经死了, 你不记得了吗？” 况玉美一肚子的火气，可是一看见宁锦幽冷的眼神, 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一样, 竟然有点全身发冷的感觉。 “你，你瞎说什么？你这不是活生生的吗？”况玉美嗫嚅着, 下意识地低下头瞅了瞅宁锦脚下的影子，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树缝中透出来的阳光下，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点。 “1990年9月3日, 你的女儿宁锦跳水自杀, 你不是亲口说了让她去死吗？还说有本事就真的去死，不要只会动嘴吓唬人，谁不去死谁是王八羔子。” 况玉美的脸抽了抽, 想起了开学时候和女儿发生的争执，心里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不悦。“说来说去, 你就是怨恨当初我让你去打工，没有及时给你交学费的事情。” 当时她也只是想着趁着机会跟宁锦敲定初中毕业去打工的事情，不交学费就是想让宁锦知道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让宁锦乖乖听话。后来她还不是把学费和生活费都给送来了？就这么一点事情，结果宁锦还记到现在，这会儿她家里有麻烦了，不但不帮忙，还趁火打劫？ 真的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况玉美，我郑重地告知你：第一，你的女儿宁锦死了，你也亲口说了我们断绝关系，所以不要在我面前摆什么妈妈的架子，没有用。第二，四千三百块，少一分我也不会出手。放心，你倒霉的时候还多着呢，拖一次涨一次价。下次再来，就是四千五百块。” “最后免费奉送你一个消息，你气运微弱，命数多舛，按照你现在的走向，你这辈子注定为人作嫁，夫妻反目，母子分离，孤独终老，流浪街头——你现在辛辛苦苦积攒的，都是给别人准备的。” “胡说八道！”况玉美气得全身颤抖，“你，你个死丫头，竟然敢这么说我？”她跟杜大伟彼此深爱，夫妻同心，家里条件比很多人都好，怎么可能弄到那个下场！宁锦这是记恨她，诅咒她！ 宁锦对况玉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掉头就走，把况玉美一个人丢在了原地，任由况玉美跳脚叫骂也没有再回头。 宁锦回到教室刚坐下，厉南偃也跟着走了进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宁锦从书包里取出他上单元的卷子，上面凡是做错的地方都被宁锦写上了正确答案。宁锦把卷子推给厉南偃，厉南偃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苦涩却又隐隐有几分笑意，乖乖地从书包里掏出了宁锦专门给他准备的错题本，开始抄写。 现在，班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厉南偃和宁锦关系不一样，不过顾忌着厉南偃，并没有人敢在他们跟前说什么。而且他们也看得到，不仅宁锦的学习成绩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上升，就连厉南偃在最近的单元测试中，分数也在不断提高，眼看着厉南偃都已经脱离了倒数十五名的行列。 学生们大部分都是很单纯的，成绩好，就足以让他们对宁锦和厉南偃有所改观。就算是有人在背后说酸话，说宁锦骄傲自大，但是大家看向宁锦的目光，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忽视和不屑。 作为现在的倒数第一名，滕家欢心中充满了痛苦。哪怕他有爷爷奶奶撑腰，在拿着倒数第一名的成绩回家时，仍旧是心虚不已。 晚上回到厉家，厉南偃把厚厚的纸币拿到宁锦房子里，摆在她的桌子上。黑色手提包和报纸都被他烧了个干净，洒在了田野里，彻底没有了踪迹。 这些钱都是旧的，没有任何标记，宁锦可以用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你做的生意要扩张吗？我把这些钱入股你要不要？”宁锦歪着头看厉南偃。 厉南偃为什么会去生死擂台上跟人以死相拼，她现在还不知道原因，但是根据她的经验，无非是几个原因——钱、权、情、仇这些。 其实很多困境都是因为当事人本身不够强大，而在凡人世界里的强大，很多都是和金钱有关。如果厉南偃能够变得更加富有，他的个人实力更加强大，可能就不会走到那样上生死擂态的地步。 同时，厉南偃那么小的时候就能赚到超过很多成年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把这些钱给他去生钱，宁锦也能省心很多，只要把精力放在读书、修炼、监督厉南偃上就行了。 厉南偃看着宁锦，眼睛中仿佛有碎碎星光闪烁：“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八千块。”农村里有些人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就算是工人不吃不喝恐怕也要攒上六七年，就这么随意地给他拿去做生意？她也不怕他把她的钱骗走了？ 宁锦一笑，这点钱哪里放在她宁大小姐眼里？她伸长手臂，想去拍厉南偃的肩膀，结果因为两人的身高差，变成了挂在厉南偃身上——厉南偃直直地站在桌边，垂着眼睛看她。 “八千块很多吗？那，南南你会把我的八千块弄丢吗？赔光吗？”宁锦挂在厉南偃的肩膀上，仰着头对他挑眉毛。 厉南偃的嘴角慢慢翘了起来：“不会。”让他考试他不行，可是让他做生意，他绝对没问题。就算是亏了，他也会给宁锦补齐。 “那就对了嘛。”宁锦又一次伸长胳膊拍了拍厉南偃的肩膀，“南南加油，我以后吃肉还是吃草，就看你了。” 厉南偃嘴里“嗯”了一声，脸上表现得一派平淡，双手却在背后用力握紧。 他肯定让她以后一辈子都吃好的穿好的，比所有女人都过得更开心更舒服。 *** 杜大伟听到况玉美转述宁锦的开价，也收起了让宁锦帮他看看的心思。正如况玉美所说的，请一个大师来做法事，也不过是几百块钱的事儿，宁锦要四千多块，真是狮子大开口。 他马上就准备去南方进货，心里不放心，最终还是打听了一圈，请了个有名的先生来给一家人算命。这位寇先生白眉长须，仙风道骨，一见面就看出来杜大伟近期有长辈去世，家中有阴人作祟，在杜大伟的请求下，收了他三百块钱，给杜大伟做了一场花团锦簇的法事去晦。 杜大伟觉得自己身心轻松，才放心地去了南方。因为手臂伤口没好，又准备多进点货，给过年期间备着，想了想，索性带上王海一起去了南方。 一路上虽然有些小意外，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顺利的。接到杜大伟提前打回来的电话，况玉美开着三轮车去接他们。 杜大伟和王海带回来的货，把三轮车都塞得满满的。杜大伟心情大好，嘴里夸奖着寇先生果然法术高明，自家的运气果然转好了。三个人一起去把货送到他们租来当仓库的小房子里，才回了家。 杜大伟一进门，就看见王兰抱着杜麒麟站在门口冲他笑：“大伟哥，你们回来啦，嫂子在家天天想着你呢。” 王兰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气氛十分融洽，杜大伟的心情好得不得了。王海兄妹走后，他不顾杜姗姗和杜麒麟姐弟还在客厅，也不顾自己手臂还没好利索，就把况玉美拉到房间里亲热了一通，然后呼呼睡着了。 况玉美面若桃花，想起宁锦的话，在心里呸呸呸了几声。四千五，做梦去吧！ 婧渝然而杜家的气氛没有好上几天，就被一个突发事件破坏殆尽。 他们租来充当仓库的房子，因为隔壁失火而受到波及，所有货物还未整理完毕就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杜大伟差点气的吐血，他挎着那条还未痊愈的胳膊赶过去的时候，那一排房子都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想要追究放火者，索要赔偿，结果最后得知，放火的竟然是一个盗窃抢劫团体！ 警方接到了匿名信举报，匿名信中准确地提供了一个罪行累累的盗窃抢劫拐卖团体的巢穴以及其中的主要成员信息。这些成员中有五六个都是警方重点通缉的对象，潜逃好几年都没有被抓到。 所以警方非常重视，派出人手核查监视，发现匿名信中所说的都是真的之后，就制定了行动计划。因为案情严重，县城警力不足，甚至还从市里调来了专案组和大量警力，对这个黑恶团体进行了精准打击。 不过，这个黑恶团体中的几个核心骨干也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为了创造逃脱机会，直接四处点火，想要引发混乱。当然，最后这些人一个也没有逃脱成功。 杜大伟他们租来的仓库地处偏僻，正好就在这些黑恶团体的老巢附近，非常不幸地成为了被殃及的池鱼。 得到解释后，杜大伟欲哭无泪。政府可能会给予一部分人道抚恤，可是绝对不会全额赔偿他的货物损失。 继那八千块之后，杜大伟再次损失了三千多块进来的货物。 寇先生的法事，好像没有什么作用啊！难道真的要去找宁锦？但是，杜大伟看看存折上已经缩水不少的数字，怎么也舍不得真的给宁锦四千多块。 宁锦却根本没有关注过杜大伟夫妻的纠结，她从厉南偃口中听说了县城这次大规模抓捕行动之后，眼神中就透出了满意。一封匿名信，解决了八字胡这些同党，消灭了厉南偃未来的一个潜在威胁，很好！ “这次期末考试，我们都要加油。”宁锦笑眯眯地站在厉南偃的桌边，看着他捏着圆珠笔认真地做题，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期末考试考不好，就要被三中委婉地扫地出门，以求保证中考升学率了。 厉南偃忍受着头顶上的那只小手，一脸严肃：“考好了有奖励吗？” 第46章 摸头 宁锦以为这次厉南偃还会像以前一样红着耳朵不做声, 没想到他有了长进，居然会问她奖励问题了。 她兴致大增，双手按在桌子上, 歪着头看厉南偃笑：“南南想要什么奖励啊？” 厉南偃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一尺的那张笑脸，努力控制着自己加速的心跳，手指捏紧了圆珠笔, 用最平稳的呼吸和语气回答：“我还没想好。” 宁锦“哦”了一声：“那你加油, 这次考过线就告诉我要什么奖励喔。” 听出来宁锦故意把声音放得软软的来逗自己, 厉南偃斜睨她一眼，“嗯”了一声, 脸色倒是十分淡定。 宁锦笑眯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做题, 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这个世界的学校知识体系规则，也感觉到了某些她以前从未涉足的领域, 比如数学物理化学这些课程的乐趣, 复习的时候很有一种乐在其中的愉悦。 每天上上课，逗一逗厉南偃, 晚上做题修炼，这样简单的生活，竟然也有了一种与在仙景大世界截然不同的意趣。 中午吃了饭，宁锦照常去操场上旁观厉南偃和宁文秀训练。 体育老师把初三的十几个体育生叫到一起, 给他们讲了讲, 然后各自分配任务。 厉南偃身高一米七，比周围的男生都高半头，宁文秀一米六七, 也是女生中最高的。两个人站在人群中最显眼。体育老师说他们两个的专业成绩最好，加油都很有可能进一高，让他们一定要努力。 努力的关键一个是文化课, 一定要过线，另一个就是寒假里有一场全市中学生篮球选拔赛，每个中学都会组织自己学校的篮球体育生去参加，在比赛中如果表现亮眼，基本上就稳了。 宁锦对厉南偃很有信心。厉南偃从小练武，身体素质、力量和速度、弹跳摸高都远超一般体育生，加上他心理强大，现场表现压得住，肯定会很出色。哪怕她现在不能看见厉南偃命运的全部，也能预料到他的成功。 她坐在操场边的花坛上，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厉南偃一脸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话的表情。这样的南南，真的好可爱。 周围和她一样围观的男生女生都不少，各自找了地方三三两两地站着坐着，时不时交头接耳地说点什么。宁锦听见了，无非是讨论哪个男生帅，哪个女生漂亮，这些体育生哪个厉害这种话题。 而在他们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厉南偃的名字。哪怕是男生都会带着羡慕敬畏提起他，说他打球打得真好。 体育老师拍了拍手，让体育生们按照要求各自活动起来。 厉南偃向着操场边上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脱外套。他走到宁锦跟前时，正好把两只胳膊从薄棉袄外套里拽出来，顺手就把外套丢在了宁锦怀里。宁锦瞪了他一眼，还是把外套折了一下，放在了自己胳膊下。 看见她的动作，厉南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微笑。宁锦听见另一个花坛边上几个一直在偷窥议论厉南偃的女生非常明显的吸气声。 脱了外套，厉南偃里面就穿了一套灰白交错的运动衣，越发显得他身姿笔挺修长。他就在宁锦面前不远处开始做热身运动。明明是同样的动作，但是有多年习武基础的厉南偃做出来，就比其他同学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宁锦也在心中赞叹，厉南偃的天赋确实很不错，如果在仙景大世界碰到的话，她一定会把厉南偃带回宗门培养，绝对能够培养出一个优秀核心弟子。 就在这时，那几个一直在围观厉南偃的女生小心地凑了过来，互相推攘了几下，一个女生被推到了最前面，她小心翼翼带着笑低声问宁锦：“你们俩是不是……”女生用眼神看了看厉南偃，然后把两个手的大拇指斜对着碰了碰，宁锦哑然。 她看得出来这几个女生并没有恶意，只是纯粹的好奇，就对着几个女生招了招手。 几个女生兴奋地走近，等着听当事人自己的陈述。在三中早就有人传说，厉南偃和宁锦在谈恋爱，两个人都已经同居了，为了不让人知道，来上学都是故意错开一前一后。 对于这个消息，有人相信，有人嗤之以鼻。她们是属于关注厉南偃，并且非常好奇事实真相的那一批。 宁锦等她们凑近了，才小声说：“我偷偷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许告诉别人啊，否则他面子上挂不住，要生气的。他生气的后果有多严重，你们都知道吧？” 几个女生连连点头，眼睛都在放光。 “其实啊，是他请我去给他做家教，每天给他补课，但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会伤害他老大的尊严，懂吗？”宁锦煞有介事地说。 几个女生都很失望，这距离她们想要的答案也太远了吧？可是看着宁锦认真的表情，却也说不出什么驳斥的话，只能低着头走开了。 不过刚走开没多远，一个女生就“哦”了一声若有所悟：“他好狡猾，一定是偷偷喜欢宁锦，但是害怕宁锦拒绝，所以就以补课的名义把宁锦绑在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迟早会成功的，是不是？” “哇，你这么一说就好浪漫了！” “真的很有道理呢，要不然他以前天天逃课，怎么会突然想要补课呢？听说以前体育老师劝了他很多次让他报体育生，他都不搭理，结果后来突然改变主意，体育老师高兴坏了！” “对，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啊，我终于看到了……简直跟昨天我看的那本言情小说一样的套路！原来小说真的是源自于生活的吗！” “就是就是，我最喜欢的就是那种坏小子为了一个女生而改变的故事，感觉心里特别温暖！” 宁锦听着她们自以为低声实际上无比清晰的议论，一脸失败。她以为能忽悠一下这些女生，没想到她们脑补的能力完全超出了她忽悠的范畴啊。这些小女生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非要给她和厉南偃安上一个浪漫的套路才安心？ 不过她跟厉南偃的事情，还真是不能向外人解释，就让她们猜去吧。 厉南偃热身完毕后就开始练习各种跑位投篮。他和其他几个报了篮球体育生的学生轮流投篮、捡球，场地里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厉南偃对身体的掌控能力比绝大多数人都强太多，所以其他人和厉南偃的差距非常明显。 还有别的体育生有的是跑步，有的是跳高，都在各自的场地上练习着。 等到快上课的时候练习才结束，厉南偃直接用冷水洗了脸，宁锦抱着他的外套走过去，手里还提着一个玻璃水瓶——吃完的罐头瓶子洗干净，拧上盖子就能充当随身水杯。只是没有什么保温作用，冬天的热水很快就会变凉。 厉南偃转头接过外套穿好，又从宁锦手里拿走水杯，眼中笑意盎然。 宁锦和他并肩走回教室，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跟他说刚才几个女生的事情：“你说这些小女生，天天都在想什么？这么点年纪不好好学习，就想着谈恋爱、浪漫不浪漫的，肯定是那种言情小说看多了！” 厉南偃低着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 难怪自从上次她说了自己最重要的之后，就再也没有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还以为自己表现得不够好，让她不满意了呢。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在她心里，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也是，宁锦平时的行为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她除了给自己做饭，就是监督自己学习，然后就是自己专心学习。 想起每天花样翻新的饭菜，厉南偃的眼神不禁柔软起来。在即将中考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这么看重学习的她不但要监督自己学习，还要费心给自己做各种美食，宁锦已经用她的实际行动向他说了她对自己的在乎了。 想到这里，厉南偃换了一只手拿水杯，用空着的手按在宁锦头顶上，轻轻揉了揉。 柔软润滑的发丝在手心里滚动摩擦的感觉，好像能够直达心底一样。 厉南偃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宁锦总是摸自己脑袋了，原来这种感觉这么好。厉南偃觉得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面前打开了大门…… 宁锦被他突如其来的揉脑袋惊住了，她向外跳了一步，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厉南偃。南南同学的胆子突然变大了？ 厉南偃被她搞怪的表情逗得轻声笑了起来，笑声低沉中又带着少男特有的清亮，那双浓黑的眉毛似乎都跟着软了几分。宁锦看着他的脸和难得的愉悦表情，决定不跟他计较。 结果厉南偃好像是上了瘾，上课的时候推过来不会做的题目向她请教，宁锦给他画了辅助线后，他竟然趁着老师背对大家，又摸了宁锦的狗头一把！ 宁锦的眼睛都瞪圆了，在草稿纸上愤怒地写了一行字：“厉南南，你想死吗？” 看着因为用力过度被划破了的草稿纸，厉南偃笑意难掩，举手表示投降。 第47章 喜欢 期末考试和一场大雪一起到来。 厉南偃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火车头帽子, 非要给宁锦戴在头上。宁锦严词拒绝也没有用，最后不得不就这样去了学校。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从一前一后去学校, 变成了并肩背着书包去上学。那些盯着宁锦的村民，在看见厉南偃之后，反而变得瑟缩起来。虽然宁锦还是能够感觉到她们藏在门后墙角偷窥的视线, 但至少她们再也不敢放肆到当面死盯着她目不转睛了。 “你复习得不错, 不要紧张。”宁锦自己这几次单元考试成绩一直在进步, 如今已经稳定保持在全班前三名全校前十名的位置，让王智衡把她当成一朵脆弱的小花儿一样呵护着。 但是宁锦自己小心呵护的却是厉南偃。厉南偃的体育专业成绩让体育老师说起来就眉开眼笑, 学习成绩也在缓慢进步。这和厉南偃自己的认真分不开。 现在的他除了定时去医院看奶奶, 以及处理一些生意上的问题之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专业课和文化课上。 这次考试成绩不合格的那些学生, 下学期就不用来上学了, 只要等到毕业时候来拿毕业证就行了。 宁锦害怕厉南偃有压力，走在路上还在夸他：“我列出来的复习重点, 你都记得差不多了。这次考试一定能考个好成绩。”她一只手抓着自己斜挎在肩膀上的书包带子，一只手对着厉南偃比了一个大拇指。 厉南偃看着那个军绿色火车头帽子绒毛中露出的小半个脸，看着那双黑亮的笑眼，忍不住在她头顶上轻轻按了按：“嗯。” 宁锦顿时翻脸：“厉南南你真是恩将仇报！这样按下去我长不高了！” 要说宁锦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满的话, 那就是她现在的身高了。这个世界的凡人比仙景大世界普遍矮了一截也就算了, 她这具身体还是这些凡人中最矮的一批！ 厉南偃都一米七了，她才一米五！真是没有天理了！ 想起当初自己的大长腿，宁锦就想痛哭流涕。 要是她还是当初一米七五的个子, 哪里轮得到厉南偃摸她的头？她肯定每天都把厉南偃的头发揉成村里到处可见的那种鸡窝！ 厉南偃看出来她对自己身高的懊恼，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没关系，这样就很好。”小小一只, 很容易就能整个拥在怀里。他只要伸长胳膊和腿，就能把她完全嵌在自己身体里…… 厉南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这让厉南偃心底有一种做坏事的心虚感觉，却又夹杂着某种难以描述的兴奋激动。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厉南偃拉起棉衣上的帽子盖住了自己的头，遮住了大半张脸。 就算是教室里点着煤球炉子，温度也比室外高不了多少。学生们一边搓手跺脚，一边在卷子上拼命书写。会不会先写再说，最差也要写个“解”对不对？ 第一场是语文考试，过来巡视的班主任王智衡在窗外看见大家认真的样子，暗暗点头。到了初三就是不一样了，你看厉南偃都不提前交卷了，卷子上也写得满满当当，不错不错。 等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还有一些同学没有写完作文。监考老师催着他们交卷，突然有人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宁锦看着滕家欢趴在桌子上不停抽动的胖胖的身体，目光并没有停留。 滕家欢考试前来的就很晚，就是踩着开始考试的铃声进来的，脸色也很难看。 昨天晚上下大雪，大家睡得沉，他家羊圈的墙被人挖了个大口子，八/九只羊全都被偷走了。 那几只羊是滕家欢爷爷精心喂养的，眼看到年底就能出圈了，却被人偷了。老爷子气的直接就倒下了，老太太也是捧着心口叫疼。 滕家欢跟爷爷奶奶感情最好，在家里急得不得了，差点忘了考试的事儿。 匆忙赶到学校，对着考卷，本来就空空的脑子，这会儿更是一片茫然。到了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卷子上到处都是空白。作文更是只抄了一个题目，开头的句子都没写完整。 不用别人说，滕家欢也知道，这次考试他是完了。 虽然这学期几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名，但是滕家欢总还是有种侥幸心理，觉得也许这次自己好好复习了，就能像宁锦一样一鸣惊人。 现在连这种幻想都破碎了，想起回家后爷爷奶奶失望的眼神，滕家欢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嚎啕大哭起来。 滕家欢的哭声把老师和同学都吓了一跳。班主任和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都过来安慰他，但是怎么劝也没有用。 到最后，班主任只能让人去把滕家欢家人叫来，把他先带了回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考试之后，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很可能滕家欢就不会再出现在教室里了。 厉南偃抿着嘴唇，看着滕家欢垂着头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考试，滕家欢再也没有出现。 接连三天的考试结束后，寒假的脚步就逼近了。年轻的学生们很快就忘记了考试的痛苦，兴奋地筹划着假期的安排。 考试结束后休息两天，宁锦的生活节奏却没有太大变化。 厉南偃心中忐忑，不知道宁锦会不会回去过年。 虽然平时宁锦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可是过年毕竟不是一般的节日…… 宁锦看他总是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他，才知道厉南偃是为了这个在烦恼。 “哈哈，你放心，我现在就算是去杜大伟家，他恐怕都要对我敬而远之。”宁锦想起杜大伟家这些日子发生的各种事情，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她只是举报一下那个犯罪团伙，谁知道就能把杜大伟仓库里的货烧个干净？这可不是宁锦提前预知算计的后果，纯粹是碰巧。 但是杜大伟恐怕不会这么想，他一定会把所有的不顺都归到宁锦的预言上，处于相信却又不舍得掏钱的矛盾中。 这个时候宁锦去他家过年，天天在杜大伟眼前晃来晃去，杜大伟心里得多难受啊。 “那你准备怎么办？”厉南偃看着宁锦，很想让她留下，和自己一起过年，却又不想开口让她为难。如果宁锦肯留下，他绝对欢迎。如果她要回去过年，那他……就让她在家里住一个晚上，大年初一就把她接过来！ “我们去买些年货，然后到年根儿了，就把奶奶接回来吧。”宁锦原本在仙景大世界，并没有怎么过过年。她知道凡人们好像对这个节日分外重视，就想起了在医院里的容奶奶。 厉南偃点了点头，高兴于宁锦对奶奶的关心，但更让他高兴的是宁锦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那你不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宁锦和厉南偃都不是太怕冷，两个人坐在点了炉子的房间里，隔着炉子相对说话。 宁锦把炉子边上烤了半天的红薯翻了个身，让它们受热更均匀，然后抬起眼睛看着厉南偃笑：“南南难道不想和我一起过年吗？”她装模作样地捂着心口，做出一个浮夸的伤心表情，“我好难过啊……” 虽然知道宁锦是在演戏，厉南偃还是忍不住想要分辩：“我没有！” 宁锦看着他眼睛里的急切，对他招了招手，厉南偃乖乖地把头伸了过来。宁锦趁机把手指在他脸上用力一捏，刚才翻红薯时候弄脏的手指就在厉南偃脸上留下了一条黑黑的痕迹。 厉南偃不知就里，只觉得宁锦突然捏自己的脸，耳尖忍不住发红，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宁锦笑成月牙的眼睛挪都挪不开。 宁锦看着他的眼神和脸上的痕迹，笑着跳起身来就走。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脚步，转头回望。 厉南偃正盯着宁锦的背影，眼神中是再不掩饰的热切和贪婪。没想到宁锦突然转身，两人的目光顿时撞到了一起。 厉南偃心中一突，仿佛隐藏在心底的秘密突然被暴露在了阳光，心里突然发虚，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和期待。他索性也不逃避，而是继续紧盯着宁锦的眼神，眼睛里满是炽热。 宁锦比厉南偃的经历丰富多了，对这种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并不陌生。 只是来自于厉南偃的这种眼神，却让她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是因为厉南偃长得好看吗？ 她歪着头看着厉南偃。确实长得不错，符合她的审美。 不过在仙景大世界，那些男修们比厉南偃俊美的也不少。 当他们知道宁锦虽然是一介凡人，却是老祖的唯一血脉，并且身怀至宝时，那种眼神比这更加炽烈。可是宁锦看着那种眼神却只有反感，完全没有今天这种心神愉悦的感觉。 为什么呢？ 厉南偃挺直了背，坐在炉子旁边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宁锦突然笑了。 她转过身来，对着厉南偃招了招手。 厉南偃本来已经因为她这么久的打量而全身紧绷，这会儿看见她的动作，不由惊喜交加，连忙起身几步就赶到了宁锦面前。 宁锦抬起头，皱起了眉，厉南偃瞬间福至心灵，膝盖微曲整个人就矮了下来，半蹲在了宁锦对面。 宁锦见他这么乖巧，笑容慢慢变大，伸手捏住了他的面颊：“喜欢我？” 厉南偃认真点头：“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前所未有的喜欢。 宁锦揉了揉他的脸，厉南偃眼中的欣喜几乎要溢了出来。宁锦轻笑一声，向前倾身，然后转身就出了门。只留下厉南偃捂着自己的面颊，一次次回顾着刚才那种蜻蜓点水的触感，眼神越来越亮，嘴角越翘越高…… 第48章 乖啊 晚上修炼时, 宁锦发现她体内的灵气又明显增加了一大截，不知道厉南偃这个小同学又做了什么事情。 灵气河流一点点在体内循环运转，冲刷着这具身体的四肢百骸, 每一次都给这具身体带来细微却实在的变化。 早上结束修炼的时候，宁锦推开窗，看见屋檐下的冰凌长长短短, 却没有看见像平时一样在院中练武的厉南偃。 宁锦有点惊讶, 她住到厉家来几个月来, 厉南偃还是第一次没有准时准点出来练功。 她推开房门，看见厉南偃正蹲在院子角落里的水井边——居然在洗衣服？咦, 这是什么奇怪的操作？练功的时间跑去洗衣服？ 宁锦的出现, 明显让厉南偃有些紧张。他加快速度，匆忙搓洗干净衣物, 把床单和衣裤拧干抖好, 挂在了晾衣绳上。 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厉南偃会在固定练功的时间去洗衣服，但是看见厉南偃低着头把深色内裤挂起的动作, 宁锦还是决定不去过问。 她脚步一拐进了厨房，发现厉南偃和平时一样烧好了热水，就按照惯例洗脸做饭。 厉南偃这才松了口气。 …… 期末考试的成绩很快出来了，这一次宁锦考了全班第一名, 在全校排名第三。尚飞宇第一, 复习班的刘晓娟第二，宁锦总分只比第二名少了三分。她的文科综合成绩比尚飞宇更强，拉分最多的主要是数学。 这让数学老师十分生气, 他在教研室办公室里用力拨拉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喊：“宁锦也太过分了！我不就是当初罚站她的次数多了一点吗？至于得现在考试每门课都考九十多，只有数学总是在八十五、八十八徘徊，怎么都超不过九十吗？难道考分多一点就害了她不成？” 数学老师不相信, 宁锦既然这么聪明，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其他课程成绩提高这么多，没有道理只有数学做不到。 “不行，我要跟她好好谈谈，只要她把数学的分数拉上去，这次考试绝对能在全县都排上名次！” 数学老师坐言起行，说到做到。 在放假前夕，几乎所有学生都觉得解放了的时候，他特意把宁锦留了下来，在办公室跟她语重心长地谈了一次，然后把自己非常心爱的一套综合复习冲刺题集送给了宁锦，让她寒假期间千万不能放松，一定要把这套题集做完。 “如果有哪道题不明白，你可以去镇上问我，我家就在镇政府对面的家属院里。”数学老师甚至把自己家的地址都给了宁锦。 宁锦看着数学老师的气运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嘴角也带上了笑意。其实有时候，凡人真的很有趣。 因为对她的一番热心好意，数学老师会改变中年丧偶的命运，不过他的妻子还是难免会受到一点伤害。 “谢谢老师。”宁锦觉得还是可以再提醒一下，“过年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去让师母带孩子去河上溜冰了。”孩子贪玩，滑落冰下，数学老师的妻子跳进去救了孩子，自己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哪怕这次她不会殒命，大冬天在冰水里泡一遭，对女人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伤害。 数学老师愣了半天，宁锦早就抱着那套厚厚的习题集离开了办公室。 他转过头去问跟他相邻的老师：“你听清楚了吧？宁锦是说不要让我爱人带孩子去溜冰对不对？”她怎么知道自家孩子寒假里最喜欢的就是去镇上公园里的河面上溜冰呢？而且听宁锦的话，怎么觉得让人心里发毛呢？ 那个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还是上点心，回家去看好嫂子和侄子吧。这个女生的嘴，有点……那个。”不知道该说灵，还是该说邪性，反正是没有空话。 不过，寒假里宁锦每天对着这本厚达两厘米多的习题集挠头的时候，总是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当时会那么糊涂，明明被人折磨还要感谢别人？ 放假时，每个学生都拿到了一份成绩单兼家长通知书。具体这份通知书带来的是什么样的假期体验，基本上与通知书上的数字密切相关。当然，每年都会有一些聪明勇敢的年轻人，试图通过隐瞒、修改、模仿家长笔记写评语等各种手段，改善提高自己的假期质量。但是这样做很容易被发现，后果往往也很严重。 宁锦和厉南偃却不一样，他们两个都属于没有家长压力的人。宁锦根本不打算把自己的成绩单拿给况玉美看，厉南偃呢，则把成绩单拿到了医院。容奶奶看到平均分79、班级总排名第28名的成绩，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多。 她可是知道，自己孙子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写字，从进了初中就几乎每次考试都在倒数第一第二的位置徘徊，现在因为宁锦的帮助，竟然跃居到了全班中游的位置。 加上厉南偃每次去了医院都会跟她讲讲自己的生活和计划，包括准备报考一高的体育生的事儿。当时厉南偃笑得和小时候一样纯真无邪，说他以后要考上体育大学，参加国际比赛，为国争光，让容奶奶从电视上看见他拿金牌升国旗等等……只要是能让容奶奶开心，让她对生活产生期望和眷恋，厉南偃都会说给她听。 容奶奶真是觉得非常欣慰，非常高兴。至少在她走了之后，厉南偃不会是孤单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人会关心照顾厉南偃，她也就放心了。 新年越来越近，北正村也越来越热闹。厉家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里，都能经常听到各种锣鼓喧天的声响。 眼看都要到了二十三祭灶的时候，宁锦还在苦着脸做数学题，厉南偃终于忍不住拉她出去走一走。 宁锦披上红色羽绒服，跟厉南偃走到了村子中央，才发现北正村村子正中央的空地上搭起了高高的戏台。戏台对面架起了木头架子，足足有十几米高，用到的树干都抵得上一个成年男人的腰那么粗，从上方垂下的麻绳挂起了一个宽大的秋千板。 戏台上一群穿着戏服的演员正在唱着粗犷的当地戏曲，锣声鼓声唢呐声震天响着，十分热闹。冬天是农民们休息的时候，他们一年到头没有多少娱乐，这个时候卖了粮食有了钱，不少人家里也有了存款，都有了心情去欣赏这些民间艺术了。 秋千上一个小姑娘正在用力蹬着踏板，可惜的是，绳索摆动的幅度还是越来越小，下面看热闹的同龄人都笑着叫她下来，小姑娘最后气呼呼地跳了下来：“这哪里叫秋千！还要自己蹬，累死我了！” 两个男青年走上前去，把小姑娘们赶开，两个人踩着踏板开始荡秋千。他们的动作娴熟，配合得当，很快就把秋千荡得飞了起来。刚才还有点讨厌他们的小姑娘，在看见他们最高飞到几乎和地面平行的位置时，一个个都忍不住尖叫喝彩起来。 不过，厉南偃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宁锦想起他气运中始终不曾消失的血色，不想让他惹事，就拉着他往回走。 回到家里，厉南偃才在宁锦的追问下告诉她，这两个男青年是外村的一对兄弟，这个冬天经常在北正村周围出没。他有消息，滕家欢家里就是被他们带着人趁黑打破羊圈偷走的羊。 “我不想管他们，这北正村里没几个好人。不过他们在我鼻子底下干活，连声招呼也不打，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厉南偃第一次把自己的这一面袒露在宁锦面前，说话的语气俨然是北正村的地头老大。 “那你是打算对他们做点什么了？”宁锦问。 厉南偃看着她的表情，表情很温驯乖巧：“我……我报警，对，警察同志会让他们尝尝人民专zheng的铁拳！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才不打算私下做什么呢。” 宁锦坐在厨房饭桌旁，满意地对厉南偃招手，厉南偃立刻把手里的碗冲洗干净，双手在围裙上擦干，颠颠儿地跑到宁锦面前，自发地半蹲下身子。 宁锦觉得，厉南偃这个样子，应该配上一对尖耳朵和一根尾巴才对。 她两只手端起厉南偃的脸，厉南偃的耳朵红了，可是眼神却没有丝毫躲避。他眼睁睁地看着宁锦的脸越来越近，然后突然被宁锦捂住了眼睛，只感觉到一闪而过的温热呼吸和馨香气息，以及还是那么柔软的蜻蜓点水的触感…… 宁锦放开了厉南偃：“乖啊，不惹事。”厉南偃面颊发红，眼神发亮，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不停。他最讲道理，从来不惹事，也不爱打人。 不过，后半夜的时候，厉南偃却还是违背了他的承诺——三轮车的声音、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从他家房后的道路上经过，触发了他的警觉。 厉南偃穿好衣服披上外套，翻身上了房顶，远远望见一点微光闪动，那是距离他家不过二百米的人家，那个位置应该是猪圈后墙。不需要多想，厉南偃都已经猜到，今天那对兄弟来北正村，就是为了踩点，今天晚上是想要把那家那两头大肥猪给偷走。 厉南偃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了宁锦不惹事，但是如果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再次在自己眼皮底下成功，真是在自己脸上扇巴掌。 想到这里，厉南偃回身钻到自己房里，把为了过年准备的一挂一百响的小鞭炮拿了出来，自己从房顶上跳过树梢，来到了那些人身后。点燃鞭炮往下一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立刻惊醒了大半个村子，更是把正在墙根偷偷刨土的几个家伙吓得魂飞魄散，转头就跑。 第49章 现行 卢大强和卢大壮是一对兄弟, 是距离北正村十几里外的卢家村人氏，兄弟姐妹六个。因为家里穷，养不活那么多孩子, 他们四五岁的时候就先后被送到了杂技团，图的就是个包吃包住包穿，长大了参加表演还会有津贴补助。 谁知卢大强兄弟性格暴躁, 好勇斗强, 学了点本事后下手又狠, 在出去表演的时候经常惹事，让杂技团对他们很是不满。就在今年秋天, 他们两个又在外面闹事, 把人打破了头。杂技团又要赔礼又要赔钱，实在忍不下去, 终于把他们赶回了家。 卢大强兄弟跟着杂技团也去了不少城市, 自认见识比一辈子没怎么出过农村的家人多多了，怎么也看不上老实巴交的父母, 更看不上到现在仍旧穷的叮当响的这个家。 他们被赶出来，工资也被扣了个精光，急切地想要挣钱，而且还想要快速挣大钱, 而不是从土里刨食辛辛苦苦一年, 攒那么几张钞票。 两兄弟去市里找工作，但是档案上的污点让所有单位对他们避之不及，去做体力活又不是他们想要的。到最后, 两个人一致认为，他们应该去做生意。 他们去过大城市，发现那些大城市里有很多他们这种小县城没有的东西, 只要把这些东西货物运过来倒卖，准能赚不少钱！ 想法是好的，但是起步资金从哪里来？大城市那些人精明得很，绝对不会赊给他们。家里又穷的可怜，也不可能给他们什么帮助。借钱的话，那些亲戚村人看着他们的眼光都古怪的很，开口又掉价…… 所以到最后，两个人决定利用他们这么多年在杂技团练出来的身手，去弄点“不义之财”，“劫富济贫”一下。对他们来说，翻墙越屋很容易，从远点的村子里开始下手闯空门，很轻松的就弄到了不少钱。 兄弟俩干了这个之后，手里宽裕了不少，就开始拉拢一些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的青年，身边也慢慢有了几个同伙。 眼看到了年根，这伙人就决定干些大的。过年的时候，农家养了一年的猪羊都是最肥的时候，一头都能卖几百块，多弄几批，来年进货的货款就有了。 而在这样的过程中，卢大强兄弟两个不止一次听到有人提起北正村有个小孩很厉害，今年才十五六的样子就做了大生意，周围村子里的粮食瓜果都是他带人来收，然后运到外地，能赚不少钱。 虽然不知道人家赚了多少钱，但是听说大卡车都买了好几辆，司机跟车的雇了十几个，怎么想都不会是小打小闹的。 “那个姓厉的听说就是从小跟他爷爷学了几手功夫，靠着这身本事打出来的线路。强哥壮哥，你们的功夫那可是实打实练出来的，怎么都不会比他差。他们能做到的，咱们肯定也能做到！”跟着他们混的同伙怂恿卢大强兄弟。 “就是，那个姓厉的只怕是毛都没长全，他懂个什么？以前是咱们县城没有能人，才让他这个猴子充了大王，现在强哥壮哥回来了，哪里还有他得意的时候？咱们回头把他给弄下去，把这路线抢过来，以后赚钱的就是咱们了！” 同伙的话也勾起了卢大强兄弟的贪欲。 如果能够如他们所说，把厉南偃弄下去，他们取而代之——最好是那几辆大卡车也弄到手，收粮食的这个盘子也接下来，那能挣的钱可比现在多多了！ 所以，在厉南偃不知道的时候，卢大强兄弟这一伙就已经盯上了他。 就像这次来北正村动手，也是卢大强兄弟决定的一次试探。 第一次偷羊，卢大强兄弟提着心，做好了被厉南偃发现然后出头的准备。结果，根本没有遇到阻拦！这让卢大强兄弟心中胆气大增，同时也对厉南偃十分鄙视。 他们决定年前再来几次，往厉南偃脸上扇几个巴掌。不懂的人只觉得被偷的人倒霉，懂的人就会知道，厉南偃镇不住地方啊！ 来之前，这伙人十分兴奋，还特意选择了从厉南偃家房子后面的路上经过，低声吹着口哨，小声地议论着鄙视着：“你说，厉南偃这会儿正睡得香吧？” “哎呀，人家才十几岁，不多睡觉怎么长高啊！” “哈哈哈，不知道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喝个奶啊？” 到了踩过点的农户家，把车子远远地熄了火。狗叫声高高低低，可是却没有人发现他们。 卢大强忍着抽烟的冲动，用手电筒照着墙根，指挥着同伙挖土，嘴角还带着得意的笑容，想起今天白天在村子里碰见厉南偃的时候，厉南偃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心里就觉得打败了厉南偃。 就在这时，头顶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噼啪声，一团火光就落了下来，把卢大强差点吓出了心脏病！ 突发状况让几个同伙吓得乱叫，还有一个被鞭炮炸到了眼睛，捂着脸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卢大强回过神来，听见院子里已经有了动静，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立刻发令：“跑！” 院子里的人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有人偷猪了”，四边的住户都亮起了灯，不少青壮年都提着棍帮往外冲。 滕家的羊被偷走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要是不把这伙偷东西的打怕了，他们以后还得来村里祸害，说不定谁家倒霉呢。 厉南偃站在树上，看着这六七个人被村里人追着痛打，嘴角带着冷笑。 他不喜欢北正村的人，所以开始的时候不想插手。可是这伙人来了一次还来第二次，那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但是很快，厉南偃的眼神就变了。他发现这伙人当中，有两个明显和普通人不一样的。这两个人的动作和反应，明显是练过的。几个追得紧的村民，都被他们俩抽空子几下都打翻了。 厉南偃闻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他拧着一对浓眉俯视着下方。 因为卢大强兄弟下手狠，追在前面的几个村民都受伤不轻，在地上翻滚惨叫，后面的村民被吓得不敢再追。卢大强一伙人跑到藏着三轮车的小树林里，发现后面没有人追了，才松了口气。 卢大强兄弟没怎么受伤，那个被炸了眼睛的同伙因为落在最后，挨打最多，一条腿都断了。其他人也都受了伤，轻重不一。 “妈的，是谁丢了一串鞭炮？”现在想起来也明白了当时发生了什么，卢大壮给每个人发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才骂了起来。 “会不会是厉南偃？” “估计没别人！”卢大强一用力，把手里的烟捏成了两截，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他这是跟咱们下战书啊！” “妈的太阴了！有本事出来练练，藏在背后偷偷暗算我们，算什么本事！” 一伙人骂了半天，才有人问：“强哥，那我们怎么办？” “妈的，今天先回去！等明天收拾好了，去找姓厉的算账！” 从最开始卢大强他们就想过了，要是厉南偃不管，他们就先把厉南偃的名声给踩下去，然后找厉南偃打一场，要是厉南偃插手，那更好，他们更有理由去挑战厉南偃。 “怎么算？”有人好奇地问。 卢大强嘿嘿一笑：“当然不能公开打死他，我早就想好了，约他去耿庄！” “耿庄”这两个字一出口，除了早已知情的卢大壮没有什么反应之外，其他几个同伙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耿庄，凡是混过一段日子的都知道。它之所以著名，就是因为耿庄有一个地下黑市，斗狗斗鸡不说，还定期举办黑拳比赛。据说经常有人死在耿庄的黑拳台上…… “我明天先去见厉南偃，跟他约战，试探出他的真正实力，然后我哥再约他上耿庄。”卢大壮脸色阴冷，“反正上台前，都要签生死状，生死不论。” “那他要是不答应呢？” “哈，他要是不答应，就把他那一摊子都让出来！”卢大强恶狠狠地说。 “卡车，路线，收粮食的活儿……就都是我们的了。” 卢大壮突然加了一句：“还有他那个小媳妇，我要了！”今天在秋千上，他看见了厉南偃身边那个穿着红色羽绒服小脸白净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当时就差点石更了。这么精致漂亮的小妞，比杂技团里那些只会扭腰劈腿的骚货清纯多了，养在身边玩两年，比当神仙都美。 树林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发生了变化，向着黄暴的方向滑去。 其他人不知道厉南偃的“小媳妇儿”是什么样子，忙着追问，卢大壮兴致勃勃地描述起来：“那小腰细的，我就怕到时候我一用力，就嘎嘣一声给掐断了啊……”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脑后一沉，眼前闪过无数金星，下一秒钟就失去了意识。 卢大强又点了一根烟，正在听大家议论，就发现卢大壮无声向前扑倒，一个瘦削的身影从卢大壮身后走了出来。 “谁？”卢大强刚问了一声，带着风声的棍子就已经逼近了面前。他想要躲避，可是棍子的速度太快，一下子就把他砸翻在了地上。 卢大强一倒，其他几个同伙都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就跑。但是不管他们从什么方向逃跑，最后的结果都是被人一棍子砸断腿，然后被拖到树林中央。 卢大壮被震动和疼痛唤醒，发现自己和几个同伙挤在三轮车里，被人拉到了北正村的戏台前。 因为快要过年了，戏台前的大灯通宵不关，他看见了那个高大的秋千架，就认出了这是哪里。 然后他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偷猪偷羊的贼被抓住了！” 卢大壮一惊，用力想要起身逃跑，胳膊和腿上却传来了钻心的痛——他顿时面色煞白，他的胳膊和腿都被打断了！ 一转头，他对上了和他同样充满了惊恐的哥哥的眼睛。 “哥，我的四肢都断了！”卢大壮咬牙说。 “我也一样……”卢大壮垂着眼睛，心如死灰。他能发现，对方不仅仅是打断了他的骨头，更将关节打碎了，这一辈子，他们是彻底废了……早知道厉南偃这么狠，他们真不应该来招惹厉南偃…… 厉南偃喊了一嗓子，村里很多人都跑了过来。 滕家被偷了羊，两个老人都病倒了；刚才追贼的几个村民被卢家兄弟辣手打断手脚，村里的人追贼都吃了亏，心里正是仇恨的时候。看见这些人真的就是刚才那些贼，根本不用厉南偃挑拨，他们就已经自发地冲上去把几个人从车上拽了下来，连踢带打。 村长正在跟厉南偃说话，夸他有本事，厉南偃却突然转身，看向了一个方向。 胡同口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红色的羽绒服披在身上，露出粉色的睡裤、手工制作的棉拖鞋以及雪白的脚踝。她静静地看着厉南偃的方向，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厉南偃顿时惊慌起来，他刚刚跟宁锦保证不惹事不打人，就被抓了个现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这个刚才还打断了一群人四肢的狠厉少年，一路小跑到了这个少女面前。那动作怎么都透着一股谄媚…… 第50章 红运 戏台前面的大灯把周围照得十分明亮, 宁锦却站在胡同口的影子里，就连厉南偃都不知道她来了多久，甚至有点看不出来宁锦脸上的喜怒。 厉南偃心中惴惴。 他白天还跟宁锦说起了这两个外村贼, 然后答应了宁锦不惹事不打人，有事找警察，结果晚上就出尔反尔, 把这六个家伙全都打断了胳膊腿。 关键是还被宁锦正好抓住了！宁锦会不会觉得他说话不算数, 以后就不相信他了？ 不过当他小跑到宁锦跟前的时候, 心中的忐忑却已经被担忧取代。不等宁锦说话，厉南偃已经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兜头给宁锦裹在了腰上, 还把两只袖子在宁锦身前认真系了个结。 宁锦虽然外面穿了羽绒服，可是里面明显却只穿了一套并不厚的睡衣裤, 脚上连袜子都没穿, 半截脚脖子都露在外面。这寒气可都是从脚上起来的，万一着凉了可受罪了, 对身体伤害也太大。 “冷不冷？”厉南偃低声问。 脱了外套后，厉南偃身上就只剩下随手抓起来的一套蓝白色运动衣，在灯光下身影笔挺，眉宇间的桀骜全都不见了, 只剩下关切。 宁锦仰着头看厉南偃, 没有说话。 今天白天遇到那两个男人的时候，宁锦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就只关注厉南偃不想让他惹事, 怕他因为打架斗殴、惹是生非最终导致被警察盯上。所以宁锦没有看那两个男人的气运。 但是刚才她看见被厉南偃堆在三轮车里像是一堆货物一样被拉到戏台前的那几个男人的时候，才发现其中一个叫卢大强的命运居然是死在地下黑拳生死台上，死在厉南偃的手下。 宁锦以前看到了厉南偃被警察从生死台上抓走的画面, 那时候厉南偃脚边躺着一个死去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已经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他的真实长相。所以宁锦白天看见卢大强的时候，完全没有认出来他。 卢大强一伙被抓，卢大壮受伤太重，死在了看守所里。卢大强判了一年，出来就向厉南偃挑战，手段下作，激怒了厉南偃。厉南偃跟他上了生死台，活活把他打死在了众人面前。 就在卢大强倒地不起的时候，警方破门而入，闯进了地下黑拳场地。厉南偃杀人，被抓了现行，又正好赶上严打…… 宁锦终于明白了厉南偃这次危机的来龙去脉。 既然知道了起源，宁锦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卢大强本身的气运就很差，生命只剩下一年，只需要宁锦用气运之宝轻轻一转，就已经将他的气运消耗干净。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和弟弟一样，死在看守所里。 果然，卢大强的气运一变，厉南偃的气运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气运中的黑气消失了大半，如今已经是一片堂皇，前途无限。 宁锦看着厉南偃额头亮堂堂的红运气色，心中也是很有成就感。 将一个注定早逝的厉南偃，变成前途广大的厉南偃，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入地干涉一个人的命运。而因为天道的庇护，完全不用考虑代价——宁锦心中猛然一惊，觉得自己这种飘然的感受不太对，有点像是师兄弟们提过的“入魔”的兆头。 她应该更加谨慎，不能再有类似的行为。 老祖的叮嘱，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她不能沉迷于这种超乎寻常的权力感觉中，她不是天道，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宁锦心中思绪变化，脸上一片肃然，眼睛却一直盯着厉南偃的额头。 被她这样盯着看，厉南偃刚才努力压下的不安再次抬头。他想了想，把头又低了低，猛然抓起宁锦的手，放在了自己头顶。 宁锦被手心中的触感唤回了注意力，立刻就被厉南偃的动作惊呆了，她下意识地收了收手指，指尖触到了厉南偃的头皮。那种轻柔的触感，让厉南偃顿时竖起了一身的汗毛。 厉南偃忍着身上的变化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继续动作，就主动地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不安地说：“别生气。” “小锦。” 厉南偃是第一次这样称呼宁锦。虽然宁锦在他家里已经住了一个学期了，他也从心里把宁锦当成自家人了，可是却从来没有勇气去叫宁锦的名字，更别说像宁文秀那样“小锦”长“小锦”短的亲昵称呼宁锦了。 每次听到宁文秀这么叫宁锦，厉南偃心里就痒痒的，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 好几次，这两个字都涌到了嘴边，他却无法发出声音。 今天一着急，厉南偃居然把这两个在心里盘旋了好久的字念了出来。 听到厉南偃小声叫自己的名字，宁锦的眼睛和嘴角都忍不住弯了起来，她用手揉了揉厉南偃的头：“回家。”虽然惹了点麻烦，但是结果却是好的，彻底消灭了一个隐患啊。 厉南偃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晴了，抬着头对宁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村长刚喊着让大家不要再打了，再打人就要打死了，一扭头就看见厉南偃的背影已经走远了，而且从厉南偃走路的姿势来看，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了身边那个娇小的身影上。 “唉！这小子……”村长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厉南偃。 以前他一直觉得厉南偃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从小习武练功，性格暴躁狠厉，偏偏村里人对容老先生一家太不厚道，这要是容老太太一去世，厉南偃没了约束忌惮，迟早要把那些得罪过他的人给狠狠收拾了。 他曾经想过想办法把厉南偃从村子里弄走，可是因为没有找到不让厉南偃恨上他的完美计划，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没想到今天晚上，厉南偃居然会主动出手来帮村子里抓贼。 而且后面突然出现的那个小丫头，居然能让这头小狼崽子变成一条小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厉南偃的危险程度就小多了——有了软肋的小狼，就不会那么狠绝了。 警车很快来到了北正村，这个时侯六个歹徒都已经气息奄奄。 村长跟乡里的警察很熟，其中有两个还是他的亲戚。他上前给警察递烟，把今晚的情况说了一遍，并没有提起厉南偃，只是含混地说，这些贼太嚣张，偷猪偷羊还打把几个村民打成了重伤，所以村民的情绪一时失控，才会把他们打成这样。 警察上去铐人，就发现这几个歹徒四肢都被打断了，心中只是啧啧感叹，以为是村长叫人打的，想要震慑准备捞一把过年的小偷们。不过，他们也就只是笑着跟村长开了个玩笑：“我说老叔，你这不该叫我们，该叫医院来抢救了啊。” 村长嘿嘿直笑：“唉，这也是没办法，这些小偷太嚣张了，俺们农民养几头猪也不容易啊。大家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 厉南偃心里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喜悦，从他听见宁锦说出“回家”两个字开始。回家，回家，多好。宁锦也把那个院子当成了她的家呢。就是，过年她都要跟他一起留在这里，还要把奶奶接回来，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很幸福…… 回到家里插好门，厉南偃就催着宁锦回房进被窝里，生怕她冻着了。 宁锦看了他一眼，觉得今天晚上厉南偃乖巧得不像是平时那个桀骜的他，想了想她就明白了原因。 “厉南南，你好像今天答应我不惹事的？”宁锦故意站在堂屋门口，斜着眼睛看厉南偃。 厉南偃身体一僵，他还以为这事儿过去了呢。 “先回屋里。”他不敢用力，只能用手轻轻推着宁锦，示意她先回去房间里。 宁锦被他推着进了房间，推到床边，故意站着不肯上床。厉南偃没办法，连忙上前解开了围在她身上的外套，帮她掀开了被子：“快进去。” 既然是存心逗厉南南，宁锦怎么会乖乖听话？她把头一扭，哼了一声。 厉南偃没有哄过女孩子，这会儿完全是手足无措，只会低声说：“天气冷，小心生病。” 宁锦不但不听他的话上床盖被子，反而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反手丢在了床头的椅子上，对着厉南偃抬了抬下巴：“别打岔，你今天刚说不惹事……” 看着宁锦只穿了一套棉布睡衣的单薄身影，厉南偃急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他一步上前，一把就把宁锦拦腰抱起，不由分说地把她放在了床上，用被子把她包了个严严实实。 宁锦完全没想到平时连跟自己说话近一点都会红耳朵的厉南偃，竟然敢抱她。她躺在枕头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厉南偃。 厉南偃用手按着被子边缘，半蹲在床边，低声说：“小锦……” 似乎有了一次开始之后，再叫出这个名字就没有那么困难了。厉南偃品味着唇间莫名的甜意，看着宁锦的脸：“我错了，我以后不跟人打架了。” “不是，要是别人欺负你，我还得打他。”厉南偃苦恼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不是故意想骗你的。” 要不是那几个家伙嘴里不干不净地说宁锦，他也不会下那么狠的手。可是以后要是还有人这么做，他还是得打他们。 厉南偃又怕宁锦生气，又不想撒谎，心里纠结得很。 宁锦看着他的表情，实在是不忍心继续欺负厉南南小朋友。 “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厉南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腾地一声站起身来跑出了门，不到几秒钟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到了宁锦手里：“存折都给你。” 第51章 上坟 宁锦被厉南偃用被子裹住, 只剩下脑袋和两只胳膊在外面。她躺在枕头上，看着厉南偃弯着腰一脸认真地把几张存折往她手里塞，忍不住低声念了一句“傻瓜”——可不是傻瓜吗, 连个挣扎都没有，确定都不确定一下，就直接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拿出来给别人。他们打交道也就是半年时间, 他就没点警惕？要是她是个骗子, 厉南偃就惨了, 绝对是血本无归。 “存款不太多了。”厉南偃并不在意宁锦的评价，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不到两万, 其他的都投进车队里了。” “我才不要。”宁锦把手往回缩，“你给我钱干什么？” “我以后要是不听话, 你就不给我钱花。”厉南偃早就想好了, 非常流利地回答。 宁锦禁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个傻子！”怎么还有人这么执着地给自己挖坑呢？今天晚上的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其中缘由。那几个家伙要不是话语之间侮辱了自己, 厉南偃也不至于亲自出手，狠辣地直接废了他们。 要是换上她在洞玄宗的那些小师侄儿们，就算是自己犯了大错也都要想办法狡辩一番，好蒙混过关, 不被责罚。哪有像厉南偃这样傻乎乎的人, 她只是吓唬了一下，他自己就上赶着给自己加罚的。 厉南偃见宁锦躺在枕头上，仰着脸对自己笑得开心, 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他可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傻，男主外，女主内, 存款交给宁锦，不是应该的吗？ 宁锦接了妈妈的镯子，再接了他的存折，他的心里就踏实了。 虽然宁锦早就对他表明了心意，他也已经把宁锦当成了自己未来的伴侣，但是宁锦现在越来越出色，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厉南偃还是很有危机感的。 就像放假前，那个尚飞宇看见宁锦的时候，都态度大变，居然对宁锦点头说“加油”！厉南偃当时直接就把宁锦挡在了身后，隔断了他的视线。幸亏尚飞宇还算识趣，当时就默然无语，转身离开了，否则厉南偃说不定还要让他知道知道宁锦现在不是他能撩拨的人呢。 厉南偃很看不上尚飞宇，只要有漂亮女生考出好成绩，他就会另眼相看。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要不要做朋友，唯一的标准就是学习成绩吗？ 但是厉南偃也知道，宁锦以前好像是喜欢过尚飞宇的。要是尚飞宇真的回过头来找她…… 所以借着今天晚上认错的机会，把两个人之间的羁绊再加深一些，也算是厉南偃的一点小心机。 傻吗？一头小狼崽子钻在你怀里，把肚皮袒露给你任你抚摸，不是因为他傻，只是因为他想要和你建立独一无二的联系罢了。 厉南偃不顾宁锦的反对，把几张存折塞到她手里，给她掖了掖被角：“睡吧。”就帮她关了灯带上门走了出去。 宁锦在床上躺了好半天，才坐起身来，轻轻摇着头拿起了那几张存折，还发现了一张夹在其中写着密码的纸条。她把这些东西在手里握了一会儿，才放在了床头柜子里。 她在仙景大世界收过的礼物有多少，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几乎哪一样都不是凡品，哪一样都不是这一两万块钱买得到的。然而，就是这几张轻飘飘根本没法跟那些奇珍异宝相比的存折，拿在手里，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 虽然半夜闹了一场，但是两个习惯早起的人还是和平时一样准时起床了。吃完早饭，厉南偃和宁锦去了县城，叫了一辆小汽车把容奶奶从医院接了出来。 容奶奶回到家里，眼睛都在放光。 宁锦住的就是原来容奶奶的房间，她都收拾好了准备搬到厉南偃对面的房间里，结果容奶奶阻止了她。容奶奶打算住到堂屋另一头的房间，那是当初容老大夫的书房，也是容老大夫后来经常休息的房间。 老太太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看着院子和厨房都井井有条，脸上满是笑容。 “就是，今天是二十三，祭灶呢，要是不回来，晚上祭灶就给祭到别人家了。”老太太在灶台前熏得发黑的灶王爷画像前念叨着，“得做糖火烧，给灶王爷粘粘嘴，上天言好事。” 一转头看见宁锦，老太太赶忙换了个话题。她想起了厉南偃跟她说起的宁锦的家庭情况，害怕宁锦听见刚才说祭灶不能在别人家的话多想。她当然愿意让宁锦就在自家过年了，才不要回那个继父家里受气。 二十三晚上祭灶，那个时候，灶王爷就会统计每家的人口。宁锦在厉家祭灶，就会被统计成厉家人。到时候，老天爷都知道宁锦是他家孙媳妇儿了，多好。 老太太想着就笑得喜滋滋的，要亲自去做糖火烧，宁锦和厉南偃为了让她高兴，都跟着打下手。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厨房里却一片热闹，老太太心里也热乎乎的。 自从女儿去世之后，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人老了，就想要一个家庭和睦，子孙满堂。虽然现在家里距离子孙满堂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有了孙媳妇，这距离还会远吗？ 大年三十那天，宁锦去了成宁村，给这具身体去世的父亲上坟。宁爱国去世后，被安葬在宁家的祖坟里，就在村子北面山上的田地中。 厉南偃不方便过去，就骑着摩托车把宁锦送到了村子北头，看着宁锦提着竹篮往山上走。 宁锦其实不太懂上坟的规矩，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容奶奶给她讲了讲，让厉南偃去买了需要用的东西备着。 她提着篮子到了坟前，按照老太太教的，先把馒头和红枣花糕拿出来摆在宁爱国墓前，然后点了三根香。接下来就把篮子里买来的金银元宝堆在地上，用手指画了一个圈把这些元宝圈了起来，只在朝向坟墓的方向留下一个小口——这都是老太太告诉她的，反正有讲究。 弄好之后，宁锦点燃了元宝，嘴里念叨着让宁爱国来领钱，好在下面买些需要的东西…… 不管这些是不是真的有用，唯一真心真意毫无条件爱着女儿的宁爱国，都值得追思纪念。宁锦来了之后，把和原主有血缘关系的那些人全都丢在了一边，但是宁爱国不一样。 按照老太太教的程序做完这一切，宁锦收拾起坟前的馒头花糕放回篮子里，就沿着下山的路离开了。 不过，刚走到山脚下，就和几个正准备上山的人走了一个照面。 宁锦看了他们一眼，准备当成没看见，可是对面的人却不这么想。 “宁锦？”宁爱军先是一愣，然后就咬牙切齿地拦住了宁锦，“你妈怎么教你的，见了长辈连个招呼都不会打？有没有点教养？” 跟在宁爱军身边的中年妇女用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宁锦：“宁锦？你妈这是发财了还是转性了？” 只有另一个中等身材脸色阴晦的男人不说话，只是盯着宁锦看。 宁锦瞥了宁爱军一眼。宁爱军早已不是宁锦以前见到的那个白胖模样，现在的他瘦了很多，脸上的皮肤都有些松弛，神情更是充满阴郁，仿佛全世界都欠他很多钱没还，他随时准备砸锅烧房子一样。 宁文秀和成敏一直在跟宁锦汇报村里的事儿，尤其是宁爱军的动向。宁锦知道，宁爱军和徐丽萍终究还是离婚了，因为宁爱军不仅和村里那个暗娼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而且还在事情爆发之后，恼羞成怒，对徐丽萍大打出手。 徐丽萍哭了一场后，下了狠心离婚。徐家人没有了顾忌，直接杀过去打断了宁爱军的腿，说要是不离婚就天天来打他。宁爱军没有办法只能同意离婚，开始还想霸着两个儿子拿捏徐丽萍，但是他自己都没有钱养活自己，两个孩子跟着他饥一顿饱一顿，受不了都跑去找亲妈去了。 宁爱军想去原来宁锦家的房子闹事，结果人家那对外地夫妻不是软柿子，又叫人把他打了一顿。还放出话来，宁爱军要是还来闹事，他们就往死里打，只要不死人，医药费人家全出。 宁爱军怂了，缩在破旧的老宅里不敢出门。没人的时候，才拖着一条瘸腿东边蹭西边摸，弄点东西填肚子。其中还有跟那个暗娼互相翻脸的事情，总之，宁爱军为整个成宁村以及周边村落提供了大量的笑料谈资，极大地丰富了农民兄弟的精神生活。 而宁爱军身边那个妇女，就是他的姐姐、宁锦的姑姑宁爱华。当初就是宁爱华和宁爱军合谋，认为况玉美发财是用了宁爱国的赔偿金，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失败之后就把气出在原主身上，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况玉美家小区门口，脖子上还挂了个牌子，就像是公开批-斗一样，对小姑娘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至于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就是老二宁爱民。原主其实最害怕的就是他，每次都觉得这个二叔看人的眼神阴森森的，不过要说他做了什么，他好像什么也没做，就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宁锦一眼扫过这兄弟姐妹三个，懒得理他们，抬脚就往下走。 宁爱军拦在她面前，恶狠狠地喝问：“见了长辈叫人都不会？” “长辈？你们也配？”宁锦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是抢房子的长辈，还是给小孩挂牌子游街的长辈，还是看热闹暗中幸灾乐祸的长辈？” “你说什么！”宁爱军这些天来的火气一直压在心里，这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途径。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他侄女儿，对他不尊重，教训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抡起巴掌就想扇宁锦一个耳光，可不知道在宁锦这种经验丰富的大小姐眼里，他只是肩膀一耸，宁锦就已经看出来他的下一步动作了。 宁锦抢先一步，抡起手中的竹篮就砸在了宁爱军脸上：“不要脸的畜生！”只从原主记忆里，宁锦就看宁家这些人不顺眼了，今天见了宁爱民和宁爱华两个人，宁锦觉得他们都欠揍。 宁爱军完全没想到宁锦会打他，错不及防之下只能捂着脸喊“疼死我了”、“我的眼瞎了”、“宁锦你想死吗”这些话。宁锦根本没有打算停手，竹篮里的东西掉出来也不管，只管抡着篮子往宁爱军头上身上打，一边打还一边骂。 “什么狗屁长辈，不要脸的东西，狗都比你们像个人！”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恶心事儿吗，居然还敢腆着脸站在我面前充长辈？” “有点良心的就该照着自己脸上扇几个耳光，看看你们谁对得起你们大哥！” “当初你们哪个成家不是我爸给你们拿钱买什么四十八条腿、三转一按的，现在你们有了点本事，就都用在坑我身上了？” “活了这么大把子年纪，良心都被狗吃光了吧？我要是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我都没脸活了，怎么还有脸来祖宗坟上，不怕晚上被我爸找到你们家里掐死你们？” “出去也是人模狗样的，在家里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这样自己就算是个好人了？我爸让出去的工人名额，那是喂了狗吗？” “不要脸的王八蛋，畜生养的都没有这么厚脸皮，喂条狗都知道摇尾巴，养大了弟弟妹妹养成了仇人？” 宁锦把宁爱军打得在地上翻滚哀嚎，一边踢他一边盯着宁爱民和宁爱华骂，眼光凶狠，一点儿都没有掩饰骂的就是他们俩的事实。 宁爱华脸上挂不住了，上前就去揪宁锦的头发，宁锦等的就是她。她身子灵活，一下子就躲过了宁爱华的手，钻到了她的背后，直接揪住了宁爱华的辫子用力一拽，一脚往前踢中了宁爱华的腿弯，宁爱华顿时和宁爱军一样躺在了地上。 “杀人了，宁锦杀人了，救命啊！”宁爱华心知不妙，立刻扯着嗓子嚎叫起来。 宁锦从宁爱华的篮子里抽出了一根准备插在坟上的竹枝，对着宁爱华身上就是一顿抽。宁爱华叫得鬼哭狼嚎，想起来都起不来。 宁锦踢了她一脚，冷笑着看宁爱民：“二叔你要不要也来一下？” 宁爱民的脸色很难看，刚才宁锦骂的什么四十八条腿、把工人名额让出来喂了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就是个好人，全都是指着鼻子骂的他。 他以为自己没有明着对宁锦做什么，这个侄女就不会把仇恨记在他头上，没想到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心里清楚得很，胆子也大得很。 按照本心，宁爱民倒是想要上去给宁锦几巴掌，让她知道什么叫长辈，可是看着妹妹弟弟两个人在地上哀叫的惨状，却不敢行动。宁锦这样子，显然是想要让他先动手，然后找理由把他也打一顿出气。 宁锦往前走了一步：“二叔，你又缩了？” 宁爱民脸色漆黑，却只能咬着牙扭头就往山上走。有本事宁锦就追上来打他！ 宁锦没有追，只是在背后冷笑：“窝囊废！” 看着宁爱民逃跑一样的背影，宁锦对着地上的宁爱华和宁爱军又是一人抽了一下：“别装死，也别想着装病住院讹我的钱。你们要是敢弄那一套，我就敢让你们真的一辈子躺在床上，我有钱给你们养老！” 厉南偃在边上看了好久，随时准备在宁锦吃亏的时候上前帮手，结果居然发现宁锦战斗力爆表。他的小锦果然不是普通女孩，揍人的时候都特别帅。厉南偃抱着胳膊，眼神中是淡淡的笑意。 第52章 过年 宁锦其实心中很替宁爱国父女不值。 宁家兄妹四人父亲早逝, 被母亲拉扯长大。宁爱国身为老大，从小就养成了一种过度的责任感，认为自己有义务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 甚至为他们牺牲自己的利益。 这也导致了宁爱国自己的夫妻感情受到影响。况玉美心中本来就有人，结婚生女之后屡屡遭受宁家磋磨，最后索性丢下女儿卷款私奔。 可是受到宁爱国各种照顾的三个弟弟妹妹却丝毫没有把去世的大哥为他们付出的一切记在心里, 更没有把宁爱国最宠爱的女儿当回事。宁爱国去世之后, 宁锦除了被当作丫环使唤, 就是被当成工具向况玉美要钱，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就索性被丢弃了。 按照宁锦的处事原则, 是不喜欢宁爱国这种性格的, 无原则无底线的付出，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养出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但是至少宁爱国是真心爱着自己女儿的, 这就是宁锦愿意来给他上坟的原因。 宁锦原本就对原主这几个叔叔姑姑不满, 当面看了气运之后，更是彻底了解了他们的人品, 觉得打他们一顿根本不冤枉他们任何一个。 打完之后，宁锦丢下一句狠话就走，厉南偃在她身后帮她捡起竹篮和东西，走过宁爱华和宁爱军身边时, 还“不小心”踩了他们一脚。 厉南偃带着宁锦从成宁村离开, 就去了容家的坟地。 容家的坟地很偏僻，两座孤零零的坟头背后不远处就是一片已经枯萎的芦苇丛，和干涸了大部分的水坑。 当初容老大夫带着妻女从外地来北正村落户, 被村民欺负他们是外来户，压着村里小组不许给他们分田地。农村很多农民的坟地都在自己地里或者村里的公共用地上，可是外来户容家也没有这个权利。 尤其是厉南偃的母亲容诗雨大着肚子到生产这么长时间, 都没有见到她爱人的出现，村民都在背后议论，说她长得漂亮，一看就不正派，肯定是作风有问题。 后来厉南偃很小的时候，容诗雨就郁郁而死，那些村民更不可能让他们眼中作风不正派、未婚先孕的女人葬在他们村里的坟地附近。 到最后，容老大夫只能自己出钱买了一块贫瘠之地，给独女下葬。他去世之后，也安葬在了女儿身边。 容诗雨去世的时候，厉南偃还不记事，可是容老大夫逝世的时候，厉南偃已经十岁了，对于村人的嘴脸印象深刻。多年来的种种欺凌，加上村人变本加厉试图瓜分容奶奶和厉南偃的所有财产的恶行，才让他违背了容老大夫的叮嘱，走上了用暴力解决问题的道路。 宁锦站在远处，看着厉南偃一个人跪在两座孤零零的坟头前磕头上香烧纸，一只手慢慢按在了心口。 …… 厉南偃两条腿支着地，等宁锦上了车，就准备和平时一样发动，却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重，一双手臂从背后伸过来，围住了他的腰。 厉南偃手一抖，差点把车把扔掉。 宁锦坐他的车这么久，从来没有搂过他的腰！就算是厉南偃没有谈恋爱的经验，也知道这样的行动意味着什么。 那双手臂简直像是散发着无限热力的火炉，厉南偃浑身都在发热，额头都开始冒出细汗了。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恨不得大吼一声，可是又怕吓到宁锦，只能按照习武时候的习惯稳定呼吸，平息情绪。 宁锦感觉着手臂下厉南偃身体的微微颤抖和紧绷，忍着没有笑出声来。厉南南多可爱啊，隔着几重棉袄抱抱腰，都这么激动。要是再逗逗他，估计他就要逃跑了。 为了不继续刺激厉南偃，宁锦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背上，正好听见厉南偃的心跳声，咚咚咚得就像是敲鼓一样，急促有力。过了好几分钟，厉南偃情绪冷静下来，用力一加油门，摩托车就冲了出去。 摩托车驶入院子里，宁锦跳下车来，背着手一蹦一跳地进了堂屋。 厉南偃站在车子边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宁锦的背影挪了过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和嘴角都写满了喜悦和痴迷。 宁锦突然转头，对着厉南偃吐了吐舌头，厉南偃一下子笑出了声，这才动手把系在车子两边的竹篮解下来，提去了厨房。 上完坟，年三十就没什么事儿要忙了。之前几天，容奶奶亲自动手，炸了油条、柿子糕、糖年糕、韭菜鸡蛋三角、各种肉丸子菜丸子，各种肉菜、糖果零食也都已经备好，就等着剁饺子馅包饺子了。 厉南偃还专门去买了一台大彩电，放在容奶奶现在的房间里，准备晚上一起看春节晚会。 傍晚的时候，厉南偃先是和宁锦一起煮了浆糊贴对联年画，然后就开始剁饺子馅，这是他的活儿。 宁锦也开始炒菜。虽然这边农村过年就是吃饺子，但是厉南偃有钱，就没有必要委屈自己的肚子了。 老太太看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真的包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饺子，做了一桌子硬菜，眼角都闪起了泪花，心里又是欣慰又是自责。 当初容家也是大户人家，要是搁在那个时候，这就是少爷少奶奶，哪里用得着他们亲自动手做饭下厨啊。 可是看着这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配合，老太太又很高兴，越来越觉得宁锦这个孙媳妇太好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鞭炮声和电视里传出的歌舞声中，远离村子的小院子被温馨笼罩，时不时还能听见欢声笑语。 同样的时间，城关小区杜大伟家里却是另一番情景。 不管家里穷富，年前的时候总是要给孩子女人买套新衣服的，所以过年前这段时间也是杜大伟他们服装生意的一个高峰期。杜大伟早就准备好趁着这个高峰期大赚一笔了，结果就是仓库失火，野心勃勃的大笔投入化为飞灰。 杜大伟不得不临时赶去省城进了一批衣服，质量和款式都无法和南方那批相比，忙了一个月，最后才赚了几百块钱。 几百块，和很多工人相比已经是不少的收入了，但是和杜大伟的目标相比，却少了太多。 看着存折上总额不增反降，杜大伟的心情一点儿都没有随着新年的临近而有所改善，整个家庭的气氛都因此而变得低沉紧绷。谁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刚才杜姗姗问他要钱，说等会儿要和同学出去玩，都被杜大伟骂了一通，说她就会花钱，考试成绩那么差，就是因为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气得杜姗姗哭着跑回了房间。 春节晚会的开场舞蹈都没有让杜大伟高兴起来，不过随着况玉美把杜麒麟塞到了他的怀里，杜大伟总算是露出了一点儿笑容，伸出手臂搂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况玉美包好了饺子，笑嘻嘻地给每个人盛了一碗：“快尝尝，看谁能吃到钱，来年就能发大财！” 杜姗姗撇了撇嘴：“脏兮兮的，吃了怕是要拉肚子吧，还想发财……” 况玉美的脸色有些僵硬：“我洗过了，用热水煮了好久。” “又不是所有的细菌都能被热水消灭。”杜姗姗心气不顺，不敢招惹杜大伟，只能把火气发在况玉美身上。 过年吃的饺子里包上一些硬币，谁能吃到就代表来年运气好，这也是本地的风俗习惯。一般家里主妇都会进行暗箱操作，把标记好的饺子盛到某人碗里，只图一个好彩头。吃到的人都是高高兴兴的，也没见谁挑剔说硬币太脏不卫生。 况玉美刚才很明确地说吃到硬币来年就会发大财，显然已经把包有硬币的饺子盛到了杜大伟碗里，就是想要藉此讨个好口彩，也让杜大伟开心点。 要是过去杜老太还在的时候，况玉美可能还要顾忌几分，现在杜老太不在了，况玉美会怕杜姗姗？ 她迅速换上了一副笑脸，把饺子放在了杜大伟面前，又去端了一碗过来：“姗姗，你这次考试成绩不太理想，吃了饺子，看看能不能转运。” 杜姗姗看着况玉美不敢跟自己吵，心里舒服了一点，刚拿起筷子，就听见况玉美提起这次考试成绩，一下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饭桌上：“我考多少用你管？” 这次宁锦居然考了全校第三名，而一贯比宁锦考试成绩好多了的杜姗姗，成绩却急速下滑，从平时班里前十五名落到了第二十九名，退出了盘踞了近三年的全校前五十名榜单。 当时看见家长通知书上的成绩单时，杜大伟就大发雷霆，差点打了杜姗姗。 他对杜姗姗比较宠爱，一个原因是因为杜姗姗机灵，懂得察言观色讨好他，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杜姗姗学习成绩好，每次考试都是全班前十五名，很有希望考入一高，甚至考上大学，给老杜家争光。 可是没想到，眼看到了中考了，杜姗姗的成绩竟然开始急剧下滑。 “我考不好难道是我愿意的吗？我被人欺负的时候谁管我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后妈知道我考不好的时候，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杜姗姗站起来指着况玉美喊。 “谁欺负你了？”杜大伟听出来不对，黑着脸问。 杜姗姗哭着说，她这次考试成绩不好是因为班里的女生针对她孤立她欺凌她，她跟老师汇报了也没有用。 而且在期末考试开始前，她的文具盒突然不见了，只能向别的同学借了一支圆珠笔，连直尺三角板都没有，整个考试都心情不好，发挥失常才会这样。 杜大伟冷笑着问：“为什么人家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你到底干了什么？” 杜姗姗吞吞吐吐地说，是因为一个叫做朱婉荔的女生误解了自己，以为她不能上学和自己有关系，才会托人报复她。 杜大伟从杜姗姗的描述里，才知道她得罪的朱婉荔父亲母亲的身份，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经常被工商税务卫生等各部门找茬罚款的经历，又想起了有人偷偷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杜大伟自认为把自己这段时间倒霉的真正原因想清楚了，就是因为杜姗姗得罪了朱婉荔，朱婉荔的家长找人跟自己过不去。原来他损失这么多，竟然全都是杜姗姗惹的祸！ 杜姗姗看着杜大伟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凶狠，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杜大伟追上去，一巴掌就抽在了她的脸上：“你害死你老子了知道吗？” 况玉美心里幸灾乐祸，人却躲得远远的，抱着杜麒麟说：“大伟，你别跟孩子动手啊，她有什么不对你跟她好好讲道理啊。” “讲道理，讲个屁的道理！”杜大伟看着捂着脸大哭的杜姗姗，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得罪了你同学，我被罚了多少钱，补了多少税？” “这半年来，就没顺利过！我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原来全都是你这死丫头惹的祸！” “啊？补税的事儿跟姗姗有什么关系？”况玉美是真的没想到。 杜大伟越想越气，上去又踢了杜姗姗几脚，杜姗姗疼得哇哇大哭，一骨碌爬起来，跑到自己房间里锁上了门。 况玉美上去哄了杜大伟几句，又让杜麒麟叫“爸爸不生气”，杜大伟才勉强消了气。 隔着门听着电视机传出来的歌声，以及杜麒麟咯咯的笑声，杜姗姗止住了哭声，慢慢露出了仇恨的表情。 第53章 初一 大年初一, 天还没亮，北正村就已经热闹了起来。串门拜年的，互相送饺子的, 问好祝贺的……一片热闹。 厉家在村子边上，没有什么亲戚来往，不过容奶奶一大早就起来了, 穿着厉南偃和宁锦一起买来的绛红色棉外套, 坐在房间里, 笑眯眯看着两个孩子来给自己问好拜年说吉祥话，然后掏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手绢儿包, 给两人一人发了一百块钱压岁钱。 三个人放了鞭炮, 吃了饺子，天色也就亮了起来, 容奶奶非要让他们两个去玩。 “陪着我干什么？你们年轻人, 就该出去热闹热闹。我听说人家都去逛街看电影，你们留在家里看我一个老太婆干什么？”容奶奶挥着手赶他们。 厉南偃却不敢让她一个人在家, 生怕她又看见电视里那个男人生气发病，到时候没人在跟前，后果就严重了。 容奶奶看他怎么都不答应，也明白了原因：“那你还去把你王六叔和六婶请过来跟我做个伴。他们俩家里也没个孩子, 冷冷清清的, 我们正好聊聊天。” 王家夫妻俩在这村里也是小姓，没有什么兄弟帮扶，种着几亩田卖些瓜果为生。两个人都很老实, 厉南偃把容奶奶接回来之后，害怕自己去上课时家里没人奶奶出事，就给王家夫妻钱让他们在上课时间来照顾奶奶。 容奶奶为了让孙子跟孙媳妇增进感情, 也是想尽办法了。 厉南偃无奈地说：“奶奶，我怕你看电视，又生气，他们哪里来得及送你去医院？” “我这不是有药吗？”容奶奶拍了拍床头柜，然后又笑眯眯地说，“再说了，以前是因为看见那个人就想起我家南南受苦可怜，现在有了小锦，我才不难过呢！” 容奶奶执意让两个人去玩，厉南偃实在拗不过她，只得按照她的吩咐去请来了王家夫妻。宁锦看了容奶奶的气运也明显好转，近日身体无虞，就坐在厉南偃的摩托车后座上出了门。 摩托车驶出了村子，速度却一直没有提升，而是缓缓沿着乡道边缘行驶。 厉南偃期待中的拥抱一直没有到来，心中莫名失落。 厉南偃声音低沉：“小锦。” 宁锦：“嗯？” 厉南偃语气镇定：“手冷不冷？” 宁锦：“不冷呀。” 厉南偃：“怎么会不冷？” 宁锦抿嘴偷笑。 厉南偃：“小锦。” 宁锦：“嗯？” 厉南偃：“路不太好，你，坐好。” 宁锦：“嗯。” 厉南偃：“抓着我衣服。” 宁锦忍住不笑出声，伸出戴着毛线手套的手一左一右揪住厉南偃两边的衣服。 厉南偃不吭声，摩托车缓缓前行。 突然，厉南偃一只手松开车把，迅速抓住宁锦的一只手往前拽了拽，扣在了自己腰前。 宁锦忍着笑，趴在他背上，任由他同样的方法把自己另一只手也放到了他想要的位置。 这一下，厉南偃心满意足，拧动油门，摩托车发出巨大的轰鸣，飞驰而去。 不过，厉南偃这次没有带宁锦去县城，而是沿着宽阔的马路向着北方驶去。“我们去市里玩！”厉南偃大声喊。 市里比县城热闹太多了，百货大楼前面的台阶将近一百级，巨大的音响中播放着流行的乐曲，五六个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在舞台上扭胯抖腰，跳着时髦的迪斯科舞蹈。台下观众如堵，欢呼不停。 大马路上，游行表演的队伍络绎不绝。踩高跷扭秧歌的，大花车上扮演各色神仙的，舞龙舞狮的，比县城繁华多了。 “看电影吧？”厉南偃把宁锦带到电影院门前，宁锦好奇地打量着张贴着不少海报的建筑。她还没有看过电影呢，原身好像也没有专门到电影院里看电影的记忆。 “看这个！”宁锦指了指一张海报，厉南偃看了一眼，《赌圣》。 她是有点好奇，因为海报上的剧情简介说，这个故事的男主角有特异功能，是气功大师的徒弟。宁锦可是不止一次“看到”或者“听到”别人在说到她的表现时，自觉不自觉地就把她和“气功大师”和“特异功能”往一起拉，所以她很想知道知道，真正的气功大师和特异功能是什么样子的。 厉南偃找了找节目单，发现不到半个小时之后就有一场，就去排队买票。 大年初一上午来看电影的人还不少，大多都是衣着时髦的情侣们，像厉南偃和宁锦这样年龄的并不多。不过别人也就是看他们两眼，就各自转回头去了。 厉南偃又去买了瓜子零食和牛奶，后者还是用热水泡过的，就是瓶子要押金，回头去退瓶子再把押金拿回来。 两个人就在背风的地方等着电影开演。宁锦吃什么，厉南偃就把什么举到她面前，照顾得无微不至。宁锦就斜着眼看他，厉南偃低着头直笑不说话。 宁锦眼睛一转，剥开了一张糖纸，把淡绿色的水果糖托在手心里举到厉南偃脸前。 厉南偃怔了怔，才低下头把那颗水果糖含在了嘴里。虽然还隔着一张纸，可是厉南偃却仿佛感觉到了糖纸下那种温热柔软。 看着厉南偃的耳朵又开始发红，宁锦阴谋得逞，伸出一只手就捏住了他的耳垂。果然火烫火烫的，像是在发烧一样。 厉南偃被她这一捏，全身都是一抖，咬紧了嘴里的糖块，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宁锦。 宁锦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厉南偃眼中的火焰竟然慢慢变成了无奈。他把手中的牛奶放到一边的窗台上，腾出一只手来，稍微用力揉了揉宁锦的头顶。 这么坏可怎么办呀？ 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举着小喇叭宣布：“九点五十的电影《赌圣》检票进场了，《赌圣》检票进场了啊！” 厉南偃收拾了零食，一只手拎着，和宁锦一起往电影院入口走去。等待的情侣们从周围一拥而上，有几个擦着宁锦身边小步跑了过去。厉南偃连忙伸出胳膊，把宁锦护在怀里，跟着大家一起检票进去。 电影院门口厚厚的帘子掀开又放下，眼前的光线一下子变得暗淡了许多。 厉南偃空着的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然后整个人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手臂用力下滑，顺着宁锦的衣袖向下，握住了那只柔滑的小手。 “这边走。”厉南偃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离自己很遥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拉着宁锦找到座位的，只知道坐在硬硬的座位上时，他仍旧紧紧握着宁锦的手不放。 他有点兴奋，有点喜悦，有点紧张，还有点害怕——怕两个人坐好之后，宁锦就会把手抽回去。厉南偃都想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放开，不让小锦不高兴。要是宁锦生气了，他一定跟她道歉，解释说并不是自己不尊重她…… 然而宁锦却好像对自己被厉南偃紧紧握着一只手并没有察觉一样，就那样坐在那里等待着，直到片头出现，音乐响起，也没有把手抽回去的意思。 厉南偃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脑子也恢复了正常运转，有了勇气去看宁锦的脸。 光线随着屏幕上的画面明暗变化，照在他身边女孩精致的脸庞上。她向后靠在座位后背上，嘴角带着一点微笑，看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鼻子那么小巧，眼睛那么漂亮，怎么看都看不够。 厉南偃盯着宁锦的侧脸好半天，直到感觉到手心被人轻轻挠动，才回过神来。 “好看吗？”宁锦转过头，贴着厉南偃的耳朵用气声问。 厉南偃顿时脸上发热，却还是低声回答：“好看。” “眼光不错。”这具身体的容貌如今是越来越接近宁锦自己原来的样子了，不是宁锦自夸，确实是比绝大多数的凡人女子更为美貌。 厉南偃听得咧嘴笑，在他眼里，再没有人比宁锦更好看了。 电影演完了，宁锦对于她想要知道的特异功能倒是有了一些了解，可是厉南偃重点了解的却是宁锦的每一个表情，以及宁锦的小手握在手里的感觉——既然在电影院里一直没放手，看完电影出来的时候，厉南偃就理直气壮地拉着宁锦不放了。 不过，欢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在市里看了电影，逛了动物园，吃了饭之后，两个人就一起返回了北正村。 这一次，厉南偃是半夜爬起来洗衣服的。 宁锦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上次在练功的时间洗床单和衣服。 她站在晾衣绳前看了一会儿，把个十二岁就去耿庄打-黑拳挣第一桶金、十三岁提着钢管砍刀闯世界的厉南偃看得全身发僵，讷讷无言。 然后，比厉南偃矮了一头的少女转过身来，对着厉南偃勾了勾手指。 厉南偃心知不妙，却只能乖乖俯首，把脸凑到她面前。 “厉南南，晚上梦见的是我吗？”宁锦似笑非笑地瞄着他的脸问。 这一次厉南偃真的是一下子脸就红成了一张红布，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却被人提前扭住了耳朵。 走投无路，他索性咬咬牙：“是。” “对不起，小锦，我……” 宁锦噗嗤一笑，松开他的耳朵，两只手拍了拍厉南偃的脸颊，然后滑下来帮他整了整衣领：“乖。”要是胆敢梦见别的女人，哼哼，弄死你！ 第54章 选拔 正月十五都没有过, 宁锦他们三年级就开学了。 教室里的课桌少了两排，那些成绩不符合要求的学生果然被委婉劝退，这个学期就不来上课了。小胖子滕家欢就在其中。 以前经常和滕家欢作伴的宁锦, 却一跃成为了全班第一名。就连以前同样经常和宁锦排在倒数名列的厉南偃和宁文秀，都达到了要求。 开学第一节 课，重新排座位的时候, 班主任笑眯眯地说：“咱们这一次, 不按照高矮排了, 按照学习成绩排，自己挑选同桌。” 有男生在下面喊：“那能挑女生同桌吗？” “能啊, 只要女生同意就行。”王智衡一点儿也不犹豫地回答, 显然早就在心里有了准备。 “每个月考试一次，考完成绩出来了就调一次座位。” “按照考试排名的顺序自己挑选座位和同桌。男生女生都可以当同桌。” 王智衡看着下面一些学生放光的眼睛, 笑得十分开明。 青春慕少艾, 人到了这个年龄，自然而然就会有这种需求和念头。如果能把这种藏在心底的念头转化为学习的动力, 他也不介意在这初中的最后半年，给某些人提供一些机会，供他们争取。 华老师在的时候对男女同学之间是严防死守，严禁异性同桌, 一旦发现男生女生打打闹闹必然是要严厉批评。排座位按照个子高矮的顺序来, 然后成绩最差的那些全都坐到最后两排。 王智衡觉得，这种做法不太符合自然发展规律，倒不如利用这种少年男女之间朦胧的好感, 促使他们用心学习。 就像宁锦和厉南偃这样，也不是没有人在他耳边说过什么，可是事实就是, 宁锦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简直是三级跳一样，一个学期就跳到了全校前三的位置。而厉南偃的进步虽然没有宁锦这么不可思议，却也是十分明显。 刚才他宣布这种排座位方式的时候，下面有好几个男生女生的表情都有了变化。王智衡可以想象，也许接下来他们就会以和自己想要的同学成为同桌为目标，更加努力学习。 大家出了教室，开始调座位。 宁锦是第一个挑选座位的，她直接对厉南偃点了点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连书包都不用从桌斗里拿出来。厉南偃面无表情地跟在宁锦身后，也坐回了最后一排靠墙的老位子上。 王智衡挑了挑眉毛，好吧。 宁锦和厉南偃的动作十分利落，教室外面却十分热闹，临时发出组队要求的，有的被欣然接受，有的被断然拒绝。所以一个个走进来的学生，有的一脸欣喜，有的黯然神伤。 不管怎么说，新的学期开始，三二班表现出了一副全新的气象。 宁锦现在也成了三年级的一个小名人，一个是她现在越来越漂亮，一个是她飞跃的考试成绩，还有一个就是她和厉南偃半公开的关系，让她在校园里颇为引人关注。 不过这对于宁大小姐来说，毫无影响。万众瞩目的日子，她过得够久了，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园，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容奶奶回来之后，家里的事情基本上都被容奶奶和来照顾容奶奶的王六婶包干了，宁锦现在的生活就只有学习、修炼和监督厉南偃这几部分内容。 开学第一次月考，宁锦考了全校第一名。 王智衡非常兴奋，因为宁锦这次比复习班第一名高出了十几分，每门课都是九十分以上。这说明，宁锦还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要是继续用这种速度发展下去，宁锦会走到哪一步，他很期待。 宁锦倒是去谢了数学老师，因为这次提分主要是数学课。而数学课成绩的进步，和数学老师给她的那本习题集关系很大。 数学老师看着一脸诚恳道谢的宁锦，眼神有些复杂。 过年的时候，孩子照例要去河上溜冰，他想起了宁锦的话，虽然不敢全信，却也放心不下。孩子一说去溜冰，他就找理由打岔，要么去看电影，要么去坐碰碰车，要么去乡下爷爷奶奶家走亲戚，总之就是不能去溜冰。 妻子看出来了，听了还笑话他人民教师不讲科学讲迷信。 但是没过多久，就听说孩子经常去溜冰的地方，有小孩掉到河里，大冬天的差点没了命……妻子用震惊的眼神看他，连着几个晚上都在嘀咕说一定是巧合…… 数学老师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默默地从抽屉里掏出了另一本更厚的习题集：“那本做完了是吧？那就做这本，进阶版的。这本都做完，中考数学肯定95分以上。” 宁锦刚把习题集还给数学老师，又抱了一本更厚的回来，神情麻木。 三月份，树枝上刚刚绽出一点点绿芽的时候，全市中学生篮球选拔赛开始了，分为初中组和高中组。 对于所有报考体育特长生、想要往篮球方向发展的中学生来说，这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比赛。 三中篮球队年年都参与，但是成绩并不稳定。全市一共三十二个初中，三中最好的成绩是第八名，最差的成绩则是二十一名。 一般来说，每年三中的篮球体育生能有一个两个被市一高体育部看上，还有两三个去其他高中，就算是不错的了。这两年三中篮球队状态一直不太好，去年只有一个队员被市里的普通高中看上。 不过今年三中篮球队教练就信心满满，因为有了厉南偃这个技术全面、身体素质过人的宝贝，他定下了今年的目标：冲四争三！ “咱们市里的强队我早都留心了，不管是海曙县一中、上尧县七中还是九坛县六中，都没有比你整体实力更强的队员，也只有市一高自己的附属初中，有一个个子很高的家伙，技术和身体都不错，能和你比一比。”任教练拼命给厉南偃鼓劲，生怕他产生畏难和不自信的情绪。 为了改变连续两年的不利局面，任教练冒着被厉南偃目光杀死的危险，屡屡游说，想要让他改变主意加入篮球队中。原来厉南偃拒绝得一直十分干脆，谁知道任教练都已经绝望的时候，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而且事实也证明，任教练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哪怕是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厉南偃的技术已经突飞猛进。关键是，厉南偃在场上十分大胆冷静，有勇有谋，让任教练越来越惊喜。 现在，整个三中篮球队战术已经进行了大幅度调整，以厉南偃这个前锋作为中心，整个队伍都为他进球得分服务。如果厉南偃临场怂了，那这次比赛成绩说不定比去年前年更不堪。 厉南偃抱着胳膊坐在半旧面包车后座上，闭着眼睛，对任教练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置若罔闻。就算是表扬的话，听得次数多了，也会厌烦的啊。 他们这是去市里参加初赛，据教练的情报，对手实力平平，这次他们必然会取得胜利。事实上，也正如教练所预料的一样，对方根本阻挡不住厉南偃进攻的步伐，双方以大比分决出结果，对方被三中轻易淘汰。 经过连续三天的比赛，三中一路势如破竹，杀入了四强行列，任教练分外兴奋，同时又分外紧张。 四强，已经是三中这二十年来最好的成绩了！ 周日上午半决赛，决出前两名，下午决赛。比赛场地从市里的体育馆，转到了市一高的体育馆。 厉南偃他们几乎都是第一次来市一高，好几个队员都被市一高的豪华校门和林立高大的建筑镇住了。 更令他们移不开眼睛的，则是市一高气势雄伟、风格现代的体育馆。 跟市一高一比，三中真的就是土到了泥地里。 其余三支篮球队都是本市初中里的老牌强队，任教练一会儿觉得自己的队伍不是他们的对手，一会儿又觉得这次有了厉南偃说不定能够横扫他们，杀入决赛，捧得冠军……就连他都有点患得患失，其他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们就更加亢奋了。 其实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毕竟这些篮球队的成员都是体育特长生，很多练习篮球也不过是一年而已，战术意识和战略眼光根本没有多少，只要能把个人技术练出来都算是其中的优秀者。 比赛名次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将队员推销出去。 “厉南偃，就看你的了。”任教练拍了拍厉南偃的肩膀，“一高的招生老师就在观众席上，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啊！” 最后一次讲解了一下本队战术，把之前需要注意的事项又强调了一遍，也就到了开战的时间。 坐在观众席上的不仅仅是各所高中的篮球教练和招生老师，还有宁锦。 篮球馆很豪华，不过和洞玄宗的仙家景象相比，还差了不少。宁锦的目光从周围扫过，非常自然地落在了厉南偃身上。 厉南偃不是十个人当中最高最壮的那个，却是最帅气最吸引人目光的那个。 灯光全开，双方队员站位，比赛开始。 皮球在木板地面上拍打发出的砰砰声，极速转向时球鞋和地板摩擦发出的吱嘎声，进攻时充满爆发力的吼叫声，进球时整个体育馆一起响起的喝彩声……宁锦注视着厉南偃矫健勇猛的身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凡人会这么看重这样的竞技游戏了。 当厉南偃突破重重阻拦，切入篮下一跃而起，篮球被重重扣入球框，发出砰然巨响； 当厉南偃急速冲刺，截过对手手中的篮球，甩开所有人一马当先，伸长手臂，篮球空心入网，只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音； 当厉南偃配合队友，从人群外接到传球，原地起跳，超远距离命中球框，引发了全场掌声； …… 宁锦托着腮，看着在场地上竭力奔驰，发根都被汗水打湿的少年，那双浓黑的眉毛和闪亮的眼睛，实在太过耀眼。 第55章 内定 宁锦原来对篮球并没有太大兴趣, 但是在看了这次比赛之后，却有了不同的感觉。 篮球场上的厉南偃，不再是平时学校和村里众人面前的阴鸷少年, 也不是厉家院子里总是偷偷看她耳朵发红眼神炽热的单纯少年，而是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强悍气息、勇猛无敌的男人！ 虽然厉南偃还有些稚嫩，和宁锦见过的那些成熟强者还有一些距离, 但是他身上已经具备了那种强者必备的特征——勇往直前, 所向披靡！ 就在宁锦望着厉南偃满场飞奔的身影含笑思索的时候, 哨声响了，上半场结束。双方队员纷纷走下赛场, 来到场边休息喝水。 宁锦就坐在三中的休息席位上, 手里拿着厉南偃的玻璃水杯，见状就站起身来把被子隔着栏杆递给走过来的厉南偃。 厉南偃一手拿着毛巾擦脸, 一手接过水杯, 仰着脖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宁锦双手抓着栏杆，抬头看着他被汗水濡湿的发梢和脖颈, 以及已经初现轮廓的喉结，又一次认识到，这个少年眼看就要踏入男人的阶段了。 厉南偃喝完水，一低头就看到宁锦注视自己的目光, 感觉到了宁锦目光中前所未有的某种情愫, 心中满满都是喜悦和自豪。 他觉得，自己更喜欢篮球了。 *** 虽然最终三中篮球队因为战术单一配合不够完美，最终只拿到了第三名, 但是这也已经让任教练欣喜若狂。全市季军，这是县三中有史以来最好的篮球比赛成绩啊，这是他之前制定目标时都不敢相信会实现的成绩啊！ 更何况, 比赛还未结束，市里几所高中的招生老师已经接踵而来，一个个都对厉南偃表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浓厚兴趣，连带的其他几名队员也都分润到了不少关注。 如果这次所有队员都能成功以篮球体育生的身份进入市里的高中，那么不仅是任教练自己会收到三中的奖励，以后三中的篮球队也会成为更多文化课成绩不佳但体育天赋不错的学生们更青睐的升学途径，任教练自己在学校的地位和影响也会大大提高。 总之，好处多多！ 比赛结束后的一周里，几所高中的招生老师和篮球教练都先后找到了厉南偃，纷纷表态说，哪怕厉南偃的文化课比分数线低，都可以破格录取。实在是因为厉南偃本身在比赛中展露出来的实力和潜力太吸引人了。 论个头，厉南偃在这些少年中并不突出，至少市一高篮球队中大部分人都比他高，尤其是一高的那个队长，同样是十五六岁，身高已经达到了一米八，在赛场上具有超强的统治力。 第二名海曙县一中也有一个大前锋，一米七八的身高，魁梧壮实。 第四名同样也有个大块头。 和这几个老牌强队相比，三中的队伍配置实在是太普通了。也正因此，厉南偃的表现就越发突出。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次三中能走到第三名，一大半都是这个修长桀骜的少年61号个人的功劳。到了最后，三中的战术就只有一条——把球传给厉南偃！把球传给厉南偃！ 而对手的战术也就变成了，防堵61号，防堵61号！ 实际上，两个球员都拦不住厉南偃一个，闪躲、变向、变速、过人……太灵活了。最后，对手不得不派出三名队员来对付厉南偃，结果还被他直接撞飞一个，杀出重围，一马当先，趁着对方篮下空虚快打成功。 谁都看得出来，厉南偃所欠缺的只是身高和经验，他个人的身体素质和反应意识在所有队员中都是第一流的。只要给他时间接受系统的训练，他会迈上更高的台阶。 市一高的教练还开玩笑的叫来了他们的队长赵曜，让他和厉南偃单独对抗打了一场。面对比自己高了十厘米、技术全面的赵曜，厉南偃毫不畏惧，一点儿也没让赵曜占到便宜。 其中最令一高教练印象深刻的是两人的身体冲撞——他为了了解厉南偃的身体素质真实水平，提前叮嘱赵曜，找机会跟厉南偃撞一下，观察厉南偃的应对。他一直没太弄明白，厉南偃在赛场上是怎么把那个比他大一号的对手撞飞的。 和教练预料的不同，厉南偃确实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赵曜的肢体变化，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撞击，但是他并未发挥自己超人的敏捷速度躲避，而是选择了迎头硬上。 于是，当时所有围观的队员和教师教练都大吃一惊地发现，比厉南偃高了十厘米、重了十几斤的赵曜，竟然被厉南偃撞得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 这和他们的经验完全是相违背的。 一高篮球队邓教练彻底坚定了把厉南偃揽入麾下的决心。 “我本来就是要进一高。”面对邓教练和一高招生老师的邀请，厉南偃的回答很肯定。 一高的两位老师都笑了，在整个市里，一高的分量是没有任何一个高中能够相比的。这个回答就在他们预料之中。 “小伙子，你很有眼光。一高会给你最好的舞台。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一高的招生老师非常高兴。 “那当然了，咱们一高的实力就在这里摆着呢。厉南偃同学很早就立下了考入一高的目标。”任教练连忙说。 厉南偃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告诉他们，他选择一高是因为宁锦要上一高。 大家聊了几句，气氛热烈了之后，邓教练就问厉南偃，为什么他能把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赵曜撞出去。邓教练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赵曜身体素质很棒，反应和协调能力都很好的话，可能就不仅仅是一个趔趄退出去，而是被撞倒了。 厉南偃四肢修长有力，肌肉紧致流畅，并不是那种壮熊体格。邓教练以自己的经验判断，厉南偃未来几年还要继续长高不少，极有可能也要超过一米八。 虽然一米八的个头在职业赛事中也不算特别出众，但是配上厉南偃的综合实力，完全能够闯出一番天地。 邓教练就想知道，厉南偃面对这种体型巨大的敌人时的应对，是偶然还是有其专属技巧，这对于厉南偃本身的综合评估分数会有直接影响。 “这很容易。”厉南偃面无表情，显然觉得这是一件很不足道的小事，“只要瞅准他发力的姿势，找出来他力量最薄弱的一点就行了。” 邓教练越发感兴趣：“你能详细讲讲吗？”道理听起来不错，但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是怎么做到的？怎么一眼就看出来对方力量最薄弱的地方，又怎么能一击而中呢？ 厉南偃看了他一眼：“讲了你也做不到。” 邓教练脸色一僵。他做不到是正常的，但是他有理论啊，至少能分析，然后推广教给所有队员，这对整个队伍的实力都是一种提高嘛。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厉南偃：“我从小练武。”他瞄了赵曜一眼，“要不是在赛场上，而是打架的话，他更不是对手。”刚才单人对抗打了个平局。厉南偃不得不承认，赵曜的球技确实比他更高一筹，要不是反应够快，说不定真的就会输得很难看了。 赵曜的脸也有点黑，他虽然不喜欢打架，但是从小个子就高，又坚持了这么多年篮球锻炼，一般人看见他就退避三舍，那些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看见他都不敢嚣张，他还真不觉得厉南偃这个矮个子能打过自己。 不过这小子真的挺阴的，刚才那一膀子，撞得他胸口都隐隐作痛，整个呼吸都停滞了一秒，才会无法保持平衡。 虽然中考还没有开始，但是市一高、县三中和厉南偃三方已经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提前内定了厉南偃作为一高体育特长生的资格。邓教练让厉南偃每周二、周五和周日下午去一高参加训练，提前进入状态。 毕竟初中篮球赛其实并不太被大家当回事，其主要功能就是提供一个平台，让各个高中选拔篮球特长生，而高中篮球赛就不同了。市一高正在备战明年的全国高中生篮球赛，邓教练如今的名单中，赵曜和厉南偃都是未来的主力队员。 赵曜就不说了，他本来就是市一高附中的，跟着邓教练打篮球已经三年了，从实力到性格都很靠谱。厉南偃却像是一把锋锐的利刃，需要继续打磨，提高球技，加强默契，排练战术，都需要时间。 消息传回三中，很多人又是惊讶又是嫉妒。 一高是市里最好的学校，三中每年能考上去的顶多十几个，很多人宁愿掏高价借读费都要去一高。毕竟一高高考录取率很高，能上一高，就等于半只脚迈进大学了。 现在他们都还没个谱呢，那个只会打架逃课的厉南偃竟然就已经确定被录取了？这可真是……但是想起厉南偃的性格，也没什么人敢多说什么，只能在背地里酸几句罢了。 宁文秀她们女队没有厉南偃这样的逆天存在，所以成绩还是和去年差不多，在三十多个队伍中排在第十一名。宁文秀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哪个高中的教练看中，只能说自己已经尽力，等到正式的体育专业考试再看吧。 “小锦，周日陪我去一高好不好？”厉南偃背着两个书包，在晚自习结束后回家的路上，向宁锦请求。 每周都要去一高三次，别的时候上课也就算了，周日的时候，厉南偃很想让宁锦和他一起去。只要宁锦坐在观众席上，他就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力量。 第56章 遗弃 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实在是单调, 篮球赛是目前宁锦所见最有趣的活动。每周日休息的时候去看厉南偃练球，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调节方式。 宁锦没有怎么想就同意了。 厉南偃很高兴，趁着走到那没有路灯的村边小路, 一伸手就握住宁锦的手腕，鼓起勇气往下抓住宁锦的手。 从上次大年初一看电影回来后，厉南偃就没有再拉到宁锦的手。他在脑海里计划不知道多少次, 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就在厉南偃忐忑激动的时候, 就感觉到手里的小手动了动, 反过来把手指扣入他的指缝里，握紧了他。 厉南偃猛地停下了脚步, 在黑暗中看向了身边的女孩。 胸腔里奔涌着无数浪潮, 一波一波拍击着他的心口，想要说什么, 却又找不到能充分表达自己心情的话语。最后, 他只能用力一拽，把宁锦拉到了自己怀里, 紧紧抱住了她。 从小到大心底就仿佛有一个大洞，冷飕飕的，永远往外冒着冰冷的气息。但是现在，他觉得, 自己的心也是热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往前走。 宁锦已经坐稳前三中三年级全校第一名的宝座, 并且一天天拉开和第二名的分数差距。如果最开始还有人不愿意相信，等着看宁锦掉落的话，但是随着一次次考试成绩的出现, 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那就是那个两年多始终闷不做声的女孩，在最后的一个学期一飞冲天, 一鸣惊人，不管是谁都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厉南偃也以自己的实力赢得了一高篮球队所有人的尊重和认可，包括宁锦这个家属都因此而得到了大家的接纳。经常会有人拿他们两个开玩笑，说大家年龄都差不多，为什么厉南偃就能有这么一个又聪明又漂亮又体贴的女朋友，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中考就在这种气氛中到来了。 厉南偃和宁锦不在一个考场，宁锦叮嘱他认真细心，他叮嘱宁锦放松自己。 进考场的时候，门口围了一堆人，人群中有人哭得稀里哗啦。 原来是杜姗姗的准考证不见了，在向监考老师求情。监考老师十分为难，规定就是规定，不管是什么原因，没有准考证是不能入场参加考试的。 杜姗姗哭得简直要疯了，突然看见朱婉荔经过，扑上去就拽住她不放，一口咬定是朱婉荔让人害她，偷走了她的准考证。 “我爸都已经带着我去给你赔礼道歉了，你爸妈不是说就此了结了吗？”杜姗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荔荔，你把准考证还给我，求求你了，不能考试我这一辈子都毁了。” 朱婉荔被这么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气得一把拍开了杜姗姗的手：“你是不是有毛病？你的准考证丢了关我什么事？我天天都在家里复习，根本没去学校，我知道你的准考证怎么回事？” 杜姗姗抓着她不放，朱婉荔要走也走不了，急得叫老师，说杜姗姗诬陷她。 宁锦扫了她们两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和厉南偃并肩走进了学校。 考试结束的时候，王智衡专门等到宁锦出来，小心地问她考得怎么样。宁锦对他一笑：“正常发挥。”王智衡连连点头，他现在已经知道，宁锦所谓的正常发挥是什么水平了。 等到他们两个回到家，容奶奶早已经让王六婶帮忙做了一大桌子菜，让两个孩子好好吃饭放松，只等着出成绩就行了。 第二天去学校开了个小会，大家都举着从文具店里买来的各种花样的留言本，互相赠送照片和留言，宁锦现在也有很多人赶过来跟她交换留言和照片，其中男生比女生多多了，把厉南偃的脸都给气黑了。 甚至还有隔壁班级的男生，真是不知死活。 虽然厉南偃的眼神还是那么可怕，但是马上都要毕业了，也许以后都很难见面了，很多人还是鼓起勇气请宁锦给自己签名留言。 厉南偃去一高练球的时间也变成了隔天一次。他在体育馆里练习，宁锦就在一高门口的KFC自习。她已经买了全套高一的教材，不仅自己预习，在家里还要监督厉南偃一起预习。 宁锦坐在KFC的落地窗旁边，看会儿书就抬起头来放松一下，突然看见一个年轻女人一脸泪痕、失魂落魄地从街边走了过来。 她微微抿嘴，盯着这个女人的额头看了一会儿，收起书本，背上书包就走了过去。 年轻女人穿着一条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连衣裙，只是头发凌乱、裙子上满是压出来的皱纹，双目无神，一脸伤心茫然地走在路边，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周围的一切。 宁锦加快脚步，一把把她从一辆狂按喇叭的汽车旁拉到一边的人行道上。即使汽车擦肩而过，年轻女人却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都麻木了一般。 “你是不是在找女儿？”宁锦抓着女人的胳膊问，女人仿佛一下子惊醒了，立刻睁大了眼睛，用力抓紧了宁锦的手：“你知道我女儿在哪？” “我知道。”宁锦看着她的眼睛，“时间很紧，离这里很远，你去开车。” 女人定定地看着宁锦。 宁锦推了她一把：“快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女人猛然回头，向着来路狂奔而去。不到十分钟，一辆白色桑塔纳停在了宁锦身边，驾驶位上正是刚才的女人。她虽然还是刚才的样子，但是眼神却明显清明了起来。 宁锦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往前走，第二个十字路口右拐。” 女人发动汽车：“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女儿在哪？” “你就当我有特异功能吧。”宁锦看了《赌圣》之后，就学会了这个词，“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宁锦隔着玻璃就从这个女人的气运中看到了她的经历。 她的女儿丢了，还不到一个月的小丫头，被奶奶故意扔到了市郊一个非常偏僻的旧厂房里。然后这个奶奶回家做出一副紧张愧疚的模样，说她推着小孩去公园玩，中间上了个厕所，出来孩子就不知道被谁抱走了。 这个女人和她的丈夫都没想到孩子会是奶奶故意遗弃的，他们报了警，但是没有线索的情况下，警方也很难立刻把孩子找回来。 直到后来，女人父母都去世了，丈夫和她离了婚，又娶了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女人却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奔波在寻找女儿的路上。 老太太一时大意说漏了嘴，才说出来当初那个女儿根本不是被别人抱走，而是被她丢在了郊外旧砖厂。还说幸亏女人跟她儿子离了婚，否则她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他们家不是断子绝孙了吗？ 女人听说之后，买了一把西瓜刀，等到老太太抱着孙子出来晒太阳的时候，一把把老太太捅了个透心凉。 只看老太太因为孙女不是男孩就把她丢掉的行径，宁锦就怒不可遏了。更别说她因此联想起了厉南偃的经历，同样是被至亲抛弃，厉南偃从小性格就受到了很大影响——这些都是容奶奶偷偷告诉宁锦的。 所以宁锦直接就走了出来，决定改变这个女人的命运：“我帮你找到你女儿，你记得给我报酬。”不给报酬的话就是私自修改他人气运，给了报酬就是气运之宝自动反馈，就算是天道偏心，她也要走个形式是吧？ 女人把汽车开得飞快，毫不犹豫地回答：“给你一万！”她家里有的是钱。 汽车按照宁锦的指引，拐进了郊区一个破旧的砖窑里，宁锦和女人下车，在已经被砖堵了一半的窑洞里，找到了脸上带着泪痕睡着的小女婴。 幸亏砖窑够厚，温度不高，否则这种温度，孩子早就不行了。 女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满脸都是泪水，不停地亲吻孩子。 宁锦提醒她：“我们该走了。” 宁锦抱着孩子，女人开车往回走。 “我劝你，回去不要让孩子跟她奶奶单独相处。”宁锦觉得好人还是应该做到底，免得这女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孩子又被害了。 女人一个急刹车，猛然扭头看向宁锦：“你说什么？” 她也不是傻瓜，结合婆婆以前的一些言论举止，再想想事发后婆婆的反应，当然明白了宁锦的意思。 “这，童童可是她的亲孙女儿啊！”女人无法置信，目光中满是痛苦。 不需要宁锦多说，她就想起了婆婆平时对三个大姑姐是什么态度，对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态度，在婆婆嘴里心里，三个大姑姐加起来都比不上丈夫一个人重要，大姑姐们都理所应当地为这个弟弟奉献一切。 自己生了女儿之后，婆婆的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她说现在计划生育，只能要一胎的时候，婆婆就说，大不了罚款吧，家里又不是没钱，他们夫妻俩也都不是国家干部，怕什么。自己没有答应生二胎，婆婆脸色就很难看，接连两天都没个笑模样。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婆婆会这么狠。为了让她生二胎，就直接把童童给扔了！ 宁锦又说了一句：“你那个丈夫，你最好也注意点，他跟自己的秘书可不太干净。” 这个女人的父亲，是市里最有名的个体户，家里资产百万，可是只有一个独女，于是就把生意慢慢移交给女婿。只是以后，这女婿吃下了所有生意，却把女人赶出了家门，跟他的秘书结了婚。 揭穿这种人渣真面目的同时，还能帮厉南偃把生意扩大一点，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第57章 慰问 徐慧——就是女儿被遗弃的女人, 果然出手豪阔。她把宁锦送回了一高门口的KFC，很快就开车离开，没过半个小时, 她就拿了一个黑色手提包过来交给了宁锦，里面装了一万块钱。 “你说你有特异功能，能看见我的事情,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徐慧并没有因为宁锦的年龄轻视她, 而是坐在了宁锦对面, 认真地问。 宁锦并没有客气推拒，而是上下打量了徐慧一会：“你把童童送回娘家了。并且试探了父母, 你父母对于离婚的抗拒态度让你很纠结矛盾。” 虽然嘴里说是相信宁锦有特异功能, 但是听见宁锦把她刚才的举动说得这么清楚，徐慧还是忍不住震惊。 徐慧刚才找到孩子之后, 就开始想着如何解决问题。她并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性格, 当初在自家的公司里也是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只是结婚后才慢慢转向家庭。尤其怀孕之后, 就完全放弃了事业，把一切了交给了丈夫。 只是徐慧想来想去，最后非常悲哀地发现，婆婆和丈夫之间根本无法完全切割开来。而且, 如果丈夫真的背叛了她, 她也没有必要继续委屈自己。她又不是一个人养活不了女儿，说实话，她就算是带着女儿, 所有的是人要娶——徐家百万资产放在那儿，谁不想要？ 与其回家之后，跟丈夫撕扯是不是婆婆丢弃了女儿、婆婆丢弃女儿是为了什么、以后如何如何改正, 态度强硬丈夫要说自己不体谅他，态度软和婆婆就顺势爬起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不如直接一刀两断！ 再说了，现在自己爸妈了还在，丈夫了已经在外面偷偷勾三搭四了，等到以后爸妈不在了，徐家的生意全了转到了他手里，他还会把自己当回事吗？ 离婚，一了百了！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婆婆不是总觉得他儿子特别能干，没有男孩继承事业好像亏得不得了吗？那就让她看看，离了徐家，他儿子算个屁！ 当初那些甜言蜜语、卿卿我我，就当是自己瞎了眼，被狗咬了！ “可是我爸妈一说起离婚，就像是说起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徐慧很苦恼。这个年头离婚的人很少，谁要是离了婚好像就是犯了罪，在所有人面前了挺不直腰板抬不起头。 爸爸妈妈辛苦了半辈子，拼出了这份家业，成为人人尊重的成功人士，要是因为自己而被人指指点点嘲笑讽刺，她不是太不孝顺了？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呢？”宁锦对于徐慧这种果决的性格很是欣赏。 徐慧向前探了探身子，小声问：“你能提供准确的时间地点，让我把魏永军捉奸在床吗？”她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我给报酬。”魏永军是她丈夫的名字。 宁锦微笑着看了她一会儿，告诉了徐慧一个时间和一个地址。 宁锦又做了一套题，身边的玻璃被人敲响。她一转头，就看见厉南偃站在窗外，一只手按在玻璃上对她笑的灿烂。 收拾桌子的服务员见状也笑了起来：“呀，小帅哥又来接女朋友了！”宁锦来的次数多了，每次了是等到厉南偃一起走，KFC的几个女服务员也认识他们俩了。 宁锦大大方方地对她笑：“是啊，我们走啦，再见。” 她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厉南偃已经走了过来给她拉开了门，一把把书包从她肩膀上拽了过去，另一只手非常自然地拉起了宁锦的手。 “小锦真漂亮。”厉南偃刚才从窗外看着宁锦认真做题的侧面，足足看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宁锦又善良又聪明又漂亮，处处优秀，他有这样的女朋友，既骄傲自豪又充满压力。他只有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能赶上她，不要落后。 “南南也很帅啊。”宁锦歪头看了看厉南偃，好像他又长高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厉南偃正在经历从少年到男人的变化，身上时不时散发出令人心动的气息。而且，厉南偃现在变得爱笑多了，每次看见她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不管怎么看他的气运，看见的那些片段，都是厉南偃在之后的岁月中各种宠溺她的画面。一个她从天道手中夺回来的少年，慢慢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男人，但是心里眼里却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就算是宁锦以前见过各种巴结讨好的男人，也从未被人如此全心全意爱着过。 怎么能不被触动呢？ 夏日傍晚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宁锦抱着厉南偃的腰，感觉到怀中少年的肌肉流畅有力，想起自己书包里的大把钞票，觉得这样的生活比她以前的十五岁快活多了。 *** “局长，局长，好消息！”县教育局办公室的走廊上，素来稳重的办公室主任李素英少有地快步往前冲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口。 王局长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儒雅的脸上一片沉静：“怎么？” 李素英看出了领导对自己的不满，连忙把手中的纸递到了局长办公桌上：“中考成绩出来了！咱们县考生考了全市第一名！” 刚刚伸手拿起陶瓷水杯的王局长手指一滑，水杯一下子砸在了桌面上，幸亏没有把水洒出来。 王局长从金丝眼镜后投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咱们县的考生，考了全市第一？”寿丰县的教育水平在全市六个县里居于比较靠后的位置，说的直接点，就是垫底，不是第五就是第六，保持了十来年了。 每次中考的时候，全市前十名里能有一个寿丰县的，就算是运气不错的年份。大部分的时候，寿丰县中考第一名的学生，在全市范围里只能排到第十五名左右。 今年怎么会——拿到全市第一？ 王局长冷静了一下，把李素英刚才抄来的全市前二十名名单拿到眼前，一眼就看见了最上面的一行字： 姓名：宁锦 总分：790 排名：一 学校：寿丰县第三中学 他眨了眨眼睛，再看了一遍，确定没有看错，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三中的啊，不错不错！” 王局长把整个名单看了一遍，发现前二十名里还有一名县一中的学生，排在第九名。这让王局长分外兴奋，这可是十几年来前所未有的成绩啊，拿出去就是他的政绩啊！ “打电话给三中的校长！” 电话一直打到了三中，鞠校长有些惊喜，但是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因为宁锦在最后一个学期的进步是整个三中有目共睹的。直到最后的一次次密集考试中，她的进步仍旧没有停止。开会的时候，也有老师感慨说，如果按照这个进步速度的话，宁锦中考的成绩恐怕是要创出纪录了。 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八门课程只扣了十分，很多课程都是满分，数学这次也是满分，绝对对得起数学老师了。 “给宁锦同学发奖金！”王局长在电话里对鞠校长说，“我们应该去宁锦同学家里，感谢宁锦同学的家长教育出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 鞠校长连连点头答应，王局长以此为政绩，他何尝不是？有了这样的成绩，他的履历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下年评优、调职都好弄多了。 鞠校长挂了电话就叫人去制作红条幅，马上做好挂在三中大门上，“热烈祝贺我校宁锦同学中考全市第一名”，把事情宣传出去。然后叫来王智衡，让他把宁锦档案中记录的家庭地址找出来，马上跟他们一起去宁锦家通知慰问。 所有人都兴奋之极，效率杠杠的。不到一个小时，鞠校长坐着学校的面包车来到了城关小区，和王局长、李主任会合，按照地址找到了宁锦的家。 王智衡上前敲门，开门的正是况玉美。 “请问您是况玉美同志吗？”王智衡是后来当班主任的，宁锦已经和况玉美决裂，不管是通知书还是家长会，宁锦都没有叫况玉美来过，所以他并不认识况玉美。可是在宁锦档案中记录了况玉美的名字，和宁锦是母女关系。 况玉美看着门口站着的几个人，衣冠楚楚，一看就是体面人，所以也带上了笑意：“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 李素英上前握住了况玉美的手用力摇动，激动地说：“况玉美同志，我们是县教育局的。”她给况玉美介绍众人，“这是我们王局长，这是三中的鞠校长，这是三中的王老师。” 况玉美有些迷茫，把他们让进了屋。杜大伟听见了介绍，见这些都是有身份的人，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请坐请坐。”一边跟况玉美说，“还不去倒水？” 王局长看见杜大伟，十分热情地握住了他的手，庄重地提出了表扬：“宁同志，我代表咱们寿丰县教育局，对你们这样的优秀家长表示十分的感谢！感谢你们为咱们寿丰县，为咱们的国家，教育出了优秀的人才啊！” 李素英看到杜大伟的迷茫，笑着解释：“你们家女儿这次中考，考了全市第一名！” 杜大伟睁大了眼睛，先是震惊，然后狂喜，大声对着房间喊了起来：“姗姗，你考了全市第一了！” 第58章 丢脸 杜大伟高兴坏了, 他这大半年的时间都特别倒霉，做生意赚的少赔的多，老母去世幼子生病, 女儿成绩不断下滑，还在家里跟老婆各种吵架。要不是惦记着心肝宝贝儿子，他都不愿意在家里多待。 这段时间又添一个烦心事, 那就是担心杜姗姗这次中考成绩不好。 谁让杜姗姗自己粗心, 去考试的时候竟然能把准考证给忘在家里？幸亏况玉美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了, 第一时间就让他骑着三轮车赶去考场给杜姗姗送去，压着不许入场的时间线, 杜姗姗最终还是进了考场。 为了这件事, 杜姗姗晚上回来哭了好久。说自己语文肯定考不好，时间不够, 心情也受影响, 下午的数学考试都没考好，这一次考试成绩肯定很差, 还不知道能不能够上高中录取线呢。 况玉美去劝她，还被杜姗姗骂了一场。 杜姗姗骂况玉美不安好心，肯定是早就发现了她没带准考证，故意不提醒她, 等到过了考试时间才开始装好人；骂况玉美就想要她考不好上不了高中, 然后就可以不花家里的钱，可以把她赶出家门去挣钱；骂况玉美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那么狠心，对自己这个没有血缘的继女当然是恨不得让自己消失, 每天关心自己不过是一种虚伪，就是为了欺骗杜大伟…… 况玉美开始还跟杜姗姗分辨，后来干脆就坐在客厅抱头痛哭, 说自己没法活了，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这要是让别人听见，还以为她这个后妈天天怎么虐待杜姗姗呢。 杜大伟忍不住给了杜珊珊两个耳光，让她冷静点，不想考试就滚去干活。杜姗姗才捂着脸恨恨地回了自己房间，在屋子里摔摔打打。后来她考得怎么样，杜大伟都没问，只看她脸色就知道结果了。 杜大伟都已经做好让杜姗姗复读的准备了，没想到县教育局局长和学校校长居然一起来通知，说杜姗姗考了全市第一名？他心中狂喜，嗓门洪亮极了。屋子大门从王局长一行进来后也没关上，这一嗓子立刻就传了出去，楼道里早就有几家邻居探头探脑，一下子就听见了。 隔壁最爱打听每家闲事的大妈笑着站在门口：“大伟，姗姗考了全市第一？” 杜大伟面带红光，高声回答：“那可不是！这是县里王局长，还有三中鞠校长，人家领导亲口说的，我家闺女考了全市第一，那还能有假？” 屋里房门一响，杜姗姗顶着一头被电风扇吹得凌乱的头发跳了出来：“爸，爸，你说什么？” “我说你考了全市第一！”杜大伟高兴得合不拢嘴，“真不愧是我杜大伟的好闺女！” 杜姗姗大声尖叫起来：“什么？什么？全市第一啊！天啊！我，我，我能上一高啦！”她飞扑过来就冲进了杜大伟怀里，父女两个齐声大笑起来。 这不对啊！王局长四人面面相觑，都看向了王智衡。 王智衡皱着眉：“这位同志，这里不是宁锦同学的家吗？”他担任初三的政治老师，也认识杜姗姗，“杜姗姗同学怎么也在这里？”他们可从没说过，杜姗姗考了全市第一，这两个人是不是疯了？ 杜大伟的狂喜戛然而止，他一下子就从王智衡的话里听出来了问题：“你们，你们不是来找姗姗的？你们不是说，我女儿……”杜大伟一下子明白了，“你们是说，玉美的女儿？宁锦考了全市第一？” 况玉美刚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不可能！就宁锦那样子，怎么可能考全市第一！”她很久没有接到学校的通知，根本不知道宁锦的变化，杜姗姗也很少提起宁锦的进步，所以况玉美印象里的宁锦，仍旧是那个学习倒数的落后差生。 王局长拉下了脸，看着鞠校长问：“你们是不是把地址搞错了？这里到底是不是宁锦同学的家？” 鞠校长就瞪王智衡。 王智衡也很委屈：“这里就是宁锦同学二年级统计家庭情况时候填写的地址啊，城关小区嘛！况玉美，就是宁锦同学的妈妈，”他看着况玉美，“难道不是你？” 况玉美这才回过神来：“是我，是我，你们是说宁锦考了全市第一，真的是宁锦？没有弄错？” 门口早就围了一群人，还有几个自己觉得和杜大伟夫妻比较熟悉的大妈已经自觉登堂入室，这会儿就七嘴八舌地插口：“宁锦是况玉美的女儿，不过跟杜大伟没关系，杜姗姗才是杜大伟的亲女儿！” “宁锦在这里没住过多久，早就不见回来了，过年都没回家。” “到底是谁考了全市第一啊？到底是杜姗姗还是宁锦？” 杜姗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从感情上说，她当然希望是自己，但是从理智上来说，她知道肯定是宁锦！她猛地回头，腾腾腾几步就返回了自己房间，重重地摔上了门。 杜大伟的脸色也不好看，不过他好歹是个见过场面的男人，只能笑着解释：“宁锦是玉美的女儿，不过她好久都没回来了。” 他伸出手请这几位入座：“王局长，鞠校长，你们坐下说吧。” 王局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噢，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再说的，我们就是来通知你们一下，感谢你们对宁锦同学的教育和培养。宁锦同学给咱们学校和寿丰县争了光，我们会给予奖励的。” 李素英察言观色，立刻跟杜大伟夫妻说：“好了，我们局长还有很多工作，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了。谢谢你们。” 王局长带着人匆忙离开了，杜家被好奇的邻居包围了起来。 “玉美啊，宁锦这么厉害，考了全市第一，那她平时在学校一定学习很好吧？你不知道？” “局长都说了，要给宁锦奖励呢，你们宁锦真厉害。这下子一高随便上，还能拿钱。哪像我们家那个，这次还不知道要交多少借读费呢。” “姗姗这次考得怎么样？我看她好像不太高兴啊？” “宁锦怎么过年都没回来？你们也不管管？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过年能去哪儿啊！” 杜姗姗听着客厅里到处都是赞扬宁锦的声音，气得捂着耳朵钻到床上。谁知道那些人说了半天，还是兴致勃勃不肯走，“宁锦”“宁锦”“宁锦”，到处都是这个让她厌恶的字眼。 杜姗姗忍不住了，她拉开房门，抓起一本书就丢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烦不烦啊！这里又不是宁锦家，有什么话你们去找宁锦说去！她在北正村，早就跟人同居了！去啊去啊！” 邻居们被吓了一跳，一个个脸色都讪讪的，互相看看，这个说回家做饭，那个说要去买菜，呼啦啦地离开了杜家。走归走，这都是些大嘴巴不吃亏的，一边走一边都把话丢在了杜家门口。 “这可是嫉妒死了吧。” “天天吹嘘，说自己闺女学习多好，这会儿露馅了吧？就看那样子就知道考不上好学校。” “早就听说了，宁锦在她家天天被她欺负，可是人家就是比她学习好，气死她也没用。” “还说人家跟别人同居，也不看看他们这些人，过年都不让人家回家，人家住哪里？” “算了算了，有些人啊心就是黑的，说这个干吗？人家宁锦学习这么好，以后肯定有出息，还求得到他们头上啊？” 杜大伟和杜姗姗都听得清清楚楚，杜大伟黑着脸瞪杜姗姗，要不是她，自己会这么丢脸？杜姗姗本来就嫉妒的要命，这会儿听见别人当着面鄙视自己，更是气得飞奔回去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王局长一行人走到小区外，鞠校长连忙检讨，说自己工作没做好，把好事都弄成了这样。王智衡也跟着检讨，说自己对学生关心不够，不知道宁锦家庭居然是这种情况。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估计宁锦现在应该在北正村住。”王智衡犹豫着说。他本来是不想把宁锦的事情暴露出来的，可是局长要是想找宁锦，他也只能坦白。 王局长摆了摆手：“算了，你们通知宁锦同学，让她回头去局里办个手续，领取奖金就行了。” 跟局长分开之后，鞠校长在自家的破旧面包车上询问，王智衡才把宁锦在和厉南偃谈恋爱的事情说了出来。 “难怪有人说宁锦跟厉南偃同居，其实我觉得，恐怕是宁锦在这个重组家庭中，遭受到了歧视，不得不借住在厉南偃家里。”王智衡替自己的两个学生说话，“我观察了很久，宁锦和厉南偃在一起之后，厉南偃的表现比以前上进多了，逃课、打人的次数少了很多。” “这次中考之前，厉南偃就已经被一高提前内定录取了。” 鞠校长对这件事倒是有点印象，因为当时任教练是把这当成自己的教学成绩来向他汇报过的。任教练对厉南偃的篮球天赋赞不绝口，简直是夸到了天上，还说厉南偃锻炼特别认真，比谁都能吃苦。明明已经比队友都强很多，却始终没有停止努力。 这让鞠校长对厉南偃的印象很不错，现在王智衡又提起宁锦和厉南偃在一起，他想了想也没说什么。 农村孩子家里的情况什么样的都有，每年初中毕业都有不少学生直接订婚结婚，有的还邀请他去参加婚礼呢。如果宁锦和厉南偃这一对能够互相督促进步，以后就算是不能真的在一起，他们的成就也始终是属于自己的。 这总比十五六就结婚，然后出去打工生孩子要强多了吧？ “那你就去通知宁锦一声吧。” *** 宁锦和厉南偃还是去了市一高。 原来的时候，宁锦每天去了都在他们的练习场地边上看书，顺便看厉南偃练习，厉南偃觉得很开心，练球也充满了力量。 但是后来厉南偃发现很多队员都盯着他的宁小锦看，而且这些人全都不要脸地一个个把上衣脱了打球，实在是不堪入目，会把他家宁小锦眼睛污染坏，才会让宁锦在门口的KFC等他。 就算是不能让宁锦坐在观众席上看自己练球，但是想起宁锦现在每天都陪着自己来一高，抱着自己的腰坐在自己的后座上，在学校门口看书等自己结束练习一起回家，厉南偃心里的幸福指数也是不断上升。 这是他十几年来最开心的日子。如果这就是幸福，那他一辈子都不会松手。 第59章 开学 没过两天, 中考分数全部都下来了。 杜姗姗和杜大伟去学校看分数，一眼就看见三中校门上大红横幅上那显眼的大字，“热烈祝贺宁锦同学中考成绩全市第一名”, 父女两个都低下了头。 分数被抄在大红纸上，贴在三中门口墙上。 杜姗姗找了半天，才在后半部分找到了自己的名字。518分, 八门课才518分, 比她平时的成绩少了一百多分！比宁锦少了二百多分！ 杜大伟虽然不太明白这个分数代表着什么, 但是只看杜姗姗的名字在名单中的位置，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太好的成绩。 父女两个阴沉着脸, 去咨询老师报什么学校比较合适。老师非常遗憾地看着杜姗姗：“杜姗姗同学, 你这次考试发挥得不太好啊。这个分数，恐怕也只有去市六高了。”六高, 是市里的职业高中, 分数最低，整个学校风气都很差, 去了这个学校，基本上就等于废了。 杜姗姗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她的目标是一高啊！老师以前说她只要努力，还是有希望的。爸爸也说了，差的分数不多的话就给她掏借读费。现在全都不可能了！五百多分想上一高, 除非是你拿个十几万去！ 杜大伟沉着脸谢了老师, 把杜姗姗带回了家。 听了杜大伟讲的情况，况玉美表面上一脸关心，其实心里很痛快。 以前杜姗姗欺负宁锦她不管, 不等于她就乐意看着杜姗姗这么做。况玉美又不是傻瓜，杜姗姗欺负宁锦，不就是故意给她没脸？要不是顾忌着杜大伟他妈, 也怕杜大伟多想，她怎么也不会分不清楚远近。 现在宁锦考了全市第一名，杜姗姗的分数却刚刚够得上市里最差的高中分数线，只看着杜姗姗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况玉美就解气得很。更别说杜姗姗因为分数太低，杜大伟根本没有那么多钱给她掏借读费上一高，省下一大笔钱呢！ “那怎么办？要不让珊珊再复读一年？六高那么乱，女孩子去了恐怕是要吃亏的。”况玉美看着杜姗姗红肿的眼睛，一脸诚恳地建议。 杜大伟也有些意动：“复读一年也行，说不定还能考个中专呢。不管是上个卫校还是师范，都能分配工作，那可都是铁饭碗。” 这年头在很多人心里，中专比高中吃香，能考上中专的都是好学生。就像复习班的第一名刘晓娟，那就是冲着中专去的。杜大伟虽然做个体户挣了不少钱，但是在他的观念里，铁饭碗还是比个体户强。 杜姗姗却大叫起来：“我不上中专！我要上一高，考大学！” 况玉美不说话，她知道，杜大伟自然会说的。果然，杜大伟皱着眉头喝斥女儿：“你自己考的那么差，怎么上一高？五百分上一高？自己考不上能怪谁？” 杜姗姗无言以对，只能跑回房间哭去了。 况玉美想起了宁锦，痛快过了之后就是不爽。 是，宁锦是考了全市第一，是很风光，可是这和她这个亲妈有什么关系呢？就连那个来慰问的教育局局长都匆忙离去，本来还说有奖金的，也再没提过。 小区里的人提起况玉美的时候，没有一个羡慕她有一个全市第一名的女儿，全都是在嘲笑她。把别人的女儿当成亲女儿供着，自己的亲女儿当成草一样扔出去，结果呢？野草一样的女儿现在出息了，她成了笑料。 好处她一点儿没有落到，坏处都是她的。况玉美实在不甘心。 *** 1991年9月2日，暑假正式结束。 市一高今天新生报名，门口分外热闹。 一溜的桑塔纳排在学校门外马路两边，都是送孩子来一高上学的家长。也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才会真实的发现，现在已经不是八十年代了，在他们身边已经隐藏了这么多有钱人。 也是，一高每年最少有一半人考上大学，这个升学率足以让所有家长想尽办法把自己的孩子送进一高。哪怕是高昂的借读费，都无法阻拦家长们望子成龙的渴望。 不过不管多有钱，汽车都不能开进校园。那些身家不菲的家长只能提着行李和孩子一起步行进入一高，准备去给孩子收拾宿舍——一高要求全体学生必须住校，除非有特殊情况，经过教务处批准，才能办理走读手续。 轰鸣声中，一辆巨大的摩托车从人群中驶过，进入了校园。黑红交错的摩托车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在一众步行或者推着自行车的家长新生中，却分外显眼。 看着骑着摩托车的少年和坐在后座的女生，有不少家长皱起了眉头。这年纪一看就是学生，一高不是不许早恋吗？ “杭老师，这就是你当成宝接到手里的好学生吗？”一高一一班班主任李延中站在办公楼三楼窗边，正好看见从摩托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对不远处正在收拾桌子文件的年轻老师杭齐越发问。 一高的一班和二班是火箭班，收录考试成绩前一百名的学生，每个班五十人。其他六个班是普通班，最后两个班是特殊班，专门接收那些成绩稀烂但是来头强劲的学生。 李延中是一高多年的金牌班主任，手中毕业的各种尖子生数都数不清。今年刚刚送走一批毕业生，又开始带一年级新生的生活。这种迎新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没有什么新鲜感。 不过今年二班的班主任却换成了这个刚刚毕业没多久的新老师杭齐越，而且杭齐越还做了一件让他感觉自己深受冒犯的事儿，所以现在看见了这两个新生，李延中忍不住对杭齐越这个后辈开口讥嘲。 按照每年的规矩，前一百名新生由一班班主任和二班班主任轮流挑选，一班班主任先挑一个，然后二班班主任挑两个，然后每人两个挑下去。按照这样的顺序，第一名不出意外，都是一班的。 可是今年李延中却跳过了第一名宁锦，直接挑选了第二名宋栩然。为什么？因为开学之前，一高的体育老师邓教练竟然找他说情，想让他们篮球队里的一名叫做厉南偃的男生进一班。 往年也不是没有体育生进一二班的例子，一二班都有几个机动名额，掌握在班主任手里，多上一个两个学生并不算什么。李延中调出了厉南偃的考试成绩看了，比一般的体育生分数还高不少，加上邓教练把厉南偃的篮球水平吹得天花乱坠，说他比不赵曜差，以后考上一本体育院校完全没有问题。 赵曜就是一高附中的，李延中也知道他。如果邓教练没撒谎的话，这么一个篮球特长生也不会影响一班升学率，收进一班也不是不能考虑。 但是李延中追问下去，才发现厉南偃想进一班竟然是为了一个女生！这就让他很不能接受了，尤其是那个女生还是考了全市第一名的宁锦。 李延中根据自己几十年的教学经验，认为男女生的发育规律不同，在高中女生的发展势头是比不上男生的。 他觉得，女生发育早开窍早，在小学初中比同龄男生具有优势，但是正因为她们早熟，容易受到情感控制和外界影响，在高中阶段有不少女生会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而影响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李延中见过太多中考入学成绩很好的女生，后来平庸泯然。 那个考了第一名的女生，要是一门心思就在恋爱上，以后肯定会受到很大影响，说不定到了高二就掉到普通班去了！这要是把一对谈恋爱的小情侣弄到他的班上，就是种下了一个不安定的种子，到时候说不定影响整个班级，不但他们两个自作自受，前途被毁，其他学生也可能有样学样，心思飘飞，无心学习。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在他的一班发生！李延中可不想让这样一件小事毁了他多年的名声。 邓教练解释说，这两个孩子都非常专心刻苦，他们都是家庭不幸，在一起是互相扶持一起进步，而不是只知道情情爱爱，也不是那种今天好明天闹的性格，绝对不会影响学习，更不会影响其他同学。 李延中仍旧非常果断地拒绝了厉南偃，同时还放弃了这个他根本不熟悉、听起来就不太靠谱的宁锦，选择了一高附中三年第一、这次中考屈居宁锦之下的全市第二名宋栩然。至少宋栩然的成长经历很清楚，也是一个性格稳重的男生，比女生潜力大多了。 “不是说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李延中冷笑着对邓教练说，“就在一个学校里，不在一个班级又能怎么样？我们一班是不敢请这样的大神来，你去看看别的班怎么说吧。” 邓教练被他气得脸都红了，他也是被一高特意高薪聘请来的专业教练，一高为了在全国联赛上打出名气，对他礼遇备至。邓教练一直觉得厉南偃和宁锦这两个孩子都很优秀，完全够得上进一班的资格，才会答应厉南偃的请求，帮他想办法把两个人安排到一个班级，没想到直接就被李延中给撅了回来。 虽然他完全可以去找校领导，强行把厉南偃和宁锦都弄到一班，但是有一个对他们抱着偏见的班主任，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邓教练只能在心里记下了这笔账，回头去找了二班班主任杭齐越。 杭齐越听了邓教练对厉南偃的夸赞后，倒是一口就答应了。 “不过咱们学校可是不许早恋的。”杭齐越带着黑框眼镜，一副书生模样，说话也是文质彬彬，“要是他们违反纪律，我就算是想看您面子，也没办法啊。” “这个你放心，这两个孩子都是有分寸的人，绝对低调不打扰别人，不影响纪律。”邓教练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有什么事到时候杭老师你就来找我老邓！” 李延中听说杭齐越接收了这一对小情侣，几次碰头会都对他冷嘲热讽。 把邓教练给怼回去之后，李延中看见篮球队暑假室外训练，还特意问了问赵曜哪个是厉南偃。当时看着厉南偃长相俊美，眉眼桀骜，他就更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这会儿李延中一低头，正好看见厉南偃和一个女生从摩托车上下来，心中那股子不明火就又冒了起来。 “杭老师，我听说你可是有雄心壮志的人，怎么会这么不明智，把这两个不安定分子弄到你们二班了？” “到时候他们两个公然出双入对，一个班级风气都会受到影响，你跟校长立下的军令状可就不一定能实现了。” 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小毛头，居然打着什么改革教学方法的旗号，仗着在期刊上发表了几篇堆砌术语的论文，就敢来跟他们这些老教师叫板。李延中心中冷笑，他还以为杭齐越真有几分能耐呢，现在一看，不过是一个空想主义者罢了。 杭齐越只是笑笑：“李老师，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李延中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确实快到第一节 课上课时间了，就端着自己的大茶缸，顺手把学生名单往口袋里一揣出了门。 杭齐越把自己的文件夹整理好，对着镜子抓了抓刘海，带着笑容跟着下了楼。 邓教练只告诉厉南偃，把他们两个弄到了二班，和一班一样都是火箭班，让他们俩低调，不要违反学校纪律，也不要给他丢脸，并没有告诉这背后发生的事情。所以厉南偃和宁锦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们还没有入学，就已经引起了两个班班主任之间的争端。 第60章 同学 宁锦和厉南偃一前一后走进了一二班的教室, 正热闹的教室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实在是这两个人的颜值有些太高，不由人不屏息静气，目不转睛。 站在前面的宁锦, 眉眼精致明艳，肌肤雪白莹润，错眼看去, 竟仿佛氤氲有光, 整个教室都好像跟着变亮了——她接到考了全市第一被一高录取的消息之后, 当晚就突破了桎梏，进入了筑基境界, 洗髓伐骨, 自然整个人的外表都更趋向完美。 紧跟在她身后的厉南偃，暑假里又长高了几厘米, 身形挺拔, 长眉斜飞，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耐, 整个人都有一种和周围青涩少年不同的气质。 宁锦扫了一眼教室里的空位，径直走到后面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厉南偃想坐到她同桌的位置上，被她看了一眼，只能脚步一顿, 耷拉下头委屈地往后走去, 坐在了宁锦背后。 他请邓老头帮忙把自己跟宁锦安排到一个班，本来就是为了继续当同桌。结果邓老头回来跟他说，一高不是三中, 纪律很严，要是被发现早恋，两个人都要被批评记过处分, 严重的说不定还要劝退。让他平时注意点，别跟暑假时候那样，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宁锦是他的小女朋友。 厉南偃自己倒不怕，他从小到大被批评被处分的次数多了去了。但是他不想让宁锦丢脸。 虽然当初他们也是经常在走廊相遇的“站友”，但是现在的宁锦可不是以前那个每次被罚只会低着头在走廊一角当木头人的宁锦了。她在最后一个学期奋发冲天，不就是不想要那样的命运了吗？ 厉南偃只想让宁锦永远那么灿烂耀眼，永远被所有人敬仰羡慕，所以他不能给他的小锦拖后腿……虽然是这么想，但是从一转头就能看见女朋友的小脸，变成了只能看着女朋友后脑勺，厉南偃还是觉得好郁闷。 又有人从门口走进了教室，这次教室里一下爆发出了欢呼和笑声，男生大声叫着“老赵”、“曜哥”，女生们有人低声尖叫：“赵曜，赵曜！”“哇，我跟赵曜同班了！” 被一众同学热烈目光欢迎的赵曜伸手潇洒地撩了一下刘海，下巴一抬，再次引发了一圈女生高高低低的惊呼和迷恋的眼神。 赵曜站在门口看了一圈，看见宁锦和厉南偃，立刻眼睛一亮，大步向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嗨，小锦！” 宁锦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他们暑假经常见面，赵曜人品不错，性格又豪爽，早就跟他们很熟了。 赵曜一抬头，果然看到厉南偃狠狠盯着自己，他早已习惯，毫无压力，一屁股就在厉南偃身边坐了下来：“嗨，南南！” 厉南偃恨不得跟每次在训练之后一样，直接一脚把他放倒。小锦和南南也是他能叫的？可是现在是在宁锦跟前，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只能尝试用眼神杀死赵曜。 赵曜就是故意的。 开始的时候，他不服气厉南偃说他打架不是对手的话，就趁着练习结束教练不在的时候，约战厉南偃，想要让厉南偃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凭着身高体重和多年体育锻炼，赵曜从初中开始就鲜少敌手，整个一高附中的男生女生都乖乖叫他“赵哥”、“曜哥”，他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比自己还矮还瘦的男生？ 结果一开打，赵曜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厉南偃这个小子，打架的水平比打球的水平高得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地上的。只知道担任裁判的队友“一二三开始”，声音刚落，自己眼前一花，整个人就砰一声砸到地上去了。 摔得那叫一个快，那叫一个疼。 赵曜不服气，再来一次！砰！ 再来一次！砰！ 再来……不再来了，赵曜回头问队友：“特么的怎么回事？” 队友们也都瞠目结舌：“我们也不知道啊曜哥，就看见他一闪身，你就倒了……”他们也觉得很玄幻，真的会有这种连看都看不清楚的速度吗？要是这样的话，篮球场上，谁还拦得住这家伙？ 厉南偃对他们露出了“你们这些凡人”的表情，他从小练功是白练的吗？只仗着块头大就想赢他，做梦呢吧？ 赵曜非常诚恳地问厉南偃：“你怎么做到的？” 厉南偃做了一套慢动作，冲过去，一手按肩，一脚撩腿，然后给了赵曜一个鄙视的眼神。 从此，赵曜盯上了厉南偃。 “你真的会武功啊？” “你几岁开始练的？” “你师父是不是武林高人？” “你练的是童子功吗？”配合着瞄向某个不可描述部位的眼神，赵曜被厉南偃毫不犹豫地绊了一跤。 …… 熟了之后，赵曜也知道了，厉南偃就是一头有主的老虎，看起来凶，可是一看见主人就变成了小猫咪。只要宁锦一个眼神，刚才还满脸杀气的厉南偃瞬间就会变身，颠颠跑过去摇尾巴。 这还怕什么？ 就是因为宁锦也在，他才敢“小锦”“南南”地叫。要是宁锦不在，赵曜这么叫，绝对是要躺在地上体会一下大地母亲怀抱的美好的。 看着厉南偃瞪着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样子，赵曜爽得哈哈大笑，被厉南偃一脚踢在凳子上，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班主任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给了赵曜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赵曜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巴，坐直了身体。 “大家好，我叫杭齐越，是咱们一二班的班主任。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一起度过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时光，同舟共济，共享荣辱。希望在三年高中生活结束的时候，我能听见大家告诉我说，杭老师，我在一高的三年，没有虚度。” 杭齐越高瘦白净，带着黑框眼镜，一身的书卷气，说话也是不急不慢，带着笑意，听得下面的学生一个个都跟着笑了起来，觉得这个年轻的班主任真的很有亲和力。 接下来就是入学的常见流程，点名，排座位，一个个上台自我介绍。 排座位的时候是按照入学成绩从第一名开始自己挑选的。 宁锦看了厉南偃一眼，赵曜立刻拍胸脯保证：“小锦你放心，你还坐原来的位置，没人敢抢你曜哥的座位。”他瞄了厉南偃一眼，对着全班吆喝了一嗓子，“大家伙别跟我抢啊，我们哥俩那座位就定了。” “不抢不抢。” “没问题。” “曜哥请喝饮料啊！” 赵曜也笑着答应。看来他这三年一高附中的生活真是没有虚度。 果然，虽然赵曜和厉南偃作为体育特长生，成绩排在最后，但是宁锦身后的两个位置却一直给他们留着，没有人去坐。 倒是宁锦身边，很快就有一个高个子女生坐了下来，跟宁锦自我介绍说她叫应岚，也是一高附中升上来的。 座位排完，就是一个个上台自我介绍。 “宁锦，你先来。”杭齐越一点儿也没有让宁锦低调的打算，接连两次把宁锦第一个拎出来，只要不傻，都能明白宁锦就是二班入学成绩最高的那一个。 宁锦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姓名，客套地说了一句“希望和大家一起进步”就下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下面就有不少学生用力把手拍得啪啪响，好像听了什么旷世演讲一样。 自我介绍完毕，杭齐越就开始直接点名安排班委：“刚开学大家都不熟悉，班干部就是我来安排了。等下学期大家熟悉了，班干部都让你们自己选。” 班长韩铭是一个看起来很稳重的男生，然后一个男生副班长一个女生副班长，女生副班长就是应岚。宁锦被安排了学习委员的职务，赵曜是体育委员。 安排完班干部，杭齐越立刻就开始给他们派发任务，让所有男生班干部带上几个男生去领教材，全班发教材。 说起来这次考了全市第一名的好处，除了县教育局和三中都给宁锦发了奖金之外，还包括一高直接减免了宁锦一年的费用，不管是学费还是住宿费，都全部免了，宁锦只要自己掏饭钱就行了。 徐慧给宁锦一万零五百的报酬，教育局发了五百块奖金，三中发了一百，一共是一万一千一百块钱，宁锦开了户头存了起来，告诉厉南偃有机会的话再带她一股。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下课铃一响，应岚就从桌斗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饭盒，对着宁锦招手：“快快，去食堂！” 赵曜也不例外，手中的饭盒比别人的都大上一圈：“快走，去晚了红烧肉就没有了！” 像这种反应的一看就是一高附中出身，才会这么知根知底。 不过厉南偃提前打进一高这么久，当然也已经被人提醒过。他毫不迟疑跟着站了起来，一只手拿着一个粉红色饭盒，一只手拿着一个蓝色饭盒——两个饭盒除了颜色不同之外，图案都是一样的。 赵曜对着厉南偃呸了一声：“呸，厉南南！”别看厉南偃一脸嚣张，宁锦一脸微笑，凭着这几个月的了解，赵曜就是能猜到，这情侣饭盒肯定是厉南偃的主意。真不愧是厉南南！ 第61章 第一 一高的生活终于有了几分宁锦想象中正式学府的样子。 建筑堂皇, 教师端肃，学生活泼却不忘上进。课程结构合理，学习张弛有度, 宿舍和食堂配套设施齐全，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学校该有的模样。 一高大门朝北，进来就是巨大的操场, 操场中心是升旗杆, 周围是跑道。操场东边是教学楼、实验楼, 西边是办公楼、食堂。广场南边是图书馆、体育馆和大礼堂，这三座巨大建筑南边过去是一片占地不小的树林、山坡, 再往后就是宿舍楼。 宿舍楼是两栋五层红砖小楼, 东边是女生宿舍，西边是男生宿舍, 中间隔着一条大路, 通往学校后门。 宿舍楼是一条长长的过道两边分布着各个宿舍的模式，楼梯在过道正中间, 正对着水房和厕所，左右两边是宿舍。 宁锦她们班的宿舍在三楼，宁锦住301，在三楼最东头。厉南偃住在男生宿舍的顶楼506。 一个宿舍八个人, 四张上下铺。床头两边墙根分别放着书桌, 一人一个。四层的木头架子靠着门口的墙，用来放八个人的脸盆脚盆洗漱用品。两个大衣柜分成八个小衣柜，一人一个。 总之就是集体宿舍常见的配置。 也是托了厉南偃的福, 宁锦在开学前一天就已经提前进了宿舍，把自己的床铺收拾干净。她喜欢上铺，就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上铺, 按照过来人的提醒，挂上了蚊帐，装上了蓝色床帘。 现在进宿舍一看，所有床铺都被各种不同颜色的床帘包围了起来，透着一种女生宿舍特有的气息。 应岚住在对面302，宁锦也过去看了看，跟大家都打了个招呼。 “下午是开学典礼，在大礼堂举行。”应岚把本班每个宿舍都提醒了一遍，“两点钟开始，咱们一点半就出发，别迟到啊。” 考上一高的有一半是原来一高附中的学生，大家对一高的格局和规矩都不陌生，纷纷答应。 几个一高附中升上来的女生在走廊上兴奋地聊天。 “今年的新生代表恐怕是宋栩然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难道还能是岳湘梦？” “哈哈哈，岳湘梦上去讲什么？大家好，我是校花岳湘梦，虽然我考试成绩不怎么样，但是我长得漂亮，擅长跳舞？我家有钱，我考试成绩不高也没关系？” “才貌双全宋栩然哟，我好喜欢我们然然呀……”一个女生两手握着拳头满脸迷醉。 “宋栩然这次是全校第一入学的吧？” “应该是，我听说了，一班那边他是第一名。就跟宁锦似的，班主任干啥都把他第一个拎出来。”说话的女生对宁锦笑，显然没有恶意，只是没想到今年一班班主任会放弃第一名挑选第二名罢了。 应岚看了看宁锦，见宁锦没有说什么的意思，也只是笑了笑。 “宋栩然长得又帅学习又好性格也温柔，真是太完美了。”一个女生感慨着，面颊都有点粉红，其他女生也不例外，纷纷从各种角度赞美宋栩然。 宁锦看不下去这些人的痴迷模样，摇着头回宿舍午休去了。 不过下午在大礼堂，看见从台下走上来的宋栩然时，宁锦终于理解那些女生为什么这么迷恋他了。 宋栩然，那就是“温润如玉”四个字最好的人形注释。他一开口，那温柔的声线就让很多女生捂着嘴巴低叫。他讲话结束时候的掌声，比校长讲完话时候的掌声热烈多了。 宁锦刚打量了宋栩然几眼，肩膀就被人轻轻戳了戳。背后的女生含着笑把一个凉丝丝的玻璃杯递给她，对宁锦比了一个手势，示意这是从后面传过来的。 宁锦接过杯子道了谢，看见了杯子上黄蓉郭靖的贴纸，就知道是厉南偃让人递给她的。打开杯盖，闻到的就是熟悉的奶香冰块味道。 应岚坐在宁锦身边，也认出了这是宁锦的杯子，轻声笑了起来：“真没看出来。”厉南偃总是一副横眉冷对众人的臭脸，居然对女朋友这么细心体贴。自己跑去吃冰糕，还记得给宁锦用杯子装过来一份。 领导们讲话，新老生代表讲话，教师代表讲话，讲话大部分时候都是枯燥冗长无聊的，但是讲话之后就是表演节目，弹琴的，跳舞的，唱歌的，却很有意思，宁锦看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那个跳民族舞的一年级女生，容貌妩媚，身姿婀娜，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女性特有的柔美，赢得了观众们非常热烈的掌声。 “不愧是岳湘梦。”应岚给宁锦介绍，“当初在附中就是校花，现在看来……”她笑眯眯地瞅着宁锦。 其实宁锦的长相比岳湘梦更美，但是虽然刚认识一天，应岚却能看出来，宁锦不是喜欢争这种名气的人。 虽然宁锦总是脸上带笑，可是应岚却就是有一种感觉，觉得宁锦骨子里有一种傲气，好像很多他们看重的东西，在宁锦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一样。 中午女生们在宿舍里讨论成绩和宋栩然的时候，宁锦在边上笑着，根本没有一点被冒犯的样子，看她们的眼神就像是大人在看一群小孩。明明大家年龄都差不多，说不定宁锦还要小一点呢！ 而且她才是中考全市第一，可是别人当着她的面说宋栩然第一的时候，宁锦可是眉毛都没眨一下，根本就没有打算澄清。 应岚真是有些好奇，很想知道宁锦心里到底会在意什么。难道是厉南偃？ 听了应岚的介绍，宁锦饶有兴味地多看了岳湘梦几眼，嘴角带着一种应岚说不出来含义的微笑：“长得不错，舞跳得也不错。” …… 第二周，一高就向所有新生露出了它严厉的面容——新生入学摸底考试毫无预兆地开始了。 好在能够考上一高的都是本校的尖子生，他们一边抱怨，一边坦然迎接考试。 上午两门，下午两门，两天时间完成考试，当晚突击改卷。第二天早上，各科老师就已经拿到了分数单，而教学楼前的公告栏里也已经张贴出了这次摸底考试的结果。 最为人关注的当然是谁是这次考试的年级第一。 前一百名用金色墨汁书写在大红纸上，第一名的名字比其他所有人的名字都大了一个号：宁锦！ 一二班的宁锦，以八门课794分、超越第二名宋栩然14分的成绩，瞬间名扬全年级。 一二班的任课老师是相同的，所以几乎每门课上老师都会有“宁锦同学这次考了满分/九十X分”的句子。于是，两个班的学生都知道了，宁锦八门课只扣了六分，其中语文三分，政治二分，化学一分，其他课程全都满分。 更有老师开玩笑说，不愧是全市第一入学的成绩，看来这个暑假，宁锦并没有放松自己。 更多人才惊讶地知道，宁锦竟然才是那个第一名入校的学生，而不是他们都以为的宋栩然！ “宁锦，我还以为你是第二名呢。”下课后，宁锦宿舍的女生围上来跟她解释，“我们平时在宿舍说宋栩然第一名，并没有恶意，只是没想到第一名会来二班。” 宁锦当然知道她们只是聊天，并没有针对自己，所以根本不在意：“一班二班不都一样？”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就算是到了高中，也没有人能超过宋栩然呢！”另一个女生用惊叹的语气说，“没想到宁锦你也是才貌双全啊！” 中午放学，宁锦和厉南偃一进食堂，就被很多人行了注目礼。 宁锦能听见不少学生都在说“那个就是宁锦”“就是这次第一名”“对，比宋栩然考的分数还高”这样的话，厉南偃耳朵也很灵，自然也听得很清楚。他拉着脸往边上挪了挪，努力挡住了一大部分视线，和宁锦一起去窗口打菜。 端着饭盒，两个人来到赵曜他们早就占好的桌子边上。赵曜他们这一桌子大部分都是体育生，一个个又高又壮，倒是让很多人收回了目光。 “小锦这下子出名了。”赵曜坐在厉南偃身边，笑嘻嘻地说，“以后得收到多少情书啊。” 他扭过头去跟厉南偃说：“南南啊，等会儿要不要哥哥去给你买几个麻袋，到时候帮小锦装情书？” 厉南偃知道赵曜的恶趣味，冷哼一声：“你给自己买个麻袋，到时候情书你都拿走，就假装都是写给你的，安慰一下你无人理会的寂寞。” 赵曜吃了一惊：“哟，南南居然不吃醋？”厉南偃那个小心眼，他可是知道的，原以为这次会气到他，没想到厉南偃居然还能反唇相讥？ 厉南偃骄傲地看了宁锦一眼，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意思：他很自信，宁锦不会喜欢别人，只喜欢他。 宁锦早就说了，他比其他人都重要。宁锦对他的好，他们这些外人哪里会知道！ 宁锦笑眯眯地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了厉南偃饭盒里，厉南偃炫耀地夹起来，用力地放进嘴里。我说的没错吧？再多人喜欢小锦也没用！小锦只喜欢我一个！ 你们知道周末在家小锦会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吗？你们想都想不到吧？ 体育生们都愤然地埋头扒饭，不愿意看厉南偃脸上那种欠揍的表情。 第62章 立威 宁锦他们这群人在食堂里非常显眼。 一是因为赵曜和他身边的几个体育生都是一高附中的名人, 几乎所有一高附中升学上来的学生都看过他们的篮球比赛。一高的综合实力在来鸿市是最好的，不仅是学习，还包括体育、艺术各方面, 都是最好的。所以一高篮球队在整个市里的比赛中从无对手，这也就让赵曜他们身上凝聚了一圈明星光环。 二是新加入的厉南偃、宁锦以及应岚长得都很出众，厉南偃和宁锦就不说了, 应岚虽然没有宁锦那么漂亮, 但是她个高腿长, 短发飒爽，在同龄人中同样属于耀眼的那一挂。 平时本来就有很多人注意到这个小团体, 现在宁锦一考成名, 几乎是一个午饭的时间，食堂里大部分学生就都知道了这个小巧美貌的女生就是这次新生第一名宁锦, 看向宁锦的目光就更多了。 厉南偃很不爽, 努力用自己的身子替宁锦挡住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这要是在三中，谁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更不敢公然这样打量宁锦。看来他在一高还是太乖了，才会让人以为他好欺负。 他沉着脸，把其中最过分的几个男生记在了心里。这几个男生，不仅盯着宁锦不放, 而且还低声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他们以为距离远, 不会被听到，可是却不知道厉南偃从小习武，五感灵敏远超常人, 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下午两节主课之后的时间相对自由，体育生去体育馆练习，其他学生要么上自习, 要么上兴趣课，当然也有一些就跑到操场上去玩。厉南偃和赵曜与平常一样离开教室的时候，宁锦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照常对厉南偃摇了摇手，就开始看书。 高中一年级的教材宁锦在暑假就已经全都预习完了，这会儿做的是刚从新华书店买来的高二数学题。应岚本来想去操场玩会儿，但是看见宁锦拿出的书名字的时候，又默默地坐了下来。 就在宁锦做高二数学题的时候，厉南偃却已经在操场上找到了中午在食堂里记住的那几个男生。 他在赵曜惊讶的目光下，径直向着那几个正在踢足球的男生走去。其中一个男生看见厉南偃，眼珠一转，飞起一脚，黑白相间的足球就向着厉南偃射了过去。 开学第一天，他们就已经在食堂那么多女生当中看到了那个小美女，原来还担心是赵曜的马子，后来问清楚了只是那个从乡下来的新生的女朋友，他们就动了心思。 “农村人没见过世面，带她去苏哥的舞厅里开开眼界，弄点洋酒喝喝，把她给睡了，大不了再买个bp机、买几件衣服给她，肯定就乖乖听话了。” “苏哥长得帅又有钱，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被甩了还一个个哭着不肯走的，多了去了。苏哥出马，一个顶俩。” “等苏哥玩腻了，就给咱们哥几个都玩玩。” 厉南偃当时就动了杀机，要不是宁锦让他不许惹事，他肯定当场就把这几个渣滓给弄死了。 这会儿他来操场本来就是找事来的，对方先动手，正中他下怀。 厉南偃一拳捶在迎面飞来的足球上，足球以一种超过之前速度数倍的速度飞了回去，砰的一声砸在了正笑嘻嘻准备看热闹的始作俑者脸上。 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变化，踢球的男生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晃了两下，栽倒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男生愣了一下，立刻大怒围了上来：“特么的你干什么？” “你们踢球踢到了我哥们脸上，还不许他把球打开了？”赵曜立刻上去，瞪着眼睛问，“找事是不是？不会踢球就回家多练练，别在操场上害人！” “赵曜你别掺和，我们跟这小子的事跟你没关系！”几个男生不想得罪赵曜，但是也不准备放过厉南偃。 厉南偃把赵曜往边上一推，让他不要管，然后伸出手指对着面前几个男生点了点：“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不服气就来，我一个人不把你们打得叫爷爷，我厉南偃跟你们姓。” 赵曜耸了耸肩膀，心里有些同情这些人，跟厉南偃比什么不好，非要跟厉南偃打架？他也看出来了，厉南偃就是故意来找茬的。所以赵曜就往边上一站，胳膊一抱：“打输了可不要哭着去告老师啊。” “谁告老师谁是王八蛋！”那边也有这个担心，正好趁此机会敲定。 不到三分钟，几个男生全都趴在了厉南偃脚下，有人捂着眼睛，有人捂着肚子，有人捂着嘴巴，一个个打着滚流着泪。 “叫爷爷！”厉南偃一脚踩在那个被他们叫做“苏哥”的男生头上，神色阴鸷，好像苏哥不叫他就要把苏哥的脑袋踩爆一样。 苏志勇刚一犹豫，就被厉南偃一脚踩在手掌上，感觉痛入心扉。 “怎么，输了不承认？行，没关系，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总有一天能打得你叫爷爷。”厉南偃蹲下身子，冷笑着看他。 苏志勇被厉南偃的眼神吓住了，想起以后在一高还有三年，大家都住校，每天都要碰见。要是真的被厉南偃见一次打一次，他还有什么脸见人？ 赵曜幸灾乐祸地走过来：“苏志勇，我告诉你，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了。我都打不过厉南偃，你说你算个什么？不低头认错，以后有的你挨打的时候。” 苏志勇闭上眼睛：“爷爷……” …… “我说你这是存心去找事啊，苏志勇得罪你了？”赵曜跟厉南偃穿过操场，往体育馆走去。 “谁让他们嘴里不干不净。”厉南偃冷着脸，反正听他们说话，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打！关键是他得让一高那些刺头混子都明白，敢惹他就没有好下场。慑服这些垃圾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们恐惧！ “赵曜，你对一高和周围比较熟，跟我说说都有什么势力。”宁锦现在越来越漂亮，走到哪里都那么令人瞩目，他得提前让那些没长眼的睁开眼睛看看清楚！ …… 宁锦发现，赵曜这几天对厉南偃的态度有些不太一样，竟然是多了几分敬畏。她盯着赵曜瞅了几秒钟，不由失笑。 赵曜这是被厉南偃的凶残给吓住了。 仔细看了赵曜的气运，宁锦这才知道，这几天下午不训练的时候厉南偃都干了什么。学校里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刺头，全都被他找茬揍了一顿，只是根据态度轻重不同。 揍完之后，厉南偃只留下一句话：“别惹我和宁锦。” 无辜被揍的欲哭无泪，我知道你是谁，宁锦是谁吗？我招谁惹谁了？ 心中有点想法的被揍了只能自认倒霉，决定以后绕着厉南偃走，这人太不讲道理。什么都没干，只是想了想就被打成这样，要是真的去挖墙脚，还不被打死啊？ 但是真正让赵曜被吓住的，是晚自习后，厉南偃拿着报纸卷出门干的事。谁让他好奇心重呢？明明厉南偃说了只需要他提供一高附近那些混子团体的情报，不让他出面，赵曜偏偏非要跟着去看热闹。 结果他就看见厉南偃一个个去人家老窝里“拜山头”，就一句话，他叫厉南偃，市一高学生，以后在一高周边，给他一个面子。那些混子谁会把一个十六七岁的学生放在眼里？听了之后有的嘲笑，有的要给他个教训。 不动家伙空手上的，厉南偃就同样空手应对，把人打得全都趴在地上之后，再重复一遍，基本上就没人敢再有二话，一个个都哭着喊着叫“厉哥”，死命点头答应。 碰见那种狠的，直接上武器的，厉南偃打开报纸卷，露出一双一尺多长黑黝黝的短刺，下手毫不留情。赵曜想起那种血花飞溅的场景，两条腿还是软的。 血淋淋的人躺在地上，没有人不服软。 以后一高这一片，“厉哥”绝对没人敢惹。 “你，你，你不怕他们报警吗？”赵曜连“厉南南”都不敢叫了，在路边吐了半天，被厉南偃一路冷着脸托着胳膊回了宿舍。 “敢动刀子的，自己肯定有案底，他们有胆子去警局？”厉南偃显然早就想过了，“其他没动家伙的，警察是相信一高学生还是相信他们那些混混？我说我是路过被他们欺负自卫，他们有什么能说的？” 赵曜愣了半天，才叹了口气：“你家宁锦知道你做这些吗？” 厉南偃静静看了他一秒钟：“你要告密？”他不是不听小锦的话，只是担心那些人渣对小锦做什么，提前清扫一遍。 赵曜做惊恐状：“厉哥饶命！”他现在真的觉得以前厉南偃摔自己已经是非常温和了，这几天他看见的，学校的学生厉南偃基本上就是让他们皮肉受点苦，可是外面的混子就是断手断腿，最严重的身上被扎了好几个血窟窿！ 赵曜真的很佩服自己，以前是有多大的胆量，才会每天在死亡的边缘拼命挑衅厉南偃啊。 宁锦也在心里叹气，厉南偃这个暴脾气，怎么都改不掉啊。她还是要仔细看看，别又惹什么大.麻烦出来。 第63章 订婚 宁锦看了厉南偃的气运, 仍旧是一片光亮，而且比之前更盛，看起来他这几天的挑衅行为并没有带来什么大的后患。 周六傍晚, 大家都归心似箭。厉南偃骑着摩托车，带着宁锦回家看奶奶。 一拐下乡道，就看见容奶奶和王六婶两个坐在厉家大门外, 面向着乡道方向, 显然是等了他们很久了。 容奶奶和王六婶一起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就等着他们回来呢。 “小锦瘦了，食堂的饭不好吃吧？读书不要太辛苦了, 要注意身体。” 宁锦扶着容奶奶, 听着她关切的话，心中也是有些唏嘘。 容奶奶命数不久了, 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时间, 就算是宁锦也无能为力。宁锦能改变厉南偃的命数，是因为厉南偃的身体健康, 只需要改变他的人生走向就可以。但是容奶奶的身体却已经油尽灯枯，时日无多。 如果这是在仙景大世界，宁锦只需要一颗丹药，就能让容奶奶脱胎换骨, 重焕新生……可惜这里只是一个灵气匮乏的世界, 修炼都需要靠着气运之宝和厉南偃的奇怪联系提供的灵气，不可能有那些天材地宝，更无法炼制逆天改命的丹药。 至于容奶奶离世的情景, 宁锦看了旁边毫无所知的厉南偃一眼，在心中暗自筹划。 听说宁锦这次考试还是全校第一，容奶奶高兴极了。 容老大夫也算是书香世家, 哪怕是后来被运动波及，家里也还是以读书为荣。对厉南偃习武却不爱读书的性子，容老大夫不知道有多遗憾，现在孙子找了个会读书的媳妇，以后孩子也能受些熏陶，养出些读书种子。 不管如何，读书对自己对国家总是有好处的。 “小锦啊，奶奶找个日子，请媒人去你家提亲好不好？”吃完饭之后，容奶奶背着厉南偃问宁锦。 两个孩子情意相投当然好，可是怎么说还是要有个名分的，要不然被人背后说三道四，男孩子不怕，女孩子的名誉可是很珍贵的。 人家女孩子不在意形式，他们男方却不能就这样装聋作哑占便宜。该提亲提亲，该下聘下聘，该送节礼送节礼，该有的步骤一个都不能少。别人没有的，宁锦要有；别人有的，宁锦要比她们好。这才能体现出他们男方求娶佳媳的诚意。 宁锦愕然。 她和厉南偃？订婚？然后就该是成亲？这些词，和她的生活好像距离很远很远…… “奶奶，我们还小呢。”宁锦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而且，我家也不太合适……”况玉美可没有资格替她接受聘礼。 容奶奶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笑着换了话题，问他们在学校有没有交到什么新朋友。宁锦也语气活泼地跟容奶奶说起了赵曜，说厉南偃怎么欺负人家，听得容奶奶把厉南偃叫进来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通，让他不要仗着自己习武就欺负同学。 厉南偃在容奶奶面前十分乖巧，低着头承认错误，但是容奶奶也知道自己孙子是什么性格，回头该打人的时候，他还是要出手的。 “唉，真不知道你爷爷教你练武是对还是错。”容奶奶无奈叹息，“小锦，奶奶老了，以后就靠你管着南南了，别让他走了歪路。” 晚上的时候，宁锦第一次盘腿坐好却无法静心入定。脑海里翻腾的，一直是容奶奶说起的话。容奶奶让她和厉南偃订婚，订婚之后不就是成亲……四舍五入就是白头到老？ 厉南偃长相符合她的口味，对她一心一意，少年炽热的心里全都是她，这一点宁锦看得清清楚楚。宁锦也挺喜欢厉南偃的，否则也不会默认他对自己的亲近。 更何况厉南偃还是宁锦修炼必须的灵气唯一的来源。 宁锦没想过和厉南偃分开，甚至在发现厉南偃因为自己做春梦的时候，她脑海中还闪过一些成年厉南偃的诱人模样，想过和他酱酱酿酿，但是她从没想过和厉南偃成亲。 她真的要在这个世界嫁人吗？嫁给那个桀骜却纯情的少年？ 想象着和厉南偃耳鬓厮磨的未来，宁锦发现自己似乎对此并不抗拒。或者说，还有一点点期待。厉南偃那种毫无保留的火热目光，让宁锦每次想起都心头微微颤动。 她是愿意和厉南偃好好恋爱，享受这难得的人生经历的。可是成亲，却不仅仅是恋爱这么简单，而是要牵扯到各方面的关系和责任。她本能地有些抗拒。 宁锦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生平第一次辗转难眠。 星期天下午，厉南偃骑着摩托车带宁锦去学校，临走前给了王六婶生活费，请她好好照顾容奶奶。 宁锦紧紧地抱着厉南偃的腰，趴在他的背上，听着厉南偃有力的心跳，脑海里还是那个未曾得出答案的问题。 摩托车慢慢减速，宁锦抬起头来，才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不是一高。 她抬起头坐直了身体：“南南？”把车停在这里干什么？ 厉南偃把车停好，站在地上转身看宁锦。 这是路边的一片密林，林中有条细小的小径，周围十分安静。本来就已经昏暗的天光，被树林遮蔽后，就只剩下一点点微光了。 即使是光线暗淡，宁锦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也能看出厉南偃眼神中的火焰。 厉南偃不说话，只是盯着宁锦一动不动。 这段时间他按照邓教练的要求训练，包括饮食都慢慢开始调整，厉南偃的体型个头都明显增长。将近一米七五的厉南偃，此刻的轮廓已经完全是一个成年男人了。这也让他虎视眈眈的样子多了几分压迫感。 宁锦还沉浸在思索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厉南偃的意图。厉南偃却好像下了什么决定，大步走过来，一把把宁锦搂在了怀里。 “小锦。”厉南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别难过。” 宁锦被他搂在怀里，真切地感受到身前的躯体已经具备了青年的健壮有力，就连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比以前更加具有倾略性了。 她抱住了厉南偃的腰，满意地感受着怀抱中紧实的肌肉，以及厉南偃身体一僵时肌肉传达出来的力度。这可是她从天道手中抢回来的小少年，是她每天亲手做饭喂养出来的少年，是她看着迈入青年阶段的人，怎么看怎么都合乎她的口味……怎么觉得有点流口水了…… 再等等，等到厉南南再长大一点……宁锦收回手擦了擦嘴角。 “小锦。”厉南偃突然用力，似乎要把宁锦勒到自己的身体里。宁锦轻呼一声，抬头嗔喝：“厉南南，腰要被你勒断了！” 厉南偃连忙放松了手臂，却还是抱着宁锦，一脸认真：“小锦，你别哭，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宁锦不解，她怎么难过了？“我没哭。”她只是擦了擦口水。 “好，好，你没哭。”厉南偃露出一脸“我知道你哭了但是你说你没哭就没哭吧”的表情。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配为人父母的。”厉南偃乌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宁锦，“你看，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父亲，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爷爷奶奶都对我很好，我还遇到了小锦……以后就算是那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只当他是个陌生人。” “我听宁文秀说了，你爸爸很爱你，对你很好……你妈妈那样的人，我们也当她是陌生人就行了。” “她不值得你难过。” “珍惜爱我们的人和我们爱的人，那些不在乎我们的，我们也不在乎他们。” “而且，小锦，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厉南偃并不擅长言辞，明明是想要安慰宁锦，可是说起来却十分笨拙，只是他认真的语气和强烈的情感却因此更加明显。 宁锦恍然大悟，明白了厉南偃这是怎么回事——厉南偃大概是听见了她和容奶奶的对话，或者还发现了她昨天晚上没睡好，以为她在为况玉美对她不好而难过，所以才会选择在路上找了个机会来安慰她。 多么单纯可爱的厉南南啊。 宁锦长长地叹了口气，抱着厉南偃，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南南，你真好。” 厉南偃耳朵发红，心跳如鼓。 昨天他听见奶奶跟宁锦说要去提亲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想听宁锦的回答。宁锦没有同意，他觉得很沮丧，摩托车洗了半截都干不下去了。他丢下抹布回到自己屋里坐了半天，努力思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是不是偷偷跳墙出去拜山头被宁锦发现了？ 晚上他睡不着，偷偷开门站在院子里，望着宁锦的房间窗户发呆。却发现宁锦房间里不停传来翻身的声音，哪怕那种声音非常细微，却也瞒不过他的耳朵。厉南偃突然惊醒，宁锦也睡不着？她有心事？是和白天奶奶说到的提亲有关吗？ 站在微凉的夜风中，厉南偃的脑子飞速运转，想起了宁锦当时说的话，她说家庭不太合适，其实是因为讨厌况玉美这个母亲吧？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厉南偃觉得自己脑子分外清醒灵光，一下子就明白了宁锦的心情。 宁锦对况玉美的反感到了过年都不回去的地步，怎么可能愿意让况玉美来管她的婚事？她其实不是不想和自己定亲，只是不愿意让况玉美参与。可是这样的话，她又不可能跟奶奶说明白，不管怎么说，况玉美都是生了她的亲妈，世人都说没有不是的父母，宁锦怎么说出口？ 但是厉南偃非常理解宁锦，因为他对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就是这样的憎恶，恨不得他永远不要在自己眼前出现，恨得不想让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没有订婚也没关系，只要他和宁锦心心相印，永远陪伴着彼此，别的都不重要。 第64章 惊艳 宁锦想明白了厉南偃的意思, 又是感动又是想笑。 “南南，你说的不对。”宁锦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厉南偃说。 “哪里不对？”厉南偃茫然。 “况玉美知道我是她的亲女儿，但是还是对我不好, 而且她还穷。”宁锦靠在厉南偃怀里，看着他的表情，“可是你的父亲, 可能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所以才没有来找你, 而且他还有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比这个国家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富有。” “他们两个的情况不一样。” 厉南偃眼神微冷：“没有什么不一样。”不管是否有意, 都同样让自己的孩子遭受了感情和生活的双重伤害。主观意图也许不同，但是客观后果没有区别。 说完之后, 厉南偃才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他的情况？”他从来没有对宁锦提过那个男人的事情, 宁锦怎么知道那个男人不知道他的存在，还知道那个男人非常有钱？ 宁锦笑而不语。她知道的也许比厉南偃本人还要更多呢。 厉南偃看了宁锦一眼, 并没有追问。宁锦身上的种种异常，他并非毫无察觉。那些关于宁锦的传言，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在意。如果宁锦愿意告诉他, 他就认真倾听, 如果宁锦不想说，他就当不知道。 他唯一有点心虚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背着宁锦做的事情, 有没有被宁锦看出来。不过，既然宁锦没有因为这个生气，那肯定就是不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了…… “如果有一天他来找你, 告诉你，他以前都不知道有你的存在，现在才知道，想要弥补你，想要把他所有的财产都给你，让你继承他的家业呢？”宁锦笑着问。 厉南偃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想过这个问题。”他俯视着宁锦，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小锦，我不要他的钱，我自己去挣，我能养你。你相信吗？”厉南偃的语气很温和平静，说明他确实不是因为憎恶和仇恨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而是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曾经认真思考过。 宁锦很少看见厉南偃这样沉静的样子。 厉南偃大部分时候都是锋利的阴鸷的，偶尔面对宁锦的时候会变得热烈贪婪，虽然有着不同的情绪，但是相同的却是，这些情绪都是激烈的。这种激烈的情绪让厉南偃身上总是散发着对周围造成压力的气场，让很多第一眼看见他的人都会感到，这不是一个什么好人。 可是现在的厉南偃，神情平静，情绪温和，嘴角那缕笑意竟然让宁锦有一种惊艳的感觉。这一瞬间，宁锦心里只有一句话：厉南南真的长大了…… “厉南南，你真帅。”宁锦伸出手按住了厉南偃含笑的嘴角。厉南偃努力想要保持镇定，可是嘴角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往上扬起。 他眼睁睁地看着宁锦踮起脚来，捧着自己的脸，一点点向自己靠近。 厉南偃睁大了眼睛，看着宁锦的脸越来越近……他感觉到火焰从自己身体各处燃起，轰然奔涌，冲向小腹……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厉南偃心中的狂喜被紧张尴尬取代，他努力不露痕迹地向后拉开自己和宁锦的距离，害怕自己吓到宁锦。 宁锦停下了动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曼妙一转，厉南偃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一眼的美，只知道自己全身都仿佛落入了火海之中。 “厉南南，需要我帮忙吗？”厉南偃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要不为什么会觉得宁锦全身都散发着一种魅惑气息，让他有一种做坏事的冲动。 他用最大的自制力松开了抱着宁锦的手，僵硬着身体往后退了两步，挤出一个笑容。 “我，我们，走，走吧。”就算是提刀砍人，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宁锦站在原地，歪着头看了厉南偃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傻瓜，他不难受吗？不过真的青涩得可爱。 她从书包里翻出水杯：“等会儿，我喝了水就走。”说着，宁锦故意走到另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始喝水，留给厉南偃时间平息自己的身体。 过了两分钟，宁锦回来把水杯放好，对厉南偃一笑：“走？” 厉南偃应了一声，骑上摩托带着宁锦重新驶上了国道。只是刚才跟宁锦说出了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想法后，厉南偃觉得心底舒畅，感觉被宁锦抱着腰更是心底暖洋洋的，想要把这个时间拉长，多跟自己心爱的女孩亲近一会儿。所以，他把车速控制在不快不慢的程度，在这初秋黄昏的国道上，向着北方一点点前进。 “你不要那个男人的财产，我相信，但是有些人，却绝对不会相信。”宁锦并没有刻意加大声音，但是厉南偃耳力很好，依旧听得清楚。 “有些人以己度人，觉得自己不择手段要得到的，别人必然也是如此。所以当他知道你的存在后，必然第一时间想要把你除掉。” “你想过吗？你们明年春天就会参加篮球联赛，以你的实力，很快就会引来众人关注。电视会转播，新闻会宣传，很多人都会看见你这张脸。” “你和那个男人长得太像，有心人一眼就会看出你们之间的联系。从此之后，你的生活再也无法平静。” “厉南偃，你做好准备了吗？”宁锦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泛着冷意。 像厉南南这样可爱的小朋友，为什么总是有人不想让他安安静静地过好日子呢？那些垃圾，真的应该被扫帚清扫干净，然后倒进垃圾车才行。 “让他们尽管来。”厉南偃沉沉一笑，长眉拧起，用力加了油门，摩托车冲向了前方。 总不能为了不让那些小人盯上，他就永世不敢出头。从小他就知道，想要达到自己的目标，只能让别人害怕自己，而不是缩起来躲避。 摩托车在一高门口减速，刚要进门，就有人在背后叫宁锦的名字。 宁锦回头看见从白色桑塔纳中走出来的徐慧，就拍了拍厉南偃的背，示意他停车。 第65章 大师 “所以, 你还没离婚？”宁锦和徐慧坐在KFC的一角，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子快餐。 徐慧点头，扬眉一笑：“不过也快了, 只要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她把手里的黑色布包往前一推，“这是酬金。” 上次宁锦告诉了徐慧她丈夫魏永军偷情的时间地点，徐慧提前安排好了人手, 直接将奸夫淫妇按在了床上, 闪光灯一顿嘁哩喀喳, 拍到了一大叠照片。 魏永军当场下跪，指天发誓是女秘书勾引自己, 自己只是一时糊涂, 求徐慧原谅他。徐慧给了他两个耳光，回家把照片丢给爸妈, 说如果他们希望以后自己被人弄死, 家产被魏永军和别的女人弄走，女儿被奶奶赶出家门的话, 那就继续不要同意离婚。 徐慧的父亲徐海强也是自己白手起家，不过他没有文化，独生女儿也不是读书的料子，所以才会在省城大学毕业的魏永军追求徐慧时, 经过考察, 发现魏永强精明能干后，就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女婿。 有个精明懂事的大学生女婿，一直是徐海强创业发家之外, 第二件令他自豪的事。所以徐慧第一次回家告状时，徐海强还劝徐慧，婆婆思想落后为人差劲, 不能怪到魏永军头上。回去跟魏永军说清楚，让他把婆婆送回乡下，他们又不是没钱，雇个保姆带孩子也不过是小事一件，根本没有必要离婚啊。 直到徐海强看见这一大叠照片，看见魏永军白生生的屁股和女秘书一双手都捂不住的大胸，脸色才变了。这个女秘书是魏永军亲自招来的，说是什么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弄了半天竟然是在他家眼皮子底下养了个小情人。 现在他们夫妻俩还活着，魏永军都敢这么做，要是他们一死，魏永军还不反了天。真像女儿说的那样，把她弄死把家业都改了姓，也不是不可能。作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闯出去的农民，徐海强去过广州深圳，也跑过东北苏联，见过比这更加丑陋的事情。 “所以，我爸是有意向让我离婚的。”徐慧现在的模样可比那天宁锦看见她的时候光鲜多了，整个人也充满了活力，“只是，这几年公司拓展业务，都是魏永军负责的。现在有个非常重要的项目，除了他之外，我们都弄不太明白。” 徐海强的公司就叫海强公司，简单直白。原来徐海强是倒卖电子表起家的，折腾了好久才搭上了一条福建那边的线，专门从那边的电子市场进货过来在Y省卖。先是夫妻俩在闹市、学校门口摆地摊，后来就是批发。 现在徐家在省会搞了个很大的档口，租了一排仓库，雇了不少人手，批发零售各种电子产品，还在各市百货公司都有了固定售货渠道，很是攒下了一笔家业。 徐海强年轻时身体受损厉害，后来赚钱时候又太拼命，现在已经跑不动了，把公司慢慢交给了女婿，他就从省会回来老家来鸿市进入了半养老状态。去年下半年，魏永军跟徐海强提议公司转型。 他说现在交通越来越方便，大家信息也越来越灵通，以前那种利用地域距离倒卖稀缺货源赚取差价的方式已经不太有利可图，公司近两年的利润虽然还算可以，但是整体趋势已经在不断下降。 魏永军提议公司转型，他看中的就是如今刚刚兴起的房地产行业。 徐海强对他的建议很是心动，最后拍板同意。来鸿市政府正有意规划建设一个商业步行街，以此为中心拉动周围地价，推动整个城市经济发展。 徐海强去过南方很多次，对这种模式并不陌生，也隐约知道如果能够分到一块蛋糕，会有多少好处，所以他决定从来鸿市这个他人脉最强的老家入手，踏出转型的第一步。 决策是徐海强做的，但是执行却都是魏永军。当时的徐慧已经怀孕，已经开始回归家庭，魏永军结婚两年表现很不错，这个建议也很有价值，所以徐海强就把具体的操作都交给了魏永军，自己只是坐镇后方，关键时候才会拍板做主。 魏永军也确实很能干，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收拢了不少资金，拉起了一支具备相关资质的队伍，得到了来鸿市政府的准入许可，进行了一系列徐慧并不明白的操作，成功从银行贷到了一笔巨款，准备参与步行街周边地皮的拍卖。 徐海强虽然已经开始想要让女儿离婚，却又有不小顾忌。因为这次拍卖海强公司的主事人就是魏永军，临时换人很难找到能够完全接下整个拍卖事务的人。 海强公司已经缴纳了一笔不小的土地竞买保证金，如果临时退出，这笔保证金肯定要损失不少；如果继续参加拍卖，其他人都不像魏永军这么了解其中内幕和操作规则。 “我爸骂我太冲动，不应该直接撕破脸，而是应该假装不知道，稳住魏永军，把他在公司里的人手全都清理干净，度过了这个关键时刻再说。”徐慧脸上露出几分愧色，觉得自己确实不够冷静。 徐海强担心，一旦提出离婚的意向，魏永军会在这次拍卖做什么手脚。这个时侯是他原定公司转型的关键时刻，魏永军一旦没有了期待，来个鱼死网破，公司必然伤筋动骨。 “所以，宁大师，我想请你再出手一次，帮我看看。”徐慧把装着钱的提包往前推了推，“这是五万，要是不够，您说个价。” 听到徐慧对自己的称呼，宁锦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徐慧这算是吸取了教训，派人对宁锦做了一个全面调查，确认宁锦不是什么竞争对手的人故意来挑拨他们夫妻，也从三中那边打听到了宁锦之前的一些事迹，才下定了决心来找宁锦的。 “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黄毛丫头来说，五万块钱已经是绰绰有余。毕竟，我这一辈子可能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宁锦端着可乐喝了一口，开始的时候她真不习惯这种怪怪的味道，感觉就像是洞玄宗丹药师们炼药的废渣泡出来的一样，不过现在习惯之后，却觉得也还不错了。 徐慧一直写满自信的脸上满是尴尬和不可置信。宁锦刚才说的话，不就是她妈在自家别墅里说的吗？几乎一个字不差。 她无法说明自己为什么能找到被遗弃的女儿，不得不把宁锦的存在告诉了父母。现在公司遇到了难题，徐慧一想起要回去和魏永军装恩爱，和那个老女人同居一室就反胃，所以坚持要来找宁锦，让宁锦帮她看看。 在看了调查结果之后，徐海强也同意了，可是关于该给宁锦多少报酬这个问题上，徐慧的母亲却觉得五万太高。她在别墅里气呼呼地说的，正是刚才宁锦刚才重复的话。 最后还是徐海强拍板：“用人不疑！”那些奇人异士，可以不接触，但是却不能得罪。要是对方觉得自家这么大的公司给的报酬太低是侮辱人家，那就是结仇了。 现在宁锦这番话一说，徐慧心里又是敬畏又是高兴。她才是那个最盼着宁锦有真本事的人。自从心意改变之后，她就再也不愿和魏永军保持夫妻关系，恨不得立刻就能把魏永军踢出门外，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 “行，钱到了，事就得办好，是不是？”宁锦提起钱，“认不认识一高的领导？能不能替我请假？” 徐慧想起宁锦才是高一学生，不过能考全市第一的，以后只要不出意外，就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前途无量。再配上人家这一身本事，以后自己见了人家说不定连句话也说不上了，想到这里，徐慧更殷勤了。 “认识认识，我爸和你们秦校长是朋友。”徐海强也算是来鸿市首富，平时也少不了造福乡梓，跟一些头面人物都打过交道。 徐慧从自己的手提包中拿出一只砖头一般的黑色大哥大，熟练地拨号，叫着秦叔叔，替宁锦请了一天假。 宁锦叫住一个二班学生，让他去教室告诉厉南偃，自己有事跟一个姐姐出去一下，下午回来，让他不要担心，然后上了徐慧的白色桑塔纳。 先去存了钱，宁锦就让徐慧找个地方，能让她看见魏永军就行。 “那，大师，去我家吧。”徐慧熟练地发动汽车，“这几天他天天去我家报到，用力表现呢。” “不过，要是我妈有什么冒犯，大师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跟她计较。”徐慧小心地说。她妈妈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能干勤快，眼界却很小，有着一种农民特有的小聪明。哪怕是现在家里有了不少钱，很多从小养成的习惯也已经无法改变了。 宁锦坐在后座上，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我不会计较，但是……” “但是什么？” 宁锦：“天道奖惩，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徐慧有些茫然，不是很能听得懂。 桑塔纳穿过一排小区，驶入了一片树荫浓密的山坡后，几座红色小别墅在绿树丛中若隐若现。 “慧慧，你回来了？”汽车刚刚驶入一家别墅小院，就有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婴儿从室内迎了出来，脸上满是欣喜。 他看起来三十来岁，高高瘦瘦，白净斯文，戴着眼镜，穿着蓝色西装，打着暗红色领带，仪表堂堂，气质儒雅。不得不说，宁锦在现实中见过的那些穿西装的男人，要数他穿得最好看最合体。皮囊不错，难怪徐慧会喜欢他，徐海强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不过看着他额头的气运，宁锦就扯了扯嘴角。桃花不断，虚伪薄情，心狠手辣，偏偏财运极佳，气运不错——不过，既然遇到了她，这一切可就做不得准了。 第66章 踩死 魏永军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抱着女儿好好当了一会儿慈父，看岳父岳母对自己的态度都软化了不少，心里也有了计较。现在只要把徐慧哄好, 这次事情就差不多过去了。 他把自己该说的话又梳理了好几遍，听见汽车声音靠近，就抱着女儿一脸惊喜地出了门。 “慧慧, 童童都想你了。是不是啊, 童童也想妈妈了是不是？”魏永军举起女儿的一只小手在空中轻轻摇摆, 走近了徐慧身边，脸上露出徐慧最喜欢的暧昧表情, “爸爸和童童都想妈妈了……” 话还没说完, 徐慧就转过身拉开了后面的车门，宁锦从车里走了出来。魏永军微微有点尴尬, 不好继续刚才的话题, 只能问徐慧这是谁。 在路上，徐慧就已经和宁锦商量好了, 不在魏永军面前暴露宁锦的身份。所以她没好气地看了魏永军一眼：“我家亲戚，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虽然很漂亮，却也没有让魏永军多想。徐慧老家就在来鸿市农村, 有什么远亲他不认识也是正常。 魏永军笑着对宁锦点头, 宁锦对他羞涩一笑，上前抓住徐慧的袖子：“姐姐，这就是姐夫吗？” 徐慧冷哼一声：“谁知道以后还是不是呢！”她从魏永军怀里接过女儿, “把童童给我，你回你家去。” 魏永军不想放手，连忙赶上：“老婆, 你别生气了……” “怎么，你这是想把童童抱回去，让你妈再扔一次？”徐慧不敢用力争夺，放开手冷笑着看魏永军。 “慧慧，我已经把我妈送回老家了，以后再也没有别人，就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好不好？” 徐海强夫妻闻声赶了出来，看见女儿女婿的对峙，就拉下了脸。 徐母：“在外面吵什么呢？慧慧，永军都等了你一个下午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徐海强：“永军，慧慧被我们惯坏了，脾气不好，你别跟她计较。” 魏永军低头做惭愧状：“都是我不好，我的错，慧慧应该生气的。”他转身看徐慧，一脸恳求，“慧慧，我知道错了，我都会改的，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 徐慧发了会儿脾气，在父母劝阻下才算是松了口，答应冷静一下，给魏永军改错的机会。但是她坚持现在不想看见魏永军，魏永军只好把童童交还给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徐家。 魏永军走了，大门关好，徐慧的脸色立刻变得轻松起来，带着宁锦进了大厅。 徐海强夫妻也早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宁锦，都猜到了宁锦的身份，只是没有想到徐慧会把她领回家里来。 徐母看了宁锦两眼，总算是看在这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的份上，没有说什么难听话，但也没有上来招呼，而是转身回了客厅里。 徐海强则是带着一脸笑容上前来：“慧慧，贵客登门，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说着，他就热情伸手请宁锦入内，“怠慢大师了，请大师不要见怪。” 宁锦这半天没有说话，就在一边看着这几个人的气运，对他们的命运早已了如掌上观文。 不得不说，徐母虽然有些粗俗市侩，但是却旺夫旺家，运命极佳。徐海强前半生受苦不少，后半生富甲一方，到老也是寿终正寝。这对夫妻也算是这个时代浪潮中少见的一对成功者幸运者了。 只是这气运到了他们的独生女儿徐慧身上，就一下子变了。 因为宁锦的插手，徐慧的女儿没有丢失，但是徐慧也擦亮了眼睛，加上魏永军的婚内背叛，让她彻底对魏永军失望，不愿意再维持这份婚姻。 但是正如今天徐慧所说的那样，魏永军在海强公司里却已经具有了不可取代的地位。 魏永军之所以建议徐海强将公司转型，固然是真的觉得房地产行业大有可为，却还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原因，那就是原来那些进货渠道都是徐海强发展起来的，认的还是徐海强。如果魏永军那些背地里的动作被发现，徐海强出马，直接就能把魏永军一脚踢出去。 但是如果转型去一个全新的领域中发展，海强公司里徐海强的印记就会被大力抹去，主持公司事务的魏永军就会最大限度地掌握公司。就如这次土地拍卖，从头到尾都是魏永军带人在做，徐海强想要把魏永军踢出去，就得好好考虑考虑能不能找到一个合格的接手人。 魏永军早就藏了几手，防着有一天被赶出徐家呢。他把这次拍卖的核心文件以及一些和官员权钱交易的证据，全都藏得严严实实。负责这次拍卖的中层，也是他的心腹。 如果宁锦不插手，徐海强父女无法找到文件，根本没办法对魏永军下手。最后，徐慧不得不妥协，没有坚持离婚，让魏永军将这次重要项目继续推进下去，同时也更加强了魏永军在公司的影响。 魏永军把母亲送回了乡下老家，把女秘书从公司开除，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徐慧的事情。徐慧也已经彻底对这份婚姻失望，她防着魏永军，想去公司上班，可是自己文化不高，能力不足，在公司里根本摸不到核心业务。 到后来，她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女儿身上。徐海强夫妻也把遗嘱写好，所有的财产都归女儿继承，以此作为女儿的保障。 徐海强夫妻在的时候，魏永军处处退让。等到徐海强夫妻一去，魏永军就变了脸。 直到魏永军提出离婚，徐慧才发现魏永军早已经完成了财产转移，海强公司只剩了一个空壳。她所继承的只有父母的一部分存款以及几处房产，但是这些和海强公司资金链上的债务一冲，也就所剩无几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魏永军以一副大度的样子，说房子给她，自己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就出了门。而徐慧从窗户往下看，就看见楼下的一辆奥迪中走下来几个人——魏永军的母亲，那个被她抓过奸的女秘书，以及女秘书手中拉着的一个小男孩……那个男孩子的年龄，比童童也小不了多少…… 宁锦感兴趣的却不是这些家庭伦理情景剧，而是魏永军未来命运中出现的某个人。 魏永军在跟徐慧离婚之后，携带着自己从来鸿市房地产赚取的巨额财产去了京城安家落户，开了一个小公司，然后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 “你好，我是林嘉誉。”那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青年穿着一身铁灰色定制西服，中分的头发用摩丝固定出时尚的发型，脸色自信而不倨傲，握住了魏永军的手，“相信我，你会为今天的选择而骄傲。” 也正是因为看见了这一幕，宁锦才下定了彻底将魏永军踩死的决心。 因为这个林嘉誉就是原来剧情中许妙妙的丈夫、厉南偃亲父的养子、点家带着系统的男主，也是在厉南偃改变命运之后，把厉南偃视为大敌想方设法要除掉他的仇人！ 既然双方注定敌对，那就不能手软。魏永军是未来林嘉誉重视的手下，今天把他给彻底踩在地上不能翻身，就是对林嘉誉的削弱。 有了这样的决定，宁锦不管徐海强热情下的虚伪，也不在意徐母冷漠中的怀疑，径直将魏永军的所有后手都一一托出。 魏永军的关键文件收藏在什么地方，和哪几个官员有什么样的交易，在公司里真正的心腹都是谁，为了抹去徐海强的影响力都做了什么手脚，甚至连魏永军情人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儿子的事情，宁锦都全部告诉了徐家人。 徐海强一家三口的情绪从一开始震惊，到后来愤怒，再到后来一脸后怕，最后三人看着坐在沙发上宁锦的眼神全都是敬畏。这些事情全都是魏永军的秘密，就算是徐慧也完全不知道，可是宁锦说起来就像是坐在跟前亲眼看着一样清清楚楚。 这要还不是大师，那什么人配称大师？ 徐母就是典型的前倨后恭，颠颠地去厨房把自己炖好的燕窝端出来给宁锦放在面前，连连道歉：“我见识少，对大师无礼的地方，请大师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徐海强从宁锦的叙述中已经听出来，魏永军早有异心，从一开始就存着把他的公司产业全都弄走的企图。这样的女婿，他哪里还敢要？ 不过既然大师把魏永军的所有布置都给他们摊在了面前，徐海强当然有把握把魏永军和他的心腹一网打尽。 “多谢宁大师。”徐海强知道女儿拿了五万给宁锦，但是现在这五万显然不够了。大师这是救了他们一家三代啊。 他起身上楼，从自己房间保险柜里取出了所有现金：“这是十万块，是徐某的一点心意。” 女儿母女的未来幸福，公司以后的发展，十万块钱都不算多。 宁锦回到一高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一年级的晚自习刚刚结束。 厉南偃从体育馆训练回来，正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皱着眉头想要找个人上去问问宁锦回来了没有，就看见他担心的那个小姑娘从操场方向跑了过来。 “慢点慢点……”厉南偃心头一松，加快脚步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在市里哪儿还有什么姐姐？” 宁锦扑到他面前，笑颜如花，一手捏着红色存折对他挥了挥，一手提着鼓囊囊的提包：“南南，你猜我今天挣了多少钱？” 第67章 弟弟 赵曜发现厉南偃这几天训练格外拼命, 很是诧异：“厉哥，你这是吃了什么药了？”厉南偃原来练球就已经很认真了，这几天却又变本加厉, 简直是要把邓老头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厉南偃没有说话，而是继续闷头运球。 女朋友一天挣的钱都快要赶上他一年的收入了，他再不努力提高自己, 以后配不上女朋友怎么办？ 邓教练在场外大声喊：“赵曜, 你给我动起来！” “很快就要参加比赛了, 记住啊同学们，人生能有几回搏, 此时不搏何时搏！” 赵曜总觉得这歌词从邓教练嘴里说出来感觉怪怪的, 但是也只能撇撇嘴开始跑动练习。 开始对宁锦还不太了解的老师们，在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教学工作后, 已经完全确认, 宁锦聪明又勤奋，是一个绝对不下于宋栩然的好苗子。这也让他们对宁锦的兴趣越来越大, 也有不少人跟李延中开玩笑，说他这次可是选错了，可别到了高考的时候，让宁锦把全市状元给抢走了。 李延中一脸嘲讽：“这才是刚开始, 你们说的也太早了。女生的后劲能跟男生比？”他还是把心里的那句话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宁锦跟那个打篮球的体育生表面上保持距离，实际上同进同出，把恋爱看得这么重要, 以后三年中随时可能成绩下滑。 说归说，李延中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希望宋栩然能够超越宁锦, 在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中成为年级第一。 然而现实总是不能尽如人意，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之后，红榜第一行金色的大字写的仍旧是两个字：宁锦！ 而且宁锦的总分仍旧比宋栩然高上十几分，依旧保持了大部分课程满分、少部分课程扣了一二分的惊人成绩，让所有开始还有些不服气的尖子生不得不开始回头审视自己，面对这个来自寿丰县农村的女生确实比他们更加优秀的现实。 在宁锦以连续两次年级第一成为一高熠熠生辉的明星人物之后，厉南偃也携带着凌厉锋芒杀入了一高所有师生的视野。 在期中考试之后的全校秋季运动会上，这个双眉斜飞黑眸闪亮的桀骜少年，力压一众体育生，取得了跳高、跳远、短跑各项冠军，并和赵曜联手，带领本班篮球队夺下了全校篮球比赛冠军。 厉南偃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无论有多少人围观，多少人站在对手那边对他怒吼，又有多少人为了他欢呼喝彩，都不能让他有任何改容变色。也只有看见为他加油呐喊的宁锦时，厉南偃的脸上才会露出真切的笑容，让周围的女生们一个个心驰神摇。 哪怕是早已经在一高打下了良好群众基础的赵曜，也无法抢去属于他的光芒。 值得一提的是，宁锦也参加了运动会，并且以女生长跑第一名的成绩告诉大家，她也不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运动会上的优异成绩，也让刚刚组成的二班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凝聚力，为自己的集体充满自豪。 杭齐越对于这次运动会的成绩和效果十分满意，在班会上重点表扬了运动会表现优异的同学，尤其是赵曜和厉南偃。成绩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这次运动会让这些来自不同学校、有着不同小团体的学生终于产生了一个大集体意识，并有了为这个集体共同努力的念头。 不管有多少人把宁锦当成目标，但是事实就是宁锦始终占据着每次红榜上第一行的位置，而且她的成绩也一直非常稳定，不仅如此，就连厉南偃的文化课成绩都在缓慢上升中。 时间就在高一充实的学习生活中慢慢流去，期末考试结束后，一高以其一直以来的高效率在第二天统计出了成绩。在看见宁锦仍旧名列第一时，很多人都已经习惯了。 应岚个子高，站在人群外就看见了宁锦的名字，她摇着头对身边的宁锦说：“宁小锦同学，你简直是让人绝望。” 她也是每次考试都能名列全校前二十名的人物，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能够完美平衡学习和娱乐之间的关系，可是自从认识了宁锦之后，她不得不把很多玩乐的时间用在了学习上，但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感觉到自己和宁锦之间的距离缩小一点点。 不过，看见另一个站在人群外的学生，应岚就笑了，满脸幸灾乐祸：“比我还绝望的人来了。” 宁锦顺着她的目光，就看见了身形修长面容静美的宋栩然。 宋栩然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见宁静，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对她点了点头。宁锦也颔首示意。 宁锦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学习的节奏，原主本来就聪明，她如今修炼进阶神魂清爽，记忆超人，学习起来游刃有余。跟这些凡人相比，根本就像是在欺负小孩，所以也没有太大成就感。 她现在反而不像初三那个学期那样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学习上，而是在修炼之余，经常去图书馆阅读各种书籍，浏览凡人办的报纸，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 宁锦本来就已经从徐慧、魏永军等人的命运中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变化，现在了解了更多信息后，也深深地意识到这个时期正是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发展过程中的剧变时期。如果能够抓住机会，可能会有超出预料的收获。 拿了通知书，寒假就开始了。厉南偃和宁锦的回来，让厉家冷寂了许久的院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厉南偃一个学期长高了不少，体型也明显比以前健壮了，肩宽腰细腿长，唇上下巴边上也都隐隐有了绒毛露头，整个人的气质也比以前稳重了许多。 宁锦虽然也长了两厘米，可是站在窜了这么多的厉南偃跟前，却像个小妹妹一样。 容奶奶也听厉南偃讲了宁锦的家庭，心里疼惜这个好姑娘，绝口不提让她回那边家里过年的事儿，兴致十足地跟宁锦一起张罗着年货。 宁锦不回那边家，那边家里却有人来找宁锦了。 腊月二十，况玉美摸到了厉家，是厉南偃开的门。 厉南偃一看是况玉美，脸色就黑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厉南偃担心况玉美是看到宁锦有了出息，想要仗着自己是宁锦的生母，要把宁锦接回去，等到宁锦上了好大学有了好工作，就用她供宁锦念书的理由，逼宁锦孝敬她。 这么长时间对宁锦不闻不问，不就是怕宁锦问她要卖房子的钱吗？为了几千块钱都要跟女儿断绝关系的人，厉南偃根本不相信她会对宁锦有一点关心在意。 况玉美怀里抱着杜麒麟，衣服破旧，形容狼狈，一脸悲惨：“我，我找宁锦。” “站这，不许动。”厉南偃很想给她一个“滚”，但是不知道宁锦会怎么处理，只能让况玉美进来关上大门，却不让她往里走。 宁锦正在房间里和容奶奶一起画画——容奶奶当初学过国画，宁锦也学过一点，两个人倒是有了共同语言，经常会一起涂涂抹抹，今天画个花卉，明天画个鸟虫，老太太每天都乐滋滋的有事做了。 听说况玉美来了，宁锦跟着厉南偃走到院子里。 况玉美看见宁锦的时候，都有点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她一直记得宁锦只是比一般女孩子漂亮一点儿，可是却从来没想过宁锦会变成这样耀眼惊人的美貌。 这样好看，就算是嫁给市长，不，省长的儿子，都足够了吧？而且还考上了一高，听说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以后上个好大学，嫁到京城都轻轻松松！ 况玉美眼中射出饱含希望的光芒：“小锦，妈妈的小锦啊……” 宁锦竖起手掌往前一推：“闭嘴，别废话，说你来干什么。” 况玉美先是恼怒，马上又变成悲伤：“小锦，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吗？” 宁锦竖起三根手指：“我数一二三，数完你说不清楚，就从这里滚出去。” “一！” “小锦，杜大伟那个王八蛋跟王兰跑了啊！”况玉美领教过宁锦翻脸不认人的性子，立刻哭着把事情说了出来，“杜姗姗把麒麟给害了，他们都是串通好的！现在我一个人养着你弟弟，又要看病又要挣钱，真的弄不过来啊，你要帮帮妈妈啊小锦！” 宁锦冷笑一声，她还真是高看了况玉美。还以为况玉美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会坚持到底，不管自己过得怎么样都不会来再来找宁锦，没想到在遇到困境的时候，竟然还能厚着脸皮来让宁锦帮忙。 况玉美坐在地上抱着孩子坐在地上哭诉起来。 杜姗姗没考上一高，又不愿意去职高，只好去复读。可是她心思已经乱了，学习成绩根本上不去，杜大伟看见她考试成绩一直没有提高，就动手打她。 杜姗姗把这仇都记在了况玉美和杜麒麟头上。她认为是况玉美在杜大伟跟前说她坏话，想要把她赶走把家里的财产都留给杜麒麟。 在期中考试成绩单拿给杜大伟又被杜大伟痛骂并且踢了一脚之后，杜姗姗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家里没人，把杜麒麟从三楼窗户扔了下去。 杜麒麟被抢救过来，没死，但是脑子出了问题，说不出完整的话，眼神呆滞，医生也只能说是脑子受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耐心等待康复。也许有一天会恢复正常，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正常了。 况玉美恨死了杜姗姗，抓着她大打出手。杜姗姗的外婆家人都拦着，反而打了况玉美一顿，说都是况玉美这个后妈对杜姗姗虐待逼迫，才把一个好生生的姑娘逼得走了绝路。 况玉美要报警，杜姗姗就闹跳楼，说后妈要她死，说后妈连自己的亲女儿都容不下，当然更容不下她。话里话外都是说况玉美蛇蝎心肠重男轻女，要不怎么连宁锦这样出色的女儿都被她逼走了。 闹到最后，杜大伟嫌丢人，王家就把杜姗姗接走了。 况玉美天天守着杜麒麟，又是看病又是康复，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杜大伟跟王兰搅和到了一块。 结果快过年了，医院费用不够了，况玉美回家找杜大伟要钱的时候才发现，杜大伟不见了！ 桌子上留着杜大伟写给她的信，说他感到很累，觉得况玉美变了，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可爱的况玉美了。他在外面奔波赚钱，回到家里没有一点儿温暖。况玉美一开口就是问他要钱，一开口就是抱怨指责，让他身心俱疲。 杜大伟说，他要去南方做生意赚钱，挣了钱就会回来给儿子看病。如果况玉美愿意就等着他，如果不愿意他也同意离婚。家里的存款他拿走了，当做本金，房子就留给况玉美和杜麒麟，他还给况玉美留下了一张存折，让她保重。 那张留下的存折里只有两千多块钱，哪里够杜麒麟看病用的！ 况玉美气得要命，出去一打听才知道，杜大伟早就跟王兰不清不楚了。有人看见杜大伟是和王兰一起在车站坐车离开的！ “宁锦，你帮帮妈妈吧，麒麟也是你弟弟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当一个傻子啊！”况玉美痛哭流涕。 第68章 难道 况玉美哭闹的时候, 被她抱在怀里的杜麒麟却毫无反应，只是眼神呆滞地含着手指，也不哭也不叫。 “我自己都是个学生, 我怎么帮你？”宁锦眯着眼睛看况玉美，想看看她能有多无耻。 况玉美一听，觉得有门, 抱着杜麒麟就爬了起来往宁锦跟前凑：“我知道你没钱, 可是, 可是，他有钱啊！” 被况玉美偷偷瞄着的厉南偃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 吓得况玉美缩了缩身体, 不过很快又鼓起了勇气。如果说来之前况玉美还觉得心中忐忑不知道能不能达到目的的话，现在在她看见宁锦如今的美貌之后, 况玉美已经再无怀疑。 宁锦这么漂亮, 哪个男人都会愿意给她花钱的！厉南偃有三辆大卡车，雇了那么多人, 不停地往省城来回跑车运货，可要比他们倒卖点衣服赚钱多了。 只要宁锦开口，厉南偃肯定不舍得拒绝她！给杜麒麟看病的钱，对厉南偃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宁锦似笑非笑：“人家再有钱,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看, 你们两个谈了这么久了，都住在一起了，不都是自己人了吗？他长得精神, 人也有本事，你跟了他以后有的是好日子。妈妈也支持你们两个在一起，咱们把礼过了, 你也堂堂正正的，免得让人在背后说闲话。” “你们还在上学，就先把婚订了，等年龄够了再去领证结婚。”况玉美已经多了不少皱纹的脸上堆起笑容，“订婚什么的，不得拿彩礼啊？这怎么没关系呢？”结了婚之后，就更是理直气壮了，姐夫照顾小舅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宁锦彻底明白了况玉美的想法，脸上那点笑容变成了嘲讽：“原来你是想卖女儿啊。” 况玉美连忙解释：“怎么是卖女儿呢？咱们这边都是这个规矩。别人家的女孩，没你好看，也没你念书好，都要八千一万的，像你这样出尖的，怎么也得拿个三万五万吧？” “彩礼多少那是你的面子啊，宁锦，妈妈不会害你……” 况玉美还想苦口婆心地给宁锦做思想工作，宁锦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趣。她笑了一声，对着况玉美伸出了手：“别的不说，先给钱。” “什么钱？” “我上次说了，你再来找我，什么也不说，就是四千三百块。”宁锦对她点了点下巴，“这个钱不给，什么都别想谈。” 况玉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都这样了你还跟我要钱？我可是你亲妈！” “没钱就走。”宁锦毫不客气，一只手拎着况玉美就往门外拽，“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从那次跳水之后，你的女儿宁锦就已经死了。别跟我讲这些没用的。” 况玉美努力挣扎，却没想到宁锦看起来小小的，力气却很大，她根本没办法挣脱。一急之下，况玉美只能把自己来时想的下下策拿出来了——她一张嘴就准备大喊，撒泼耍赖她又不是不会。到时候弄得全村人都来看热闹，她就不信厉南偃会不嫌丢脸，不信宁锦能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她刚想喊，宁锦却抢先开口了：“你要是敢闹，我可就不告诉你怎么找到杜大伟和王兰了。” “什么？你知道那两个贱人在哪儿？”况玉美一下子就来了劲头。要说恨，她当然最恨王兰，其次就是杜姗姗。杜大伟，况玉美觉得他薄情，但是也觉得可能真的是她这段时间只顾得照顾儿子，忽视了他，给了他太大压力，才会让他被王兰勾引迷惑了。 王兰不过是看着杜大伟有钱才想跟他在一起，况玉美觉得，只要她能揭穿王兰的真面目，杜大伟肯定会回心转意，到时候她原谅了杜大伟，他们一家三口还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这可比缠着宁锦重要多了！ “他们在哪？你快告诉我！”况玉美一只胳膊抱着呆呆的杜麒麟，另一只手扣住宁锦的手腕，大声质问。 厉南偃忍不住向前两步，想要把她拽开，却发现宁锦手腕一抖，况玉美的手就不由自主松开了。 厉南偃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宁锦，他一直以为宁锦是看着他每天练武所以懂得一点招式，可是宁锦现在这一手，可比他那些招式精巧多了，完全不是一个体系的。宁锦是从哪里学来的？ 况玉美急切地看着宁锦，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怎么被宁锦挣开的。 宁锦一把把她推到了门外：“四千三百块，加上请我指点的报酬两百块，一共四千五。什么时候拿来钱，什么时候给你答案。” “宁锦，你想钱想疯了，我是你亲妈！” 宁锦不理她，回头跟厉南偃说：“下次她来，不带钱不许进门。这次她要是敢闹，打断她的腿。” 厉南偃本来就是看着宁锦的面子在容忍，现在得了宁锦的授权，立刻就黑着脸往前一站，挡住了况玉美：“是不是上次打你打得轻了？” 况玉美刚刚张开的嘴巴一下子就闭上了，又是怕又是不甘心，努力想着解决办法。 厉南偃往前一步，砰地一声把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况玉美骑着她的三轮摩托车带着杜麒麟回去了，过了没几天，她请人给宁锦捎信，说答应了宁锦的要求，让宁锦去城关小区门口等她。 厉南偃怕况玉美耍什么花招，就亲自骑着摩托车带着宁锦去赴约。 况玉美在家里左思右想，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杜大伟。宁锦这个女儿就是个白眼狼，又有厉南偃给她撑腰，只要宁锦不心软，她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再说了，就算是宁锦能给钱让她把杜麒麟治好了，杜大伟不回来，这个家也还是残缺的。 “你真的知道杜大伟在哪儿？”况玉美这两年也存了几千块钱小金库，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忍痛准备拿出来给宁锦。但是她还是有些犹疑，害怕宁锦是要骗她钱。 宁锦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气数晦暗，命中注定为人作嫁，夫妻分离，流落街头。看来你从来没有放在心里过。” 况玉美想起之前宁锦确实这么说过，只是她根本没当回事，只以为宁锦是在发泄对自己的不满。可是，宁锦什么时候会看命了？ “我能看到你的命数，自然也知道怎么样找到杜大伟。”宁锦淡淡一笑，“不过，机会就这么一次，你错过了，我就也没有办法了。” 况玉美紧紧抱着杜麒麟：“那，那我找到他们之后……他……大伟他会……会回心转意吗？” “我看难。毕竟王兰也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况玉美脸色煞白，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懵了。她低头看着怀里傻呆呆的杜麒麟，悲从中来。如果王兰也生个男孩，杜大伟肯定会和她离婚，和王兰结婚的！就算是现在没有生，杜大伟也很难跟王兰分开了，因为杜麒麟现在傻了啊！ 宁锦也不催她，况玉美忍住了泪水，仿佛下定了决心。她去银行取了钱，还跟宁锦讨价还价，想让宁锦抹去零头，只给四千。 “你真的想欠我钱？”宁锦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欠我的钱，可是要用气运来还的。” 况玉美突然有所明悟，一脸惊悚：“你，你……难道这一年……我们倒霉……都是因为……”因为他们拿了宁锦的房款不给，才会这么倒霉？ 宁锦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况玉美却被自己的想象吓得连忙把手中的钱数够了，都给了宁锦。 宁锦把钱丢进了自己的书包里：“后天中午十二点二十到四十，杜大伟会带着王兰出现在县城汽车站。” 这也是她从况玉美的命运中看到的画面：后天，况玉美会用三轮车拉着杜大伟剩下的衣服在路边摆摊，杜麒麟在三轮车里坐着。她一抬头，正好看见杜大伟和王兰从车站门口出来。她跑着去追，杜大伟连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跑了。 况玉美回去的时候，摆在摊子上的衣服少了好几件，还好三轮车和杜麒麟没人偷。她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况玉美不是什么好人，杜大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兰和杜姗姗也不清白。就让他们自己去狗咬狗去吧。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最好好好想想，找到了他们之后该怎么办。”宁锦对着况玉美摆了摆手，“还有，记住，你不配当我妈，以后别在我面前自称妈妈。” 厉南偃怕宁锦因为况玉美的事情情绪低落，来之前就想好了，要带宁锦去市里买买买。赵曜说了，女孩子都喜欢买漂亮的衣服，还有什么美容护肤的东西，反正就是花钱就行了。 “小锦发财了，我们去买东西吧。”厉南偃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掉转车头往市里去。 “好啊，给南南买套衣服。”宁锦其实并没有因为况玉美的事情难过。难过是因为在乎，况玉美对于宁锦来说真的就是一个陌生人，顶多是一个比较讨厌的陌生人，又怎么会让她难过？ 倒是厉南偃这半年个头长了不少，衣服估计要穿大一个号了，正好一起去买些过年的新衣服。 两个人跑到了市百货大楼，在二楼的男装部转了一圈。厉南偃火气足，不怕冷，冬天很少穿棉袄，所以最后宁锦帮他挑了一件黑色毛呢大衣，四百八十八，笔挺有型，穿上去宁锦就不让他脱了。 配着大衣又买了羊毛衫、西装裤和皮鞋，穿着这些富有成熟男人气息的衣物的厉南偃，帅气得让宁锦眼睛放光。 厉南偃试衣服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宁锦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他好像明白怎么让小锦不去看别的男生了。 厉南偃的衣服都是宁锦掏的钱，厉南偃并没有争着付款，而是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着宁锦付账。 投桃报李，接下来厉南偃带着宁锦上到三楼女装部，给她买了一件红色大衣、一件米白色羽绒服，还有毛衣、呢子短裙、小皮靴等一系列服务员推荐的配套衣物。 两个人从百货大楼出来，厉南偃两只手已经拎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 “咦，许妙妙……”宁锦站在百货大楼高高的台阶顶端，一眼看见了大街上许久未见的许妙妙。 第69章 赚钱 宁锦站在市百货大楼门前高高的台阶顶端, 一眼看见了街上人群中的许妙妙。 许妙妙穿着一身紫色大衣，长发披肩，肌肤白皙, 在人群中分外醒目。在她的身边，和她神情亲密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青年高大魁梧，西装革履, 看着许妙妙的表情满是宠溺。两人并肩而行, 言笑晏晏。 宁锦看了一会儿, 轻轻一笑。许妙妙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么自我中心。只是她如今的气运虽然比常人还是强了很多, 却早已不是当初堪称气运之子的规模了。许妙妙大概自己都不知道, 宁锦这么久没有抢夺她的气运，她的气运还是在缓缓散去…… 按照这种速度, 再过几年, 许妙妙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宁锦从许妙妙和她身边青年的气运中，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回家的路上, 宁锦抱着厉南偃的腰，摩托车在平整的国道边上不急不慢地行驶。 “南南，你去过沪市吗？” “没有。” “那你知道股票吗？” “听说过，不过不太懂。” “我想去沪市一趟。” “什么时候？” “过完年吧。” “过完年？”厉南偃愕然, “初几的时候？晚点不行？” “去晚了钱就飞了。”宁锦笑, “我要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花掉，厉南南你怕不怕？” “怕什么？给你不就是让你花的？”厉南偃知道宁锦根本不是那种挥霍的性格，根本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关心的只是宁锦要去沪市干什么，为什么之前从无征兆，突然就想起去沪市？还是在大年初几的时候。 想来想去, 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和宁锦刚才提到的那个词“股票”有关。她说要去花钱，去晚了钱就飞了，那就是要去买股票赚钱……可是以前也从来没听宁锦提过跟股票有关系的事情啊。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宁锦把头贴在厉南偃背上：“因为我看见了，会赚大钱。” 许妙妙利用自己知晓这个世界大事的优势，说服了她的舅舅和她一起去沪市投资股票，发了一大笔财。 这么轻松就能赚这么多钱，宁锦不介意自己也去赚一笔。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宁锦想去沪市，是因为她看到许妙妙和林嘉誉这一次初遇，就是在沪市。两个先知者，同时盯上了沪市股票，在收购认购证的时候多次不期而遇。 宁锦早就想要找林嘉誉，只是以前无法确定林嘉誉的所在，现在有了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因为她之前就在厉南偃的气运中，看到了明年厉南偃在参加高中篮球联赛之后，被林嘉誉派人来对厉南偃下手，想要把厉南偃除掉。 虽然宁锦看到厉南偃的未来现在大都是一些碎片画面，但是根据她之前从天道那边得到的信息，差不多也能补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以前林嘉誉和许妙妙踩着厉南偃的尸骨得到了无边富贵，但是现在宁锦来了，就绝对不会让她庇护下的厉南偃再次悲剧。 钱可以慢慢挣，但是林嘉誉和许妙妙必须尽快除掉。 厉南偃笑了，宁锦能感觉到他胸腔一次次震动。他笑着答应：“好。”宁锦说会赚钱，就会赚钱，只要她高兴。 “把奶奶安排好，我陪你一起去。” 容奶奶心情很好。两个孩子感情很好，宁锦学习好，厉南偃也有了出路，而且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这就比什么都强。 晚上祭灶，容奶奶亲手做了糖火烧，高高兴兴地给灶王爷上供，请他上天多说好话，保佑一家人平安团圆。 宁锦一边继续预习高二的课程，一边给厉南偃补习高一的内容。现在厉南偃的学习积极性比以前高多了，毕竟他也不想让所有人都问他为什么女朋友考试分数那么高，他却还不到女朋友分数的一半……体育生也有一颗想要考高分的心。 年后，宁锦和厉南偃买了火车票，去了沪市。 宁锦是第一次坐火车，她发现凡人的交通方式实在是太落后了。这种绿皮的加长的运输工具，塞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在铁轨上慢悠悠地前进，那速度真是能急死人。幸亏厉南偃让人买的是卧铺票，否则从来鸿市到沪市十几个小时，全跟人挤在座位上，她真是要抓狂的。 容奶奶给他们煮了十几个白水鸡蛋，让他们路上吃。厉南偃则买了好几桶豪华版方便面和一包火腿肠，他听说餐车的饭菜又贵又难吃，方便面才是美味——赵曜说的。 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七点多，火车抵达了沪市火车站。 厉南偃也算是经常跟着货车在外面跑的，不乏出门的经验。下车的时候，他一只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紧紧拉着宁锦，生怕有人把宁锦给骗走。 听说火车站最乱了，坏人特别多。住宿也不能在火车站跟前住，不能跟着那些举着牌子拉客的人走，坐出租车也要小心，别坐那种黑车…… 宁锦被厉南偃全神警惕的样子萌坏了，她握着厉南偃的手，在站前广场上环顾四周，选择了一个出租车司机：“坐这个车。” 厉南偃警惕的没错，这些火车站边上的出租车司机，有一大半气运都一片暗沉，没少做亏心事。只有这个司机，气运虽然微弱，但是却明亮纯净，是个好人。 两个人上了车，宁锦按照自己从许妙妙气运中看到的给出了一个地址，司机应了一声，就操着一口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跟他们聊了起来。 “你们是来旅游的吧？”司机很健谈，以为他们是专门来沪市游玩，就主动向他们两个介绍他们要去的地方周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宁锦跟他扯了一会儿，把话题拉到了股票认购证上：“我听说你们沪市本地人都能去买，我们外地人就没资格买，是不是买了就能赚钱？” 司机哈哈笑了起来：“啊哟小姑娘，赚钱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我还开什么车，直接去买认购证不就行了？” “我爱人是银行的，他们单位每个人都有任务，要是卖不出去，还要扣奖金呢。你说这要是买了就能赚钱，还用得着这么规定？” “三十块钱一张啊，一个月工资也就买个三四张。买了之后还不是一定就能买到股票，还要摇号呢。摇中了你的号，你的认购证才能买股票。买了股票，才有可能赚钱。”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摇头，“真麻烦！要是买了十张，没有抽中你的号，三百块就没了，谁去买？” 宁锦一听正中下怀：“你爱人有门路的话，我买啊。” 司机愣了一下，摇头说：“你们还是小孩，我可不骗你们。要是买了白花钱，回家小心家长骂你。” 宁锦可不跟他开玩笑，她看过这个司机的气运，知道他品德不错，人品可靠，就坚持说要买认购证：“我们没有沪市户口，只要你们能帮忙找沪市身份证，找到多少我买多少。” 司机开始以为她只是小孩乱说，可是后来看宁锦语气认真，再三确定她不是冲动不会后悔之后，就答应帮忙。本来这就是他爱人单位摊派下来的任务，好几天了都没卖出去几张，爱人正担心呢，现在有人愿意买，那当然是最好。 司机把宁锦他们送到目的地，看他们在一家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发现这两个人虽然年纪小，住的却是中高级酒店，确信他们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才回去找自己爱人。 宁锦和厉南偃开了两个相邻的房间，两个人先休息了一下，然后出来吃午饭。刚吃完午饭，司机就来敲他们房门，说他爱人想见见宁锦他们俩，跟他们当面谈。 说是跟“他们”谈，其实就是跟宁锦一个人谈。厉南偃只负责穿着他笔挺有型的黑色毛呢大衣坐在一边，沉着脸提着装钱的包镇场子。 “你们几岁了？真的要买认购证？能买多少张？”在银行的小房间里，司机的爱人，一个圆脸妇女怀疑地问。 宁锦对着厉南偃抬了抬头，厉南偃砰的一声把黑色大包放在桌子上，唰的一声拉开拉链，露出一大堆灰蓝色的钞票。这是他们来之前专门从银行取的，一路上厉南偃都绷紧了神经，看谁都像坏人。 穿着黑色西装的银行女柜员立刻露出了笑脸。她经常数钞票，一眼扫过去就大约估计出来，人家包里大概有快十万了。这么多钱来买认购证，他们单位的所有认购证都能卖出去！ “放心，我给你找身份证！”女柜员满脸笑容地让他们稍等一会儿，自己扭头就去找了领导。 领导亲自出面，确定无误之后，就发动了全部力量，忙乎了一个下午，把他们整个柜台的五百张认购证全都卖给了宁锦他们。 看着宁锦毫不犹豫地把一万五千块钱变成了一摞摞连号的蓝色底纹金色文字的认购证，司机有些不安：“你们花这么多钱，买了这么多认购证，万一要是……不行就来找我，我让我爱人给你们退一部分……”一万多块钱，那可不是小数目啊，相当于一个工人十年的工资了。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夫妻俩好像是在坑小孩。 宁锦已经把认购证和剩下的钱都装在了厉南偃的提包里，让他继续背着，两个人下了出租车。听到司机的话，她转身低头隔着车窗对司机一笑：“要是你相信我的话，就去买些认购证，保你赚钱。” 厉南偃对于宁锦的行动充满疑问，但是却没有反对，而是安安静静地背着包跟着她回了酒店。 “厉南南，你真的不怕我把这些钱都丢进水里？”宁锦逗他。 厉南偃看似平静，实际上充满了警惕。宁锦觉得这会儿要是有人敢从背后拍他肩膀一下，厉南偃就能一把把人拽起来摔个大跟头。 “小锦不会。”厉南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里回答。他认识宁锦这么久，早就发现，没有把握的事情宁锦绝对不会去做。 第70章 车祸 宁锦取了那么多钱过来, 当然不会满足于只买五百张认购证。她还让司机夫妻俩帮她继续问问，看还有谁能帮她弄到更多的认购证，她绝对不嫌多。 第二天, 出租车司机就又来找宁锦，说有认识的人，是另一个银行的, 手里认购证很多, 问宁锦还要不要。宁锦当然要！ 司机开着车, 脸上笑容满面。 他爱人银行每个人都有推销认购证的摊派任务，卖出去一张就能提成三角, 可是问题是, 根本没人来买啊。 买了之后还要抽签，这跟买彩票都差不多了。关键是彩票一张才多少钱？一张认购证能买多少张彩票了？谁买谁是傻子啊！ 他爱人为了完成任务, 下班时间都跑去亲戚朋友家推销, 休息时间都用在这上面了。可是跑了那么多天，只有两家关系好的意思意思买了两张, 其他人不是冷眼就是嘲讽，话里话外都是说他爱人为了挣钱昧良心坑熟人，气得他爱人回家眼泪汪汪的。 谁知道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两个小年轻，一下子就买了五百张！他爱人不仅超额完成了任务, 而且这个月工资还多了一百五十块, 赶上一个月的收入了。 昨天晚上回家后，司机也跟爱人商量，看看要不要也跟着买几张, 要不人家难道是傻瓜，专门跑来好几万买废纸吗？ 尤其是看到宁锦眼睛都不眨，直接又买了二十八本——一本就是一百张认购证——之后, 司机的心脏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这，这就是三千多张，十万块钱啊！ 宁锦看着司机，发现他并未因为他们两个年纪小身怀巨额资产而产生什么恶意，就笑微微地从一大叠认购证中撕下了一张，给他丢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大叔，用了你和爱人的身份证，虽然是不记名的，但是也是麻烦你们了，这张认购证就当是给你们的报酬吧。” 等到之后内幕风声流传出来，认购证就会成为紧缺资源，最高被人炒到一张一两万块。看在这个司机人品不错，今天送他们来回又不肯收钱的份上，就送他一笔外快。 司机愕然，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后，再看看座位上的蓝色花纹纸张，若有所思。 宁锦抢在认购证抢手之前，花了十万块，就算是完成了这次来沪市的目标之一。接下来，她就让厉南偃打车换了个酒店，等着完成这次行动的第二个目标：等待林嘉誉的出现！ 口袋里还有两万多块钱，宁锦就和厉南偃一起在上海游玩，去那些著名的景点溜达，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他们去了外滩，看见很多游客在江边拍照留念。宁锦对照相很好奇，和厉南偃在江边拍了合影。厉南偃穿着黑色大衣，宁锦穿着红色大衣，厉南偃一只手搂着宁锦的肩膀，宁锦搂着他的腰。 宁锦歪着头对着镜头笑，厉南偃神情严肃，不过嘴角也翘起了一个弧度。 拍照的小贩很想让他们把照片留下来给自己当广告，宁愿不要钱，但是厉南偃不同意。他还想多说什么，被厉南偃竖起眉毛一瞪，就吓得闭上了嘴，立刻跑去一边让人冲洗去了。 宁锦和厉南偃在外滩逛了一大圈，回到摊位这里拿到了洗好的合影。一式两份的五寸彩照，厉南偃还仔细检查了底片，才把照片接了过来。 从纸袋里抽出照片，宁锦轻声赞叹了一声，真是太有意思了，居然能把人的面貌情态这么真实地存留下来！ 厉南偃也拿着另一张照片，看着照片中宁锦偎在自己怀中笑颜如花、自己搂着宁锦眼神满足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微微红了起来。 “南南，这照相机很有趣，我想买一个。”宁锦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很想自己去研究研究。且不说这十几万都是宁锦自己挣的，就算都是厉南偃的钱，宁锦想要花，厉南偃也不会打个折扣。 从外滩回来，厉南偃和宁锦就去了百货大楼买照相机。照相机有各种价位，厉南偃倒是想买最贵的，却被宁锦阻止了。 “我先买个新手入门的。”宁锦不管服务员眼神中的不悦，径自选了一个傻瓜相机，又买了几卷胶卷。 回到酒店，宁锦就开始研究相机，让厉南偃站在酒店八楼的落地窗旁边，给他拍了十几张照片。 他们住的是高档酒店，房间里有集中供暖，厉南偃脱了大衣，只穿着一件米色鸡心领薄毛衣，长腿裹在合体的黑色西装长裤里，双手插在裤兜里，似笑非笑地靠在窗边看着镜头，让镜头后的宁锦心中啧啧：再过两年，厉南南一定会更加诱人……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在沪市各个角落流连。 两个人拉着手，走在人流熙攘、高楼林立的沪市街头，看着周围人们时髦的衣着、自信的表情，再看看宁锦眼中的好奇和喜悦，厉南偃暗暗在心中下了决定：他一定要挣很多很多钱，让宁锦以后就生活在这样繁华富庶的大城市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一辈子都快快活活的！ 初九的中午，宁锦和厉南偃坐在南京路上的一家著名饭店窗边，向着某个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她等待已久的许妙妙。 许妙妙身边，还是那个宁锦在来鸿市看见过的男人。宁锦知道，那是许妙妙的小舅舅谈舒远。 虽然许妙妙的好运气让许家和谈家都发家致富，但是许妙妙自己却没有多少钱。她的积蓄比一般的学生多很多，但是用于投资股票就还差得远。 想要利用先知优势从股票市场中路捞金，许妙妙必须说动两家中最有钱的谈舒远。 谈舒远只比许妙妙大十一岁。 当初许妙妙因为是一个女孩，被奶奶嫌弃，经常住在外婆家，都是这个小舅舅带她玩，两个人的感情很好。所以当许妙妙说起去只有生意才能赚大钱的时候，别人都不相信她这个黄毛丫头的话，只有谈舒远相信她，毅然决定离开家乡，去省会打拼，辛辛苦苦挣到了不小的家业。 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谈舒远要么回来看许妙妙，要是实在抽不开身，也永远不会忘记给她邮寄礼物。 上次许妙妙在三中吃了亏，许妙妙的父母对她产生了猜忌，许妙妙向谈舒远求援，谈舒远就撇下了正在谈的生意，亲自回到家乡，把她接到了省会去读书，跟自己住在一起，像以前那样悉心照顾许妙妙。 许妙妙把自己知道的股票的事情跟谈舒远说了之后，谈舒远经过思考，决定像以前那样相信许妙妙，和她一起去了沪市，在春节前夕花了五六万买了不少股票认购证，然后又陪她一起回老家过年。 宁锦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去市里看秧歌表演。也是那个时候，宁锦看到了他们购买认购证的过程和操作，看到了许妙妙之后的计划和结果，看到了林嘉誉的出现，看到了原本是男主和女主的第一次相见。 宁锦今天来南京路，就是因为她知道，许妙妙和林嘉誉就是在这里初次相遇。 许妙妙已经出现了，林嘉誉也该来了吧？ 许妙妙挎着谈舒远的手臂，仰着头跟他说着什么，谈舒远低头看着许妙妙，神情宠溺。两个人从人行道上走过，一边走一边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奥迪汽车疾驰而来，几乎擦着许妙妙的身子飞驰了过去。 “啊！”许妙妙吓得叫了出来，谈舒远也连忙一把把她拽到自己怀里，对着前方的奥迪车狠狠瞪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许妙妙，那辆奥迪汽车就猛然撞到了路边的大树，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许妙妙吓得再次尖叫，谈舒远神色微变。 路边的群众连忙上去帮忙和围观，几个胆大的七手八脚打开了一侧车门，把驾驶员从车里拉了出来。 被拽出来的驾驶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一身西装笔挺，沪市群众见多识广，很多人都看出他身上的衣服不是凡品，加上一般人有钱都买不到的奥迪车，谁都知道这个人来历不小。 荼嵇驾驶员额头上满是血迹，热心的群众叫了救护车送他去医院，被他拒绝了。他用手绢按着头上的伤口，拿出大哥大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开车来把他接走了。 围观人群慢慢散去，宁锦在窗边露出一缕冷笑。 原来，林嘉誉身边也不是那么平静。和他一起被收养的几个人也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在表面上和睦如兄弟姐妹，背地里却互相陷害算计。 林嘉誉已经大学毕业，进入了厉家集团，从底层开始做起。他表现不俗，被他们的“父亲”厉峻行表扬了两次，也因此成了他的兄弟姐妹共同的目标。 这次林嘉誉来沪市，也是因为有一些内幕消息，想要在沪市股市上一展身手，在厉峻行心目中给自己加分。相应地，他的对手也正想趁着他离开厉家大本营京城的时候，将他从肉体上消灭。 林嘉誉最喜欢的这辆奥迪车刹车被人动了手脚，刚才就差点撞到许妙妙，幸亏他在紧要关头豁了出去，自己撞到了树上，靠着系统道具逃出了生天。 宁锦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勾心斗角没有兴趣，她只想要看见林嘉誉，亲眼看看他的气运和命数，得到他行程的信息，找到机会把林嘉誉除去，不让他在背后盯着厉南偃来害厉南偃。 “走吧。”宁锦已经知道了林嘉誉的落脚点，更看到了他之后的各种举动，心中隐隐有了计划。 第71章 任务 林嘉誉消耗了一个珍稀道具, 才在车祸中保住了性命，心中无比恼恨。能够在他最喜欢的奥迪车刹车上动手脚的，除了他那个一向爱装作兄友弟恭实际上却黑心黑肺的“弟弟”任济丰之外, 不做第二人想。 当初厉峻行收养的六个孩子里，两个女孩一个只求小安、专心恋爱，一个眼高手低、令人发笑, 早已被淘汰出局；剩下四个男孩, 一个老实木讷一头扎在书堆里, 一个乍富无行被厉峻行给了一笔钱赶出了厉家，只有林嘉誉和任济丰旗鼓相当, 这些年一直明争暗斗, 各有胜负。 因为有系统帮助，林嘉誉的人设就是业务能力强, 对环境变化敏锐, 能够抓住机会扩展厉家集团的影响，小毛病就是花心好色, 不过虽然红颜处处，却奇迹般地能够让众多女人和谐相处，并没有闹出什么丑闻。 任济丰在能力方面比不上林嘉誉，于是就着力塑造“始终踏踏实实, 勤奋刻苦, 更重要的是对几个兄弟姐妹都非常关心友好，哪怕是吃了亏都不在意”的君子人设。 林嘉誉在厉家的私人医院里一边让医生检查，一边在心中狠狠地跟系统说：“我一定要任济丰死！”厉峻行是瞎了眼才会每次都夸赞任济丰善良敦厚！ “请宿主查看刚才发布的任务。”系统冷漠地提醒。 林嘉誉这才发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系统竟然发布了一个新的任务，而且还是他最喜欢的那种泡妞任务。林嘉誉最喜欢系统的就是这一点——只要能够成功把系统任务指定的女人收归囊中, 系统就会给他丰富的奖励，积分、金钱、能力增强……应有尽有。 他原本只是个肥宅屌丝，一天二十四小时闷在家里打游戏看里番吃外卖，梦想着有一天能得到美女青睐，可是真要是偶尔出门碰见一个女人，他都不敢上前去说一句话。要是女人多看他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女人肯定是对他有意思。要是女人对他不屑一顾，他就觉得女人一个个都是拜金主义…… 直到有一天他左手快乐水右手大鸡腿看着里番流着口水猝死在键盘上，换了一个身体绑定了一个系统之后，他才开始发现这个世界的趣味。 现在的林嘉誉早已经把当初那个走在路上狗都不多看一眼的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了。他已经是厉家集团的第一继承人，相貌英俊，身家富贵，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要能把任济丰弄死，他这一辈子就都可以躺在金山银山上左拥右抱快活无边。 现在的他不愁女人，所以反而觉得那些自己投怀送抱的女人，比不上自己用手段钓上的女人有吸引力了。而且在达到目标完成任务后，还能得到系统的奖励，真是双倍的爽！ 想到这些，林嘉誉忍不住笑了。 不得不说，同样的笑容，在原来那个肥宅林嘉誉脸上，给人的感觉是猥琐下流，可是在现在这个衣着昂贵容貌俊美的富贵公子林嘉誉脸上，却显得邪气而富有魅力。 正在用纱布给林嘉誉包扎伤口的小护士看见他的笑容，不由地霞飞双颊，暗自把自己的胸脯又向前挺了挺。 他们都是厉家私人医院的职工，当然知道这位的身份。厉总没有子女，收养的几个儿女中，最受重视的就是林三公子和任五公子，这两位不管扒上哪一个，她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林嘉誉被突然拱到眼前的浑圆吸引了目光，抬起眼睛看了红着脸的小护士一眼，好像头都没那么疼了，刚才心里的怒火都消灭了不少。他笑眯眯地闻了闻小护士身上的香水味道，顺手就拍了拍她的小屁屁，小护士红着脸斜了他一眼：“坏蛋！” 小护士给他包好了伤口，把放在旁边的工作记录本双手抱在身前，更突出了自己的雄伟弧线，声音嗲得让人酥到了骨头里：“您的伤口都处理好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按铃呼叫，我会随时为您服务。” 林嘉誉身上有多处轻伤擦伤，主要是头部受创，虽然看起来伤口并不严重，但是医生也不敢让他马上离开，要他住院观察一个晚上。 林嘉誉当然知道自己并无大碍，那可是五百多分换来的一个替身符啊！不过为了不引起怀疑，也为了给任济丰上眼药，他还是答应留院观察。 小护士恋恋不舍地跟着医生离开了高级病房，林嘉誉这才仔细观看任务：追求气运之女许妙妙，使其好感度达到85，成为自己的女人。任务成功，奖励积分二十点，财富一万，“金枪不倒”属性加强。任务失败，则扣除积分四十点，财富两万，“金枪不倒”属性消失。 请选择任务时间：三个月内完成，奖励和惩罚不变。 一个月内完成，任务奖励和惩罚增加百分之二十；十五天内完成，任务奖励和惩罚增加百分之五十；一周内完成，任务奖励和惩罚增加百分之八十。 看见“气运之女”这个词，林嘉誉立刻精神一振。他看过很多小说，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气运之女，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啊，如果他能把女主弄到手，他当然就是男主。披着主角光环，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系统简单介绍了许妙妙的情况，林嘉誉一看许妙妙只是一个小城市农家出身的女孩，而且还只有十六岁，立刻就有了主意。 林嘉誉苦心经营这么久，手下也早有了自己的人马。这会儿他休息完毕，就把自己的心腹叫进了病房，吩咐他去调查刹车失灵的事情。 他从系统兑换了一个道具真言药水，让心腹找机会给任济丰喝了，引着任济丰把他派人谋杀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把证据都保留下来，然后按照他说的去把那些经手的人都找到控制起来！”林嘉誉厉声吩咐，“最好是能让我那些兄弟姐妹亲耳听见他的话，以后也好当个证人。” 心腹拿着药水，一脸恭敬地离开了。 晚上，小护士来查房，林嘉誉就把她拉到床上让她好好检查了一番。 第二天，医生检查了林嘉誉的头部，确定没有什么后遗症，林嘉誉就出院了。 系统给出了许妙妙的坐标，林嘉誉换了一辆车，带着几个保镖，打扮得一身富贵去了，才发现许妙妙是在股票交易所附近，观察认购证的价格。 林嘉誉亲自上前跟许妙妙搭讪，先是为昨天的事情道歉，问许妙妙有没有受伤。 许妙妙听说昨天那个差点撞到自己的就是林嘉誉，开始的时候还一脸不悦。但是林嘉誉一会儿展示自己手腕上的劳力士，一会儿哀叹说豪门兄弟毫无手足之情，自己从小都没有体会过亲情，羡慕许妙妙的舅舅对她这么好，一会儿让手下买了昂贵的首饰送给她说是赔罪，很快就把许妙妙哄得笑逐颜开。 看到许妙妙这么容易接近，林嘉誉信心满满，选择了半个月内完成任务。 谈舒远手中的流动资金有限，买了认购证之后就剩不下多少了。许妙妙和谈舒远来到沪市，就是想寻找机会，等到认购证价格上涨的时候，抛售其中一部分，换成大笔现金，作为进军股市的资金。 林嘉誉本来就是为了认购证而来，他之前被任济丰调虎离山，得到沪市股市的消息已经晚了，还没来得及购买认购证。而且昨天刚到沪市第一天就出了车祸，心腹也被派回京城去拿任济丰的罪证，正是需要认购证的时候。 听说许妙妙想要出售认购证，林嘉誉立刻摆出财大气粗的样子，大力收购。 之前沪市本地市民不肯购买认购证，是因为认购证价格贵，还需要摇号，摇中了才有资格购买股票。而这次上市股票据说只有十来支，到时候也不一定能抢到。所以精明的本地人对认购证十分冷淡。 但是年后假期结束前，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内部消息，说这次有五十支股票上市，认购证摇号取中的几率大大提高，抢到股票的可能性也高多了，于是认购证的行情立刻水涨船高，成为了抢手货。 每天在股票交易所门口、周围晃悠的人多了很多，认购证在私下交易的价格也节节攀升。 林嘉誉为了获得许妙妙的好感，开出了一个比市场价还高的价格——一千五一张认购证！ 谈舒远这些天一直在关注认购证的价格，心里的温度随着认购证上涨也在不停上升，听见林嘉誉居然出一千五来买认购证，一时也不由震惊。三十一张买进，一千五一张卖出，他花了六万买了两千张认购证，就能卖出三百万？ 三百万！谈舒远都没敢想过！这比做什么生意都赚钱啊！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些人疯了？ 许妙妙倒是早有预料，比谈舒远冷静许多。“一千六，我可以卖给你一千张。如果你等摇号结束来买也可以，不过到时候就是两千块一张。” 林嘉誉倒是有点对许妙妙刮目相看了。他是从系统那里知道这笔生意稳赚不赔的，许妙妙一个小姑娘竟然也有这样的预测和沉稳？ 一千张对于许妙妙来说是不小的数目，但是对于林嘉誉来说实在太少，所以他一边继续撩着许妙妙，一边继续在股票交易所附近寻找肯出售股票认购证的人。 当他坐在股票交易所对面西餐厅二楼窗边，突然看见人群中一个穿着黑色大衣身姿挺拔的青年时，林嘉誉手中的咖啡杯一下子滑落，摔成了粉碎。 他不顾服务员上来小声询问，一双眼睛只是紧紧盯着那个和厉峻行几乎一个模子的青年，惊声询问系统：“系统，快给我查一查，那个人是谁！” 第72章 抹掉 系统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情绪：“奇怪！” 林嘉誉暴躁地站在一边, 死死盯着那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青年，越看越觉得他和厉峻行太像了：“奇怪什么？” “厉峻行的儿子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啊。”系统迷茫地说。 林嘉誉握紧了拳头：“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厉峻行的儿子？” 在得到系统的肯定回答之后, 林嘉誉愤怒地一拳砸在窗户上：“你不是跟我说，厉峻行没有亲生子女吗！” 这要是厉峻行知道了，厉家集团还有他一个外姓人什么事儿！他这十几年来在厉峻行面前装孝顺儿子又是图个什么！不能继承厉家集团的话, 他就要被打回原形, 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厉峻行知道他的存在吗？”林嘉誉在心中问系统。 系统：“根据系统资料, 厉峻行不知道，也从来没有见过厉南偃。” 林嘉誉咬紧了牙关：“好！那就让他永远都不知道！”厉南偃是吧, 既然厉峻行不知道, 那就让他埋骨在某个黑暗的角落，永远也不要让厉峻行知道好了！ 系统显然也非常支持他的决定, 立刻就发布了一条新的任务：打败厉南偃, 将危险消灭在初始状态。 内容：厉峻行惟一的骨肉厉南偃，原本应该在前年死去, 居然会又活着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如果让他和厉峻行会面，宿主的事业发展就会受到灭顶打击。现在，请宿主不要犹豫，用尽所有手段, 让这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再次消失吧！ 完成任务奖励：积分五十点, 财富十万，特殊能力“敏锐直觉”效果增加。 任务失败惩罚：积分、财富双倍扣除，特殊能力“敏锐直觉”消失。 和平时一样, 系统给出了一个选择，问林嘉誉是否要追加选择完成任务的时间。虽然对缩短时间后奖励的丰厚十分动心，林嘉誉还是没有追加缩短任务时间。他根本不了解这个厉南偃, 万一要是厉南偃和厉峻行一样难缠的话，他缩短时间可不是自寻死路？ 还是按照系统的正常要求，半年之内除掉厉南偃就行。那些奖励跟厉家集团相比，都不重要了。 林嘉誉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一次次抢夺别人的资源和机会，早已经习惯了为了成功不择手段。决定除掉厉南偃，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和愧疚。他告诉自己，既然系统最开始介绍厉峻行时都说了，厉峻行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最后的财产很可能交给信任的养子，那么厉南偃就是那个不应该存在的人，是一个bug。 抹掉一个出了bug的npc，还需要做什么心理建设吗？ 怎么除掉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呢？林嘉誉用二百积分在系统商城中兑换了一个诅咒道具，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厉南偃。可是第二天，他仍旧看见厉南偃出现在股票交易所门口，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受到伤害的样子。 林嘉誉他这些年积攒的积分也不过是八百多分，那天为了救自己花了五百分的巨款买了替身符，诅咒娃娃这样的道具花了二百分，他都心疼死了，结果居然没有用？ 他气得质问系统，道具是不是失效了。系统也很迷茫，只是说检测到道具在使用的那一刻已经正常发挥了诅咒作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诅咒的目标却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 “本系统怀疑厉南偃身上有什么特殊道具，能够……”系统话音未落，林嘉誉就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声嘶力竭，似乎要把肺从口腔里吐出来一样。林嘉誉好不容易咳完，觉得自己嘴巴里一股血腥味，顺手抽起一张纸巾一擦，发现纸巾上竟然满是血红！ 林嘉誉心底发寒，想要说什么，又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在心里对着系统喊：“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是诅咒到了我自己身上？”那个诅咒娃娃的作用就是让被诅咒的对象气运降低，免疫力变差，一天的时间就疾病缠身，咳血而死，任什么医学检查都不会发现异常。 明明是他诅咒厉南偃，为什么厉南偃没事，而他却开始咳血？这他么的是怎么回事？林嘉誉真是要疯了。 系统沉默了好大会儿，林嘉誉简直以为系统死机了，心里被绝望占据的时候，系统才终于发声：“对不起，宿主，系统无法确定宿主是怎么被诅咒的。只能说，系统怀疑厉南偃身上有珍稀道具，能够免除或者反弹这种诅咒伤害。” “那我怎么办？”林嘉誉咳得整个人都弯成了一只虾米，嘴角血丝不断流出，西餐厅里的工作人员吓得不轻，又怕他有什么传染病绝症，也不敢上前扶他，只能赶快拨打救护车电话求助。 “宿主可以用一百五十积分兑换道具，解除诅咒效果。”这个问题系统回答很快。 “帮我换！快点！”林嘉誉根本来不及去想其他，拼命在心底大喊。 救护车拖着长长的笛声来到西餐厅的时候，林嘉誉已经坐直了身体，停止了咳嗽。擦去了嘴角的血丝，除了脸色还有一点苍白之外，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贵公子的派头。 拒绝了救护车把他带去医院检查的要求，感觉到服务员看着他震惊的目光，林嘉誉不得不起身离开。 走到西餐厅门口，林嘉誉盯着不远处的厉南偃，满眼仇恨。 这一折腾，林嘉誉的系统积分已经所剩无几，想要对付厉南偃，只能借助世俗力量了。 林嘉誉自己的关系都是从厉峻行这里搭起来的，他现在唯恐消息传到厉峻行耳朵里，根本不敢使用那些关系。 他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女秘书，让她赶过来处理这件事：就算是不能立刻杀了厉南偃，也要调查清楚他的身份、住址、家人等各方面的情况，然后找机会除掉他。这和用系统出产的道具可不一样，必须小心不能留下马脚。 林嘉誉的女秘书比他那个心腹更得他信任，因为这个女秘书是他在大学时候追到手的一位师姐，精明能干，识大体顾大局，很有大房风范。林嘉誉在外面玩，女秘书从来不跟他计较，有时候跟那些女人分手，还是女秘书去帮他处理善后。 像去找任济丰谋杀他的证据，可以让心腹去；但是调查厉南偃的身份，找人弄死厉南偃，就还是女秘书最合适，因为他们利益相同。 林嘉誉在暗处打电话，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宁锦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楚。 用诅咒来对付厉南偃，那真是在宁锦面前卖弄小伎俩，气运之宝只需要伸出一个小手指，就能把这诅咒碾成粉碎。不过，宁锦却故意把诅咒反弹回去，让林嘉誉自己尝尝滋味。 宁锦和厉南偃这两天就是在出售认购证，她就是跟许妙妙学的操作，当然也是同样一边卖认购证积攒资金，一边投资股票了。 因为还要上课，宁锦和厉南偃只在沪市继续呆了两天，卖掉了一批认购证，换来了翻了六十倍的收益，得到了入股市的第一批资金。然后，宁锦委托那个出租车司机夫妻帮忙留意市场，有消息就给他们打电话——厉南偃给宁锦买了一个大哥大，宁锦嫌弃太丑，让他拿着用，不过有了这个，跟沪市这边联系就方便多了。 司机被宁锦提醒后，回家跟爱人商量了一下，咬牙拿出三百块，买了十张认购证，结果现在一张认购证被炒到了一两千的价格！ 两个人对宁锦现在是心服口服，就问宁锦该怎么操作。他们不想去买股票，宁锦说如果只卖认购证的话，可以再等等。因为摇号有四次，越往后认购证越贵。等到一张一万多的时候，他们就能出手了。 宁锦是看在这两夫妻品格可靠的份上提点了他们一句，这两个人得了这么大好处，自然死心塌地地愿意给宁锦帮忙。 来沪市的时候，两个人手里提着十多万块钱。回去的时候，这些钱变成了一百多万，存在了宁锦名字开的账户里，还有一大叠比钞票还值钱的蓝色花纹纸，随时能变成更多钱…… 厉南偃在候车室里紧紧握着宁锦的手，低声说：“小锦，你怎么这么厉害？”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强了，比很多同龄人能挣钱，能养家。可是宁锦就这么到沪市兜了一圈，就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让他明白自己真的只是一个井底之蛙。宁锦这么厉害，他什么时候才能比得上呢？唉！ 宁锦看着厉南偃垂着头，连头顶的两根呆毛好像都跟着一起耷拉下来的样子，不由噗嗤一笑，把他的脑袋抱在手里揉搓了好几下：“我当然厉害了，我是谁啊！” 她堂堂洞玄宗大小姐，身怀至宝，在凡人界弄点钱不是小意思吗？如果她愿意的话，早就能弄更多钱了。和钱相比，还是可爱的厉南南更重要更有趣一些嘛。 厉南偃被她搓得不好意思，就听见宁锦趴在自己耳朵边上说：“南南很厉害，我当然也要很厉害，要不怎么配得上南南呢？”就这么一句话，厉南偃立刻变得满心喜悦，脸上的笑容忍都忍不住。 下火车回来鸿市的时候，宁锦随口问厉南偃：“你怕不怕你爸爸来找你？” “为什么要怕？对不起人的又不是我。”厉南偃也很随意地回答。 只是，厉南偃没想到，开学的第一天，他就在学校门口碰到了那个长得和他非常相似的男人。 第73章 归宗 1992年2月17日, 阴历正月十四，星期一，是一高开学的日子。 厉南偃骑着摩托车带着宁锦刚走近一高门口, 就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一个穿西装打领带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就不像是来鸿市风格的白净男人从他们身后走出，笑意满面：“厉南偃同学是吗？能跟我过来一下吗？有人要见你。” 打量了眼前的几个男人一下, 厉南偃下了摩托, 让宁锦往后退, 冷着脸一左一右，两拳就把两个大汉砸得捂着脸蹲了下去, 然后一把揪住了白净男人的西装领子：“谁要见我, 就让他自己过来！” 他以为是自己上学期招惹了一高周围那些地头蛇，现在那些人来找场子了。 白净男人被他雷霆般的动作惊住了, 过了两秒钟才回过神来, 只能苦笑着举起双手：“您误会了，我们没有恶意, 真的是有人想跟你见个面，好好谈谈。” 宁锦站在厉南偃身后，拽了拽他的衣摆，对着路对面停着的一排四五辆黑色小汽车抬了抬下巴, 示意厉南偃看。 厉南偃抬头一看, 一辆小轿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身材高大，戴着墨镜, 正在六七个彪形大汉的簇拥下向自己走来。 他的身形一下子就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用力把被他勒得脸都红了的白净男人推开，嘴里骂了一句粗话。 尽管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尽管对方脸上还扣着大墨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厉南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的身份。他不呆在京城，不呆在电视里，跑到来鸿市干什么？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存在的？ 厉南偃心中满是厌恶，眼神自然也毫不遮掩。 厉峻行走到了厉南偃面前，摘下了自己的墨镜，露出了一张和厉南偃十分相似的脸。浓黑长眉，凌厉双眼，鲜明的轮廓，两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张脸写着沧桑成熟，鼻侧的法令纹让他显得峻刻冷淡，而另一张则年轻而锋锐，眉梢眼底的桀骜满溢出来。 “你想就在这里谈吗？”厉峻行拿着墨镜，环顾四周，嘴角带着几分讥诮，“那我也不介意让你的同学和老师们围观。” 厉南偃脸上的冷笑不比他温暖多少：“没什么好谈的。” 他转身去推摩托车，厉峻行在背后不咸不淡地说：“那你是想要让我去找市政府投资，给一高捐款盖楼，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的关系？” 厉南偃霍然转身，伸手指着厉峻行的鼻子：“滚！” 厉峻行丝毫不动怒：“或者，我应该去寿丰县北正村，拜访一下我从未见过面的岳母大人，和她谈一谈你去世的母亲？” 厉南偃气得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嘣嘣直跳。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要不是这是在一高门口，要不是这人身边有这么多保镖，他恐怕已经控制不住把拳头砸在这个人渣脸上了！ 宁锦轻笑一声，上前一步，一只手握住了厉南偃的手腕，手指轻轻抚摸着厉南偃的手心，让他慢慢放松。她一脸不以为意的笑容：“南南，别气，你生气就上当了。” 她轻飘飘地扫了厉峻行一眼：“你以为身家千万的大富豪千里迢迢赶来咱们这个乡下小地方，就是为了跟你吵架吗？他求你呢，你尽可以冷眼看他怎么跳啊。急什么？” 厉南偃听了宁锦的话，脸上的神情慢慢变成了嘲讽，然后慢慢笑了起来，笑到最后，肩膀都在抖。 “是啊，我怎么这么傻呢？”厉南偃看着厉峻行笑，“好，我们谈谈。” 厉峻行看着宁锦的目光先是凌厉，然后又变成无奈：“这位就是宁锦同学吧？一起来吧？” 宁锦对他一笑，只是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你们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她拉着厉南偃的手叮嘱，“别管别人怎么说，你只管按照你想的来就行。我们不缺钱，有自己的家，你别委屈自己。” 厉峻行深深地看了宁锦一眼，感觉到了这个小姑娘对自己的浓烈恶意。 厉南偃对着宁锦笑了笑，让她自己先去上课，宁锦对他挥了挥手，背着书包就走了。 厉峻行看着这对少年男女之间的眼神和肢体语言，神情微暗。 厉南偃把摩托车停在学校里，然后出来坐上了厉峻行的车。 车队缓缓启动，这对长相相似的父子对坐在车厢里，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厉峻行才抹了一把脸，把刚才那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表情全都抹去，神情沮丧黯然：“你一定很恨我。” 厉南偃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但是表情却是在说“废话”。 “我再解释，你估计也不爱听，也不会信。” “没关系，不管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能让我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就已经是老天垂怜。” 厉南偃第一眼看见厉峻行的时候，因为猝不及防，情绪十分激动，都有一种把厉峻行按在地上痛打一通的冲动。但是被宁锦提醒之后，他就迅速恢复了冷静，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一个和厉峻行毫无关系的路人，冷眼看着厉峻行的一举一动。 厉峻行也不管他冷漠的态度，径自讲述着自己得知厉南偃存在时候的那种疯狂和惊喜——他是从安排在林嘉誉身边的人发来的信息中得知厉南偃的。 “我看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是你，肯定是我和诗雨的儿子。”他捂着脸喃喃地说。因为当初在插队的农村偷偷恋爱时，他们两个就开玩笑地说过未来儿女的名字，如果是一个儿子，就叫厉南偃，如果是个女儿，就叫厉南燕…… 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容诗雨怀了孕，当时他接到家里电报，说爷爷病危，只能把原本准备过年和容诗雨一起去京城的计划搁置，一个人赶回京城。临走的时候，他们约定，到了年根，他会来接容诗雨，接她一起去京城。 只是当他回到京城才知道，爷爷好好的，只是想要让他和卢家联姻，因为卢家那个小女儿一直对他痴念不改。卢家能够帮助厉家平反翻身，唯一的代价就是让他跟卢家小女儿结婚。 他执意不肯，几次逃跑失败，被死死看了起来，根本没有办法赴约。直到他按照家里的意思结了婚，才有了一点辗转的空间，他找了机会跑回插队的农村去，却发现容诗雨已经不见了。大队里只说容诗雨已经办了手续返城了，走了很久了。 厉峻行又去当初容诗雨留下的城市地址去找，容家人竟然全都搬走了。 “我找不到她啊！几十年里，我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梦，梦见找到了她，可是她根本就不理我，扭头就走……”厉峻行的声音里竟然带了哭腔，可惜厉南偃仍旧坐得安安稳稳，嘴角的冷笑根本不曾消失过一会儿。 等厉峻行停了下来，厉南偃才淡淡地说：“别卖惨装样了，我不吃你这套。你就直说吧，你找我想干什么。” 厉峻行用手绢擦了擦眼睛，看着对面那个年轻的自己：“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我的家业都是你的。我来找你，就是告诉你，我想把厉家集团全都交给你。” 害怕厉南偃不懂厉家集团意味着什么，厉峻行解释着：“厉家集团主要从事建筑、机械行业，总资产上亿。我无妻无子，以后这一切都是你的。” “我查过了，你很聪明，有头脑有力量，完全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你跟我走，我安排你进集团轮岗培训，过上两年，你对集团业务熟悉了，我就退居二线，集团就由你来管理。” 厉南偃“哦”了一声：“这就是你来的目的？要我认祖归宗？” 他看着厉峻行期待的眼神，语气平静：“我对你的家产没有任何兴趣，对厉家没有任何兴趣，就像我对你这个人毫无兴趣一样。” “南南，你别冲动意气用事……” 厉南偃突然冷脸：“我跟你不熟，请你叫我的全名。”他给了厉峻行一个冷冷的笑，“你来的目标已经有了结果，你可以走了。” “如果你非要为我做点什么的话，那么我希望你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我从小到大没有父亲，现在也不想要一个什么父亲。” “如果你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自尊和良知，就请你像以前十几年一样，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因为，你真的让我很恶心。” 厉南偃说完就叫司机停车，司机不敢做主。厉南偃冷笑一声，飞起一脚狠狠踹在车门上，车门发出一声巨响，裂了一个大缝。厉南偃第二脚下去，车门就被踹开，半挂在车上不停摇晃。 “停车停车！”厉峻行看厉南偃一副要跳车的架势，连忙大叫起来。 厉南偃从车上下来，站在地上看着车中的厉峻行：“我不想再看见你。要是你敢真的骚扰奶奶和宁锦的话，我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厉峻行坐在车上，看着和自己几步距离的年轻人。现在，就算是不作任何检查，他也能确定，这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种嚣张冷硬的脾气，跟自己年轻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厉南偃说完，扭头就走。厉峻行走下车来，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他原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任何亲人。没想到，诗雨居然会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而且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这个儿子已经长得这么大，这么优秀，这么骄傲了。 厉峻行这几年经常在想，他当初憋着一口气要变强掌握自己的命运，拼了命地弄出来一个厉家集团，攒下这万贯家财，却没有一个人能站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共享，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看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攒的啊。 至于任济丰和林嘉誉这两个争斗不休的“养子”，就算是再优秀，那也比不上他的亲儿子。更何况这两个养子，一个虚伪，一个狠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不知道厉南偃的存在，厉峻行还可能故意让他们争斗，胜者就继承厉家集团，不管品德，至少有手段，能把厉家集团的员工养活好啊。 现在呢，厉峻行却改了主意，他要在厉南偃回归之前，把这两个养子都处理好。 林嘉誉明明已经怀疑了厉南偃的身份，却瞒着他在背后调查，恶意满满；任济丰这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厉南偃的存在，说不定还会和林嘉誉这个死敌联手，先一起铲除了厉南偃这个共同敌人，再继续争斗呢。 这样的隐患，绝对不能再留。 厉南偃说不要厉家集团，不过是一时冲动，只是因为自己这么多年的缺席而恨了自己罢了。只要他们有了感情，什么都好说。 位于沪市的林嘉誉听着系统提示，厉峻行对自己的好感度一路咣咣咣下降，从之前的75，一路到了最后的-20，夏末秋初的天气，竟然感觉手脚冰凉。这么大幅度的下降，难道他对厉南偃做的事情被发现了？ 被厉峻行当成敌人的人都会有什么下场，林嘉誉可是很清楚的。 “系统，这，这怎么办啊？”林嘉誉在自己的房间里拼命转圈，像热锅上的蚂蚁。 第74章 下药 林嘉誉在沪市急得转圈, 问系统应该怎么办。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倚仗就是厉峻行了，如果厉峻行要对付他，林嘉誉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宿主需要考虑的事情, 请自己解决。”系统的回答十分冷漠，“而且，我还要提醒宿主, 你之前选择的任务时间已经不多, 如果超时未能完成, 就会遭受加倍惩罚。” 林嘉誉这才突然想起来，他之前信心满满, 觉得能够很快拿下许妙妙, 所以选择了半个月完成任务。本来进展不错，许妙妙确实如他所料, 在他的激烈攻势下已经软化了很多, 可是那天他突然看见了厉南偃，一心只想着对付厉南偃, 一下子就把许妙妙忘在了脑后。 现在打开系统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五天，他已经两天都没有联系过许妙妙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林嘉誉又哪里有什么心情去跟女人周旋呢？ 不过, 要是任务失败的话, 林嘉誉要被扣除积分和金钱，他的特殊属性金枪不倒也会消失——那样的话，他还怎么享受后宫三千的快乐？ 林嘉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突然想起了许妙妙的身份。许妙妙是气运之女，那他现在这样的危机是不是就要靠着许妙妙解决了？对，一定是这样, 他看过的很多网络小说，男主都要不停地遇到困难危机，然后通过不停地收女一举多得地解决！ 所以这次许妙妙的出现，就是为了应对厉峻行和厉南偃父子给他带来的危机！因为许妙妙的身份特殊，所以这次危机也特别严重！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林嘉誉豁然开朗，一扫之前的烦躁阴郁，去卫生间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服，打扮得风流倜傥，开着车带着人出了门，去找许妙妙。 “噢，林先生啊，妙妙不在。”到了许妙妙住的旅店，林嘉誉看见的却不是许妙妙，而是许妙妙的舅舅谈舒远。 谈舒远对林嘉誉的态度客气而疏远，并没有因为林嘉誉买了他们的认购证而对他有多热情，甚至林嘉誉还有点感觉到，谈舒远对他仿佛有些不明显的敌意。 林嘉誉忍着心中的不耐，笑着问：“妙妙去玩了吗？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去接她？” 谈舒远嘴角有点冷笑的意思：“林先生，我希望你弄清楚，妙妙今年才十六岁，她还是一名高一学生，并不是你玩爱情游戏的对象。” 林嘉誉确定了，谈舒远真的讨厌自己，但他对此并不在意，他追求的是许妙妙，又不是谈舒远。林嘉誉耸了耸肩膀：“我明白了，妙妙是回去上学了是吗？” 谈舒远以为他说的“明白了”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以后不再骚扰未成年的许妙妙，脸色和缓了一点：“今天开学，她当然要回去上学。” 林嘉誉从系统那里得知了许妙妙的学校地址，就笑嘻嘻地对谈舒远点了点头：“好的，那我去学校找她。” 谈舒远一下子就黑了脸：“林先生，请你不要再去骚扰妙妙！她还没成年！” 林嘉誉才不管那么多，十六岁的女孩子，一朵儿花一样娇嫩，又是气运之女，还是这次解决危机的关键，他怎么可能放过？他挑眉一笑：“舅舅你放心，我对妙妙是认真的。”说完，林嘉誉转身就准备走，他要去Y省省会去找许妙妙。 谈舒远见他这么无耻，再也忍不住，上去就是一拳砸在了林嘉誉脸上。 林嘉誉原本是个肥宅，来到这个世界也从来没有健身锻炼的爱好，可是谈舒远却是农家出身，干过不少体力活，这一出手就把林嘉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呼“救命”。两个在楼梯边上等着的保镖连忙赶过来架住了谈舒远，林嘉誉已经被打得鼻血直流，十分狼狈。 林嘉誉抹了抹脸上的血，阴阴地看了谈舒远一眼。要不是顾及到许妙妙的感受，他现在就要好好修理谈舒远一顿。等他过了这个难关，绝对不会放过谈舒远！谈舒远不是说许妙妙未成年，不让他和许妙妙谈恋爱吗？他偏偏要追求许妙妙，还要在剩下的十天时间里把许妙妙弄上床！ 收拾了一下自己，林嘉誉也顾不上股市的事情，带着人赶去了Y省省会，去许妙妙的学校找她。 谈舒远一看林嘉誉的眼神就知道这个人心胸狭窄，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只能咬着牙收拾东西，第一时间赶了回去。他得看着许妙妙，不能让她被这种玩弄感情的富家子弟骗了去。 许妙妙放学时，就看见学校门口停着一辆奥迪轿车，不由驻足看了一眼。 她还记得在沪市偶遇的那个英俊富有的男人开的就是奥迪。现在的奥迪可是稀有物品，一般都是政府官员使用，说明那个人不仅有钱，而且还有很深的背景……就是那个人热情了两天，然后突然就再也没联系她，开学时间又到了，她不得不离开沪市，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他…… 刚这么想着，许妙妙就看见她想到的那个人推开车门，含笑靠着车头跟她打招呼：“妙妙，你可真让我好找……” 许妙妙的面颊微微泛红，再看看周围同学羡慕的目光，整个人都浸泡在了愉悦中。她矜持地走过去：“林先生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了。”林嘉誉的头发用摩丝固定在脑后，西装革履，一身精英气息，“我去你住的地方找你，舅舅说你回来上学了，我就来了。” 林嘉誉邀请许妙妙去吃饭，许妙妙含羞同意，两个人去了一家高档西餐厅，听着钢琴曲喝着红酒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傍晚。林嘉誉不停地甜言蜜语，许妙妙半推半就，两个人都十分享受这种暧昧的气氛。 不过许妙妙还没有傻到这么快就答应林嘉誉的地步，她还是坚持要回家。许妙妙很清楚，男人对于能够轻松得到的女人，不会珍惜。林嘉誉这种人一看就是情场老手，她可不想只要一场露水情缘，她要成为他的妻子，就不能让他看轻了。 林嘉誉把许妙妙送到楼下，厚着脸皮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刚说了几句情话，就被人从背后揪着衣领一巴掌打在了脸上。 谈舒远赶了回来，去学校接许妙妙，才知道许妙妙放了学却没回家，有人说是一个开着奥迪车的男人把许妙妙接走了，谈舒远就知道自己比林嘉誉晚了一步。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许妙妙，只能开着车在周围乱找，天都黑了也没找到。 结果一回到家里，竟然正好看见林嘉誉拉着许妙妙不放，怒火一下子就冲上来了。 林嘉誉的保镖从后面的车上赶来的时候，谈舒远已经把林嘉誉打得倒在地上了。许妙妙尖叫不已，谈舒远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点着林嘉誉：“你再敢来骚扰妙妙，我就打死你！” “舅舅，你别这样！”许妙妙反握着谈舒远的手哀求，“他不是坏人。” “你还替他说话！他明知道你还在上高中，明知道你还未成年，还要来纠缠你，怎么可能是个好人？要是他真的在乎你，难道不能忍一忍，等你成年？”谈舒远咬牙切齿地说，“这种男人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他只想占你的便宜！” 林嘉誉恨死了谈舒远，他被两个保镖搀扶起来，一脸痛苦地对谈舒远说：“我对妙妙是真心的，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要娶妙妙，她一到年龄，我们就去领结婚证！这样可以吗？” 许妙妙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黑着脸的谈舒远拖走了。她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林嘉誉…… 林嘉誉用手帕擦着脸上的血迹和污渍，眼神阴狠。既然谈舒远护得这么紧，那他也只能用一些粗暴的手段了！ “系统，给我兑换一支瑶池春。”林嘉誉的积分所剩无多，好在还够换一份高级药物。瑶池春，顾名思义，服用下去之后飘飘若仙，如登瑶池，发自灵魂地想要和异性交合，从内到外无法抑制。比那些世俗的药物要好用多了，女方也会觉得非常清醒而享受，往往会以为这是自己的真实情感。 回到家里，许妙妙就跟谈舒远生了气。 因为谈舒远对她的态度很粗鲁，说话也很难听：“你是不是瞎了眼？看不出谁对你是真心，谁对你是玩弄？难道就因为他有钱有势，你就被迷住了？妙妙，你不要让我失望！” 从小到大，谈舒远对她都很爱护宠溺，从来没有这样过。许妙妙觉得这样的谈舒远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根本不是那个温柔呵护她的小舅舅了。 “小舅舅，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许妙妙泫然欲泣。 谈舒远冷冷地看着她：“你要是还跟他来往，就别怪我了。” 许妙妙气的一晚上都没有理睬谈舒远，吃完饭就关着门在房间里不出来，而谈舒远也没有找她。 第二天，林嘉誉脸上带着伤，又出现在了许妙妙的学校门口。一个刻意卖惨，一个有心勾搭，两个人一起去吃饭，林嘉誉趁机把药下到了许妙妙的饮料里，看着她一口口喝了个干净，心里十分得意。 没想到，林嘉誉搂着身体发软的许妙妙出门时，竟然被谈舒远堵了个正着。林嘉誉是要猎艳，就把两个保镖放在了酒店没有带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谈舒远把许妙妙抢走了。 谈舒远开车的时候，许妙妙就开始纠缠他，像条蛇一样在他身上缠来缠去，差点让谈舒远撞到栏杆上。好不容易回到家，许妙妙整个人都扒在了他身上，谈舒远撕都撕不开，只能抱着她一路上了楼。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许妙妙已经趴在谈舒远身上到处乱啃，谈舒远呼吸都粗了，眼睛也红了。 谈舒远把许妙妙丢到她的床上，想要离开，却被许妙妙从后面抱住，嘴里不停地叫着“小舅舅别走”“留下来陪我”。 “妙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谈舒远背对着许妙妙，沉声询问。 第75章 录像 林嘉誉在酒店房间里, 听到系统提示任务失败的声音后，气得狠狠一脚踢向沙发，却不小心踢到了沙发的木头架子上, 脚趾剧痛，惨叫着倒在了沙发上。 “贱人！骚货！狗男女！” 任务失败，也就是说许妙妙跟别的男人上了床！ 虽然早知道许妙妙顶不住瑶池春的威力, 但是想想谈舒远把许妙妙带走不到一个小时, 按照谈舒远的性格, 也不可能再把许妙妙送到别的地方，只会自己亲自看着。那么和许妙妙上床的男人会是谁, 不就是太明显了吗？ 这只能说明, 许妙妙心中没有伦理这回事，而谈舒远嘴里说的道貌岸然, 实际上比他林嘉誉还龌龊！ 眼睁睁看着系统扣了他的积分、金钱和特殊属性, 林嘉誉真是想找一把刀去把这对坑死他不偿命的狗男女给砍了。 积分现在已经是负的了！钱倒好说，十来万对一般人来说是天文数字, 对林嘉誉来说也不过是小小损失。反倒是那个能够让后宫和谐的利器属性金枪不倒，因为这次任务失败被扣除，让林嘉誉十分在意。 “请宿主注意，如果一周之内无法将积分积累到正数, 本系统将脱离宿主。”就在这个时候, 系统又给了林嘉誉一击。 林嘉誉吓得脸色惨白：“不要！”没有了厉峻行，再没有系统的话，他还有什么优势？ “不要脱离！我这就去挣积分！”林嘉誉急忙问, “有什么合适的任务？” “宿主的复仇：请宿主努力，让许妙妙亲口对你说出我爱你，得到气运, 突破困境。”系统给出了新的任务，积分奖励都不少，还有一个“逢凶化吉”的气运光环。林嘉誉精神一振，只要能够得到这个奖励，他这次的危机差不多也就迎刃而解了吧？逢凶化吉，气运加身，还怕什么？ 想到这里，林嘉誉的情绪平静了下来，拿出大哥大给自己的女秘书情人打了个电话。 他赶来这里，沪市股市的事情就交给了女秘书。林嘉誉让她购买价位合适的认购证，等着摇号结果出来。 林嘉誉耐着性子和女秘书卿卿我我了一会儿，哄得女秘书柔情一片，将沪市的情况详细地跟他汇报了一番。听说女秘书又用一千多的价位买到了不少认购证，林嘉誉心中大喜。 他盘算了一番，他手里现在有了五千多张认购证，到时候买了股票只赚不赔，用不了多久就能发家。虽然不能和厉峻行相比，但是坐拥数百万也是轻轻松松。有了系统的帮助，再抓住这次股市发家的机会，他也不见得非要去求厉峻行。 所以，当前最重要的，还是不要让系统脱离自己。 林嘉誉收拾了一下自己，再次出现在了许妙妙的学校门口。他想要骗许妙妙说出“我爱你”，只能装作不知道许妙妙和谈舒远的事情，咬着牙继续演深情人设。 当他看见许妙妙脖子上纱巾下隐约露出的痕迹时，心里真是恶心到了极点。已经失去贞洁的女人，若是人-妻也就罢了，偏偏是自己花了积分兑换的药物成全了他们，怎么想怎么膈应。 偏偏许妙妙明明已经跟谈舒远做了这种悖逆人伦的事情，见了他却还是一脸娇羞，欲拒还迎，显然是想要骗他！林嘉誉在心里冷笑，这样的贱人根本不配当他的女人。他只要完成任务，就绝对会把她一脚踢开，而且还要让她付出代价！ 系统却突然惊讶地说：“许妙妙的气运少了很多！她做了什么？” 林嘉誉一听也急了：“那会不会影响任务效果？”要是完成任务也得不到足够的气运，他又何必跟这样一个贱人虚与委蛇呢？ 系统：“影响。”许妙妙原本气运冲天，现在却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那么就算是她真心爱上林嘉誉，承认他和自己气运相连共享，林嘉誉也得不到多少气运。要是许妙妙继续损失气运，说不定到头来还要林嘉誉分享气运给她呢。 一听系统这么说，林嘉誉就生气了：“那我还要做任务吗？” 系统想了想，取消了任务。林嘉誉又是急躁又是不甘，看着许妙妙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善。他往车窗外一看，正好看见了谈舒远的身影，突然就生起了一个念头，露出笑脸邀请许妙妙上车去兜风。 许妙妙虽然跟谈舒远上了床，可是心里却还是惦记着林嘉誉这个豪门贵公子，也就没有拒绝，和林嘉誉一起坐到了车后座。 为了避免上次那种被谈舒远武力压制的情景，这次林嘉誉带了保镖。一个担任司机，其余几个开了另一辆车子跟在后面。 林嘉誉让司机往城郊开去，说是要带许妙妙去爬山，去一个农家乐玩。 刚刚出城，后车的保镖就用对讲机报告，说后面有车跟踪。许妙妙一听车子的信息就知道是谈舒远，心里开始发虚。 林嘉誉假作不知，让人开车到了郊外偏僻的地方，看着那辆车追上来堵截他们，才不得不停车。 谈舒远从车上下来，过来拍着车窗，让许妙妙下来跟他走。 许妙妙和谈舒远在车外对峙，林嘉誉从车中翻出来一台日本摄像机，交给了保镖，叮嘱了他几句，才跟着下了车。 林嘉誉一下车，就把许妙妙拉到自己身后护着：“谈先生，我对妙妙是真心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你是她的舅舅，又不是她的父母，有什么资格干涉她交朋友？” 谈舒远眼神暗沉：“妙妙！过来，我们走！” 他喜欢许妙妙很久了，但是因为身份伦理，不得不把这份不伦之情压在心底。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这辈子默默地对许妙妙好，不让这份感情伤害她。可是前天晚上的意外，打碎了他的理智，让他迈出了那一步。 原本在床上，许妙妙跟他格外和谐，说的话也全都是他想听的。谈舒远都想好以后带着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和她长相厮守，大不了他们不要孩子，只要一辈子都在一起，也值得。 可是没想到，这一扭头，许妙妙又跟林嘉誉走了。 林嘉誉是什么人，他早就跟许妙妙说了，许妙妙为什么就是不知道小心保护自己呢？妙妙那天的情况，明明是被林嘉誉下了药动了手脚，要不是他到的及时，妙妙早就被林嘉誉给玷污了！ “舅舅，你怎么能跟踪我？”许妙妙一脸伤心。 谈舒远愕然：“我是怕你被他伤害！” “我怎么会伤害妙妙？我爱她还来不及呢。”林嘉誉一脸认真。 “你不就是想要骗妙妙上床吗？你爱她会给她下药？”谈舒远咬牙切齿，大步过来，伸手就去拽林嘉誉身后的许妙妙。 林嘉誉抬手搂着许妙妙的肩膀把她往边上拉，一不小心就把许妙妙脖子上的纱巾拽了下来，露出了许妙妙脖子上那些红色痕迹。 林嘉誉睁大眼睛，一脸恍然大悟：“这，这，这是谁欺负你？妙妙……”他抬头怒视谈舒远，“我明白了，一定是你！” “我跟妙妙只是情侣情趣，你却趁机侮辱妙妙！” “妙妙，你别怕，我带你去警局，告他QJ！”林嘉誉拉着许妙妙就往车上走。 谈舒远抓住了许妙妙的另一只手：“胡说八道！妙妙，跟我回去！” 林嘉誉抓紧了许妙妙的手：“妙妙，我们不怕他！就算是他把你带走，我也要去警局告他，我会保护你的，你别怕。” 许妙妙脸色煞白：“不要，不要……”要是去警局一说，所有人都知道她跟自己的舅舅有了这种关系，她以后还怎么活啊？ 林嘉誉露出了伤心的表情，身体趔趄着仿佛遭受了什么打击：“妙妙，难道……难道你是心甘情愿地和他……发生关系的……” “你喜欢他？他，他不是你的舅舅吗？你们……你们……”林嘉誉捂着脸，无力地靠在车头上，一脸痛苦。 许妙妙手足无措，欲哭无泪：“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谈舒远到底年纪大一些，心里也早就有准备，这会儿上来就抓着许妙妙的手往回拉：“妙妙，不要管他怎么说，我们走。” “可是他要去警察局啊！” 谈舒远冷笑：“他无凭无据，就是去哪里也没有用的。” 许妙妙被谈舒远拉着，心中十分矛盾。她被林嘉誉揭穿了这最不堪的一面，根本没有勇气继续做着嫁入豪门的梦，可是林嘉誉确实又是她两辈子所见过的男人中条件最好的一个，她实在舍不得放弃。 林嘉誉扑上来抓住了许妙妙的另一只手，努力扮演着痴情男人：“妙妙，别跟他走。就算是你跟他上了床，我也要你！我是爱你的！” 许妙妙心中刚刚要消失的希望又冒出头来，不由停下了脚步。 谈舒远恨不得打死林嘉誉，偏偏林嘉誉又不怕死地问他：“你真爱妙妙吗？你不就是仗着你是妙妙的亲人，故意占便宜欺负她吗？妙妙不爱你，你看不出来吗？她真正喜欢的是我！” 谈舒远忍不住了，他一把推开了抓着许妙妙不放的林嘉誉：“我警告你，不许你再接近妙妙！” “凭什么？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正当追求，你管不着！” “凭什么？”谈舒远一把把许妙妙按在自己的车身上，狠狠地吻了下去。 过了好大会儿，谈舒远才放开了许妙妙，挑衅地看着林嘉誉：“就凭这个！凭妙妙是我的女人！” 林嘉誉大叫起来：“你，你们不要脸！你不是妙妙的舅舅吗？你，禽兽不如啊！” “这就用不着你管了。”谈舒远把许妙妙塞进了自己的车里，冷冷地对林嘉誉说，“你去告，我是不会承认的，妙妙当然也不会承认。”他就不信，林嘉誉会真的不介意许妙妙上了他的床。林嘉誉根本就是想玩玩，现在知道妙妙有了主，他又何必多费手脚呢。 说完，谈舒远就开车带着许妙妙走了。 林嘉誉看着车子驶远，冷哼一声，回头问保镖：“都录下来了吗？”许妙妙害死他了，他绝对不会让许妙妙好过！ 第76章 迷心 林嘉誉回到自己住的酒店, 把录像播放出来，看见谈舒远把许妙妙按在车上吻的画面，眼神阴狠, 冷笑起来。 许妙妙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林嘉誉更看重的却是她气运之女的身份，想着能够把她弄到手吸收她的气运, 让自己度过这次危机。没想到最后不但没有如愿, 反而因为许妙妙跟谈舒远上床, 让他亏了大本。 林嘉誉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系统给出的资料中，有许妙妙的家乡地址, 林嘉誉准备让人把谈舒远和许妙妙亲吻的画面转成照片冲洗出来, 寄到许妙妙的学校和老家，让许妙妙和谈舒远这两个害得他雪上加霜的狗男女身败名裂！ 林嘉誉让手下去办理这件事, 自己则坐在房间里问系统：“还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任务, 你也看见了，这不是我不努力, 实在是我太倒霉了。” 系统似乎有点迷惑：“是啊，这段时间真的好像是有点不走运……”如果有办法的话，它也不想脱离宿主另选他人，一则是换人绑定需要耗费不小能量, 二则是换了宿主就要从零开始, 之前在林嘉誉身上的投入就全都浪费了。 所以，还是帮他一次吧。 就在这时，林嘉誉的大哥大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电话里传来林嘉誉熟悉的声音，是厉峻行身边的李秘书：“林副总, 厉先生请你到顶楼来一趟。” “顶楼？”林嘉誉吃了一惊，“李秘书，我现在在Y省省会，你是说父亲也在吗？” 厉峻行被厉南偃冷漠而坚定地拒绝，却没有气馁。他已经下了决心，将任济丰和林嘉誉这两个野心勃勃的养子处理干净，给厉南偃接手厉家集团扫清道路。他早在这两个人身边安插有人手，对于他们两个的所作所为了然于胸，并不觉得有什么舍不得或者愧疚。 正好从来鸿市返回京城需要经过Y省省会，知道林嘉誉就在这里，而且还在跟一个高一女生暧昧不清，厉峻行就住进了省会最好的酒店，也正是林嘉誉入住的酒店。 在林嘉誉还不知道的时候，在他身边担任保镖的眼线已经把他这些天的行动全盘托出了。厉峻行本来就对林嘉誉这种私生活混乱的毛病不喜欢，现在听了更是不喜。 林嘉誉接到电话，不敢怠慢，连忙乘电梯上了顶楼套房，看见李秘书正站在房门口等自己。 系统突然发布了任务：“改变厉峻行的决定。”林嘉誉看了系统发布的任务内容，几乎绝望了。 “为了给亲生儿子厉南偃的回归铺平道路，厉峻行决定将宿主和任济丰一起逐出厉家集团。”这样的决定，他怎么能改变？ 可是如果任务失败，他的积分和金钱以及特殊属性都会被扣除！ “我不能接这个任务，这根本不可能成功！”林嘉誉放慢了脚步，在心里冲着系统大叫起来。 系统冷冷地说：“我可以赊给你积分，你用积分从商城中兑换迷心毒雾，对厉峻行使用。” 林嘉誉打开系统商城，找到了迷心毒雾，仔细一看说明，不由大喜。 迷心毒雾是无色无味的气体，一旦吸入就会被迷惑心智。这种状态下，中毒者会无条件地服从面前人发布的命令。而短暂的迷惑时间过去之后，这个命令就会成为中毒者的潜意识，中毒者根本不会认为这是别人强加给自己的思想，只以为这是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 此后，中毒者的身体会很快衰败，只要半个月的时间就会器官衰竭，生命结束。 虽然迷心毒雾需要五百分，而且系统还要加收手续费百分之十，因为是赊账，又加收利息百分之二十，林嘉誉还是觉得非常划算。在这个关键时刻，迷心毒雾是能够彻底扭转局面的宝物啊！ 只要能够度过眼前的危机，半个月后厉峻行一死，遗嘱将厉家集团传给自己，他做任务挣积分都是轻轻松松，还债太容易了！ 林嘉誉飞快地答应了系统的要求，赊账购买了迷心毒雾。他把手放在裤兜里，感觉到掌心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微型柱状小瓶子，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 李秘书看着林嘉誉的面色从假作镇定到平静，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面色不变地把他带进了房间。 过了十几分钟，房间门打开了，林嘉誉含笑走了出来，跟李秘书寒暄了两句，才乘着电梯下了楼。 李秘书迷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林嘉誉还能这么喜悦，而且还好像是压抑着什么狂喜、志得意满的那种。他是厉峻行最信任的人之一，当然知道厉峻行见到了亲生儿子之后，对这两个养子是什么打算。 被赶出厉家集团后居然会这么高兴，林嘉誉的表现不合常理啊！ 李秘书进了门，保镖和生活助理都在客厅站着。李秘书敲响了套间的门，得到允许后入内，就看见厉峻行坐在书桌背后的椅子上，一只手捂着额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先生……林副总那边……” 厉峻行缓缓抬头，眼神迷茫：“嘉誉啊……” 李秘书心中咯噔一下，厉峻行可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林嘉誉，也没有这么叫过任何一个养子养女！ 他紧紧地盯着厉峻行，就看见厉峻行神色慢慢清明起来：“林嘉誉毛病很多，不过也有他的好处。” “那，少爷……” 厉峻行立刻变色，冷哼了一声：“他不是不要跟我有任何关系，对我和我的财产没有任何兴趣吗？我就不信，他要是知道厉家集团值多少钱，会不改变主意！” “明天回京城，立刻联系记者，召开新闻发布会，告诉他们，我要把厉家集团交给嘉誉！那个不肖子不想要，难道我还要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不成！记住要把这个新闻弄得大一点，一定要让他看见，我要看看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来求我！” “还有，记得提醒我，把朱律师也请过来，我要重新拟一份遗嘱。” 即使李秘书素来擅长控制情绪，这一次也差点瞠目结舌。厉峻行可很少有这样朝令夕改的举动啊！ “怎么？你有什么不满意吗？”厉峻行目光冷冷扫过来，李秘书心头一悸，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没有，厉先生，我这就去做。”李秘书把这些事务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肃容以对。 *** 厉峻行走了，但是厉南偃也没有因为狂怼他一番而得到什么快感。 下了晚自习之后，他在宿舍楼前面的小树林里，抓着宁锦的小手求安慰。 “他一点儿都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悔过的意思。”厉南偃很生气，“说起来都是别人不好，别人不对，他是被迫的，他是无辜的。我真的很讨厌这样没有责任感的男人！” 还好意思跟他说，自己无妻无子！他明明跟什么卢家的女儿结了婚，只是没有生育儿女罢了。就算是他被家人关了起来，无法逃跑，可是总能拒绝结婚吧？ 还说他去找了妈妈和爷爷奶奶家没找到！爷爷奶奶当初被下放到Y省，政策平反之后却没有被调回老家，不得不去下放地隔壁市投奔远亲，在寿丰县安家落户。虽然过程曲折了点，调查难了点，但是这么多年，他又这么有势力，难道找不到吗？ 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儿女，突然发现还有一个亲生儿子能够继承家业，所以才会来找自己而已。 母亲去世了，他再说那么多好听话有什么用？他来一高找自己，可是却根本没提过要去母亲坟前祭扫一番，他怎么可能真如他所言那样深爱母亲？母亲真的是被这个人渣给骗了，毁了一生！ 宁锦和厉南偃并肩坐在石凳上，握着厉南偃修长而带着薄茧的手，跟自己的手指比着长短，听着厉南偃愤怒委屈的倾诉。等他说完，宁锦伸长手臂，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叹了口气：“不要因为这种人生气，没必要。” 天道昭昭——重点是，她来了之后，原本的世界气运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天道的倾斜方向也完全不同，那些剧情人物的气运和人生也都随之变了——所以，根本没有必要跟他们生气，因为他们都会得到自己应有的下场。 就像许妙妙，因为她没有得到机会接近厉峻行，并得到厉峻行的重视，所以林嘉誉只把她当成一个稍微不同的猎艳对象，而且失败之后对她恨之入骨，会用那些龌龊手段报复许妙妙。许妙妙会身败名裂，再也不可能成为厉家集团掌权人夫人。 哪怕是被哄骗着的富贵生活，她也无法再拥有。 就像厉峻行，他一向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一切都以自己的需求为核心，那些所谓的情感亲友都不过是一种点缀。可是他大概不会想到，他当成蝼蚁以为可以随手碾灭的养子，会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而林嘉誉，他觉得自己有了系统这样的金手指，能够所向无敌，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系统就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系统？它就是雷锋一样无条件助人为乐的存在？ 一切兜兜转转，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站在终点的人。 厉南偃把比宁锦高出一头的身体缩了缩，抱着宁锦的腰努力往她怀里拱：“就是太生气了。不想看见他！” 宁锦嘴角挂着笑，用力揉了揉厉南偃的头发：“好的，好的，不会看见他了。” 第77章 憎恨 厉南偃心智坚定, 对于厉峻行的拒绝是发自内心。他不曾因富豪父亲寻来而欣喜，也不曾因为与数亿财产擦肩而过而遗憾。 他的情绪波动，主要是因为发现厉峻行比自己所预料的更加不堪。他为母亲感到痛苦不值。 天人永隔十几年, 厉峻行居然连问一句容诗雨都坟墓在哪里都没有，更没有提过要去坟上祭拜一番。可见在他心里，根本没有把这个所谓的“爱人”当回事。 而他在宁锦面前的抱怨倾诉, 除了心寒愤怒之外, 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贪恋宁锦的温柔和拥抱。 这辈子有再多的遗憾, 只要有了宁锦，就都不觉得痛苦了。 夜深了, 校园一片静谧, 宁锦坐在拉着床帘的上铺，感觉着灵气丝丝缕缕涌入身体, 心境越发通明。 不管未来有多少变数, 提高自己的实力都是唯一的正途。 变数如期而至。 星期五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来到教室门口, 把宁锦叫了出来，告诉她有人在校门口等她。 宁锦穿着蓝白校服走到校门口，看见的是表面镇定、眼神急躁的李秘书，也就是那个开学时候带着人拦住他们去路, 被厉南偃揪着领子威胁的白净男人。 李秘书看见宁锦毫不惊讶的表情, 心里安定了几分。 “你是说，厉峻行先生现在疑似被人控制，做出了完全不符合他本性的选择和举动？”在学校门口的KFC一角, 宁锦听完了李秘书的叙述，平淡反问。 李秘书对她点头。 厉峻行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李秘书最了解。他想要把厉家集团交给亲生儿子的念头有多强烈, 别人不知道，李秘书清清楚楚。 那天晚上厉峻行叫林嘉誉过去，本来就是要跟林嘉誉算账，然后公开宣布和林嘉誉断绝关系，冻结林嘉誉的账户，让林嘉誉滚出厉家集团的。没有道理不过是十来分钟的单独相处，厉峻行对林嘉誉的态度就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就算是林嘉誉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厉峻行处置他的决定，也不可能让厉峻行把他当成继承人。这根本不正常。 “那真是遗憾。”宁锦淡淡一笑，“不过，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李秘书怎么会想到来找我？” 李秘书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宁锦同学，对不起，我之前奉命调查过你。” 宁锦并不觉得意外。 以厉峻行这样的强势性格，在和厉南偃见面之前，肯定要把厉南偃从小到大事无巨细都调查清楚，包括他身边交际网中的重要人物，都要有所了解。宁锦和容奶奶是厉南偃现在生活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肯定都在重点调查之列。 “所以呢？” “别人也许觉得宁锦同学的那些能力是以讹传讹，但是厉先生和我，都是相信的。”在厉峻行这个层面上，就能够知道很多普通百姓无法接触的事情，当然知道在现在的国内，仍旧是有某些奇人异士的存在的。 “所以，恳请您看在厉先生不管怎么都是小少爷的亲生父亲的份上，出手帮帮厉先生吧。我想，您也不愿意别人把本来属于小少爷的东西抢走吧？哪怕小少爷不想要，那也不该属于别人，更不应该被别人抢走。” 李秘书不愧是精英人物，说话很有水平：“再说了，林嘉誉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下手狠辣。在沪市发现小少爷之后，第一选择就是要调查小少爷的身份和弱点，想要把小少爷除掉。” “要是让他得到了厉家集团，他为了清除后患，就更不可能放过小少爷了。到时候他的力量可就强大多了，就算是宁锦同学你有特殊能力，可也难免有一时疏忽，不可能千日防贼啊。” 宁锦看着李秘书一笑：“你还真是忠心耿耿。” 李秘书一身风尘，面色中难掩疲惫。几天时间来回奔波，又费心筹谋，绝对是压力巨大，十分辛苦。 李秘书也对着宁锦微笑：“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耳。” “我跟厉南偃商量商量，看他怎么说。”宁锦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毕竟这是他的家事。” 李秘书神色略有黯然，他也不知道该对这位将厉峻行拒之千里之外的少爷如何评价。人有远近，自然也有不同立场，宁锦和厉南偃亲近，正如他和厉峻行是一个阵营一样。他只希望厉南偃能够念在血缘份上，不要让厉峻行犯下清醒以后必然会痛悔的大错。 厉南偃不在教室，而是在体育馆训练。他自从见过宁锦在沪市股票认购证上的操作之后，就更加努力学习和锻炼了。他要足够优秀，才有资格站在宁锦的身边。 这可让邓教练喜坏了，原来厉南偃身上明显有几分桀骜，就算是个人技术很强，在和队友配合时总是以我为主。这让邓教练很是头疼，过年的时候都在惦记着怎么给他改过来。 但是这学期开学后，他还没开始行动，厉南偃却自己变了。厉南偃开始顾全大局，篮球意识方面有了明显进步。这对于整个一高篮球队来说，都是一个大好事。 篮球毕竟是一个集体竞技项目，而不是个人秀。 宁锦和厉南偃现在都是在体育馆门口碰头，去小树林说会儿话，在宿舍熄灯之前赶回去。 所以宁锦就在小树林里，把李秘书找自己说的事情告诉了厉南偃。 “被人控制？”厉南偃刚一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惊奇地看着宁锦，“这又不是小说！”现实生活中哪有一个活生生的人会被人控制，改变主意的？ 宁锦摊了摊手，很想告诉厉南偃，他原来就是一个小说中早逝的人物，现在也还是在两部小说合并演化的小世界中生活。 借着微弱的路灯光芒，厉南偃看见了宁锦的表情，敏锐地理解了宁锦的意思：“小锦，你不是要告诉我，他真的是被人控制了吧？” “林嘉誉有特殊能力。”宁锦没有详细说，“他一直以为厉家集团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在面临失去厉家集团的危险时，自然会选择铤而走险。” 厉南偃震惊了，他隐约察觉到宁锦身上有一些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却没想到还有其他人也有这种非凡的能力。 “所以，要不要去救他？”宁锦问他。 “小锦是怎么想的？”厉南偃一直是个果决的人，这一次却难得地犹豫了起来。 他不喜欢厉峻行，可是也不想让厉峻行被一个仇恨自己的小人控制。 “我想去京城一趟，我感觉这一次我会有很大的收获。”宁锦并不隐瞒厉南偃。 厉南偃握住了她的手：“小锦，你……为什么这么好……”她是害怕自己下不来台，才用自己做理由来帮他吧？ “真的是为了我自己。”宁锦笑了，“你不想见他的话，我自己去就行了。” 厉南偃断然拒绝：“你是为了我才出手，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第二天，宁锦和厉南偃就向老师请了假，理由是厉南偃的一个长辈重病，要去京城看看。 李秘书听说了他们的决定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尤其是看着厉南偃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热情。不管怎么说都是血浓于水啊，少爷看起来那么恨厉先生，可是一旦听说厉先生有危险，还是选择了要去救他。 “你手下应该还有不少人吧？”宁锦坐在车子后座，对李秘书说，“如果有人手的话，就挑选一个机灵的，去省会找许妙妙。” 李秘书知道许妙妙。厉峻行在林嘉誉身边的人，把林嘉誉和许妙妙、谈舒远三人之间的狗血关系说的很详细。他对许妙妙的名字印象因此十分深刻。 但是为什么要找许妙妙？ “林嘉誉现在很憎恨许妙妙，你知道吗？” 李秘书茫然摇头，他现在只关心厉峻行的事情，根本没有抽时间去关注许妙妙和林嘉誉的风月情仇。 “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林嘉誉恨许妙妙，恨到要她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宁锦在沪市见到许妙妙和谈舒远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林嘉誉派人将他们两个的照片四处张贴，他们两个被逼得无处容身的场景。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林嘉誉的人也已经将照片贴到许妙妙学校公告栏里了。 “许妙妙也会对林嘉誉恨之入骨，恨不得寝其皮抽其骨。” “你让人去告诉许妙妙，林嘉誉已经成功成为了厉家集团的继承人，马上就要成为国内最年轻的亿万富翁了。而这一切，都是他用邪异手段得到的。” 李秘书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宁锦却不再解释。这其中的事情太复杂了，她不过是想要利用许妙妙的诅咒能力罢了，说那么多隐私的事情也没有必要。 ### 许妙妙缩在谈舒远的房间里，根本不敢去学校。她一想起今天上午在学校公告栏里张贴的那些照片和说明，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和这个世界任何人见面。 谈舒远把她按在车头上用力吻下去的照片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也足够让认识许妙妙的同学看清楚他们的脸。更别说照片边上还贴着说明，说许妙妙和谈舒远已经上了床，还附上了许妙妙脖子上斑斑点点的红痕为证。 当初许妙妙转学到这里，就是谈舒远带她来办的手续。平时谈舒远只要没有重要的事情出差，就会亲自开车到学校门口接她回家，许妙妙的很多同学都知道这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是许妙妙的亲舅舅，很多女生还很羡慕许妙妙的舅舅对她这么好。 这些羡慕在看见公告栏上的照片时，就全都变成了厌恶，所有人看着许妙妙的眼神都充满了嫌弃，仿佛她就是一团垃圾，一只地沟里跑出来的老鼠一样。 许妙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人群中挤出来的，要不是谈舒远把她拉到车里，她早就跑到马路上被车撞了。 回到家里，许妙妙就扑在床上痛哭起来。谈舒远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脸都白了，万分后悔，跪在许妙妙面前反复打自己耳光，骂自己，但都于事无补。 谈舒远冷静下来，想到这件事只能是林嘉誉做的，就试图用仇恨来鼓励许妙妙：“妙妙，我知道都是我不对，但是林嘉誉这么做，就是希望你崩溃，毁了你一生，我们不能让他如愿！” “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所有人都不认识我们，好不好？” 许妙妙哭了一个下午，不肯去学校。谈舒远亲自给她做饭，小心翼翼地照顾她。许妙妙刚好了一点点，谈舒远就接到了来自老家的电话。 许妙妙的爸爸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质问他，是不是对许妙妙做了那种禽兽的事情，告诉他有人寄来了一封信，信封里是谈舒远亲吻许妙妙的照片，还说两个人已经发生了关系。 农村的信很多都是当众拆开的，尤其是信封里明显有照片的时候，很多好奇的邻居都会凑过来等着看照片。结果许爸爸往外一倒，掉出来的全都是谈舒远和许妙妙亲吻的照片！ “你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我把妙妙交给你照顾，不是让你糟蹋她的！她是你的亲外甥女啊，你怎么下得了手！”许爸爸气得都快要晕倒了。 他在电话里让许妙妙等着，说他会尽快来省城把她带回家，给她找个人嫁了，不让她在外面丢人现眼伤风败俗。 许妙妙听着许爸爸满口的辱骂，一下子晕了过去。 恍惚中，许妙妙看见了自己一个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 第78章 诅咒 许妙妙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人生。 她上了大学, 见到了一个和厉南偃长得非常相似的男人，那是坐在他们大学活动贵宾席上的男人，是国内前几位的大富豪厉峻行。因为向厉峻行提供了厉南偃的信息, 得到了他的看重，许妙妙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认识了林嘉誉，但是那个林嘉誉对她可要尊重认真多了。林嘉誉苦苦追求她很久, 她答应做他女朋友时, 那个林嘉誉兴奋得无以言表。 后来, 厉峻行去世了，临死前把她和林嘉誉的手放在一起, 叮嘱他们好好过日子, 一定要互相爱护，白头到老。许妙妙知道, 那是因为厉峻行年轻时候的爱人早逝, 唯一的儿子也被坏人害死，厉峻行是把对完整幸福家庭的期望寄托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许妙妙看着自己和林嘉誉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报纸电视称之为“世纪婚礼”，说他们的婚礼宏大豪华空前绝后，无数女人羡慕她能够拥有一个英俊富有忠诚的爱人…… 婚后林嘉誉对她一如既往地宠爱，所有人都羡慕许妙妙的幸福——但只有旁观的许妙妙才能发现, 在那个许妙妙不知道的地方, 林嘉誉给她的食物里添加了不知名的药物，还背着她和很多女人有关系！ 到了最后，那个许妙妙死了,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以为是病魔导致，只有旁观的许妙妙知道, 那是林嘉誉长期以来的慢性毒药毒死了她。 林嘉誉得到了那个许妙妙手中的股份，彻底掌握了厉家集团，在装模作样的葬礼之后，就开始和他的众多红颜知己过上了快活的生活。 许妙妙看着林嘉誉富可敌国，后宫三千，诸事顺遂，简直都要气疯了。 她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的是谈舒远着急的脸。谈舒远之前打自己的耳光并没有留手，所以这么久了脸上的痕迹还未彻底消去。 许妙妙看见这张脸，就想起在昏迷中看见的那次人生里，谈舒远也是对自己宠溺备至，而且终身未婚，不管家人怎么劝说，他都拒绝成婚。 许妙妙只以为这个小舅舅是受到了国外风气的影响，想要过单身贵族的生活，却不知道原来小舅舅心里竟然喜欢的是她。可是，在上辈子——许妙妙现在已经把自己看见的那次人生当成这具身体的前世了——她和小舅舅一直是正常的亲戚关系，顶多是小舅舅对她比其他兄弟姐妹更加疼爱罢了，但这一世，因为林嘉誉这个贱人的陷害，竟然让他们甥舅陷入了这样的不伦境地！ 想起林嘉誉前世今生对自己的戕害，许妙妙心中那一点旖-旎期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林嘉誉的无比痛恨！ 她本来是可以成为厉峻行这样国内巨富青眼有加的后辈的，她本来是能够拥有无限的财富过着人上人的生活的！可是现在这一切都被林嘉誉给毁了！ 现在她不但没有成为人上人，反而成了地沟里的老鼠，根本不敢出面见人！ 这都是林嘉誉害的！ 许妙妙坐在床上，心中咒骂着林嘉誉。林嘉誉大概也没想到吧，她被害得无法上大学的话，林嘉誉还能如命运轨迹一样得到厉峻行的遗产吗？ 许妙妙作为旁观者，可是看得出来，上辈子林嘉誉对那个许妙妙的追求和尊重，很大部分都是因为厉峻行对许妙妙的看重。而林嘉誉最后之所以能够得到厉家集团的一半股份，也是因为许妙妙对他的真切爱情。 现在她知道了林嘉誉的真面目，以后和厉峻行认识时，她绝对不会再说一句林嘉誉的好话！继承厉家集团？让他做梦去吧！ 谈舒远连哄带骗，才把许妙妙的情绪安抚了下来。为了不让外界的舆论继续伤害许妙妙，他把电话线都拔了。谈舒远刚穿上围裙准备做饭，就听见有人按门铃。 谈舒远警惕地从猫眼往外看，看见外面是一个陌生女人，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套裙，心里才放松了一点。可是他还是没有打算开门，他害怕这是有人在针对他们甥舅俩。 女人又按了一次门铃，发现还是没有人回应，也不着急，只是从挎包里取出了一封信，从门缝下塞了进来。 谈舒远从猫眼里看着女人消失，半天才开了门，小心地把信封拿了进来。信封上写的是许妙妙的名字。 仔细检查了信封，确认里面没有什么危险物品，谈舒远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发现折叠起来的信纸正面打印着一行字：请谈先生把信给许妙妙同学看，这对她很重要。 谈舒远皱着眉头，打开了信纸。 过了好大会儿，他才把信纸折好，装回信封里，拿到房间里给了许妙妙。 许妙妙眼神毫无焦距，神情不断变化，一会儿喜一会儿怒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怒容满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谈舒远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不得不加大声音：“妙妙，有你的信！” 许妙妙接过信的时候还有几分迷茫，可是看着信，脸上却露出了愤恨不甘，最后忍不住怒骂起来：“不！不！凭什么！我绝对不允许！” 谈舒远看过了信，信上说厉家集团的老总厉峻行已经决定将林嘉誉立为继承人，马上就要成举办新闻发布会，并且修改遗嘱了。 信中行文语气十分冷静客观，就像是一片新闻报道一样，看不出什么倾向性。信封中也确实附了一份报纸上剪下来的版面。厉峻行坐在大书桌后，背景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承认了最新的决定——他已经选定了养子林嘉誉作为继承人，并盛赞林嘉誉敏锐能干有魄力，善于开拓创新。 再就是一张厉家集团资产清单和估价。谈舒远粗粗一瞄就深深自惭形秽，意识到自己和林嘉誉之间的实力差距不可以道理计。许妙妙看见的时候就几乎要嫉妒疯了，上辈子的时候好歹厉家集团还有她一半，现在居然全都要给林嘉誉一个人？凭什么凭什么？ 偏偏这个时候，谈舒远看她面目扭曲疯狂，大声嘶吼，连忙上前安抚：“妙妙，别人有钱是别人的，我们虽然没有厉家有钱，但是比普通人还是好多了。林嘉誉再有钱，也不关我们的事……” “谁说不关我的事？”许妙妙奋力跳起，大声喊了起来，“那也有我的一半！” 谈舒远一脸愕然。 许妙妙猛然清醒，意识到谈舒远根本不知道上辈子的事情，她忍下心中的不耐：“你出去，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好吗？” 谈舒远抿了抿嘴唇，深深地看了许妙妙一眼，柔声答应：“好，我去给你做饭。” 许妙妙等他出去，就立刻反锁了房门，恶狠狠地对着空中诅咒起来。 “林嘉誉，我诅咒你诸事不顺！” 许妙妙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诅咒缩小到了更加具体的事件上：“林嘉誉，你根本没有资格继承厉家集团！厉峻行会看透你的真面目！” 许妙妙集中心力，嘴里和脑子里全都是一个念头，绝对不许林嘉誉继承厉家集团！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自己在昏迷中看到的上辈子，心中满是仇恨，于是更加全心全意地诅咒着林嘉誉。 ### 李秘书是个能人，他看起来并不特别耀眼，但是却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各个环节都非常流畅。 林嘉誉正忙着接受投靠，打击异己，抓紧时间控制厉家集团，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这个时候，李秘书作为厉峻行最信任的助理，正是林嘉誉重点排除在外的对象。 李秘书好几天没有出现，正中林嘉誉的下怀。他可不知道，李秘书虽然就像是厉峻行的影子，实际上手里却有一支非常精锐能干的队伍，正在同时从多个方向发动各种资源来围剿林嘉誉。 “明天上午九点，就是厉先生对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间，并且还会同时修改遗嘱。”李秘书更加憔悴了，眼睛下面一片青黑，也不知道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李秘书先跟厉南偃问好，然后对宁锦说：“宁同学，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如果还需要什么，你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去找。” 他身后的年轻人背着一个大包，憨憨地冲着宁锦一笑，把大包放在她面前的桌上，一个个往外掏东西：“香烛纸马、罗盘、桃木剑、黄纸、朱砂……” 宁锦震惊得几乎要笑出声：“不用不用。” 他们刚从来鸿市赶到京城，李秘书就搜集了这么多看起来质量很不错的用具，也确实是有心了。但是宁锦和其他玄学大师不同，她并不需要这些道具。 “我只要到能看见林嘉誉的地方就行了。”宁锦补充了一句。 李秘书诧异：“不是应该先想办法救醒厉先生吗？”只要厉峻行清醒过来，一切问题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我要看见林嘉誉。”宁锦强调。 李秘书皱着眉头，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告诉宁锦：“林嘉誉现在非常小心，每天都和厉先生一起住在黄庭别墅里，很少出去。” “那就等着明天吧，发布会的现场，他肯定不会缺席的。” 李秘书看着宁锦淡定镇静的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醒说：“如果不能阻止他，明天发布会上，一旦先生真的改了遗嘱，后面就麻烦了。” 宁锦还没说话，厉南偃就已经开口逐客：“小锦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否则你就自己来做。天色晚了，小锦该休息了，你明天再来吧。”他请宁锦来帮忙看看厉峻行的事情，可不是改变主意想要厉家的财产，更不会让他们把小锦当成用钱买来的人使唤。 李秘书看着厉南偃的表情，更觉得这位小少爷和厉峻行很像，不由地低头应声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八点，厉家集团麾下的景行大酒店门前，已经挤满了各种采访车和长枪短炮。不管是严肃媒体还是三流小报，都对厉峻行这个涉及到厉家集团继承人的发布会十分关注。 宁锦和厉南偃都戴着帽子盖住大半个脸，被工作人员从侧门带入了发布会隔壁的小会议室里。李秘书也在其中，神色十分紧张。 “小少爷，宁同学，从这里能够看见隔壁的大部分地方……” 这个小会议室相当于是今天发布会举办的大会议室的一个后台小房间，两者之间只有一个小门联通。小门的位置很不起眼，但是角度却很不错。从门缝中能够看见发布会的讲台，包括前排座位上的人脸上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宁同学，可就拜托你了！”到了现在，李秘书也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了。要是宁锦无法力挽狂澜，那他也只能采取B方案，让厉家分支、卢家和林嘉誉混战一场了。 第79章 斩断 林嘉誉志得意满。 以前他已经觉得自己过着前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豪奢生活了, 可是被厉峻行带在身边当成继承人的这几天里，他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小家子气。 想着从此之后，那些在世人眼中都是一方土豪的名人, 见了自己也要毕恭毕敬的生活，林嘉誉心花怒放。 厉峻行除了在继承人方面被他迷惑控制了，其他方面都一如往常, 所以林嘉誉也没有试图插手厉峻行的各种安排。他只需要坐在那里, 带着优雅和从容, 等待好运降临就行了。 李秘书就不一样了，他既要敷衍这个一意孤行的厉峻行, 又要将各方势力联系起来, 简直是心力憔悴。 发布会即将开始，大会议室后排已经站满了记者, 过道上全都是三角支架和相机。 当厉峻行从内侧门走出来的时候, 记者们奋力按动快门，闪光灯亮成一片。而跟在他身后的林嘉誉, 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身昂贵的定制西服，俨然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更是引起了一阵拍照的高-潮。 会议室前方坐着几排厉峻行的亲友, 神色各异。 宁锦站在门后, 看着林嘉誉的额头，不出预料地发现，他的气运比当初在沪市的时候小了一大圈, 而且夹杂着乌沉沉的黑气，显见是厄运当头。许妙妙果然就像是宁锦所猜测的那样，在得知林嘉誉即将成为厉峻行的继承人, 独占厉家集团之后，立刻就把所有的仇恨和嫉妒都发泄在了林嘉誉身上。 许妙妙虽然已经气运大减，但是好歹也曾经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当她全心全意诅咒林嘉誉的时候，效果还是很可观的。 有许妙妙在前冲锋，宁锦动起手来，难度就大大减小，而且直接和林嘉誉这个原本的男主角发生冲突后造成的后果，也会由许妙妙承担大半——选择了林嘉誉的那部分天道，也是不能忽视的。 厉峻行登上主席台，在话筒后面坐了下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转入了正题。 宁锦并没有管他在说什么，她微微闭上眼睛，驱动灵气进入气运之宝，将自己这段时间领悟的气运之宝的能力发挥出来。 太极图一样的气运之宝原本在缓缓运转，随着宁锦的驱动，它的转速突然加快，那些镌刻在气运之宝上的玄奥文字开始发出淡淡的毫光。这些光芒汇集在一起，慢慢延伸，变成了一支巴掌大小的短剑。 短剑左黑右白，内蕴神光，从宁锦眉心飞出，穿过墙壁，直飞到林嘉誉头顶，如同闪电一般向下劈去。 “我，厉峻行，在此宣布，我将要修改遗嘱，将……”厉峻行的话，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倾听，生怕漏过一个字。 偌大的会议室，近百人在内，竟然一片安静。 轰轰轰！ 黑白小剑向下斩落，林嘉誉猛然一悸，心口剧痛，仰天就往后倒去。而与此同时，头顶上突然炸开的巨大雷声，让会场中大半人都惊叫起来。 明明今天是大晴天，怎么会突然打这么响的雷？简直就像是在耳边炸响一样！ 会场中的混乱，让大家都忽视了林嘉誉仰倒在椅背上的异常举动。 没有人能看见那支黑白小剑完成任务后，瞬间穿透墙壁回到了宁锦眉心。更没有人知道，林嘉誉脑海中被尖锐到几乎震散神魂的叫声充满。 “啊啊啊啊啊！” 林嘉誉能听出来这个充满恐惧以至于变形的声音是属于系统的，但是他却还是第一次听到系统这样失态和害怕。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林嘉誉几乎喘不过气来，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泥沼之中，周围全都是无形却沉重的压力。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种剧烈的痛楚弥漫全身，用尽全力想要喊叫求救，可是却连嘴唇都动不了。 林嘉誉觉得自己要死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他的全部身心都被剧痛和窒息占据。 所以，他也没有看到，一股黑烟从他头顶上急速飞出，隐约成人形，向着空中飞去。 而就在这时，一声充满威严的雷声再次响起。 所有人都看见，一道紫蛇般的细小电光突然出现，降落在林嘉誉头顶。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惨叫，闻到了一种烧糊的味道，看见了空中的一个淡淡黑影刚刚摆出挣扎的动作，就瞬间消散！ 厉南偃和李秘书看见的却是宁锦长长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了沙发上。 “好了，李秘书。”宁锦对凑上来的李秘书挥了挥手，李秘书震惊地看着她，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虽然决定相信宁锦，可是却也没有想到，宁锦居然能有这样通天彻地的手段。青天白日地招来紫电劈了林嘉誉，这可是神仙手段啊。 厉南偃坐到了宁锦身边，仔细看着她的神色，担心地问：“小锦，你没事吧？”晴天霹雳应该很消耗法力吧？ 李秘书已经告了声罪匆忙离开了这里，房间里只剩下了厉南偃和宁锦两个。宁锦才笑着握住了厉南偃的手：“这雷又不是我弄出来的，我有什么事？” 她可没料到，林嘉誉身上藏着的系统另有玄机，被她剥离暴露在天道目光下之后，竟然会引来天雷惩罚。这可真不是她操纵的。她现在的修炼还只是起步，很多基础法术都不会，更别说这么高级的九霄神雷了。 宁锦原想着利用许妙妙在前冲锋，自己在关键时刻斩落林嘉誉的气运，那个系统自然也会失去立足之地，必然要从林嘉誉身上离开——没有了主角的气运，还有什么资格拥有主角的金手指？ 没有了系统，林嘉誉的各种特殊能力也就会统统失效，包括厉峻行所中的手段，都会一起失去效果。 那么之后，自然会有清醒过来的厉峻行来收拾林嘉誉。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林嘉誉身上的系统貌似有很大问题，大到一离开林嘉誉的掩护就被天道发现，并且天道还不惜直接降下天雷来消灭它！ 而那个黑影被劈得灰飞烟灭之后，宁锦的气运之宝自动吸收了大量的气运，而宁锦自己则得到了超乎预料的灵气！ 宁锦自己修炼出来的灵气如果说是浩浩江水的话，那这些意外涌入的灵气就像是无边海洋！ 这些灵气中还残留着九天神雷的气息，而且经过雷电淬炼后，毫无杂质十分精纯，涌入宁锦的体内，让她有一种一下子吃得好饱的感觉，所以才会靠在沙发上，不想动一动。 第80章 高人 厉峻行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 晴天霹雳，耳边惊雷，将在场所有人都震得精神恍惚。还有不少人看见紫电突兀出现在林嘉誉头顶, 将一个黑影劈成粉碎……这一切都超出了大部分人的认知范畴，让他们一时半会儿竟然反应不过来。 会场一片混乱，几乎没人注意到林嘉誉面色青白, 双目上翻不见眼仁, 眼看就要死去一般。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小心地靠了过去, 观察了林嘉誉之后，小步跑出会场向李秘书汇报了他的状况。 而坐在主席台上的厉峻行, 原本刚要说出的决定, 被这突然发生的变化打断。随着林嘉誉的昏迷，紫电劈碎了那条黑影, 厉峻行全身都是一震。等他再次抬起头来, 眼神中先是震惊，然后就变成了狠厉。 厉峻行目光扫过全场, 迅速镇定下来，对着话筒开口，声音沉稳：“非常抱歉，因为突发状况, 今天的发布会就暂时取消, 如果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会再邀请诸位的。” 他看见门口的李秘书，想起了这几天李秘书的言行：“小李！” 李秘书一听就放下了心。这几天因为他委婉反对厉峻行将林嘉誉定为继承人, 惹恼了一意孤行的厉峻行，厉峻行已经用实际行动将他冷置了起来。这会儿叫他的语气却又和以前一样了。这说明，宁锦方才招来的雷电真的有效！林嘉誉控制厉峻行的手段已经被消除了！ 他连忙走了过去, 抑制着心中的激动，开始和到场的媒体记者客气应酬，让人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请这些无冕之王回去统一口径，不要发表什么对厉家集团不利的消息。 到场的其他客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会儿也都是一个个和气地道别离开。至于走出会议室之后，他们会对外面的人说什么，那也不是李秘书和厉峻行能够干涉的了。 会场很快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了林嘉誉还倒在座位上。只有时不时抽搐一下的身体，证明他现在还活着。 厉峻行冷笑一声，手一挥，身边自然有安保人员上前，控制住了林嘉誉。 林嘉誉身上的系统被剥离，还被天道劈成了飞灰，那些出自系统的技能和物品也就随着失效了。 厉峻行已经清晰地回想起了当初的事情——他本来是要告诉林嘉誉，将林嘉誉赶出厉家，并且追究林嘉誉明知道厉南偃的身份，却不但不告诉他，反而试图调查厉南偃，想要加害厉南偃的行为。 谁知道林嘉誉把一种古怪的喷雾对着他脸上喷去，然后他就进入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恍惚状态，听见林嘉誉用一种从来没有在他面前使用过的语气命令他，让他把林嘉誉定成继承人，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林嘉誉。 而他后来，也果然这么做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李秘书的反对和他对李秘书说的话，还都清清楚楚的，那个时候，厉峻行是真的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李秘书怎么这么不识趣，是不是跟着自己太久了，心思变大了，想要插手自己的决定…… 要不是今天突然晴天霹雳——厉峻行眼睛一闪，把李秘书招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这场风波绝对跟小李有关系。李秘书了解厉峻行，厉峻行又何尝不了解李秘书？李秘书站在会议室门口观察指挥的小动作，他一看就知道李秘书一定是安排了什么。再加上这几天他为了林嘉誉，冷落了李秘书，李秘书一直都没有怎么出现，肯定是在背后想办法。 “说，你去哪里请的高人？是三清观？还是白河庙？”厉峻行想起了自己知道的两位高人。要是把那两位请来，可是要付出不小代价的。 李秘书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厉先生，都不是……”那两位就算是厉峻行去了，人家也不一定给面子，他又算是哪根葱？ 厉峻行是真的惊讶了：“那是什么高人？”能够引雷诛邪的，可不是一般的术士异人。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却被小李找到了？ “您也认识的，厉先生。”李秘书低声说，“就是小少爷的那位女朋友，宁锦宁同学。” 厉峻行大惊失色，想起了那个个子娇小、容貌精致、眼神冷淡的少女。 他看过关于宁锦的调查资料，知道她出身平凡农家，经历坎坷，有些特殊的能力，可是却没想过她的能力会这么强！ 他沉默了片刻，才苦笑起来：“那肯定是南南心软了，她才会出手的。” 宁锦当时看着他的眼神十分漠然，要不是冲着厉南偃，估计她也没兴趣来蹚这次浑水。 不过，厉峻行很快又低低笑了起来：“小崽子，嘴硬心软，可不像我，倒是像他妈妈……”话是这么说，但是厉峻行的心情还是明显地好转起来。儿子嘴里说对他毫无兴趣不想见他，可是他一出事，还是选择来救他。好！ 厉峻行之前被林嘉誉控制的羞辱感和愤怒感一下子减弱了许多：“他们在哪呢？” 李秘书连忙带着厉峻行走到被重重的丝绒幕布挡住了大半的小门前，亲自推开了门，伸手介绍：“小少爷和宁锦同学都在这里……呃，人呢？” 小小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厉南偃和宁锦早就在混乱的时候从另一侧的门口溜了出去。 宁锦确定厉峻行没事了之后，厉南偃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兴趣。他可不是欲拒还迎，他是真的不想和厉峻行有什么关系。 厉峻行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拦住了李秘书派人去找的举动：“算了。” 他真是没看错，儿子长相跟他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性格却根本不像厉家人，而是跟容家人完全相同。清高、天真、单纯，又倔强。送到眼前的富贵也不要，只因为这份富贵沾着他厌恶的气息。 在调查资料里，厉峻行看见了厉南偃的孤狠，可是更看见了在这种看起来狠戾的动作背后，厉南偃的无助。厉南偃并不是一个喜欢杀戮血腥的人，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保护。保护他仅有的亲人，保护他自己。 ### 宁锦和厉南偃并没有回到来鸿市，他们在京城郊外人迹罕至的山林里。 因为宁锦感觉自己要结丹了，很快就要开始渡劫，根本没有时间赶回来鸿市！ 第81章 渡劫 刚刚过了午时, 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变了。就像是被人突然撕破了蓝天一样，无数的黑云几乎是瞬间冒了出来，在京郊上空汇集, 低沉沉黑压压地贴着人们头顶，仿佛随时都能坠落下来，把地面狠狠砸碎一样。 黑云中隐约能看见细小的电光游走, 发出噼啪的声音。 很多人都从屋里走了出来, 仰望着这异常的天色, 发出各种感慨和猜测。 厉南偃被宁锦命令退出好几里地，不许靠近这片山林。他从没有看见过宁锦这么严肃的脸色, 更是听出来宁锦语气中的凝重, 也猜出来自己根本帮不上忙，不听话的话只会给宁锦拖后腿, 只能忍着心中的担忧听从宁锦的命令, 站在山脚下，仰望着山头——以他超人的目力, 能看见那个穿着酒店工作人员白衬衣黑长裤的身影——宁锦正站在树巅，昂首望天。 厉南偃心中有各种猜测，但是到最后都化成担忧。 宁锦说她要度雷劫。雷劫啊，在华夏传说中, 那可是非常可怕的。不管是妖精修炼求正果, 还是修士飞升，都要面临着这样的关卡。宁锦她行吗？会不会有危险？他能做点什么？难道他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厉南偃握紧了双拳。他以为自己已经强大起来了，可是现在才知道, 他仍旧是那个面对失去亲人的危险，却无能为力的小孩！这种认知让他对自己深恶痛绝！ 突然，一道闪电从黑云中冲出, 向着树巅上的宁锦劈去！ 就算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厉南偃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小锦！” 宁锦站在树巅，面色发苦，心中也是一片无奈。 她曾经拥有不少法宝，都是老祖／父亲母亲以及师兄师姐们专门给她的，不需要灵气法力就能使用。上到钗环首饰，下到衣裙鞋履，都是炼制过的法宝，只要她面临威胁，就会自动激发护主。 可惜的是，在她从仙景大世界逃生的过程中，这些法宝都已经粉碎在时空乱流中，只剩下被老祖亲自动手和她神魂绑定的气运之宝还在。 现在面对天雷，宁锦没有经过专门锤炼的肉身根本无法抵挡，也只能驱使气运之宝了。 她盘腿坐在树巅上，全心全意催动气运之宝，那只巴掌大小的黑白小剑从眉心飞出，在半空中迎上电光。轰隆一声，电光爆开，黑白小剑在电光中微微颤抖，细小的电流在剑身上来回流动，然后慢慢消失。 宁锦松了口气。结丹又不是飞升，只需要三道天雷就行。现在看来，第一道天雷的威力并不是那么可怕。已经过了三分之一，再咬咬牙，熬过两道就行了。 而且那黑白小剑就是她的灵气和气运凝结出来的，电光打在小剑上，虽然让宁锦神魂有种颤栗危险的感觉，但是挺过去之后，宁锦就发现自己的神魂明显变得更加凝实，灵气的密度也更高了。 宁锦不敢松懈，趁着两道天雷之间的空隙，将体内所有灵气都调动起来。气运之宝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个个玄奥的字符从太极图中飞出，在宁锦的脑海中凌空飞舞。慢慢地，黑白小剑上竟然也开始出现了一个个字符的痕迹。 这些天，宁锦修炼的时候，也一直在研究气运之宝中出现的这些字符。虽然她还不曾彻底掌握这些字符的功用，但是宁锦也已经发现，这些字符每一个都代表着一种规则。气运之宝以他的方式捕捉模拟着这个小世界的法则，把它们一一镌刻在自己身上。这是对道的一种参悟。 宁锦把所有自己有所领悟的规则都用力附着在黑白小剑上，加强其威力，来对抗天雷。 这个过程说起来繁琐，可是实际上却只过用了不过十来个呼吸的时间，第二道天雷就接踵而至。 黑白小剑奋力向上冲，就像是一条黑白小鱼跃入了电光汇成的江河之中。在比它庞大了无数倍的雷电面前，它毫不畏惧，逆流而上！ 轰隆隆的雷电声中，一片片电光爆裂开来，小剑身上光芒闪烁，符文明灭，却始终不曾停止前进。 终于，电光大盛！ 整个世界亮如白昼，电光令人目盲，雷声令人耳聋，世界瞬间只剩下一种颜色。 厉南偃不得不闭上眼睛，直到电光灭去，才再次睁开。 一睁开眼，他就直盯着宁锦的方向，直到看清楚宁锦依旧端坐的身影，才算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厉南偃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威煌煌”，就算是隔了这么远，他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些雷电彷如灭世的威力，而直面雷电的宁锦，又该是什么感觉呢？他真怕宁锦有个什么万一，他真的会疯的！ “小兄弟，这是你的朋友吗？”突然有人在旁边发问。 厉南偃大惊，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竟然站了一个形容邋遢的蓝衣道士。那道士看起来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其貌不扬，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澄澈，迥异常人。 厉南偃从小习武，五感敏锐，可是这一次连对方是怎么来到自己身边的都没有察觉到。再看看对方的眼神，厉南偃也能猜出来，这道士怕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来京城是抱着警惕的心态来的，来之前特意将自己的那双短刺带在了身边。这会儿不知道这道士是友是敌，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双手往长袖中一缩，已经握住了双刺的手柄：“道长何意？” 道士笑呵呵地往后退了几步，对着他摆了摆手：“小兄弟别怕，我可不是你这位朋友的对手。”他看着第三次降下的天雷，语气感慨，“我还以为这世间传承已经断绝，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结丹渡劫的高人，实在是……有幸啊。” 厉南偃一边提防着道士，一边关切地望着第三道电光。 黑白小剑再次飞起，但是这道电光比之前两道都更加粗大也更加迅捷，威力显然也成倍增加。小剑和电光甫一遭遇，就飞出一片符文，哀鸣一声，坠落而下。 宁锦驱动气运之宝，将小剑收回，心中一狠，把气运之宝中吸收储存的气运化作一片云彩护在自己头顶。 厉南偃只能隐约看见宁锦头顶升起一片彩色云霞，可是他身边的道士却惊叹不已：“好气运，好命数！好宝贝！”这种极品法宝，散发着堂皇气息，绝非一般结丹甚至元婴前辈能够炼制，已经隐隐带着大道气息！能够有这样的传承，绝非一般宗门，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呢？ 就在厉南偃担心的眼神中，那道水桶粗细的闪电穿透了宁锦头顶的气运云气，落在了宁锦头上，将那个娇小的身影完全淹没！ 厉南偃目眦俱裂，忍不住大叫一声：“小锦！”就飞跃而起，想要向山顶冲去。这样可怕的雷电，劈在谁身上都能要命，小锦她可千万不要有事！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握住了他的肩膀：“小兄弟别急，令友无事。” 厉南偃用力一挣，却没有挣脱。老道士笑眯眯地对他说：“雷劫已过，令友大有收获，我们先不要去打扰。” 这时，电光消散，宁锦身下的树枝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但是她端坐的身影仍旧稳如之前。 厉南偃终于放松了身体，站在原地眺望山顶，默默等待着。 宁锦被电光包围，感觉到电流在身体内外游走发出的滋滋电流声，甚至还闻见了自己身体被烤熟的味道……疼痛之余，却还有一种描述不清的感觉——又痛又痒，说不清是痛苦还是享受。 恍惚之间，她感觉到自己不停上升，从上往下俯视着整个世界。 宁锦看见了一道道金光从四面八方飞来，汇入自己体内；又看见一片氤氲紫气，从厉南偃的头顶升起，将自己包围起来……不需要什么讲解，她心里突然明白，这些金光是这个世界天道给自己的功德，而那些紫气是厉南偃送给自己的气运…… 那些功德金光是因为她把林嘉誉身上那个伪装系统的东西剥离，让天道发现了一个隐藏很深的危机，并成功将其消灭。 无声的信息瞬间进入宁锦脑海。 原来那系统并不是什么智能系统，而是一个修炼近千年的藤妖伪装。藤妖在化形的关键时刻没有度过雷劫，只剩下一缕残魂。若无意外，藤妖的残魂在天地间游荡一段时间，也就要烟消云散了。 偏偏这个时候，原主林嘉誉从郊外的孤儿院偷偷跑出来，在山上摔倒昏迷——这就是肥宅林嘉誉穿越过来的时刻。 藤妖慌不择路，钻入了林嘉誉的身体里。它本想夺舍，却发现这具身体里已经有了一个外来灵魂，而这个灵魂虽然微弱，却带着大气运。若是吞噬了这外来的灵魂，必然会惊动天道，它就要彻底湮灭。 想了半天，藤妖根据从这个外来灵魂记忆中得到的内容，把自己伪装成了系统。它打算用发布任务、实施奖惩的手段，引导这个外来灵魂倒行逆施，消耗完气运，然后就吞噬这个灵魂，占有这具身体。 到时候，所有的因果都由这外来的灵魂承担，藤妖就像是顶着一个合法户口的通缉犯，根本不会被天道发觉，就可以放心地过着正常人类的生活。这和它化形成功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点家天道竟然根本不知道这个藤妖的存在，这次被宁锦斩断了林嘉誉的气运，才发现了藤妖藏在它眼皮底下对自己的气运之子动手脚，当即大怒，劈死了藤妖残魂。那些藤妖多年积累的灵气被天雷淬炼之后，大部分都流到了宁锦手中。 原本点家天道还对宁锦不满，经此一事之后，也无话可说。林嘉誉已经废了，许妙妙也被放弃。两家天道沟通一番，重新选择了气运之子，之前的分歧变成了合作，两方天道开始了自然融合。 此方世界终于进入良好运转的轨道。 此□□德无量，尽归宁锦所有。 而紫色气运来自厉南偃——宁锦遥遥望见被紫气笼罩的厉南偃，谁是新的气运之子，已经昭然若揭。 第82章 欺负 宁锦在空中看见, 山脚下的厉南偃头顶上紫气笼罩，气运冲天，比之前许妙妙和林嘉誉的气运都更加旺盛明亮, 心中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两个世界已经彻底融合成了一个新的世界, 而厉南偃就是这个新世界中被天道选择的主角。 从此之后, 厉南偃的人生就要一步步踏上巅峰。就算是遇到一些挫折, 也都是给他铺路的砖石。她再也不用担心厉南偃的寿命和际遇。这个被她从早夭命运中硬生生拉出来的男孩，从此之后再无对手。 心中刚刚感到欣慰, 宁锦就感觉到自己从空中极速下坠, 神魂重新回到了身体之中。 宁锦内视自身，发现丹田中已经多出了一颗金光粲然的小球, 随着她的呼吸光芒明灭, 与她体内的灵气河流形成一体。 眉心中的气运之宝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仅仅是气运更加浓厚，太极图表面的字符又增加了一批, 更重要的是，宁锦竟然收到了一段老祖的语音留言！ 这段留言原本是封印在气运之宝中的，只要宁锦的修为达到金丹境界，封印就会解除, 老祖的留言就会传给宁锦。 老祖说, 他预算到仙景大世界的劫难，但这是天地大劫，非人力所能挽回。在洞玄宗诸人之中, 他只看到宁锦有一线生机。若是宁锦能逃出劫难，并得到机缘，气运之宝中留了一些东西, 可供宁锦使用。 希望不管遇到什么，宁锦都能坚守本心，把握机缘，追逐大道。若有一日，她能飞升上界，他们也许还有相逢之日。 听着老祖熟悉而慈祥的声音，宁锦不由鼻尖发酸。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老祖竟然为她筹划了这么多…… 气运之宝中已经多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布置得和宁锦在洞玄宗的居处一模一样。宁锦的神魂在其中徜徉，看着熟悉的摆设玩物，回想起当初在洞玄宗的生活，心中一会儿悲一会儿喜。 “小锦！”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宁锦连忙出了空间，看见厉南偃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 她身形一动，身下的树枝咔嚓一声就断了，整个人就从十来米高的树上摔了下来。原来这树枝也已经被雷劈得焦脆，只是宁锦体重轻，一直撑到了这会儿。宁锦一动，树枝才承受不住。 厉南偃吓了一跳，飞扑上去就去接她。 他动作敏捷，一跃而起就是好几米，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宁锦就给抱在了怀里。宁锦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到自己身上扑簌簌地往下掉东西。 她把一只手臂从厉南偃怀里抽出来，就看见手臂上一层黑漆漆的外壳裂成碎片，就像是三中那陈旧的课桌掉漆一样，一片片掉落下来，露出了光裸雪白的胳膊肌肤。 宁锦顿时醒悟——她以前也见过一些洞玄宗弟子结丹渡劫，被天雷劈中身体的过程其实也是一种淬体锻炼的过程，肉身的杂质和不足在天雷之力的锤炼下会被修补完善。这是一个痛苦却又十分有益的经历。而她现在身上的黑色外壳，就是在此过程中被排挤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她身上的那些衣物，早就被天雷劈成了飞灰！ 想到这里，宁锦连忙命令厉南偃：“把我放下来！你转过身去！” 她可是记得，某位师兄度雷劫的时候被劈得衣服全毁，一时忘形起身长啸，被很多人围观了luo体的糗事…… 厉南偃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把她放到了地上。 他一松手，宁锦挨着厉南偃的那半边身体就因为厉南偃刚才飞扑时候用力的缘故，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了一地黑色碎片，露出了欺霜赛雪的纤细线条。 厉南偃愣了一秒钟，飞快地把头转了过去，整个脸都红透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宁锦让他转头。 宁锦抖动身躯，身上所有焦黑外壳脱落一地，同时也从气运之宝中取出一件裙子套在了身上。 只是，这些衣服都是老祖准备的，样式最简单的，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也足以称为繁华富丽。而且，每件衣服都是洞玄宗专门炼制出来的法衣，具有各种防御清洁功能。只要往身上一套，自动就会调整成合适的大小。 宁锦看了看自己，知道这样出去一定会很显眼。不过，刚才急着找个无人之处渡劫，她把行李都扔了，现在只能这么穿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厉南偃听见动静，不敢回头，只敢问话：“小锦，你没事吧？” 那样粗大的雷电从天上劈下，实在是太吓人了。刚才厉南偃看见宁锦整个人都是焦黑一片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凉了半截，那种痛和恨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过抱着宁锦之后，他就发现宁锦呼吸平稳，说话也不见有一丝痛苦，心中又有了几分侥幸。尤其是当宁锦身上那些黑色碎片掉落，露出了一身雪白无瑕的肌肤时，厉南偃就感觉到自己大概是遇到了一些可以称之为奇异的事情。 宁锦心情很好，笑着回答：“我很好。”她以前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修炼，结果现在居然结丹了，真是柳暗花明啊。 厉南偃松了口气，开始脱衣服：“那你先穿我的衣服……”幸亏这次去酒店打扮成了工作人员，穿的是制服，又是衬衫又是马甲的，他完全可以把衬衫给宁锦穿。他现在比宁锦高了快二十厘米，这衬衫能给她当裙子穿了吧？ “难道你不想先看看我？”宁锦看他背对着自己脱衣服，而且说话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想要逗逗他，“看看我漂不漂亮？” 厉南偃飞快地把马甲脱下来，又开始解衬衫扣子，全身都绷紧了，却没有搭话。只是，从宁锦的角度，完全能看见他的两只耳朵都已经泛红…… 像只小兔子一样。宁锦抿着嘴笑。 她向前一步，一只手从背后捏住了厉南偃的耳垂：“南南，你的耳朵好烫啊。” 厉南偃刚刚把扣子解开，正准备脱衬衫，被她冰凉的手指捏在耳垂上，全身都僵硬凝固了。 “别捣乱。”过了一会儿，厉南偃才艰难地说，“穿上衣服，冷。” 宁锦笑得腰都弯了，从后面抱住了厉南偃。 厉南偃看见从背后伸过来的手臂，蓝色流光般的云袖中露出一双分外粉嫩的手——他根本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宁锦会有衣服穿，只是又羞又窘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宁锦又在欺负自己。 他恶狠狠地低声喊：“宁小锦，你怎么这么坏？信不信我收拾你？” 宁锦一只手搭在厉南偃肩膀上，身子一晃就绕到了厉南偃面前，笑嘻嘻地问他：“怎么收拾？” 她的脸离得太近，两人呼吸相闻，厉南偃能看清她眼睛中仿佛有波光流转。刚才心中想说的话，一下子全都被厉南偃忘了个精光。 仿佛被什么蛊惑了一样，厉南偃注视着距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宁锦，一点点地向前靠近。 “两位……”就在两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时，有人轻轻咳了一声，“贫道还在这里呢。” 厉南偃一下子醒了过来，立刻一步迈到宁锦前面挡住了她，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自己暗藏的武器。他之前担心宁锦，飞奔上了山，就没有再见到那个道士，还以为那道士走了呢。谁知道这道士居然还在！ 要是这道士敢打宁锦的主意，厉南偃可绝对不会手软。他刚才在看着宁锦被雷劈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想了无数遍了。哪怕宁锦是传说中的妖精，他也不会改变自己对宁锦的态度。他可不是许仙那种胆小没担当的男人！ 看出来厉南偃的动作，老道士苦笑起来：“这位小兄弟，我可不是她的对手，你不必如此紧张。” 宁锦从厉南偃背后探出头来：“老道士，你倒是没做过什么坏事，我也不计较你偷窥打扰的罪过了，有什么事快点说。” 这老道士虽然修为不高，堪堪摸着筑基的边缘，但是气运中却夹杂着功德金光和国运龙气，怕是和官方关系密切，宁锦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贫道是三清观道士，法号泰真，如今负责国内修真界事务，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宁锦想了想，她和厉南偃的行踪虽然隐秘，但是在国家机器面前，恐怕也是瞒不住的。就把自己的真实姓名报了上去。 “宁道友，你这是结丹成功了吧？”泰真得到了宁锦的肯定回答，就算是生性淡泊，也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金丹境界，那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了。国内太久没有人结丹，甚至连筑基现在都十分困难，若不是宗派典籍中确有记载，他都要怀疑那些所谓的修真都是前人的幻想了。 今日亲见这么年轻一个女孩结丹成功，实在是令人精神一振。 一是敬其修为，二是盼着能够从宁锦这里得到一些指点，泰真道人对宁锦的态度非常友好。他解说着当今政府对修真界的法规和现在修真界的大致状况，亲自给宁锦登记了一下资料，希望若是有需要的时候，能够请动宁锦出手。 宁锦看了看他的气运，点头同意了。 “贫道派人送您回去吧。”泰真道人微笑着说，“道友固然修为高妙，可是如今却不便飞行。不过好在当今科学发达，交通便利，我们也不用暴露自己的能力。” 宁锦同意之后，泰真道人从半旧的道袍袖子里扒拉了一会儿，竟然拿出了一只大哥大，一根手指慢慢地按了一串数字，非常有威严地发号施令起来。 不到半个小时，头顶上传来隆隆声，一架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了被雷电劈出的那片空地上。 第83章 忧惧 宁锦还是第一次坐飞机, 开始的时候不免好奇，不过过了没多大会儿也就没什么稀罕了。御剑飞行、乘坐法宝飞车在空中飞行，对她来说都是常事, 虽然她是凡人，可是她有洞玄宗和老祖做靠山啊。她只是对于凡人的科技发展有些感慨而已。 厉南偃则始终绷紧着一张脸，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泰真道人, 俨然是把他当成了敌人, 生怕他把宁锦抢走。谁让泰真道人听说她们还都是高中生的时候, 就跟宁锦说，宁锦如此修为, 完全可以加入国家宗教管理处, 挂名当个公务员，根本不需要按部就班地读书考大学。这样太浪费时间。 “清北每年都有千百毕业生, 但是如您这样的修为的, 可是百年内都难得一见。您可比他们宝贵多了！您应该做的是专心修炼，提高自己, 守护天下，有空的时候教导一下后辈，为修真界留下一点种子……”泰真道人衣着随意，面容不羁, 可是说起话来却是一口京腔, 内容冠冕堂皇，满当当都是大义，但是听在厉南偃耳朵里, 却一片油滑不可靠。 泰真道人看出了宁锦对于宗教管理处所知不多，就十分殷勤地介绍了一番。所谓宗教管理处，其实就是国内修真界的官方管理部门, 一方面为国家安全事务提供力量支持，一方面约束管理修真界。因为修真界的超凡力量，相应地，宗教管理处也拥有着超出一般管理部门的权力。 比如刚才他就是打了个电话给宗教管理处，直接就调来了直升飞机，开启专用航线，一路绿灯将宁锦二人送回来鸿市。 “就算是您想要大学毕业证，咱们也能通过体制内的力量，把您送进您心仪的高校，顺利毕业。您根本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学习这些俗世知识上。” “只要您一句话，我这就安排人把您的学籍转到京城最好的中学，轻轻松松就能考上清北……” 厉南偃狠狠地瞪了泰真道人一眼，觉得他的样子特别猥琐，就像是一个哄骗小丫头的人贩子一样。然后，他又转过头去看着宁锦，眼神中满是担忧。 他一直知道宁锦身上有秘密，也一直克制着从来不去询问打听，就是害怕一旦知道得太多，就会失去她。可是今天突如其来的剧变，把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局面全都打破了。 这个泰真道人嘴里说得花团锦簇，实际上到底想要干什么，谁也不知道。厉南偃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个陌生人如此热情，肯定是要从宁锦身上得到什么。他会不会是想算计宁锦？ 厉南偃从上飞机就没有放下过警惕，手掌一直在自己双刺的附近，随时都在准备动手。此时更是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后挪了挪，按在了双刺手柄上。 宁锦看着平时满身锋芒的厉南偃眉眼间的忧色，对他安抚地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 “你想要什么？”宁锦转过脸对泰真道人微笑，“是筑基那临门一脚始终踏不出去吗？” 泰真道人脸上先是惊骇，然后是大喜：“正是！前辈可愿指点贫道吗？” 他如此殷勤，不就是想要这位看起来十分年轻但是却已经踏入金丹境界的女孩指点自己吗？原以为还要兜圈子，结果这位性格很直接，竟然一句话就点明了他的意图。 “此事不难。”宁锦一看见这个道士就看出了他的问题，“不过，法不轻传，你该懂的。” 泰真道人神态恭敬，也不顾在直升机内，就起身行了大礼：“前辈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他的修为在如今的修真界也算是数得着的，三清观内更是无人比他修为高深，整个国内修真界也没有一个成功筑基的，所以在面临这个问题时，他根本没有地方去求教。所幸的是，今天他正好在京郊办事，突然发现天地剧变，竟是有人结丹渡劫！这可是百年都不曾见过的奇事！ 当时泰真道人就意识到，这是他的一个机缘！他立刻就让自己的专职司机开车飞驰过来，然后自己一个人冲上了山脚。 虽然结丹者是个少女，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不管人家年纪多大，既然能够结丹，他这个连筑基都跨不过去的问题，对人家来说就不会是什么难题。 而只要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付出什么代价，泰真道人都愿意！ 不能筑基，始终是肉体凡胎。只有成功筑基，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修炼之途。秦皇汉武若有这样的机会，都必然会倾尽天下之力。泰真道人又如何会吝啬呢？ “我并无其他要求。”宁锦握住厉南偃的手，对着泰真道人一笑，“既然你背后有庞大的世俗力量，那就帮我照顾一下他吧。” 主角自然是逢凶化吉、一路青云，但是在主角的道路上，充满了机遇的同时，也必然埋伏着重重危险。平淡，与主角绝缘。宁锦个人实力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无人匹敌，但是在世俗间，有很多事情用世俗的手段解决更方便快捷无副作用。 泰真道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此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惊讶神色。他当然早就看出来厉南偃和宁锦关系不一般，却没想到宁锦竟然只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庇护一个普通人，让他一生富贵顺遂，这代价对于他的问题来说，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老道士看了看眼前两个少男少女，只能在心中暗想：也只有年轻人，才会把情爱看得如此重要吧。 心中虽然有些不太认同，泰真道人还是郑重起身发誓，必将倾尽全力，保得厉南偃平安富贵。 “若是厉……同学……”泰真道人有点费力地选择了一个称呼，“想要厉家，我过几日就能安排妥当……” 泰真道人并不是那种枯坐闭关的苦修士，他对于京城各方的势力以及其中的暗涌变化非常了解，方才打电话叫直升飞机的时候，也用暗号传递了自己的要求，让自己的徒弟查了这两人的来历。 直升飞机上藏了一份资料，厉南偃的特征太明显，被查得清清楚楚。 泰真道人知道厉家在红尘中算是极为富豪的家庭，在上面也有靠山，但是那些靠山根本没法和泰真道人比。泰真道人有自信，自己只要一句话放出去，不出三天，厉家家主就得亲自把厉家双手奉上。 厉南偃看了老道士一眼，眼神冷漠。 除了最开始发现宁锦安然无恙时情绪激动，之后厉南偃也就是看见直升飞机时有些动容，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面色阴沉，紧紧握着宁锦的手，一动不动地坐在她身边，只是倾听并不做声。 直到现在泰真道人说要把厉家给他，厉南偃才毫无表情地说：“我不要。” 宁锦也摇了摇头：“他想要的，他自己能拿。”只要泰真道人镇着，不让人对厉南偃下黑手就行。 “好！”泰真道人对着厉南偃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小友心性上佳！” …… 天空中，直升飞机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厉南偃握着宁锦的手，神情复杂。 宁锦方才拒绝了泰真道人的邀请，没有加入宗教管理处，只是挂了一个顾问的名头。别看只是一个顾问，平时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却照样有工资有福利，而且还很不少。这并不奇怪，毕竟宁锦现在的实力，如果能用这种工资福利体系约束在系统内，那真是整个国家都求之不得的。 厉南偃就坐在她身边，看着泰真道人这个年龄足以当他们爷爷的老头子对宁锦那种毕恭毕敬，对于宁锦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有些骄傲自豪，可是随之而来的却又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忧虑和惊惶。 小锦她这么强大，能够随手招来直升飞机的泰真道人都要对她尊敬成这样，自己除了一颗真心之外，好像什么也给不了她……他真的不想承认，他……配不上她……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有一天，宁锦会离开这个世界，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小锦……”厉南偃握着宁锦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宁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点笑意，等着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被宁锦的沉静感染，厉南偃心中的慌乱慢慢平息，脸上的神情也镇定了下来。 “小锦。”不管如何，他都要永远守在小锦身边。哪怕她有再多异于常人之处，可是在他心里，她永远是只属于他的宁小锦。 “嗯？”宁锦安静地等待着。 “你，你会飞升成仙吗？”厉南偃低声问。 宁锦歪了歪头：“我也不知道。”她以前可根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修炼，更别说飞升了。 “但是，每个修炼者的目标都是飞升吧。”她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一天，她能够飞升上界，也许就能再见到老祖了。宁锦的嘴角不禁带上了笑意。 厉南偃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她的手：“那我怎么办？” 宁锦见他终于把自己的忧虑说出了口，顿时笑出了声：“你以为飞升那么容易的？几百上千年都飞升不了的修者比比皆是。”她拉着厉南偃的手晃了晃，“你想得太多了，小南南，我至少也能陪你百年呢。” 她现在是金丹境界，寿命五百年是有的，厉南偃却只是一个普通人，顶多百年寿命。他们终有一别。 宁锦在仙景大世界见多了这种亲人仙凡有别，歧路作别的情景，对此已经看淡了。 她也不想让厉南偃死去，若是厉南偃一直活着，一直心中感念深爱她，她就一直会有灵气来源。但是，这个世界灵气匮乏，就连泰真道人这样传承古老的门派，也已经衰落凋零，连筑基都十分艰难。厉南偃资质虽然好，但是入道都成问题啊！ 厉南偃的心沉到了海底。 第84章 安慰 宁锦能够理解厉南偃的心情, 当初她知道自己是全家人中唯一一个不能修炼的人时，钻到被子里偷偷哭了好久好久，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她脾气暴躁，情绪忽悲忽怒，在她眼里整个世界都是晦暗无光的。 那种焦躁痛苦, 不仅仅是因为家人都能修炼长寿, 自己却要在百年之后归于尘土, 更是因为感觉到自己和家人的差距。虽然有血缘有亲情，但是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想到天姿勃发的父母, 和独自一人撑起整个洞玄宗的老祖，宁锦就自惭形秽心中卑微, 觉得自己不配姓宁, 不配做他们的后代。 现在的厉南偃大概也是这样，心中又是忧虑焦急又是自卑惭愧, 想要永远拥有他们之间的感情，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握紧。不舍得放弃这珍贵的温暖，却又忍不住时时提醒自己，眼前的一切随时都可能消失。 宁锦拉下了厉南偃的脖子。厉南偃身体僵硬, 愣了一秒, 还是乖乖地低下头来，让她把额头顶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南南，我会永远陪着你。”她低声说, 语气郑重，像是在发誓。 老祖和父母不曾因为她不能修炼而放弃过她，她也不会因此而离开厉南偃。哪怕是厉南偃以后不能再给她提供灵气, 宁锦也会一如之前地对待他，陪他到老，走到人生尽头。 当然，如果有一天，她也有了老祖那样的能力，一定也会像老祖那样，给厉南偃寻到一条可能入道的途径的…… 宁锦把脸贴在厉南偃脸上，轻轻抱着他的腰，只希望真的能有那么一天。 她的动作和话语，明显安抚了情绪不宁的厉南偃。厉南偃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一点点地用力，把宁锦紧紧抱在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和手感，给了厉南偃一些安全感。 在飞机上，穿着繁丽古典衣裙和泰真道人从容对话的宁锦，真的是有点陌生，让厉南偃有一种她和泰真道人才是一国的，而自己只是一个外人的感觉。厉南偃根本不敢放手，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飞天而去，再也不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来。 作为和宁锦最亲近的人，厉南偃当然不会察觉不到宁锦身上的特异之处。但是他就像是自欺欺人一样，从来不愿意去往深里想。他有一种直觉，一旦把宁锦身上那些特别的东西暴露出来，他和宁锦之间就很难再维持之前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了。 但是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还好，还好，她还是自己的宁小锦。厉南偃默默地抱紧了怀里的女孩，眼神慢慢坚定下来。 …… 一高仍旧是原来的样子，紧张有序，生机勃勃。对于宁锦他们的同学们来说，宁锦和厉南偃一起请假好几天没来，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除了赵曜和几个熟悉的男生跟厉南偃开了几句带着点小颜色的玩笑外，并没有人想到，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 但是对于厉南偃来说，就在这短短几天里，他的整个人生规划都发生了剧变。 赵曜他们发现，宁锦更漂亮了，在一高的校园和教室里，她就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那样耀眼。虽然她脸上还是带着礼貌性的微笑，但是总有一种和大家的疏离感。 而厉南偃却变得沉默阴郁起来。 以前的厉南偃虽然冷漠少言，但是跟几个关系不错的男生在球场上投缘后，平时的话语也会多一些，笑容虽少，但每天总还是有一两次的。 可是这次请假回来之后，厉南偃的脸上就再也没有看见过笑容，话也少的可怕。篮球训练却加倍刻苦，刻苦的让人震惊。 赵曜他们几个猜测，厉南偃是不是跟宁锦闹别扭了。可是每天下晚自习的时间，厉南偃还是准时去教学楼下等宁锦放学，还是陪着宁锦回女生宿舍。宁锦对厉南偃不但没有冷淡，反而处处亲密…… 这就看不懂了。这么漂亮优秀的女朋友，对自己这么好，厉南南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赵曜挠头不解。 “肯定是欲求不满……”一伙人当中年龄最大，总是吹嘘自己那啥经验丰富的一个家伙不负责任地断定。 这个年龄的少年们对这种事情好奇心正是爆棚的时候，一边齐声“嘁”着这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一边又忍不住互相挤眉弄眼。 “你说，宁锦这么漂亮，厉南南能不上火动心吗？”青春痘背着双手踱着步仰着头，被大家的目光赋予了充分的成就感，做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哥可告诉你们这些小弟弟，厉南南肯定忍不住！” 想想宁锦那张脸，还有那双夏天校服都遮不住的雪白长腿，一群男生目光闪烁，谁也不敢说自己想到了什么。 所以对于青春痘的断言，他们也觉得很有道理。别人只能远观就算了，厉南偃可是宁锦的男朋友，每天出双入对，怎么可能忍得住！ “说不定前两天他们请假，就是……”青春痘对着几个男生挤了挤眼睛，脸上写着“你们懂的”。 “畜生啊！”一个男生忍不住低叫起来，明明是咒骂，可是声音中却充满了羡慕。厉南偃可真是人生赢家，长得帅，打球有天赋，女朋友又这么完美，这要是他们还都是小菜鸡的时候，厉南偃就把女朋友给吃了，啊啊啊啊，不能忍受啊！ 青春痘嘿嘿一笑：“肯定是小南南被拒绝了啊！”要是成功了，厉南偃还能是这种满脸黑气一头阴郁的模样吗？说不定还是在紧要关头，被宁锦一脚踢下了床！ 也是啊。一群男生，包括赵曜都跟着幸灾乐祸起来。踢得好，踢得好。 “所以，厉南南是欲求不满呀！”赵曜哈哈大笑起来，“哎呀，我们都还未成年，不能做坏事的嘛！” 一群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嘎嘎哈哈地笑成一团。 于是，厉南偃就接受到了同伴们热情的安慰。 “小南南啊，哥跟你说，是你的终归是你的，急是没有用的。”赵曜不怕死地再次在厉南偃面前称兄，还伸出胳膊去搂厉南偃肩膀，结果不出众人所料，被厉南偃随手一带就翻了个跟头，躺在了地板上。 对于这个球队保留节目，所有成员呱唧呱唧鼓掌表示奖励。 赵曜也早有准备，躺在地上揉了揉屁股，发现自己经过了多次打击后，居然已经习惯了被厉南偃这样对待。 青春痘几个涌上去，把厉南偃围在中心，一人一句开导这个“欲求不满”的队友。 “就是，我们还没成年，你急啥呢？宁锦对你多好，还能飞了？” 厉南偃看了这个队员一眼，捏紧了篮球。你们不知道，她……真的会飞。 “小南南，别太牲口了啊，宁小锦是大家的……啊……别打脸……”有人被厉南偃一拳打得飞了出去。 “厉南南，大家都是兄弟，你可不能只顾自己幸福，把大家给丢下了。回头看看宁锦有没有姐妹，介绍一个给兄弟啊。”厉南偃给了他一个白眼。 “说句不好听的，宁锦这么优秀，跟你在一起绝对是真心喜欢你，你可别想太多，反而伤了人家的心。”等到青春痘上前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他，青春痘却语重心长一本正经地说，被其他人一起长声嘘了他一顿。 在篮球馆训练了半天的厉南偃也明白了，这些家伙是想来安慰自己。 他刚有些感动，就看见青春痘眼睛转了转，一脸猥琐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两个小纸袋递过来：“来来来，少年，这个拿好。” 厉南偃迟疑地伸出一只空着的手，不知道这是什么。 有手贱的家伙抢过了两个小纸袋，捏了捏就不屑地叫起来：“喂，你把厉南南当小学生吗？给他两个气球吹吹就不生闷气了？” 厉南偃愣了一秒钟，明白了那是什么，面无表情地扫了周围几个家伙一圈，一肩膀把他们撞开，抱着球跑开了。 倒是那个声称自己每年都从父母抽屉里偷“气球”的纯真少年被按在地上收拾嘲笑了一番。 …… 这次晚自习结束后，厉南偃在小树林里狠狠吻了宁锦，把她死死地抱在自己胸前。 宁锦知道他这些天的阴郁烦躁是从何而来，但是她除了耐心温柔的陪伴之外，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气运之宝这次解开封禁后，其中收藏的种种物资里，倒是有几门修炼入门的功法，那是老祖给她准备的，她自然可以给厉南偃使用。 但是只有功法有什么用？这个小世界中灵气匮乏，她全是靠着气运之宝将厉南偃对她的好感转化成了灵气，才能开始修炼的。可是宁锦却没有办法给厉南偃提供灵气。 所以如今的国家里，能够修炼有些成就的也就只有两三人，而他们全都是另辟蹊径，并不是依靠灵气修炼的。 比如，泰真道人就是修功德的，对于他来说，入世做事造福社会就是修炼。但是泰真道人修炼的功法是从自己宗门传下来的功法改编的，将适合灵气修炼的功法改编成修炼功德的功法，不得不说是天才所为。但是其中还是存在一些漏洞，这就是导致泰真道人卡在筑基关口进步不得的根本原因。 宁锦别的不说，论起来修炼功法的理论和眼界绝对要比泰真道人强太多。当初在仙景大世界，她的父母和老祖为了给她寻找合适的道路，不知道试过了多少可能。宁锦也从来没有嫌苦嫌累，将这些可能都尝试了一遍。 所以她很容易就能发现泰真道人功法中的不足，只是为了表现出“法不轻传”的态度，才说自己有所发现，只是要好好思考一下。 但是，修功德也不是谁都可以的。泰真道人之所以能够成功，还是靠着他们道观的一件珍贵法宝。厉南偃没有这种收集功德转为修炼之资的法宝的话，根本没有办法踏入这条道路。 第85章 伤心 宁锦一眼就看出来泰真道人是功德入道, 更看见了他身上淡淡的国运气息。可以说，泰真道人成功入得此道，首先必须凭借三清观一派的重要法宝, 另一则是因为机缘巧合，为提升国运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才开启了入道之门。两者缺一不可。 世间好人那么多, 身上有功德气息的人处处皆是, 可是能够以功德入道的却十分罕见。实在是这条道路看起来容易, 实际上门槛太高。 厉南偃没有机缘，也没有法宝的话, 是无法走功德入道之路的。 更重要的是, 宁锦隐隐能够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天道对于厉南偃这个新晋男主修道飞升的走向持不接受态度。 因为这个世界尚且处于完善阶段, 天道刚刚合二为一, 世界规则和各种资源都需要元气蕴养，才能慢慢补足。这个时侯作为世界支柱的男主如果修道飞升, 不仅让世界运行轨迹被打乱，而且还会消耗原本用于修补世界的珍稀元气。 天道当然不会允许。 这才是厉南偃修炼的真正阻力。 这些想法和推测，宁锦都藏在心里，不愿告诉厉南偃。明明没有希望, 又何必让他再失望一次呢？ 人生苦短, 在拥有的时候尽情享受，才不辜负来尘世间走这么一遭。当初宁锦不能修炼的时候，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那时候的她, 就算是一介凡人，在那些修炼天才之中，也仍旧耀眼灿烂, 就是因为她并没有因为无法修炼而放弃自己，决心把自己短暂的生命活得精彩。 厉南偃只是一时转不过来，等他想明白了，宁锦愿意陪着他去做任何事。哪怕是令世人侧目，被世人视为荒唐的事情，宁锦也会陪着他一起。 宁锦温柔地把厉南偃抱在怀里，敞开心扉安抚他。 …… 周末，厉南偃骑着摩托车带着宁锦回北正村。 春天即将到来，年轻人都已经按捺不住青春的火焰，争先恐后地脱去冬日厚重的衣物。容奶奶却还是穿着过年时候孙子给自己买的酱红色羽绒服，头发已然全白。 宁锦望着她额头上越来越淡的云气，在这对祖孙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叹息。 容奶奶这一生经历的坎坷太多，身体器官已经衰竭，脑部血管也淤塞了不少，宁锦一时间也无能为力。大限将至，人力无法阻挡。 晚上，宁锦亲自下厨炒了一桌子菜，吃饭的时候，还把容奶奶当初非要送给她的手镯戴在了手腕上。 宁锦给容奶奶和厉南偃一人盛了一碗汤。 随着她的动作，绿色的手镯从毛衣袖子里滑出来，在雪白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晃动。 容奶奶看见这一幕，再看看眼前这两个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嘴角带上了欣慰的笑意。 厉南偃也把这几天心中的阴郁压力丢开，用一副活泼开朗的样子逗容奶奶开心。 容奶奶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把自己那一小碗饭菜吃完，就含笑坐在一边看着他们。趁着厉南偃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的时候，容奶奶就招手让宁锦到自己身边来。 “小锦，奶奶知道你很优秀很聪明，以后南南就交给你了。”容奶奶干瘦的手握住了宁锦的手，一双眼睛清亮得惊人，紧紧地盯着宁锦，平素淡然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请求的神色。 “南南这孩子，头脑简单，有时候容易冲动，但是他心眼实诚，认准了你就不会改变。要是他做错了事，你尽管揍他骂他，可千万别不要他。” 容奶奶叹着气：“南南这十几年太苦了……他妈妈去的太早，老头子又管他太严，我这个老太婆还拖了他这么久后腿……他太辛苦了啊……” 明明应该是她来保护这个孩子的，可是她的身体太不争气，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厉南偃站在她面前，用他那还不到那些人胸口的小身板来护着她。 “小锦，南南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容奶奶一直在观察，观察着两个孩子的互动，当然能够看出来，厉南偃看似强势，实际上真正在两个人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却是宁锦。 只要宁锦能一直陪在厉南偃身边，一直对厉南偃的付出给出回报，厉南偃就别无所求。 毕竟，厉南偃从小就是一个实心眼的性子。 “南南就交给你了。”容奶奶抓着宁锦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小锦，奶奶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在我离开这个孩子之前就出现，让我能够放下心离去。 宁锦听出了容奶奶语气中的不舍和乞求，她握了握容奶奶已经枯瘦的手掌，慢慢点了点头：“奶奶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他。” “他要是敢做错事，我就揍他。”宁锦笑着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容奶奶终于放下了心口的大石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厉南偃擦干净了手，还没进来就听见她们俩的笑声：“揍谁？” 容奶奶看着他笑：“揍你啊，还能揍谁？你可给我记住了，以后做错事了，小锦揍你，你就给我挨着啊！” …… 第二天早上，容奶奶没有和平时一样早早起床。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脸上一片柔和，似乎还能看见一点笑意。在本地风俗里，这样离去的老人是有福气的，没有受罪，寿终正寝，心事全了，一生圆满。 厉南偃反应过来后，无法控制地大叫一声，声音无比悲怆，像是被人重创的孤狼。 他跪伏在床头，隔着被子抱着瘦小的奶奶放声大哭起来。 宁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伤心的人，两辈子都没见过。只能说，在厉南偃的心目中，容奶奶的分量太重了。 在他十八年的人生里，一次次经历的都是失去。失去母亲，失去爷爷，现在惟一的奶奶也失去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不能改变这个似乎是注定的轨迹。他们一个个的都离开了，只剩下他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这一刻，厉南偃仿佛又回到了记忆中最黑暗最阴沉的那段日子。小小的他站在黑影里，周围全都是虎视眈眈的陌生人，全都像是怪物一样潜藏在黑暗中，随时准备扑上来把他撕成粉碎。 就在厉南偃全身颤抖的时候，一双手臂温柔却坚定地伸过来，从背后把他整个人都搂到了怀里。 宁锦半跪在厉南偃身后，紧紧抱着他的腰，眼睛轻轻闭上，想起了自己最后一眼看见的仙景大世界——仙山崩塌，河流倒灌，乾坤颠覆，万物俱灭。除了超脱飞升的老祖那个层次之外，所有仙景大世界的居民都逃不过一个灭绝的命运。 不管是洞玄宗的高人天才，还是荷锄戴月的农妇，无论是帝王将相之辈，还是引车灌浆之流，在整个大世界大劫来到的时刻，全都是相同的命运。 她是幸运的，靠着老祖的庇护，在气运之宝的帮助下，逃出了神魂，在这个世界里重新拥有了一次机会。但是那些和她朝夕相处的亲人、师长、好友和仇敌，全都和仙景大世界一起灰飞烟灭了。 一个世界尚且有终了之时，何况一个人呢？和世界相比，人的寿命真是太短暂了。 宁锦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覆盖住了眼神中的悲痛和无力。她的情绪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平静。 那都是和她朝夕相处多少年的熟悉脸庞，她怎么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半的时间里，从来都不敢回想那让她心神俱裂的一幕，而是努力地把自己心中的痛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不敢触碰。 只是这一刻的厉南偃，身上散发的气息，却是那么熟悉，让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于厉南偃来说，容奶奶的意义，也不下于洞玄宗和亲人对她的意义吧。 他们都失去了自己最珍爱的亲人。从此之后，茫茫时空，浩浩宇宙，就再也没有归处，只有前方。 宁锦紧紧从后面抱着厉南偃的腰，贴伏在他背上的眼角，也忍不住渗出一颗颗大滴的眼泪。 一滴一滴带着宁锦体温的泪水，隔着外套和薄毛衣，渗透到了厉南偃的肌肤上。 厉南偃的哭声慢慢小了下来。他挺直了腰，跪在床前，看着被子下瘦小的容奶奶，眼睛一眨，便是大颗大颗的泪珠坠落。 然而，感觉到背后温热的湿润，厉南偃还是尽量冷静下来。他抓住腰前的手，把宁锦拽到自己身边：“别哭了，别让奶奶走得不安心。” 寿衣和寿材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农村里并不把给老人提前准备这些东西视为不吉利，相反，老人们更愿意看见儿孙们早就准备好上佳的丧葬用品，让自己走得满意高兴。容奶奶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厉南偃有钱，早就给她准备了上好的寿材，请人缝制了最好的寿衣。 宁锦亲自给容奶奶擦洗了身子，换上了一层层的寿衣，用一点灵气把容奶奶的气色变得更加红润，犹如生人。厉南偃亲手把容奶奶抱进了寿材里。两人换了素服，厉南偃这才开始出门报丧，请人来办事。 老支书看着厉南偃这两年的变化，觉得厉南偃以后是肯定有大出息的，抱着弥合村子里和厉南偃的嫌隙的念头，亲自出面来给容奶奶主持操办丧事。 厉南偃又不缺钱，整个丧事办得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如果非要挑出点毛病的话，大概就是宁锦也和厉南偃一样披麻戴孝，明显是以孙媳妇自居的举动了。 对于那些农村妇女闲人的指点和目光，宁锦浑不在意。她如今的实力，已经完全不必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了。既然在容奶奶面前戴上了那个手镯，许诺会管厉南偃，那这一辈子，她在俗世间的身份，就是厉南偃的妻子了。 第86章 乖巧 春寒料峭, 一身孝服的厉南偃跪在河滩边上几座坟头前，身形瘦削萧瑟。 在这几个灰突突的土包中，躺着他所有的亲人。如今, 这世间他所能拥有的，除了曾经的记忆之外，也只有一个人了。 少了一个人, 院子里好像一下子就空寂起来, 连同厉南偃的心都空旷了, 仿佛有西北风从他的心底呼啸而过。 宁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晚上, 宁锦炒了几个菜, 拿了一瓶酒出来。这是她在气运之宝中存放的无数器物中找到的，是仙景大世界有名的美酒醍醐春。醍醐春是著名酿酒大师的得意之作, 不仅入口柔软, 酒香绵长，更能疏解郁结, 排遣愁绪，消除内心的负面情绪。 厉南偃喝酒的经验显然不多，只是一杯脸色就开始发红，两杯后眼神就已经有些呆滞, 直直地坐在厨房的小木椅子上, 眼珠盯着宁锦一转不转，神情认真得像是刚刚入学的小学生，按照老师要求乖乖坐在座位上一样。 宁锦觉得醍醐春应该是发挥作用了, 但是厉南偃太安静了，让她有点不太确定。宁锦轻轻把手伸过去，在厉南偃的目光中, 把手一点点放在他的脸上。厉南偃的眼珠动了动，看着她的眼神却湿漉漉的，充满了信赖和眷恋。 这下子可以确定了，厉南偃绝对是喝醉了。平时的厉南偃皮薄脸嫩，经常在他以为宁锦看不见的时候偷偷用炽热的目光看她，却从来没有这么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纤长的手指在厉南偃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宁锦嘴角有一点笑意。她还真不知道，喝醉了的厉南偃居然这么乖，呆萌呆萌的，一点儿桀骜都没有了，看起来十分可口。 厉南偃被她捏了脸蛋，只是怔怔地抬手去捂自己的脸，可是宁锦的手没有挪开，他的手就按在了宁锦的手上。他抓着宁锦的手指，一双浓眉不解地皱了起来：“为什么捏我脸？”语气憨憨的，逗得宁锦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因为我喜欢南南啊。”宁锦勾着嘴角回答，“南南喜不喜欢我？” “喜欢的。”厉南偃乖乖点头，幅度很大，“喜欢的。” 说着，他动作缓慢地伸出一只手摸到了宁锦脸上捏了一把：“喜欢小锦。”然后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 宁锦突然有点遗憾，没有见过幼年期的厉南偃。那个时候的厉南偃一定十分纯真可爱。 她把厉南偃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厉南偃还是乖乖地看着她，乖得宁锦都想要把他抱起来啃两口。 宁锦抱住了厉南偃，却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她只想静静地听他说出自己的心事，让他恢复成原来那个虽然桀骜但是却充满自信、野性和活力的少年。她不想看见厉南偃那么阴郁。 “南南难过吗？”宁锦柔声问。 厉南偃被宁锦拥着，也伸手把宁锦拥在怀里。他比宁锦高了半头，听到宁锦的问话，他低下了头，把脸贴在宁锦侧脸上，好半天才嗯了一声：“难过。” 宁锦抱着他，贴着他，不说话。厉南偃也不说话，同样抱着她不动一动。房间里一片安静。 “小锦，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厉南偃喃喃地说，“我只有你了。” 宁锦心底一软，他最怕的大概就是所有在意的人都消失了，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生在这世间吧。 “好。”宁锦小声回答。 厉南偃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对着宁锦笑得无比单纯。宁锦刚想说什么，厉南偃的脖子一点点低下来，竟然靠在宁锦身上睡着了。 宁锦听着他悠长的呼吸，想着他刚才那个纯粹的笑容，心中又酸又甜，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从泰真道人出现之后，厉南偃的情绪就明显不对。他显然是钻了牛角尖，一天比一天沉默压抑。宁锦根本就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到他心里那个沉甸甸的大石头是什么。但是这个心结并不是用语言就能解开的，宁锦只能等待着，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一直都会在。 结果又正好赶上容奶奶去世，厉南偃心中的黑暗情绪再次堆积叠加，眼看着他这几天沉默阴郁得像块黑暗中的石头，宁锦索性就把醍醐春拿了出来，给他一个发泄的途径。 她原以为厉南偃会像之前那样，抱着自己哭出来，把这些天积压在心中的担忧和压力都发泄出来，没想到他喝醉了之后竟然会变得这么乖。乖得让人想要把他抱紧了揉来揉去。 最后他竟然就这样乖乖地趴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像一个三岁的幼儿。但是就是睡着了也抱着自己不放手，可见他心里有多少不安，担心自己也离开他。 宁锦心中轻叹了一声，侧过头，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仔细想想，他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小孩子啊。 …… 厉南偃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比他平时早起练武的时间晚了太多。但是却觉得全身舒畅，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昨天晚上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现在整个人都觉得精神抖擞。 不过下床的时候，厉南偃互相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的言行，差点腿一软跪在床前，脸都开始发烫。当时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做的动作都很正常，完全是自己真实想法的表现，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好羞耻。 都已经十八岁了，比宁锦还要大一岁，结果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宁锦面前撒娇，抱着宁锦求她不要走……要不是他清楚地记得昨晚的一切，而是别人告诉他的话，他绝对不会相信那是自己能做出来的。 真丢脸啊！ 于是，当他出现在宁锦面前时，就更加显得沉默了，甚至有点冷漠的意味。但是在已经完全看透了他的宁锦眼里，他的这种别扭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更别说昨天晚上那浩浩荡荡涌入眉心的灵气，以及今天早上他一醒来又再次恢复的灵气河流，已经证明了厉南偃那张板着的脸和桀骜的表情下，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颗心了。 宁锦怕笑出来厉南偃脸上挂不住，只是抿着嘴张罗着让他吃饭。 奶奶的葬礼已经全部结束，他们两个请的假也已经到了，吃了早饭就一起去学校。 因为宁锦连连请假，那边一班不知道谁放出来风声，说这一次全校统考她一定考不了第一名。一班班主任都抱着大茶缸子往二班窗户外边走来走去了好多回，平时跟二班班主任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 他就说了，从农村来的，还是女生，恒心和毅力终究有所欠缺，这才到了高二，就露了原形吧？要说后劲，还是宋栩然更足！ 在高二师生们期待的眼光中，开学统考结束了。每次考试出场，都不乏各种怀着善意或者窥探目的的学生出现，用或委婉或直接的语言询问宁锦，考得怎么样。宁锦的回答都是淡淡一笑：“还是那样。” 还是那样到底是哪样？是说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上没进步，还是说仍旧能考第一名？ 宁锦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幼稚，不愧是幼年期的凡人。但是就算拿到再多的第一名，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成就感。毕竟现在的她参加这种考试，自己都觉得有点欺负小孩子的感觉。她都是金丹境界的修者了，挥手之间足以山崩地裂，记性好悟性强实在只是一种附带效果。 气运之宝中那么多的修炼秘籍，那么玄奥晦涩她都要背诵理解一一修习，这些课本知识相比而言，可是太简单轻松了。别人看她上课不曾全力以赴，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全力以赴啊。 如果不是打定主意，陪着厉南偃走过一生，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一步步走过生活的每个环节，宁锦也不会压着性子在学校“欺负”这些幼年凡人了。 所以怀着这种心态的宁锦，看待那些少年男女的小小心机，根本只是一笑置之，完全不放在心里。 宁锦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其他人却不是这样。 一高充当改卷现场的大会议室里，老师们按照课程分成一个个小组，流水线做业批改卷子，每人负责一两道大题，最后一个老师负责计算总分并且登记下来。 随着高二一门门课程总成绩统计完毕，这次考试第一名到底是谁，基本上也已经不言而喻了。虽然还有两门没出来，但是现在已知的成绩看来，宁锦已经领先宋栩然二十多分，而宁锦在之后的两门课上，每门都比宋栩然低十分以上的可能，呃，几乎为零啊。 专门来看成绩的李延中黑着脸，手指紧紧捏着大茶缸子把手，原本还想打趣他几句的几个老师，互相看了几眼，都闭上了嘴巴。 老李这下子真是打了眼了，高二开学宁锦频频请假，还能保持这样的成绩，明显是未尽全力啊。啧啧，要是到了高三她全心学习，说不定一高这次还能出一个全省前三名呢。要真是这样，老李可是真的要后悔到吐血了。 老李搞了这么多年教学模范标兵金牌班主任之类的，可是手里最好的一个学生也只是全省第五名。大家都知道，他想要带出来一个省状元。现在看来，宁锦是距离省状元最近的那一个了，因为她的成绩非常稳定，该得分的地方从不失分，高三加紧训练的话，绝对能再上一个台阶！ 可惜的是，这么一个好苗子，是老李他自己亲手给拔出来丢进二班的坑里的啊！ 果然，第二天红榜贴出，第一行用金粉写着的名字，赫然仍旧是宁锦。 第87章 忽悠 最大号的字体, 蘸着浓烈的金粉，遒劲有力的笔触，写的却还是那两个字：宁锦！ “宁锦还是第一名！” “她不是请了十来天的假吗？怎么还能考第一名？” “不但是第一, 而且分数几乎都是满分！” “可不是，比第二名高了三十分了都。” 挤成一团看榜的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有人惊讶, 有人不甘, 有人赞叹, 只是提到“第二名”这个词的时候，都不由地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 宋栩然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高挑的身影特别显眼。他站在小花坛旁边, 脸上一片淡然。看到那么多人回头看自己，宋栩然皱起了眉头, 转头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 很多学生都交头接耳，基本上都是说宋栩然一定生气了。宋栩然从初中开始, 一直是他一路碾压同学，每次考试成绩都甩开第二名一大截。没想到自从遇到了宁锦，情况就反了过来，那个被人甩开一大截的第二名成了宋栩然自己, 他能不生气吗？ 有人同情,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笑，有人替宋栩然不平。 “咦, 好像没看见宁锦来看成绩啊。”他们热闹了半天，但是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当事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呢。宁锦难道都不关心自己的考试成绩吗？ “呵呵，人家在操场上看男朋友打篮球呢。”有人酸溜溜地回答。大课间的时间, 厉南偃他们都会在操场上打篮球，围观的女生很多，盯着厉南偃两眼放光的也很多，但是厉南偃身边却始终有宁锦陪着，厉南偃眼里也只能看见宁锦。 即使是公布成绩的今天，宁锦也仍然是同样在看厉南偃打球，而不是来看成绩。 “反正人家是第一名，看不看有什么区别？每次来看都是一样的结果，人家看腻了不行？”一个女生看不惯前面那个女生的酸劲儿，冷笑着说。 “我艹，厉南偃那小子运气也太好了。”这句话说出了很多男生的心声。大家都是一样的高二，为什么人家长得帅球打得好，还有一个宁锦这么优秀的女朋友，宁锦还对他那么好！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难道厉南偃才是祂的亲儿子吗？ “tmd，老子真想去教务处举报有人违反校规谈恋爱！”几个男生挤在一起笑着骂起来。 说是这么说，可是谁会这么做呢？谁不知道宁锦是一高未来最有希望冲击省状元的那一个呢？信不信现在一高开除了宁锦，立刻就会有其他高中冲过来把宁锦接到自己学校去？ 厉南偃也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邓教练的眼珠子。一高非常重视篮球赛，一直都希望在全校高中生篮球联赛中取得好成绩，他们舍得开除厉南偃吗？开除了厉南偃的话，能保证宁锦不转学走吗？ 更何况学生中还传言，厉南偃那家伙打架厉害得很，在外面很能混，外面那些混子都怕他。 以前那些混子还经常在一高周围找点事，比如调戏一下一高的漂亮女生，抢几个胆小的男生的零花钱什么的，但是现在他们看见穿一高校服的学生，都是远远地就躲开了。 有人说，就是因为厉南偃上门找事，把这一片混子头目全都给打了一顿，还见了血，吓得那些家伙现在根本不敢招惹一高学生了。 这样的人，你要是敢去举报他，被他知道了报复回来，谁受得了？ 好在虽然厉南偃和宁锦两个人经常一起出现，但是在公开场合还都十分注意分寸，也没有给人留下什么把柄，只说是关系好的同学也完全能够解释，所以学生和校方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在这方面闹出什么事儿来。 只有杭齐越叫厉南偃去谈过两次话，具体谈话内容没有人知道，反正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中三年一晃也就过去了，谁也不想没事找事。 可是宁锦又去跟杭齐越请假的时候，杭齐越都有点无语了。 “宁锦同学啊，我知道你学有余力，但是现在是高二了，时间非常重要，你怎么老是请假呢？”杭齐越头疼地看着面前的女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别看杭齐越好像对整个班级无为而治的样子，其实他在背地里下的功夫很多，对班级里每个学生都建立了档案。要了解学生们的喜怒哀乐爱好理想特长缺点，才能针对性地给他们提供学习计划和发展规划作参考啊。 而宁锦无疑就是他最重点观察的对象。 但是观察时间越长，杭齐越就越觉得无力。宁锦上课的时候很专心，笔记记得井井有条，但是这些笔记都是给厉南偃准备的。根据杭齐越的观察，宁锦自己是过目不忘，什么书她翻过一遍就能记在心里，上课的内容更是根本不需要记笔记。 ——他是没有看见初中时候刚刚穿过来的宁锦，那时候宁锦上课被老师提问，只能回答说“我不会”呢。不过随着宁锦对于这个世界知识体系的了解，以及自己修为的提高，课程学习确实已经成为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了。 所以她有很多时间，能辅导厉南偃，能一下课就去玩去看厉南偃打篮球……还能动不动就请假！ 这学期刚开学一个月，这就要请第三次假了，一高成立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这么嚣张的学生呢。 第一次说是去京城，有个长辈要立遗嘱，她和厉南偃都牵涉其中，必须在场。因为没有前科，杭齐越看两个人脸色凝重，就十分慷慨地批了假。 第二次说是厉南偃的奶奶去世了，杭齐越知道他们不会拿这个开玩笑，同情地准了假。 这是第三次了！而且这次是宁锦自己一个人来请假，理由竟然是去沪市谈生意，百万上下的！ “宁锦啊，你还是个学生，学习才是你最重要的事情，生意的事情等你长大了走上社会了再说好吗？”杭齐越额头青筋直蹦，这个宁锦是准备把他气死吧。还百万呢！现在谁家有个一万块钱都是不错的家庭了，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张嘴就是百万，好歹调查一下行情再来忽悠人好吗？ 宁锦一脸无辜：“杭老师，我没有耽误学习啊。”她根本不需要去看成绩，考卷发下来她扫过一遍，几乎就能大致算出自己的分数了。倒是沪市那些股票，她虽然委托了别人，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得自己去操作才行。 原本她不了解股票这一行，但是从许妙妙和林嘉誉的记忆中得来的资料，互相补充互相整理之后，就已经足够她使用了。 “再说了，我只请一天假。”要不是周日股市不开门，她根本不需要请假。晚上来回坐火车，白天处理股票就行了。 杭齐越板起了脸：“不行。”宁锦身上的例外太多了，这样下去不管是对她还是对班级管理都没好处。 宁锦怎么说，杭齐越都不松口，最后只能离开了办公室。 就在宁锦想办法的时候，泰真道人冒了出来。 泰真道人虽然得到了宁锦的口头承诺，但是他这么大把子年纪了，非常清楚交易的原则。这世界上连一块真正免费的馅饼都没有，更别说只是一句照拂厉南偃就能换来人家帮他打通境界障碍的好事了。 所以回到京城之后，泰真道人一边用最快的速度给宁锦办理了相关手续，把她的名字加在了宗教管理处的顾问名单上，一边安排人手，在来鸿市设立了一个办事处。 泰真道人在当今的修道界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徒子徒孙众多，人脉广阔，办起事来一路绿灯，很快就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然后就带了礼物，来到了来鸿市办事处，等着宁锦周末休息来拜访她。 容奶奶不在了，周末也没有了回家的理由，可是想起来就觉得心里难受。厉南偃闷在体育馆里打篮球，宁锦拿着书在下面一会儿看球，一会儿看书。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门，却在体育馆门口见到了一辆挂着京城牌照的黑色轿车，泰真道人笑吟吟地从车里走了出来。 一般家长是不允许进入学校的，但是泰真道人不是一般人啊。 泰真道人邀请两人出去吃饭，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两粒养神健体丸，送给厉南偃的。 这种药丸对他都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对宁锦就更没有什么效果。但是厉南偃不同。 泰真道人能看出来，厉南偃是习武之人，天赋出众。而这药丸只需要一粒就能够固本培元，让厉南偃的神魂和肉-体都更进一步，武功自然也能更上层楼。 宁锦都筑基了，想要找点打动她的礼物很难。但是宁锦对厉南偃的在乎却是明摆着的，所以泰真道人先给厉南偃点好处，也算是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 果然，宁锦看到这两粒药丸之后，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几分：“道长有心了。” 听说宁锦想请假去沪市，却没有成功，泰真道人立刻嗐了一声：“这个好办，我请人用飞机把您送到沪市，您当天办完事就回来，不耽误上课！”就是大概要逃上两节课，宁锦眼珠一转，周二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厉南偃跟那个体育老师很熟，打个招呼就行。然后就是自习课，让同学们打个掩护，也就混过去了。 泰真道人把自己准备的其他礼物也拿了出来，是两个大哥大和两个BP机：“正好，您两位拿着，咱们平时有事好联系。” 宁锦知道这东西不便宜，不过她收得很自然。和泰真道人所要求教的问题相比，这点报酬真的是算不上什么。 于是，周二中午吃了饭，宁锦就翻墙溜出了一高，再次搭乘直升机去了沪市。 沪市股市开盘，宁锦带着购买证和钱进场。她不像别人那样买起股票来那么小心翼翼，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曲线和数字，而是对着操纵股票交易的红马甲们一个个打量。 第88章 侮辱 把红马甲们的未来看了个清楚, 再和许妙妙、林嘉誉的记忆结合起来，宁锦自然非常清楚应该选谁操作，买什么股票了。 但是在大户室中其他人的眼里, 这个带着大量现金闯入其中的小姑娘就是一个人傻钱多的典型。 拎着一个装满现金的手提包，盯着出入的红马甲看了一会儿，就随便找了一个开始下单买入。现在股票就那么多, 她基本上每支都买了不少, 然后就交割拿票, 办完手续提着空空的提包就走了！ 这绝对是哪家暴发户家的姑娘，什么都不懂, 拎着钱就敢来股市, 那不是来送钱吗？看看她买的股票！股票是能平均投资的吗？是觉得每只股票都买点，总有一个能挣钱对不对？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啊！他们天天比较研究的, 都不敢乱下手。到底是年轻人不知道挣钱的辛苦啊。一群大户们互相看看, 摇着头替这小姑娘的家长叹气。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吹来的，这孩子, 一下子给丢到水里这么多…… 有了泰真道人的支持，宁锦去沪市就变得容易起来，经常乘坐直升飞机来回两地之间。至于泰真道人在背后咬牙，怎么给军方交代, 怎么跟国家解释, 那就不是她的事儿了。 毕竟泰真道人在她这里得到的好处，可比那些麻烦要有价值多了。 泰真道人之所以卡在紧要关头无法前进一步，迈不过筑基的门槛, 是因为三清观传承断裂，功法不全，更没有一个前辈指点, 全凭着自己的天资和运气，靠着本门一本残缺道经，一路跌跌撞撞修行到了这个地步。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能引气入体，还能一直修炼到炼气巅峰，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当初为了寻找哪怕是一丝丝修炼的可能，宁锦钻研过各种功法，其中最多道家功法。像泰真道人修炼的这门功法算是最常见的，宁锦很容易就能从自己记忆中找到一门与之十分相似的功法，根据自己的经验和理解，完全可以很快把泰真道人所修炼的残缺功法补全。 但是她并没有立刻将补全部分告知泰真道人。因为她知道，任何东西，如果能够轻易得到，其价值就会被人低估。 所以直到泰真道人第三次上门的时候，宁锦才指出了泰真道人功法中的最大问题——在仙景大世界，宁锦跟各色人等打交道多了，那些话术手段她毫不陌生。平时她跟厉南偃在一起并不愿意使用这些手段，但是跟泰真道人这个如今国内修真界重量级人物对面的时候，却不得不用上。 宁锦自己自然是不怕泰真道人的，根据泰真道人的描述和几次行动，宁锦已经对国内修真界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了解。像泰真道人这样炼气巅峰的实力，在洞玄宗多半只能做个仆役，运气好了也顶多是个外门弟子，可是在如今的修真界，却已经是数得着的人物。 而宁锦现在是金丹境界，一个人打他们几十个都不成问题。所以她使唤泰真道人毫无顾忌。 但是，还有厉南偃在呢。厉南偃只是一个凡人，宁锦还想从泰真道人身上多弄点好处给厉南偃，所以双方各有所求。泰真道人姿态低一点是表示诚心，宁锦矜持一点是表示实力，但是大家都有分寸，这个分寸就在彼此心里。 许诺再多，都不如实际行动有效。在接受了泰真道人的诚心之后，就轮到宁锦拿出干货了。宁锦选择了直奔主题的方式，一句话就把泰真道人所修功法的核心点了出来：“道友是从《黄庭经》入道的吧？” “可是我看道友对于《黄庭经》的理解却似乎有些不足，仿佛是传承有所缺失。” 泰真道人又是惊骇又是欣喜，脸上的肌肉竟然有些无法控制，不知道到底应该用什么表情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对于宁锦的殷切甚至巴结，当然是为了修炼。但是泰真道人这么大把子年纪了，经历过无数风波，并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宁锦身上。而功法本来就是宗门最根本最核心的机密，所以在飞机上，泰真道人只是大概说了一下自己修炼的困境，而没有提到造成这种困境的真正原因是功法缺失。 当时宁锦轻松应下帮忙，不管是真是假，泰真道人都要表露出承情的姿态。 毕竟他也知道，功法缺失这个根本问题，不是外人能够解决的，只要宁锦能够帮忙让他迈过筑基的门槛，他寿元延长，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研究修补本门功法，说不定就能找到下一步迈向金丹的可能。 可是现在宁锦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不但推测出了他的功法不全，甚至还具体猜到了他所修炼的本经！ 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宁锦对于《黄庭经》本经的修炼也有所涉猎！ 泰真道人老脸激动得发红，胡子跟着颤抖，站起来对着宁锦就是深深一揖：“请前辈指点！” 若是宁锦真能指点他的功法和修炼，那宁锦就相当于是他的师父了。在修真界对于这样的关系还是非常郑重的。 宁锦随口将自己记忆中的功法关键点说了几句，泰真道人听得连连点头，目光发亮。没错，这些正是他所修炼的重点，这说明他猜测的没错，宁锦真的非常了解他的功法！ 泰真道人的反应完全没有出乎宁锦的预料，她的表情越发从容平淡：“我这些日子反复思索，略有所得，与道友相互交流一番，希望能够对道友有所助益。” 宁锦缓缓将《黄庭经》道法的思想叙述出来，泰真道人虽然已经修炼《黄庭经》一辈子，却也从她的话语中得到了一些全新的感悟。尤其是到了最后，宁锦提到的一些内容，是三清观道经中不曾记录的，可是他却直觉地感到，这些内容极有可能是正确的，甚至就是他正在寻找的那部分遗失功法。 不知不觉，泰真道人竟然已经闭目盘坐，沉入了感悟之中。 宁锦无声起身，离开了泰真道人专门在办事处布置的修炼室。 办事处的负责人就守在门外，他是泰真道人信任的一个徒孙，对于泰真道人在此设置办事处的目的隐隐有所知，故而对宁锦十分尊敬。看见宁锦出来，他连忙微微躬身行礼：“前辈。” “泰真道友有所感悟，正在入定。我还要回学校去，就不跟他作别了。”负责人连忙让办事处的司机开车送宁锦回一高，他方才在门口也听见了一两句，深感师祖眼光犀利，这位宁前辈年纪不大，出语却甚是精妙。 宁锦接下来的生活变得非常规律，一边是正常上课考试，日常拿第一，碾压其他学生，一边是定期乘飞机去沪市买卖股票，然后一点点放出功法内容给泰真道人。 考试对她来说实在太容易，学校的学生在她眼里都是幼儿，真跟他们计较宁锦都觉得自己欺负人。她在学校，眼里只看见厉南偃一个，因为那是她自己从这一界万千生灵中一眼挑到的那个人，也是唯一真正和她命数相交的那个人。 哪怕是应岚跟她说，有人喜欢厉南偃，宁锦也没有当回事。 “喂，宁小锦，你好歹给点反应吧？”应岚就差抓着宁锦的肩膀摇晃提醒她这件事的严重性了，“那可是岳湘梦啊！” 宁锦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有区别吗？” 随着上次校运会篮球赛上厉南偃的优异表现，喜欢厉南偃的女生越来越多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厉南偃和宁锦关系不普通，有很多女生自忖相貌成绩都比不上宁锦就自己退缩了，远远观望。但是这个世界永远不乏一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所以隔三差五地还是有女生向厉南偃表白暗示。 厉南偃对于这种女生的态度都只有一个字：“滚！” 他曾经跟宁锦说过，他觉得这些女生的表白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侮辱。因为她们都认为厉南偃是一个会背叛感情的渣男！而厉南偃恰恰最憎恶那种对感情不忠的男人，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和厉峻行一样的垃圾货色。 宁锦也不觉得有什么女人能够从自己这里抢走厉南偃。 所以，岳湘梦和其他女生都没有区别。 “你漂亮，岳湘梦长得也不赖。你跟厉南偃感情深，可是岳湘梦比你温柔体贴啊。”应岚往宁锦面前凑了凑，小声说，“而且，岳湘梦的舅舅是咱们市的领导！” 宁锦只是一个农村女孩，她个人再优秀，家庭背景也太单薄了。岳湘梦妈妈是市领导的妹妹，爸爸是省里的干部，两边都是有背景的家族，能帮厉南偃很多啊。 应岚也不知道为什么岳湘梦会对厉南偃有了兴趣，原本初中的时候，岳湘梦喜欢的明明是宋栩然啊。宋栩然才是那个和岳湘梦门当户对的白马王子，厉南偃虽然长得帅，也不过是农村孩子。就凭一手篮球打得好，就能让岳湘梦改变人生规划？应岚很不理解。在她印象中，岳湘梦可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不应该这么感情用事啊。 第89章 明星 不管岳湘梦有什么背景倚仗, 也不管她有什么规划目标，都不在宁锦考虑范围之内。 她忙得很，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根本没有兴趣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和精力。 不过宁锦没想到，她不去管岳湘梦，岳湘梦却主动送上门来。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 岳湘梦端着一个精致高档的饭盒, 一脸温柔笑意地站在宁锦对面：“同学, 这里没人吧？” 宁锦瞥了她一眼，从记忆深处捞出当初看过岳湘梦表演的画面, 表情平静：“没。” “谢谢啊。”岳湘梦脸上的笑意更盛, 在宁锦对面坐了下来。 同样的蓝白色校服，穿在大部分学生身上都显得庞大臃肿, 可是岳湘梦身上的显然经过了精心修改, 非常合身。少女身上特有的轻盈和娇美，在她身上特别明显。 长期接受专业舞蹈训练, 以及良好的家庭环境，让她的一举一动优雅而自信。 哪怕是坐下、吃饭这样的动作，都比其他人更加优美。 然而，她对面的两个人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在岳湘梦开口询问的时候, 厉南偃的眼睛扫过岳湘梦, 浓眉皱了皱，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不过听见宁锦的回答，他就低下了头, 再也没有看过岳湘梦一眼，而是跟宁锦一起吃饭。 宁锦更是再也没有看过岳湘梦一眼，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面前这个女生对厉南偃有什么企图一样。 岳湘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 到最后几乎维持不住。 厉南偃不理她，她早就想到了。可是宁锦都视她如无物，却完全出乎岳湘梦的预料。宁锦是真的蠢到没有察觉到她的意图吗？一个每次考试总分都甩开宋栩然二十多分的女生，智商那么高，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是冲着厉南偃来的？ 岳湘梦原本是想着激怒宁锦，在宁锦和厉南偃两人之间打开一个裂缝，然后用耐性和宽容一点点把他们分开。可是宁锦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把她当成威胁，倒是显得她像个笑话了！ 应岚坐在宁锦另一边，看着岳湘梦的神情变化，心情也从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后来的不屑。她真不明白岳湘梦是怎么回事，亏她一直觉得岳湘梦虽然有些心机和高傲，但是目标明确，学习刻苦，未来很有前途呢。现在看来，她真是看错人了。 宁锦和厉南偃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因为对面多了一个挖墙脚的就做出什么夸张的事情。因为厉南偃是体育生，食谱是教练专门制定的，要在指定窗口打饭打菜，不能乱吃东西。所以连情侣的基本操作——分享饭菜，互相投喂都不能有。 可是两人虽然没有太多亲密的举动，每个动作却都透出深深的默契，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插入其中的空隙。 吃完饭，厉南偃就非常自觉地拿着两个人的饭盒去洗，宁锦就站在食堂门口等他。从头到尾，两个人都没有给岳湘梦一个多余的眼神。 应岚嘴里发出一声低笑，看着对面岳湘梦白纸一样的脸色，提着自己的饭盒走了。 什么家庭背景，什么良好教育，什么优雅美丽，在宁锦面前，简直都是地上的沙土。 下午吃饭的时候，岳湘梦没有再出现，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全国高中篮球联赛预选赛终于开始了，一高篮球队作为来鸿市实力最强的劲旅要到省会参加选拔。 全省三十二支高中篮球队，选出两支代表队去京城参赛。虽然是淘汰赛，但是也需要将近一周的时间。 厉南偃有些舍不得，冲着大巴车下对他挥手的宁锦看了又看，直到大巴车驶出校门，他还想要探出头去往后看，被身边的赵曜硬生生拽了回来。 “哎，我说南南，你这个星期是不是吃了什么兴奋剂啊，个子突然长高，而且整体数据感觉都又上了一个台阶啊。”赵曜脸上带着忧伤，原本就已经被厉南偃超越的他，有一次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以为厉南偃已经到了顶点的时候，却发现厉南偃又再次进步了。这是人吗？这是牲口啊！ 邓教练刚想发表一下讲话，正好听见了，板着脸问：“谁吃兴奋剂了？这可不是玩的事儿。” 厉南偃瞪了赵曜一眼：“说！” 赵曜连忙解释是在开玩笑，邓教练才松了口气：“这可不是小事啊，一不小心整个运动生涯就完了！” 邓教练当然也发现了厉南偃这一周的数据提升，此刻也禁不住提醒厉南偃：“千万不要走上歪门邪道啊！” 厉南偃“嗯”了一声。他只是吃了泰真道人给的药丸而已，那可比兴奋剂高级多了，是整体永久提高身体素质的。宁锦尝了一点，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给他服用。 宁锦说，这药丸能够强化他的身体和精神，厉南偃服用后也确实感觉自己有了明显变化。不仅身高增加了两三厘米，快要到了一米八，而且整体素质也明显提高。同时头脑也感觉清晰了许多，对于篮球战术和技术的理解也更加全面深刻了。 但是这药丸却根本不在兴奋剂之列，而是修真界的产物。厉南偃又怎么会提起？ 邓教练心中也有疑问，但是厉南偃不说，他当然猜不到。反正到了比赛的时候，每个队员都要体检，有什么问题都逃不过。邓教练觉得，厉南偃这个人虽然桀骜了一点，但是品行还是很过得去的。 果然，体检结果出来之后，大家都很正常。邓教练才放下心来。 淘汰赛打起来很快，厉南偃的表现也很快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虽然他的个子在篮球场上不算最高那一拨，但是他的统治力却无人能够超越。体力超强，反应超快，动作凌厉，投篮准确率极高，关键还能非常准确地执行教练的战术意图，这样一个技术全面、头脑清晰的队员，是每个球队都渴求的宝贝。 在众人的关注和明亮的聚光灯下，来鸿市一高篮球队一路过关斩将，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成为了最明亮的那颗星。 被队员们簇拥在舞台中央，抱着这次选拔赛的奖杯，邓教练非常激动。他的理想即将成真，一高篮球队真的要杀到京城去了！ 篮球队回到来鸿市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市领导和校领导都出席了欢迎仪式，对篮球队的成绩进行了充分的肯定。 鲜艳的红色条幅在公路两旁和一高门口高高悬挂，祝贺一高篮球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篮球队队员成了来鸿市的功臣，更是一高众多学生心目中的全新偶像。 不久之后，刊登在省报上的采访，又把一高篮球队的名声推上了更高的台阶。 篮球队员们的合影和新闻报道一起出现在省报头版。在这些充满年轻朝气的球员当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帅气桀骜的厉南偃。因为这张实在是帅气到不像话的脸，几乎是一夜之间，厉南偃的名字就传遍了全省各界，成了最新最热的体育明星。 一直偷偷关注着厉南偃的厉峻行一场不漏地看完了厉南偃所有的比赛。赛场上无比耀眼的厉南偃，是他的儿子。厉峻行心中又是自豪，又是难过。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如此优秀出众！ 难怪儿子那么骄傲，不肯要他的财产。是啊，儿子只凭自己的实力，就能够闯出一片广阔天空，又怎么会因为财产就受制于人呢？厉峻行也已经知道，自己在厉南偃心目中的形象是负面的，是一个背弃爱情和承诺的坏人。原来厉南偃只有那点家产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断然拒绝他的财产，现在厉南偃前途无限光明，就更加不会对他屈服了。 坐拥亿万家产，却无法得到至亲的认可和接受。这就是上天对他背信弃诺的惩罚吗？ 泰真道人再次来拜访宁锦。 他上次有所领悟，回到三清观闭门清修多日，感觉到那道屏障似乎有所松动，知道宁锦对自己的指点确实是正确的方向，心中十分喜悦。 他出关之后，负责主持三清观日常事务的徒弟来汇报这段时间的事务，其中就包括宁锦和厉南偃两人的动态。这是泰真道人特意叮嘱徒弟必须留意的。 泰真道人对二人的成绩并不意外。 以宁锦的修为，根本没有必要去上什么高中参加什么高考，她又不是那种必须通过高考才能改变命运的普通人。但是宁锦却拒绝了他的邀请，宁愿留在下面一个小城市里装学生，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厉南偃。 泰真道人对于相面也略懂一二，他早就发现厉南偃原本应该是英年早夭的命，但是却被人逆天改命，如今已经度过人生最大的劫数，从此之后一帆风顺，声名大起，富贵荣华，举手可得。 能够让厉南偃的命运发生这么巨大变化的，除了宁锦还会有谁？ 宁锦对于厉南偃这么看重，她难道不想让厉南偃长长久久、永远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吗？金丹修者寿命最少也有五百年，厉南偃就算是身体再好，也不过是一百多年的寿命。想要长久地在一起，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厉南偃也入道！ 泰真道人捻着胡须，微笑起来。 第90章 颁奖 宁锦虽然没有能够跟着厉南偃去省会参赛, 但是最后决赛那天是周日，宁锦还是专门乘车去省城为厉南偃助威加油去了。 泰真道人留在来鸿市办事处的负责人姓黄，说是他的记名弟子, 其实根本就没有引气入体，就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此人非常有眼色很会来事，根本就不用宁锦自己开口, 他就早早准备好了专车, 周六中午主动联系宁锦, 周日一大早就派司机把宁锦送到省城文化宫篮球决赛的现场。恐怕这就是泰真道人安排他在这里的用意。 宁锦看着厉南偃在赛场上耀眼绽放，光芒四射, 也和其他观众一样为他大声加油、拼命鼓掌。厉南偃看见这个和平时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的宁锦, 一个似乎完全为自己着迷的宁锦，更是全身充满力量, 满场飞奔, 无比耀眼。 虽然现场很多人也都发现了厉南偃总是看向观众席的某个方向，但是这个时代八卦媒体不发达, 除了一高自己的教练和队员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是在看宁锦，所以宁锦的身份也没有引起什么特别的关注——顶多是周围不少人发现这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好像对那个特别帅气的篮球队员特别热情罢了。 厉南偃成了全省皆知的新星，在学校里就更加引人注目。但是就连岳湘梦都铩羽而归, 别人更没有自信让厉南偃变心喜欢自己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 厉南偃加倍刻苦训练，宁锦倒是一如既往地轻松学习，还会抽出时间来给泰真道人答疑。但是她的名字却始终高高悬挂在年级榜上第一行。 一高的学生也开始习惯, 宁锦这么轻轻松松碾压所有人的学习方式了。 据说宋栩然现在也在加倍努力。他家条件很好，专门给他在校外请了几位退休金牌老教师一对一补课，目标就是要超过宁锦, 夺回久违的第一名宝座。但是至少从这高二上学期的考试成绩来看，他距离这个目标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全国高中篮球联赛决赛定在暑假，于京城举行。 高二的暑假比正常暑假要短很多，但是也已经足够让宁锦陪着厉南偃去参加决赛了。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宁锦手中的认购证和股票慢慢转变成了存折上的数字，那不断增加的位数，让厉南偃倍感压力。 他现在的名气比宁锦大很多，但是收入反而比宁锦少很多。男人是要养家的，厉南偃一直以让宁锦过上衣食无忧、物质富足的生活为目标，可是现在……厉南偃有些忧伤。 带着这种对自己的不满，厉南偃在赛场上表现得分外勇猛。 邓教练痛并快乐着，一边欣赏着厉南偃在赛场上无人抵挡的英姿，一边向自己身边的中年男人哼哼：“这孩子的天分你看见了吧？大局观和团队意识绝对是一流的，身体素质完美，而且训练非常刻苦专心。拿了省冠军回去之后，有多少报纸电视台来采访，还有什么导演上门要他去拍电影，全都不放在眼里！” 邓教练是看清楚了，在厉南偃的世界里，除了他那个女朋友宁锦之外，可能就是打篮球了。而他跟厉南偃认真谈过，厉南偃说了，打篮球还是为了女朋友，因为女朋友太优秀了，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话他暂时还不想告诉别人，等厉南偃的关系户口转走了，手续都办完了，邓教练再告诉这位，让这位也体会一下自己心里又是自豪又是憋屈的复杂心情。 一个暑假的拼搏，虽然一高篮球队只拿到了季军的成绩，但是厉南偃却成为了整个比赛过程中最耀眼的那颗星。 京城的两支篮球队全员实力超强，就连平均身高都比一高篮球队高了快十厘米。厉南偃不到一米八的身高在他们面前就是个弟弟。但是这个弟弟的个人实力确实很强，如果一高篮球队所有队员都是这种实力的话，这次冠军就不会落入京城大学附中篮球队手里了。 而对于一高来说，能拿到全国第三名，已经是超出了预期太多。他们以前最好的成绩，也只是在省里名列前茅而已。 泪水和汗水见证了他们一步步走过来的崎岖道路，在颁奖礼上，少年们抱在一起，一边哭一边笑。作为这次比赛的大功臣，厉南偃被少年们簇拥在中间。他抿着嘴似乎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眼中闪亮的光芒和忍不住露出的笑意，还是透露了他的心情。 走下领奖台的时候，赵曜和几个队员突然抓起了厉南偃，把他往空中抛去。厉南偃愣了一下，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才没有动手，任由他们接住自己再三抛起。“厉南南，你真棒！”赵曜大声喊，引起了全队的哄笑，厉南偃在空中也禁不住展颜大笑。 这一刻的他，笑容灿烂，浓眉舒展，目光明亮，没有一丝阴郁，和每个同龄人一样单纯开朗。闪光灯在体育场中连续亮起，把这一刻永远记录下来。 宁锦在观众席上抬头看厉南偃，正好厉南偃在空中抬眼望向宁锦的方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都看清楚了对方眼中的关切和喜悦。 看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自己用力挥动双臂的宁锦，厉南偃的笑容一下子变大。他从空中落下，拨开几个试图把他再次抛起来的同伴，大步向着台下冲去。 他现在强烈地想要把宁锦抱在怀中，和她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 邓教练突然出现，一把抓住了厉南偃的胳膊：“厉南偃，来，来来。” 厉南偃手臂一扭，就挣脱了邓教练的手。不过考虑到邓教练师长的身份，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叫了一声“教练”。 “这是咱们国家篮球队的总教练杜老师。”邓教练一脸兴奋，“快叫人。” “杜老师好。”厉南偃看着和邓教练并肩的中年男人，认真问好。 杜修林上下打量着厉南偃，目光中兴味深长：“练过武？”刚才厉南偃挣脱邓教练那个动作，别人看不出来，他却感受到了其中的诀窍。老邓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被心爱的弟子嫌弃了吧……杜修林不露痕迹地往方才厉南偃脚步的方向扫了一眼，一下子就看见了人群中分外显眼的宁锦。 宁锦长得好看，年龄和厉南偃相近，目光也注视着这个方向，嘴角的笑还未收起。 杜修林心中了然，嘴角显出一丝笑意。这个老邓，也太不识趣，连带着自己都被人家小情侣厌烦了吧。 “小厉同学，打得很不错，有空了跟你们邓教练一起来国家队玩。”说着，杜修林就拉了邓教练一把，让开了去路。 厉南偃看了邓教练一眼，得到目光许可之后，才有礼貌地跟两人道别：“邓教练，杜老师，那我就先下去了。” 邓教练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宁锦，顿时明白了什么，没好气地对着他挥手。真是没出息，眼睛里只有小女朋友，难道国家队的总教练不比女朋友重要吗？年轻人真是……这么容易就被老杜发现了，没意思。 厉南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领奖台边上，直接凌空越过栏杆，跳到了宁锦身边。 他原本满腔激烈，眼中只有宁锦，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可是被邓教练中途跳出来这么一打岔，这会儿竟然有些羞涩。 厉南偃站在宁锦面前，对她笑了笑，把自己胸口挂着的奖牌取下来，给宁锦套在了脖子上。 宁锦看着他的样子，心底满是柔软。在厉南偃惊讶的目光中，张开双臂，把他抱了个满怀。“厉南南，你真是太厉害了。”厉南偃听着宁锦在自己耳边的夸奖，耳朵红了个透。 虽然很想一直抱着宁锦，但是考虑到大庭广众，被拍下来对宁锦不好，厉南偃还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把宁锦轻轻推开了一点距离。 “小锦这么优秀，我也要更加努力，才能和你站在一起。”厉南偃低声却认真地说。 宁锦笑着抬头看他：“刚才那个是国家队的总教练？邓教练这是在帮你找机会啊。”虽然隔得有点远，而且场内人声鼎沸，但是宁锦的耳力却足以让她听清楚刚才厉南偃和两位教练的对话。 厉南偃点了点头。邓教练以前委婉地暗示过，如果他表现足够优秀，邓教练就会把他推荐给省队国家队的教练们，让他去做职业篮球运动员。 但他有点矛盾。 如果去了国家队，恐怕大部分时间就要留在京城训练。到时候宁锦在来鸿市，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少多了。 可是如果放弃这次机会，他就要把中心放在高考方面了。考一个和宁锦同城的体育大学，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宁锦捏了捏厉南偃的手指：“傻瓜，有机会去国家队，为什么要放弃呢？”当她没有看出来吗？刚开始的时候，也许厉南偃打篮球只是为了考上一高，但是这两年来，厉南偃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在篮球场上，厉南偃付出了很多很多，也收获了相应的回报和认可。刚才被同伴簇拥在中心、被队友们抛飞在空中的厉南偃，笑得那么灿烂！ “你就算是在京城，我们也能联系啊。”有大哥大和BP机，还有泰真道人的直升飞机，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 “等到高三结束，我就也到京城来读书了。”到时候不就又能在一起了吗？ 第91章 高三 得到了宁锦的保证, 趁机耍赖缠着宁锦亲亲抱抱一番之后，厉南偃终于还是决定，听从宁锦的意见, 接受杜教练的邀请，办理了相关手续，把档案关系都转去了国家篮球队, 正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国家队替补。 于是, 一高的学生们在为自家高中篮球队的成绩兴奋了几个月之后, 在93年9月开学后就发现，他们新出炉的偶像男神消失不见了！ 依旧保持着全校第一、成绩碾压所有学霸的宁锦女神, 去食堂吃饭、去操场锻炼的时候, 竟然都没有厉南偃陪伴了！ 很快，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消息, 说宁锦被厉南偃抛弃了！ 因为厉南偃如今已经是知名的少年篮球新星, 前途无量，被国家篮球队破格招录。人家都已经把户口和档案都转到了国家队, 成了京城人，以后再也不会回到来鸿市这个小地方，和宁锦这个农村出来的高中生当然也就没有了什么交集，暑假的时候就和宁锦分手了。 就连分手的时间、地点、宁锦哭着乞求都无法挽回等细节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简直就像是有人藏在角落里亲眼看见了一样。 搞得宁锦走在学校里, 总是有人偷偷摸摸地用莫名的眼神打量她，后来就连他们班里都有人用怜悯同情的眼神看宁锦了。 应岚、赵曜和几个跟宁锦两个关系不错的同学都气坏了，他们作为知情人当然知道, 厉南偃很不舍得去京城和宁锦分开，还是宁锦劝他命令他，他才最终决定去国家篮球队的。他们这两年也都看清楚了, 厉南偃爱宁锦爱到了骨子里，虽然他不是一个外向爱表达、喜欢说甜言蜜语的性子，但是他的每个举动却都在证明自己对宁锦的在乎。要是在国家队和宁锦之间选择，他们都相信厉南偃毫不犹豫地会放弃国家队选择宁锦。 让厉南偃跟宁锦分手？他怕是会杀人吧！ “不知道心理有多阴暗，才会藏在角落里传播这种流言，真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只会恶心人！”应岚气得在宁锦面前骂着那些背后编造谣言的小人。 宁锦却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当初她在仙景大世界因为身份和天赋的巨大反差，不知道被多少人背后甚至当面讥讽过。对于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道理，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暴力惩罚。因为这些小人本身就不是用道理来指导行动，他们不过是欺软怕硬而已。 学生们不知道是谁在传播流言，但是宁锦就不一样。她只需要站在校园里，扫过那些眼神发飘明显心虚的学生，就能从她们的记忆里顺藤摸瓜一个个找下去，最终找到流言的源头。 宁锦找到始作俑者只用了一个课间操的时间，而找到最初散布流言的两个女生和后来故意推波助澜的几个学生之后，她也没有自己出手做什么。 以她现在的煌煌气运和在这个世界的分量——厉南偃既然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的男主，那么她当然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在这双重保障之下，那些试图给她制造麻烦的人，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尤其是本身没有多少气运，就连个配角都算不上的小小炮灰龙套，其下场可想而知。 宁锦当时就看到那几个人原本就微弱晦暗的气运，被她发现了之后，瞬间就如同风中残烛，摇曳几下之后就彻底黯淡下去。 口舌阴毒、背后编造是非，是非常缺德的行为。这样的行径在天道已经日渐完善的世界里，自然会被百密无疏的天道记录下来，对于他们的命运产生影响。宁锦根本就不用动用气运之宝，他们就会受到惩罚。只是这种惩罚可能很多人看不出来罢了。 宁锦如今修为提高，对于天道的领悟也更加深刻，反而不愿意随意动用气运之宝，干涉他人命运了。 这样的态度落在应岚、赵曜他们几个眼中，就让他们觉得宁锦的性子太淡泊软和，居然这都不计较。宁锦让他们不要放在心上，这些人自然会有惩罚。只是她这么空口一说，赵曜他们怎么肯信？ 赵曜他们几个男生都在背后商量，要把制造传播流言的人抓出来收拾一顿，否则厉南偃知道了肯定要怪他们，以为他一走，他们这些人都不照顾兄弟的女朋友了。 只是他们好不容易花了几天时间，威逼利诱，用尽办法，找到了最初流言传出的学生时，就听说那两个女生都出事了。 一个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两颗大门牙都磕掉了，嘴唇也磕透了，请了假；另一个则是跟校外的小混混有什么牵扯，两帮小混混打架的时候在场边助威，被误伤了不说，还被到场的警察一起抓上了警车，被父母从派出所接回来之后，狠揍了一通，然后休学了。 赵曜和几个篮球队的小伙子面面相觑，折腾了几天，到头来竟然连正主都没逮到。这两个女生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就是两个嫉妒你和厉南南的小人。”赵曜跟宁锦汇报他们这几天的成果。 两个人都看不惯厉南偃这么帅还对宁锦这么死心塌地。她们自忖都有几分姿色，也擅长拿捏男生，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是在他们那个都是富家子弟的班级里，还是颇受欢迎的。对于英俊桀骜的厉南偃，她们暗恋已久，可惜的是，厉南偃从来没有把她们看在眼里过。这就让两个自认为非常受男生欢迎的女生很是不满。 但是就连岳湘梦都在厉南偃面前铩羽而归，她们也听说了厉南偃打架很厉害，对女生也从不假辞色，所以在厉南偃面前招摇几次，没有得到一点关注后，也只好悻悻收场。 谁知道厉南偃竟然越来越出名，一高篮球队打入全国半决赛之后，更是经常在报纸电视上看到厉南偃那张脸。要是这么有名又帅气的男生是她们的男朋友该多好！ 嫉妒让她们在发现厉南偃离开一高之后，就忍不住在背后自我满足泄愤，两个人私下说，厉南偃肯定抛弃了宁锦，肯定看不上宁锦这个农村丫头了。明知道不是这样，但是好像多说几次就变成了真的，让她们心里舒服了许多。说着说着，话就传出去了。 厉南偃和宁锦实在是太引人关注，所以这些谣言就飞快地传播开来。 “别理她们，没有任何意义。”宁锦催促赵曜，“好好练球去，听说邓教练要推荐你去省队，你还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赵曜气得翻白眼：“我这是为了谁？” 宁锦：“以后这种小人还会有很多，越是成功越是容易招人嫉恨。我早已经习惯，而你，大概还不曾体会过。” 赵曜被她气得跺脚：“厉南南知道你这么气人吗？” …… 说笑归说笑，宁锦催赵曜提高专业水准，是知道在不久之后，会有一个珍贵的机会，只要赵曜能够抓住，他的未来也会有不错的成就。 高三的节奏和高二就完全不同了。尤其宁锦所在的理科二班，更是每天都像打仗一样，老师把时间掐准到每一分钟，安排得妥妥当当明明白白。 杭齐越的风格还是比较温和的，不像一班班主任那样高压，但是大家也都不是小孩了，自己都给自己加上了压力，一个个埋头在课桌上，被面前一摞摞高高的参考书和资料淹没，拼命在学海里挣扎努力。 在普遍紧张的学习气氛中，宁锦一如往常的轻松自如就特别显眼。 原本每周休息一天的规矩，到了高三就变成了半个月才能休息一天，很多同学甚至连那一天都不休息，在学校拼命刷题。大部分同学都是六点多钟起床就开始背单词背课文，晚上教室熄灯了才回到宿舍。 可是宁锦的作息时间还是和高一时候一样。早上起来去操场锻炼，晚上放学就去小树林里修炼，双周休息的那天肯定要离校，直到周日晚上点名前返回。 很多学生都看见宁锦经常拿着一个巨大的手提电话通话，对方应该是在京城的厉南偃。那个时候宁锦的笑容特别美丽温柔。 但是明明这样节奏轻松，宁锦的学习成绩却从未下降，依旧是保持着把第二名甩下二三十分的距离，经常会好几门满分，碾压众人。 应岚好几次都抓着宁锦问她到底是不是人，为什么她看起来根本没有尽全力，却能够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其实根本不需要宁锦回答，应岚就知道原因。因为宁锦学习非常有条理，并且记忆力超级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从来不会在同样的知识点上犯第二次错误。 应岚自己的错题本一本接一本地写满，有些错误还是会犯。可是宁锦的错题本却很少，因为宁锦很擅长总结。宁锦早在高二的时候，就已经把整个高中的课本知识学习完毕，梳理出了各门课的大纲知识点，应岚也跟着受益不少，认真背诵学习后，名次往前提了一截。 这样的宁锦，不说来鸿市高考状元了，应岚觉得，就算是全省状元，也能够轻松拿下。 第92章 恩怨 京城, 厉家集团，厉峻行坐在自己的豪华办公室中，翻看着面前的一摞资料。 这是他派人去来鸿市调查厉南偃的结果。 之前他也曾经派人去查过厉南偃, 但是并没有太仔细，只是确定了厉南偃就是他和容诗雨的儿子，大致了解了厉南偃的成长轨迹, 厉峻行就按捺不住, 亲自跑去和厉南偃相见。 当时他理所当然地认为, 只要他出现，厉南偃一定会热泪盈眶地扑入他的怀中, 父子相认, 他的家业也就有了正统的继承人。厉峻行想过，厉南偃可能会有怨气, 怨恨他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 让厉南偃从小受尽了欺凌。但是只要他认真道歉，并且把厉家集团都留给厉南偃, 厉南偃什么气儿都会消得干干净净。 而以后他们父子还有数十年相处的时间，他带着儿子熟悉业务，接手家族人脉，父子两个人的感情自然会越来越浓。过去数十年的遗憾终将会慢慢弥补, 他们的人生也总算是经历过波折之后, 走向圆满。 但是厉峻行根本没想到，厉南偃会那么坚决地拒绝他。 如果说最初厉南偃可能是不知道厉家集团意味着多少财富的话，后来李秘书把厉南偃带到京城的时候, 厉南偃肯定也知道了厉家集团并不是他们下面一个小城市里的小打小闹生意可比的。但是，就是这样，厉南偃还是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根本没有动心的意思。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厉峻行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儿子了解得太少，根本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做出这样让他意外的决定。 于是，厉峻行专门派了几个精明能干的人去来鸿市，让他们把厉南偃从小到大的事情全都查个清清楚楚，哪怕是最小最小的事情，都要记下来。厉峻行想知道，他这个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什么驱使厉南偃将他的父爱和财富都视若等闲，做出这样违背常理的选择。 这次调查花费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成果就是厉峻行面前这二十多厘米高的记录。 刚刚拿到这份资料的时候，厉峻行用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才看完。 他看见了厉南偃在北正村被人歧视的童年，看见了厉南偃从小就和他如出一辙的倔强和骄傲。厉南偃不服输，不管是面对比自己大的孩子，还是那些农村愚昧势利的村民，他从不肯低头，像一头小狼，哪怕是被围攻被打伤，也要死死咬住自己的猎物，绝不松口； 他看到了厉南偃在失去母亲、失去外祖的情况下，在四周恶意满满的环境中，用还不成熟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努力保护自己的外祖母； 更让厉峻行意外的是，厉南偃居然去打=黑=拳积累资金，居然靠着自己的武力杀出了一条通道，垄断了本县的粮食和运输这块，小小年纪就已经超过了几乎整个县里大部分成年商人，早早就成了万元户。 看来，厉南偃并不是不知道金钱和力量的作用。那么，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能给他带来什么呢？厉峻行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把这些资料翻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得出结论，认为这很可能和那个突然出现在厉南偃生命中的女孩有关。 那个叫做宁锦的女孩心机深沉，很明显就是专门冲着厉南偃来的。她家里穷，母亲偏心，想要有出息，就必须找到一个能够给她出钱供她上学的傻瓜。而厉南偃家里没有什么长辈，只剩下一个身体衰弱的外祖母，厉南偃有钱却没有人管，又没见识过女人的那些伎俩，可不就让她得手了吗？ 从开始的接近，到后来直接厚着脸皮住进厉南偃家里，然后慢慢和厉南偃出双入对，靠着厉南偃的保护和自己的继父生母划清界限……这一步步的，可真是算得准啊。有了男人依靠之后，她连自己的生母都不要了。够狠够果决！有这样的头脑心机，也难怪学习成绩这么好。 要是这样的女人在他手下工作，厉峻行还是比较满意的，这样的手下能干成大事。可是如果这个女人把这样的心机和手段用在他儿子身上，甚至还为了完全掌控他儿子，教唆儿子和他疏远，厉峻行可就不能接受了。 更别说，李秘书还委婉地暗示，这个宁锦还有些特殊的本事。就像林嘉誉想要用鬼蜮伎俩控制他，得到厉家集团一样，说不定这个宁锦就是用同样的手段控制了厉南偃，扩大了儿子心中的怨气，才让他们父子像两个陌生人一样，走不到一起。 有了林嘉誉的例子，顾忌着宁锦的特殊本领，厉峻行最终选择了观察等待。 然后，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厉南偃和宁锦分开了，厉南偃来了京城，而宁锦则留在了来鸿市！ 厉峻行专门到赛场去看过厉南偃的比赛，看见赛场上那个比所有人都更加耀眼的、已经越来越具有青年锐利轮廓的身影，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是外行，但是厉峻行也能看出来，厉南偃在篮球场上的控制力有多强大。当颁奖的音乐响起时，他却没有上前去拥抱儿子，只能远远地看着儿子眼睛闪亮地跳过栏杆，站在那个女孩面前…… 厉峻行用强大的自制力控制着自己，转身离开了。 他不怕等，他正当壮年，不怕等不到机会。 所以，等待都是值得的。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厉峻行把秘书叫了进来，不是李秘书，而是另一个跟了他十来年的心腹。厉峻行让他去调查国家篮球队的情况，他需要找到一个好的切入点。 …… 厉南偃一进国家队，就打了一架。 按照规矩，他的年龄和资历，就算是教练再看中，也只能坐在冷板凳上当替补。即使如此，这样的机会也已经是万中无一，整个国家不知道有多少同龄的篮球少年，都渴望着能够坐在这个冷板凳上呢！ 厉南偃也有心理准备。他十来岁就已经开始闯荡江湖，哪怕不是口齿敏捷之辈，但是对于人际关系心中却是有数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潜规则。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就得守人家的规矩。他都懂。 他来之前就想好了，少说话，多锻炼，听教练安排，不惹事，不怕事。争取早点有机会上场比赛，早点出成绩，对得起小锦对自己的期望。 可是不惹事不等于任人欺凌啊。 一来就被其他几个替补队员堵在更衣室里，推推搡搡敲打警告，厉南偃只是把勒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拿开，听他们叽叽歪歪，就当苍蝇哼哼了。 替补队员给正式队员端水递毛巾，也不算什么。 可是放着洗衣机不用，非要他给什么阿宏哥洗内裤洗袜子刷球鞋，厉南偃就不干了。不过是一个正式队员当后台，就想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面子已经给足了。这些人还不知道收敛，把握不好分寸，厉南偃也不介意用自己的拳头教教他们。 更衣室里，五六个替补都比他更高更壮，却全都被他打得躺在了地上。 那个什么阿宏哥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亲自上阵，被厉南偃掐着手腕子一抖，就摁在了地上，叫得简直像杀猪一样。 要不是考虑到他们都是国家队队员，以后还要打比赛，厉南偃早就让他们尝尝断手断脚的滋味了。 “别惹我。”厉南偃蹲下，捏着田哲宏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冷冷警告，“相信我，你无法承受真正惹怒我的后果。” 田哲宏恼羞成怒：“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他就不信这个乡下小子敢真的杀人！ 厉南偃沉着脸，手指下滑，捏紧了他的脖子。手指收紧，窒息让田哲宏眼前发黑，心底被恐惧占据。他后悔极了，真不应该招惹这个乡巴佬！ 手指突然松开，新鲜的空气涌入田哲宏体内，他顾不得面子，趴在地上，涕泪交流。而厉南偃则淡然起身，提着自己的球衣走出了更衣室，留下了一屋子呻=吟。 没走多远，厉南偃就被他们队里主力、大中锋卢西截住了。卢西一米九多，身材魁梧，平时十分严肃，这些天对厉南偃的加入一直反应平淡。但是这会儿，卢西脸上却带着笑容，张开手臂搂向厉南偃：“小厉！” 厉南偃脚步一挪，就轻松地躲过了卢西的手臂：“卢哥好。” 卢西并不以为忤，而是哈哈笑着靠过来，用肩膀撞了撞厉南偃：“小子，小看你了啊。走，卢哥请你吃饭。” 厉南偃看了他一眼：“我要回宿舍了。” 他虽然刚刚来国家队没几天，但是一直在默默观察，早就发现了国家队并不是一个团结无隙的整体，而是分成了最少三个小团体。田哲宏和卢西在不同的小团体里，两个小团体的关系并不太融洽。 所以，他打了田哲宏，卢西来示好，也不奇怪。只是厉南偃并不想插手他们之间的恩怨，他来这里，就是单纯地要打球，要胜利，要成功，要成为能够和小锦并肩而立的人。 第93章 元旦 厉南偃不管队里那些小团体之间的恩怨, 只要不来惹他就行。他每天的生活非常规律和充实，练球、练武、给宁锦打电话。 田哲宏那边不知道是怎么说的，反正没有人再招惹他。卢西这边开始对他热情起来, 厉南偃却十分低调，和卢西客客气气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 杜教练对于球队里的事情其实心里明白，他也有自己的眼线, 把这些球员之间的纠葛及时汇报给他。厉南偃的应对他比较满意, 至少没有仗着自己习武就出手没有分寸, 看起来性格桀骜，其实还是比较冷静的, 可以。 他拿起笔, 在面前表格里厉南偃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对勾。 …… 厉南偃的生活比起高三的日子来说，还算是相对轻松点的。他每周都能休息一天, 只可惜京城距离来鸿市太远, 绿皮火车太慢，而来鸿市又没有飞机场, 就算是他舍得买机票，都没有办法尽快赶个来回。 也只有宁锦在周末休息的时候，会蹭着泰真道人的直升机，一个月过来看他一次。厉南偃又是不舍得让宁锦走, 又是担心这样会影响宁锦学习。最后他还是狠了狠心, 自己提出来，让宁锦不要来回跑了，把时间用在好好学习上。 “一年的时间, 很快的。”厉南偃的眼神和他嘴里的话几乎是表达着相反的含义，“你得好好读书，才能保证考到京城来。到时候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 不能因小失大。你别总是往这边跑了。”如果他不是把宁锦抱得那么紧的话，这些话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宁锦被他口是心非的表现逗得直笑：“不影响我学习，刚刚出来的成绩，我还是第一名啊。” 厉南偃的表情很纠结。他太矛盾了，又想要多看见宁锦，又不想影响她的学习……他要是能飞该多好，每天晚上偷偷飞回去看小锦，天亮之前就飞回来。唉！ …… 高三的节奏越来越快，就连杭齐越都开始紧张起来，从早到晚盯着班上的学生，又怕他们松懈，又怕他们压力太大。几个月下来，杭齐越觉得自己的发际线都开始上挪了。 只有每次看见宁锦的时候，杭齐越才会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一点。这个女生，好像从进校到现在，一直都保持着这种自如淡然的节奏，可是成绩也同样一直保持着全年级第一，哪怕到了高三，也同样如此。 如果说一年级的时候，杭齐越还在心里暗自担心过，害怕她如同隔壁李老师说的那样，后劲不足，因为分心恋爱而成绩下滑的话，那么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会再有类似的想法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宋栩然在课后又多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但是两人之间的差距却从未缩小，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宁锦到现在还仍然保有余力，游刃有余，仍然在稳步前进。这样自律自知的学生，已经不需要他多说什么。 所以，当宁锦向他请假，非常直接地告诉他说，是要去京城陪厉南偃过元旦的时候，杭齐越挠了挠头，叮嘱了一句不要耽误学习，然后还是给了她两天假期。 …… “小厉，这次可一定要让我们见见你女朋友！”卢西不管厉南偃的冷淡，依旧对他十分热情。 其他几个跟厉南偃熟悉起来的球员也跟着起哄。 他们都知道厉南偃有一个从中学就在一起的女朋友，厉南偃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打电话。平时冷漠沉郁的厉南偃，只有在打电话的时候，才会眉眼温柔，语气中隐藏着缱绻眷恋。 而且厉南偃似乎每个月都会离开球队去见女朋友，回来之后那种甜蜜和不舍，谁都能看出来。 这让国家队的球员们都十分好奇，非常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才会让厉南偃这样又帅气又冷硬的人有这么大的变化。 他们曾经试图跟踪厉南偃，顺藤摸瓜，偷偷看看厉南偃女朋友的真容。可惜的是，刚走了一个路口就被厉南偃发现了，眼睁睁地看着厉南偃在人群中一转身，就找不到了踪影……行动只能以失败告终。 越是如此，他们对厉南偃女朋友就越好奇，使劲鼓动厉南偃，让他带女朋友来参加元旦晚会。 厉南偃对着帮禽兽的起哄并不在意，但是他在意的是，今年元旦他和宁锦能不能像以前那样，两个人一起度过。 已经半年没有和宁锦一起过节了，他晚上做梦都梦见在北正村的那个小院子里，他和宁锦一起做饭一起收拾，什么也不用说，一抬眼就能看见她在面前。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在他梦醒之后，全都变成了酸楚和思念。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次体育总局举办的元旦联欢晚会，篮球队必须出一个节目，结果不知道老杜怎么想的，竟然安排了厉南偃担纲主演，要演一个歌伴舞，其他人合唱，厉南偃舞剑！ 厉南偃想推辞，老杜却根本不容拒绝，说他习武多年，正好表现一下。至于厉南偃想要请假回去陪宁锦过元旦，当然不被批准。“把你小女朋友带来看晚会嘛！咱们有家属票！而且你正好能陪她去看看长城、T安门、故宫，不比在下面小城市窝着有意思？”老杜拍着厉南偃的肩膀说。 于是这半个多月，厉南偃被迫排练了好几次，当然也得到了无数赞扬艳羡。既然不能改变现状，厉南偃上台表演已经成了定局，那么他也希望到时候宁锦能够坐在台下，看他人生第一场演出。而且老杜说的也没错，他和宁锦来京城不止一次了，可是却没有一次是轻松旅游来的，这一次有假期，他也能陪着宁锦去到处玩玩。 宁锦听说要参加一场比较正式的晚会，提前一晚来到京城，住进了一家五星酒店。 厉南偃在国家队是住集体宿舍，她每次来都是住酒店。在仙景大世界，她出去历练的时候，风餐露宿也有过，破庙山石都住过，但是更多的时间里，宁锦都是过着最舒服的生活，各种需求都理所当然地被满足。 这也就养成了宁锦的性格，没钱的时候能笑着去给人烧火换两个馒头吃，有钱的时候也毫不吝惜花费。 这两年，她手中的认购证逐渐转换成股票，又慢慢变现，她自己存折上的0不断增加，所以消费水准提高是很自然的事情。既然能够享受五星酒店，宁锦就不会再去刻意省钱。 听说她要购买衣物，酒店前台非常热情地给宁锦推荐了周围几个高档奢华购物场所。宁锦和厉南偃一起去买衣服。 宁锦和厉南偃在商场里十分引人注目，实在是因为他们两个的长相都太出众了，并且显然是一对小情侣，互相注视的目光里都是默契，一举一动都十分和谐。 从一楼到五楼，两个人一路走过去，风格合适的男装女装店都进去看过。宁锦兑了不少现金，就放在气运之宝中的小空间里，看中的衣服就买下来。没多久，厉南偃两只胳膊上就挂满了各种logo的购物袋，配着他修长的身形和桀骜的气质，反差特别大。 不过，即使如此，厉南偃看着宁锦的眼底仍旧满是温柔和专注。完全没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有什么问题。 难得逛街，宁锦购物兴致大发，看见一边的手表店，也拉着厉南偃走了进去。 正好有两个女孩从店中走出，和他们擦肩而过，看见两人，目光惊艳。 “啊，对不起，打扰一下……”已经走出店外的两个女孩掉头追了进来，一脸惊喜地跑到厉南偃面前，“你是不是厉南偃？” 厉南偃一只手伸过去，把宁锦挡在一边，瞥了她们一眼：“不是。”他以前不知道，上个月去参加一次高校友谊赛才知道，他居然也成了一个小小的明星，还有不少小姑娘在“追星”。 那次他被十几个女孩包围，拿着印有他照片的报纸让他签名，厉南偃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差点出了一身冷汗。幸亏卢西过来解围，才让已经有武力冲出包围的厉南偃逃出了虎口。 现在难得他和小锦两个人自在相处，厉南偃可不想让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打扰他们。 两个女孩脸色一滞，好像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厉南偃却不在乎，把所有的购物袋都倒到了一只手里，腾出一只胳膊揽住宁锦的肩头就往里走。 “你别走！你就是厉南偃，干嘛不承认？”一个女孩醒了过来，脸上露出不悦，伸手就去抓厉南偃的外套袖子。 厉南偃怎么可能被她抓住？他胳膊一抬，女孩的手落了个空，只看见两个人亲密同行的背影。 “走啦，走啦。”女孩的同伴拉着她往外走，“这里闹出来不好看。”这是京城最高档的购物商场之一，所有顾客非富则贵，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了，对她们两个名声都不好。 女孩气得跺脚：“我就是……他太过分了……凭什么当着面就撒谎，我刚上个月还见过他，还让他给我签名的！” “你没看见他带着女朋友吗？大概是害怕女朋友吃醋吧。” “哼，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乡下丫头，当成宝一样哄着。”女孩跟着同伴一边走一边低语，“真是没点眼色，山鸡凤凰都分不清楚。” “难道你还真想嫁给他不成？”同伴调侃她。 “怎么可能？不就是个篮球明星嘛，也就脸和身材能看，我家人才不会同意。不过谈谈恋爱总是可以的嘛。” 声音渐去渐远，厉南偃的脸色黑沉，宁锦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第94章 奖励 那两个女孩还以为她们只是小声议论, 却不知道厉南偃和宁锦两个都不是普通人，耳力超凡，将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厉南偃听着她们语气中对宁锦的不屑, 面沉如水，再看看宁锦脸上的表情，连忙伸手握紧了宁锦的手。 宁锦看着他紧张的样子, 一下子笑了：“两个无知之辈, 何必放在心上。”她转头看了看两个女孩离去的方向, 双眸闪过暗色光华。还会见面的，何必急在一时？ 冷哼了一声, 厉南偃并不掩饰自己对这两个女孩的反感。不过这种情绪在宁锦公然买了一对情侣手表, 并当场把男士手表给他戴在手腕上之后，就全然消失了。 他不顾手中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一路走着走着, 就时不时地用各种姿势看手腕上的手表，眼睛里满是笑意。 回到酒店休息了一会儿, 两个人换了衣服，厉南偃就带宁锦去吃饭。 他已经提前订好了一家高档西餐厅的位子，这是他特意向从篮球队里最有经验的丁庆请教过的。丁庆说，要买红玫瑰, 要去有情调的餐厅, 要低声深情地向女孩表达爱意……没有经验的厉南偃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觉得自己以前对宁锦真是太粗糙了。 这家西餐厅在京城最有名的高档购物中心的顶楼，是京城唯一的一家旋转餐厅。 一进门, 厉南偃就从旁边侍者手中接过了早就让人准备好的大捧红玫瑰，递到了宁锦面前。 宁锦有些意外，接过花束抬眼看向身边的厉南偃。 厉南偃穿的就是她刚刚才给他买的一身黑色西装。 宁锦在来鸿市和京城, 都见过不少人穿西装。毕竟现在穿西装也是一种流行。但是大部分男人穿上西装都很不协调，上衣过长，裤筒宽松，仿佛随时都要卷起袖子去工地上搬砖的感觉。 可是厉南偃身上这套西装却截然不同。肩膀腰线都分外熨帖，衣裤比例也很好，裤筒更是宽窄适合，将他本来就十分笔挺的身形更衬托得如同修竹一般出众，长腿格外显眼。这也是当时宁锦毫不犹豫就给他买下来这套西服的原因。 看到宁锦捧着一团火红带笑望来，厉南偃的脸上有一点点紧张，低声问：“喜欢吗？” 宁锦歪了歪头，笑意嫣然：“喜欢。” 旁边的大堂经理和侍者都被她的笑容晃得快要睁不开眼睛，只觉得今天看见的这对小情侣，是他们生平仅见的俊男美女，而且明显情深意切，非常般配。 坐在落地窗边，听着流水淙淙般的钢琴声，侧目看见的是繁华灯火七彩霓虹，面前对坐的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厉南偃第一次觉得那个花孔雀一样自恋的丁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不急不忙地吃着西餐，餐厅慢慢旋转，夜空中半个月亮映入眼帘。 厉南偃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这是他早就给宁锦准备好的元旦礼物，一根钻石项链。也是丁庆陪他去店里挑选的，说是现在京城上层家庭里女孩子最喜欢的礼物。 果然，宁锦看见那颗熠熠生辉的钻石时，十分惊喜。真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吗？厉南偃暗暗把这一条记在了心里。 “今天南南表现很好。”两个人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宁锦主动拉住了厉南偃的手，偎在他身边仰着头看他，“想要什么奖励吗？” 厉南偃低下头。 这半年来，他的个子一直在长，现在已经达到了一米八多。厉南偃也猜到应该跟宁锦又给他吃了一颗药丸有关。所以虽然宁锦的个子如今也长高了不少，但是在厉南偃面前，仍旧矮了大半头。 厉南偃觉得，每次看见宁锦，宁锦仿佛都变得又美了几分，每每让他控制不住心跳加快、热血汩汩，总是有一种想要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冲动。她这会儿抬着脸看着他，厉南偃都觉得全身发热燃烧。可是厉南偃害怕吓到她，只能努力控制着自己。 可是，厉南偃不知道，他双眸中跳动的火焰，已经将他内心的念头泄露无遗。 宁锦把他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更能感觉到厉南偃皮肤的温度不断升高。她抿嘴一笑，抓着厉南偃的手臂，踮起脚尖，亲在了厉南偃薄薄的嘴唇上。 厉南偃全身都僵硬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加上身边那些狐朋狗友的自吹自擂，厉南偃对于男女之事自然也慢慢了解。他对宁锦当然不仅仅是精神上的爱恋，还有更多热切的期待。当初在北正村厉家的院子里，他第一次梦见的女人，就是宁锦。 已经十九岁的少年，不知道有多少次在梦中把心上的姑娘紧紧擒住，做了很多想过却从来不敢做出来的亲密举动。 但是在现实生活里，厉南偃却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他害怕自己一旦失控，就会变得狰狞丑陋，吓到宁锦。 所以平时虽然两个人在一起时，也忍不住会有一些肢体接触，可是厉南偃却最多只是抱抱宁锦，亲亲宁锦的额头、脸颊。毫无实践经验的少年，一直用力压制着自己心底的那头猛兽，用自己的温柔方式对待着心爱的女孩。 没想到，竟然是宁锦主动吻了他。 厉南偃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宁锦，可是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唇上那温软的感觉已经消失，宁锦已经退后两步，笑嘻嘻地背着手向后退着，歪着头看他。 又是怅然若失，又是甜蜜酸楚，厉南偃说不清楚自己这会儿到底是什么心情。不过眼看着宁锦仍旧在倒着走，他也没空多思考自己的感觉，而是连忙加快脚步，伸手去拦着她旁边：“小心，别绊倒了。” 宁锦现在的修为，就是闭着眼睛走在羊肠小路上，都不会绊倒。不过这种时候，她当然不会这么不解风情，而是笑晏晏地抓住厉南偃的手腕，跳到他身边，靠着他往前走。 厉南偃心头的种种躁动随着宁锦的靠近慢慢消失，两个人手拉着手，沿着人行道，走回了距离不远的酒店里。 回到房间里，换了衣服洗了澡，厉南偃心头却始终好像有一种火热无法熄灭。 房间有一个巨大的露台，悬挂在月夜之中。两人坐在松软的小沙发椅上，厉南偃握着宁锦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生活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也想要了解所有自己不在的时候，宁锦都做了什么。似乎这样他就从来没有和宁锦分开过一样。 “杜教练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我去表演舞剑，还说这是任务，不能打折扣。”厉南偃念念叨叨地说，“其实，我每次练剑的时候，心里都会想起你，想起初中时候，在咱家院子里晨练的时候。” 那时候他在院子里练功，一般开始没多久，宁锦就会起身，推开窗户，站在窗前看着他。好在她看他的时间并不久，就开始忙着给他做饭去了。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习武已久，对于他人目光分外敏感的厉南偃对于宁锦的注视很不习惯，有好几次都想去问她能不能收敛一点。可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开始享受这种注视，期待她的目光……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他们一起去了一高，拥有了更多的记忆。但是，每当他回想起在北正村厉家院子里的那些日子，他的心头就会暖暖的、满满的。当他离开故乡和宁锦，来到陌生的京城，那些回忆就变得更加美好更加珍贵。 这种思念和回忆，在厉南偃舞剑排练的时候，总是会涌上他的心头，让他更加想念宁锦。 “我也想看你舞剑了。”宁锦坐在沙发上，厉南偃蹲在她面前，一边跟她汇报一边抓着她的手腕把玩揉捏。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地把那雪白纤细的手放在自己面前，亲一亲，揉一揉。 听到宁锦的话，厉南偃“啊”了一声，遗憾地说：“我怎么就没想着呢？我应该把剑带过来的！”他这会儿就是想要舞剑给宁锦看，也没有道具啊。 就在厉南偃懊悔的目光中，宁锦举手在空中一拨，一柄暗金色剑鞘、黑色剑柄的长剑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然后，宁锦就微笑着把这把剑递到了厉南偃面前。 厉南偃只是愣了一下，就接过剑，站了起来。 黑色剑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在厉南偃掌心留下了分外舒适的触感。厉南偃感觉应该是某种动物的皮，只是好像并不是他熟悉的猪皮、牛皮、羊皮…… 厉南偃一只手握着剑鞘，另一只手的拇指按住了绷簧，轻轻用力压下往外一拉，一股寒气就涌了出来，一泓水光顿时出现在他眼前。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意锐利，当长剑露出完整面目的时候，厉南偃微微闭目，感受着周围气氛的变化，不由低声赞叹：“好剑！” 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剑、刺都更加锋锐，那种让人汗毛倒竖的森寒气息——厉南偃绝不怀疑，这把剑曾经杀过很多人！ 激动亢奋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厉南偃将剑鞘丢在茶几上，几步跃到露台另一头。 剑光如雪，如月，如水，从空中洒落下来。 第95章 绽放 锋锐, 冷厉，绝美。 漆黑夜色中绽放的致命美色，眼神和气势始终锁定在露台摇椅上的宁锦。 危险, 却充满诱惑。 剑气纵横，视网膜上残留的光影组成了一片片纵横交错的图案。 厉南偃从半空中俯冲而下，像是一头攫取猎物的鹰, 双臂伸展, 面容凝肃, 眼眸中，是越来越近的精致面容。 宁锦向后靠着摇椅, 双腿交叠, 挂着酒店拖鞋的脚尖忍不住绷直，双目与空中厉南偃的眼神紧紧胶着在一起。 厉南偃持剑的手倒背在身后, 人却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 在宁锦面颊上留下轻轻一吻。 宁锦嘴角挂着微笑，看他飘飞如云, 倏忽而逝，已经闪到了露台另一端。 剑收，光华敛。英挺少年目光如星，灿然映照着眼前人, 月下景。 宁锦看着他收剑, 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雀跃。这样的表情在越来越长大的厉南偃脸上，很少出现。 厉南偃把剑挽在身后, 一只手按在摇椅侧面扶手上，低头，本想问宁锦, 自己的剑舞如何。 可是看见仰躺在躺椅上，双眸含笑看着自己的少女，他顿时忘记了自己还未出口的话，仿佛被诱惑了一般，一点点向着宁锦靠近。 唇瓣轻触，慢慢离开，却又在离开的同时迅速落下，力道加大，揉搓，试探，终于冲破封锁，一往直前…… …… 十八九岁的男孩，正是热情如火的年岁。自从宁锦主动亲吻了厉南偃之后，他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时时刻刻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女朋友含在嘴里。 不过篮球队的纪律还在，厉南偃不得不按时返回队里过夜。临走时的吻别，缠绵热切。直到宁锦拨弄着他的头发笑他，快到时间的厉南偃才肯离开。 在电梯门口，厉南偃再次叮嘱宁锦，跟她确定在青年体育馆门口相见的时间和地点。 12月最后一天，宁锦去做了头发，换上新买的衣服，提前十五分钟步行去往青年体育馆。 青年体育馆就是这次体育总局举办元旦联欢晚会的场地，距离宁锦住的酒店很近，走小路只需要十分钟。 宁锦走出酒店的时候，一片小小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下来，湿润冰冷的气息散播开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开始下雪了。 她抬起头，看着从都空中飘下的细小晶莹。 咔嚓咔嚓，一连串的快门声响起，酒店大堂中，一个男人捧着相机，一脸激动。 白衣红裙、长发飘飘的绝美少女，仰头望天，雪花纷纷飘落。完美的线条，鲜明的色彩，这一瞬间，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女神踏破藩篱，出现在了本不属于她的现代钢筋丛林。 宁锦转过头，对着落地窗内的镜头淡淡一笑。 摄影师疯狂地按动快门，看着那个身影漫步走入人海之中，才长长呼了一口气，无力地向后退着，倒在了沙发里。 宁锦早就习惯了周围关注的目光，她穿过小巷，信步而行，很快就来到了青年体育馆门口。 厉南偃早就等在门内，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把宁锦从工作人员通道带进了体育馆里。 “你就坐在这里，我要去后台准备了。”作为一个新人，厉南偃拿到的家属席位并不是最好的，在舞台右边第五排边上，但是也足以把整个舞台看得清清楚楚了。 从幕布后面，伸出一溜五个脑袋，上下排开，盯着厉南偃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全都定格了。 第96章 表演 “我K！” “我K！” “我K!” 从幕布后面探出的卢西几个, 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他们几个对厉南偃那个神秘的女友好奇已久，非常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能把厉南偃这种石头一样冷漠坚定的人吃得死死的。 知道厉南偃的女友今天会来现场看表演, 他们早就留心着厉南偃的一举一动，见他出去接人，就一块藏到舞台上靠近家属区的地方等着偷看。 开始的时候, 他们只能看见厉南偃拉着一个女孩走过来, 但是厉南偃个子高, 把那女孩挡住了大半，他们只能看见女孩穿着白色上衣红色长裙, 却看不见女孩的脸。 不过, 只看厉南偃低着头呵护珍宝一样的姿态，就已经值了。厉南偃来队里这么久, 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的桀骜, 谁看不出来？而且只要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厉南偃的球技和潜力, 也能预料到他未来必将名动全国。 否则为什么会有人跟厉南偃过不去？说穿了就是忌惮、嫉妒！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后起之秀爬到他们头顶上！ 不过厉南偃的性格也是坚毅狠绝，只用拳头就把那些自恃老资格的家伙教训了个透。 像今天这样温柔小意的模样，大概也只有在面对他那个宝贝女友的时候，才会出现吧。 看着厉南偃那种仿佛捧着玻璃人儿的感觉, 几个队员忍不住互相挤眉弄眼, 暗自嘲笑他丢人，简直像是没见过女人一样。 这种纯情少男，绝对是经验太少, 等他以后彻底成名，成为全国人人皆知的大明星，会有无数漂亮女孩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奉献自己, 到时候，是个男人都要沉沦。唉，纯情的厉南偃，大概也只能存在这段时间了。 几个有过经验的前辈相视一笑，神情猥琐，就继续伸出头向家属区张望。 厉南偃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被他挡着的女孩终于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嘴里念叨着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仙女把厉南偃迷成这样，卢西看着那个白衣红裙的女孩抬起头来，一瞬间石化。 跟卢西挤在一起的几个队员也都是同样的反应，甚至在最下面的那个还一时失神，差点趴在了地上。 他们回过神来，一个个满心震惊情绪激荡，怎奈文化太低，找不到词汇表达，只能用一声“我K”抒发胸臆。 卢西悻悻然地说：“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女朋友，我也当成心肝宝贝藏着。” 他出身不凡，从小到大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但是却没有一个能和坐在台下的那个女孩相比。 那个女孩出色的不仅是容貌，更是气质。 她坐在并不显眼的位置上，但是只要你的目光扫过去，就会觉得她才是整个场地里最耀眼的存在。 “不是说是个农村姑娘吗？是不是弄错了？”旁边的队员无法相信。 这样的容貌气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农村走出来的女孩子呀。 “是啊，比我们大院里那几个都有派。别不是厉南南脚踏两只船吧？” “都挤在这儿干什么呢！”晚会马上开始，正在检查舞台的副导演一看见这几个撅着屁股藏在幕布后面的家伙，火气就上来了。 这几个都是刺头，平时就没安分老实过，晚会可是有大领导要来的，捅出篓子来谁也担待不起！ 他上去扭住卢西的肩膀就往后拽。 这位也是运动员出身，资历老性格刚，卢西完全抵挡不了，只能嗷嗷叫着被拖了回去。 …… 宁锦坐在座位上，带着微笑看着晚会开始。 开场是歌伴舞，衣着鲜艳的舞蹈演员把舞台挤得满满当当，两男两女站在前方唱歌。 歌舞结束，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上台，一脸喜气地念着台词。 晚会第一个小高潮出现，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孩上台唱歌的时候。 来自游泳队的阳光男孩梳着中分发型，鼻梁高挺，眼神明亮，伸出手臂手心向前旋转，边跳边唱：“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远……” 随着他的动作，台下的年轻观众们都开始兴奋起来，频频鼓掌尖叫。 有几个女孩兴奋地议论着，认为这个表演者和这首歌的原唱非常相似。 1993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大陆人民对国外和港澳台还充满了好奇和憧憬，这位英俊的郭天王，在大陆风靡一时，拥有很多歌迷。 厉南偃的剑舞被安排在倒数第二的位置，看得出来晚会导演对这个节目的重视。 幕布慢慢拉开，灯光慢慢亮起，舞台上六个伴舞的篮球队员摆着造型，随着灯光的亮起，一个个复苏舞动。 他们穿着白色练功服，动作有力整齐，这是请武术队的教练来培训多日的成果。 音乐节奏加快，鼓点声重重敲击，砰砰砰的声音让人感觉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伴舞队员们向着两边分开，一道人影从后方疾步而来。 他步入光圈之中，露出了整个面目。 身躯挺拔颀长的厉南偃，身着雪白长衣，红色交领，腰间系着红色宽幅腰封，一条红色丝绦系着白色玉佩，垂在他的身侧。 眉如剑，目若星，身如雪竹，只是一个停顿亮相，就引起台下一片吸气声，掌声如潮。 宁锦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加大，这身衣服配饰是她从自己的收藏里挑选出来的。配色款式和篮球队准备的服装相同，但是不管是质地还是做工，都高上不知多少个档次。 果然，往前方一站，厉南偃身后那几个负责歌舞的队友就立刻沦为彻底的背景。 哪怕六名高大帅气的年轻人已经站到一起，开始合唱，可是台下观众的注意力还是全都被厉南偃吸引了。 厉南偃在台上表演的剑舞和在酒店给宁锦看的剑法完全不同。 在宁锦面前，他毫无掩饰，锋芒毕露。那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子面前，全力展示的自我。就像是一只花孔雀努力开屏。 但是在晚会舞台上，厉南偃内敛大气，招式沉稳，只有飞跃的步伐和剑刃划过的风声，向观众们证明了这绝非花拳绣腿。 剑舞结束后，潮水般的掌声中，厉峻行平素峻刻的脸上也情不自禁地布满笑容。他用力鼓掌，看着台上挺拔身影的眼神带着自豪。 并不仅仅是因为厉南偃的剑舞出色，更是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一手剑舞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厉峻行他们那一代不少人都吃过苦，可是他们下一代就不同了。 他认识的那些朋友们，这家孩子跑去搞摇滚，那家孩子痴迷当诗人文学家，更有甚者还有那种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当爹的天天发愁得头发一把把掉。 当然，也有不少循规蹈矩按照家人计划前进的子弟。但是在厉峻行看来，他们都没有厉南偃这样能吃苦性格坚韧。 厉南偃全靠自己，小小年纪能挣下很多成年人都挣不到的家业，又能果断转头上进，不过几年又成了篮球界新星——这成就已经超越了厉峻行那些朋友家的绝大多数子女。 更别说，厉南偃的性情还如此坚定不拔，更是远超同龄人。 厉峻行越看越觉得，这个儿子是老天给自己的惊喜。他一定要把厉南偃接回家里，认祖归宗，把厉家集团交到厉南偃的手里。 厉南偃在后台匆忙卸了妆，归还了道具，连服装都没换，就往台下走。 他急着下去陪宁锦。 只是刚从后台的侧门下来，就被人给堵住了。 厉峻行对他微笑，身后是两个保镖和一个秘书模样的中年男人。 厉南偃不理他，只当他是空气。 原来是因为厉峻行抛弃容诗雨，现在又加上一条，忘恩负义。明明是宁锦出了大力气，帮他解除了危险，结果厉峻行根本就没有感恩之心，反而看不上宁锦。 殊不知，他的亲儿子还更看不上他呢。 厉南偃只从这件事看出，厉峻行的品行有问题，而且是一贯的有问题，他所声称的当初那些苦衷也多半不可信。 这样的人，哪怕是生父，厉南偃也不想跟他打交道。 “南南……”厉峻行哪里知道自己在亲儿子心里已经如此不堪，还抱着亲父子没有隔夜仇的想法，想要亲情和利害并用，收拢厉南偃。 厉南偃想走，但是这侧门本就不大，被厉峻行带的人堵了个严实，根本没有给他留路。 他看出来厉峻行今天是要硬缠，本来还带着喜色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麻烦让一下。” 厉峻行早有心理准备，对着那边一笑，就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握手。厉南偃一看脸色就更黑了。 这人他脸熟，是京城体委的领导，正好管着他们篮球队这块，直属领导，厉峻行这是有备而来啊。 “高主任工作辛苦了，听说您今年表现优秀，好事将近啊。” “这还不是要感谢厉总您的大力支持吗？” 两个人看起来挺熟悉，而且听那高主任的口气，厉峻行最近又刚刚捐了一栋体育馆给京城体委，在高主任这里是挂了号的。 “这是应该的啊。”厉峻行往厉南偃跟前一站，“谁让我家小子喜欢打篮球呢，我这当爹的别的帮不上忙，帮忙建设一下体育场馆，还是可以的嘛。” 这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一样，根本不需要多说一句话，父子关系就会被所有看见的人认可。 厉南偃冷笑了一声，越发觉得这个生父行事不堪，就连父子关系都要用权势威逼，何其可悲可笑。 第97章 高考 高主任对厉峻行的态度很热情, 当然不仅仅是冲着厉峻行的财富，而是因为厉峻行家里的背景。 连带的，他对厉南偃的态度也十分亲切。 要是换了其他球员, 肯定是受宠若惊，可是厉南偃眼神一冷，直接就说：“厉总, 高主任, 你们慢慢聊, 我还有朋友在等着，就先走了。” 说着, 他的眼神就情不自禁地向着宁锦的方向飘了过去。 厉峻行浓黑的眉毛皱了起来：“你这孩子……”他转头对高主任笑, “脾气太臭，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 “哈哈哈, 年轻人嘛, 不都是这个样子？更何况像小厉这种优秀的年轻人，当然就更有个性了。”高主任刚客套了几句, 就听见台上的报幕员说，最后一个节目是著名气功大师张大师带来的，立刻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台上。 厉峻行也同样被吸引了注意力。 “快快，张大师传功教学, 机会难得, 可不能错过。”高主任拉着厉峻行，疾步赶到第一排中间坐下，姿势端正之极, 认真地望着台上。 第一排就座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和他一个反应。 在郑重的音乐声中，在报幕员激动的声音中，一个中等身材、长须飘飘的老者走了出来, 台下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厉南偃已经坐到了宁锦身边。在突然爆发的掌声中，他悄悄地把手伸过去，摸到了宁锦的袖子，然后钻呀钻，钻进了宽阔的大袖中…… 宁锦握住了他的手，厉南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宁锦，眼神专注。舞台上那位大师几乎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只有厉南偃和宁锦对他并不关注。 两个人拉着手，虽然没有凑在一起说话，但是彼此之间的那种气氛，已经自成一个世界。 原本除了个别人外，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但是突然间，人们大声欢呼着站起身来，一个个神情狂热，摆出了奇怪的姿势，仍旧安坐不起的两个人就分外显眼了。 不过，似乎也没有几个人顾得上去管这两个年轻情侣。在充满古韵的音乐声中，所有人都站在座位前，闭着眼睛，跟着台上大师的声音，做出各种动作。 大师在台上发功，众人在台下跟着感受体悟。很快就有人大呼大喊起来，说自己有了气感，然后满脸通红呼呼嘿嘿地开始做出各种动作。他开了这个头之后，就不断有人一脸惊喜地宣布自己也有了感觉，气功入门了。 群情激动，厉南偃和宁锦却相对皱眉。两个人心意相通，都觉得这种气氛令人不适，便一起起身，携手离座。 可是刚走到门口，却被几个大汉拦住了。原来厉峻行就怕厉南偃背着自己溜走，所以早就安排了人手在几个门口守着。 不过这些大汉徒有魁梧的身躯，却根本不是厉南偃的对手。他们不过是厉峻行从自己工厂里选的一批身高力大的工人，平时负责保护厉峻行的安全，大部分时间都是小打小闹，哪里能跟厉南偃这种少年时期就拎刀抡棍子打地盘的狠人相比？ 厉南偃一只手拉着宁锦，只用一只手就把这些人推开，离开了群魔乱舞的会场。 走出厚厚的棉布门帘遮挡的会场，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冰凉的气息，眼前的世界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一层银装，令人眼前一亮。 新的一年，就在这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悄然到来。 …… 就算是宁锦的成绩再好，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班主任和学校也不会继续放纵她，任由她把大把的时间花费在飞来飞去谈恋爱上。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跟宁锦谈心，意思是她和厉南偃都还年轻，有一辈子的时间厮守，现在把时间花在学习上，对他们的未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正好国家篮球度要去新建的训练基地集训，厉南偃表现突出，被选进去参加，最少半年出不来。而宁锦对于灵气的要求也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急切，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便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老师的良苦用心。 两个人虽然不能见面，但是宁锦现在身家豪富，买了两套最新的大哥大和汉显bp机，两人联系方便了许多。就是训练基地比较偏远，信号不是很好，通话时总是断断续续的，让人苦恼之余，倒也觉得多了几分生活情趣。 宁锦平时散漫，但是一旦下了决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用她新任同桌的话说，那就是，宁锦终于在高三下半学期，最后一个感受到了高考的威力。 她的桌子上，终于也和大家一样，堆上了高高的习题集和辅导资料，否则整个三二班总觉得他们班里有一个叛徒，打乱了他们的阵型。 和每个高三生一样，宁锦严格遵守学校的作息制度，也过上了手不释卷的生活。早上五六点钟，她就和大家一样起床，洗漱跑操上早读。中间下去做个课间操，其他时间拼命刷题背书，直到晚自习结束，将近十点才回宿舍休息。 本来，早上的时候宁锦还曾经到下面的小花园背书的——班主任对此并没有太大意见——但是后来考场名单下来之后，宁锦就不去了。 因为有几个外班的学生，专门跑去小花园里堵她，跟她套近乎。甚至还有胆大的直接开口就说明来意：他们跟宁锦分到了一个考场，希望到时候宁锦能“关照”一下。 宁锦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当时听了都有点惊诧了。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所谓“关照”，不就是想要抄宁锦的卷子吗？ 凭什么呀？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得胜过天仙了吧？ 还有一位一身豪横气息的男同学，志向更加远大：“复习班的第一名和应届班的第一名，都在一个考场，到时候咱们联合起来，还有什么好怕的？” 关键是，宁锦是应届班的第一名，可是您老人家不是复习班的第一名啊。难道是复习班的第一名委托您来联合的吗？第一名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是你们怕好不好？ 能在高考前夕还在想这些歪门邪道的，成绩如何可想而知。 宁锦拒绝了一个，又来一个，她不胜其烦，干脆也不去小花园早读了，回来和大家一样在教室里背书。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大大小小的测验和考试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所有的高三学生都像是煎锅里的鱼，被反复煎烤。 高考在七月份，因此当年的七月也被称为“黑色七月”。这个时侯的高考，仍旧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局面。考上了，就一飞冲天，等着大学毕业之后国家分配工作，端铁饭碗，当公家人；考不上，要么复读，要么回家种地打工，一辈子都是一个平头百姓。 这么大的人生差距，谁不咬着牙准备拼上一回？ 甚至有个女生因为太拼命而晕倒，送去医院治疗都心心念念要早点返校学习。 一高的高三考生今年运气不错，都被分配在本校考试，心理上就安稳了许多。 而宁锦在最后这个学期大大小小的考试中，成绩更是比磐石还稳。每次大考都稳稳地比第二名高出二十分以上，这让那些跟着她身后拼命追赶的好学生们感到分外无力。班主任的心也慢慢放回了肚子里。善始善终那是最好的，宁锦没有飘没有膨胀就好。 当然，临近高考，也有一些学生知道自己高考无望，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进行黄昏恋。其中有一对情感比较热烈的，还闹出了因为女生要分手，男生就自残的大戏，把学校吓得不轻，把他们的家长请来，让他们把自己的孩子都带回去休息几天。 现在学校的基本态度就是，保持稳定。这些差生谈恋爱只要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老师就不予干涉；但是如果想要牵扯尖子生，那学校绝对不允许。 比如说有个隔壁班的男生跑来给宁锦送情书，被宁锦干脆利落地拒绝，连接都不接一下。就算是这样，十分钟之后，这个男生也被叫到了教务处，被几位老师联合做了思想工作，大概意思是说，如果真的喜欢宁锦，就不要在高考前夕这么重要的时候干扰她。 就这样，在高三学生们各自不同的心思中，高考的时间终于到了。 到了最后，老师们反而不再督促考生们学习复习，而是叮嘱他们放松心态，休息几天，不要绷太紧。 不过这一切对宁锦来说，确实不值得紧张。 她要是想作弊，谁也没法发现。但是她既然决定陪着厉南偃好好过一辈子，那就要按照人类社会的规则来。她自己每天辛苦刷题巩固的知识，用来应付高考已经足够。 提着透明笔袋，检查了自己的证件和文具，宁锦踏入了考场。 考场门外放着一张课桌，所有不许携带入内的物品都放在课桌上。 宁锦的位置在考场中央，头顶的吊扇有些陈旧，正在努力转动，撒下一片热风。 左右两边的课桌都被拉开了一米多的距离，两个考生一看见宁锦，眼睛都亮了。宁锦没有看他们，这都是在小花园来找过她的学生，品性不堪。 在宁锦背后隔了两排，坐着一个清瘦的男生，一脸倨傲，头上戴着一副大大的耳机，摆明了拒人于千里之外，就是复习班的第一名。看得出来，他对周围的那些眼神闪烁的学生也很不感冒。 第98章 污蔑 第一场是语文考试。 三十名考生都坐得端端正正。监考老师一个是本校的, 另一个是外校的，都一脸严肃地站在讲台上。 电铃声响起，一个监考老师拿起讲台上的试卷袋向着大家展示了一圈：“请大家看一下, 试卷袋是密封的。”然后才开始拆袋子，拿卷子出来。 整个考场一片寂静，只剩下监考老师发试卷的声音, 和头顶上吊扇的嗡嗡声。 拿到试卷的考生都开始检查试卷, 考场上到处都是哗啦哗啦的翻页声。 铃声一响, 老师宣布能够动笔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埋头写字。 宁锦已经浏览完了整个卷子, 心里大体有了一些判断。今年的语文考卷出题中正, 难度不算太大，这就需要更仔细更认真, 才能拉开分数…… 一个个娟秀挺拔的字体从宁锦的笔下流出, 成型，堪比书法家的杰作, 在试卷上汇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监考老师从宁锦身边走过，都禁不住停下了脚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又离开。 坐在宁锦左边的女生在开始考试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坐不住了, 不停地向着宁锦的方向张望, 试图从某个缝隙里看到一些她想要的答案。但是显然，结果让她非常失望。 右边的男生就是那位很有志向，声称要联合应届班第一名和复习班第一名的同学, 宁锦一眼就能看出他脸上的贪心和不安分。 不过在考场上，他倒是比另外一个女生要沉着许多，至少没有东张西望那么扎眼。 这些人的小动作宁锦并未放在心上。 高考对这个年代很多人来说都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可是对她来说却非如此。 若非与厉南偃相约一生，这个时候的宁锦早就已经寻找一处避世之地认真修行。 只是既然决定陪着厉南偃度过凡人的一生，像普通人一样高考、大学和工作就是人生的必经程序。 以她现在的境界来参加高考，就跟欺负人差不多。她要是想作弊，估计多少个监考老师都发现不了。 台上的外校监考老师走了下来，背着双手在考场里慢悠悠地巡视，时不时地还会停下来打量几眼周围。 当他走到宁锦右边时，脚步停顿了一下。 宁锦左边的女生突然伸脚，把一个小纸团往宁锦脚下踢过来。 小纸团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宁锦桌底下。 虽然宁锦正在誊写作文，没有看左边，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更重要的是，就站在她身边的监考老师几乎是同时怒斥：“你干什么？” 宁锦抬头，监考老师的目光盯的是她。 整个考场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所有人都震惊地望了过来，台上的本校老师大惊失色，小跑过来：“怎么了？” “她作弊！” 监考老师指着宁锦，掷地有声地说。 “怎么会？”本校老师无法置信，“这是我们学校应届班第一名，每次考试成绩都甩下第二名几十分的，根本没有理由作弊。” 外校老师冷笑着低头——咦，地上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小纸团？ 他一回头，对上了宁锦的眼睛，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惊慌，反而写着嘲讽，似乎早已经看透了他的意图。 “你给我站起来！”监考老师努力冷静下来，命令宁锦。 宁锦勾着嘴角站起身来，两手空空地往边上走了一步，让开了座位。 监考老师弯下腰，把宁锦座位周围全都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那个作弊证据。 綡玘　“老师，您这样毫无理由地指责我作弊，干扰我答题，浪费我时间，我是跟您有仇吗？” 外校老师直起腰来，衣服前后都汗湿了一大片，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他看了看给宁锦扔纸团的女生，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本校老师的脸色很难看：“张老师，宁锦同学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考生，你这样做太过分了。这件事情我会跟校领导和巡视组如实汇报，希望你能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说完，本校老师又放缓了声音安慰宁锦：“宁锦同学，你赶快继续答卷，不要想这些事情，不要受影响。这是关系到你一生的考试，一定要专心认真，知道吗？” 宁锦记得这位老师是高二的任课老师，并未担任过他们的课程，但是他对宁锦的关心和善意，却一点儿也没有虚假。 外校老师脸色煞白，失魂落魄地走上讲台。 不用别人多说，他也知道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责高考生作弊，会是什么下场。 可是他是真的亲眼看见那个小纸团滚到了宁锦桌子下面的！ 开始的时候，他猜是宁锦用脚踩住了那个纸团，所以大家都看不见；可是后来宁锦站了起来，走到了一边，地上却还是什么都没有！ 总不能是宁锦脚底还涂了胶水吧？ 他心里苦笑，谁会往鞋底涂胶水？脑子有病吗？再说了，要是鞋底有胶水，宁锦还能走动吗？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一个小纸团就那么不翼而飞了。 真的不应该贪图那五万块钱，答应昧着良心来诬陷一个学生……现在这样可怎么收场？ 宁锦坐回了座位上，侧头看了左边的女生一眼，给了她一个冷冷的笑。 一脸惊恐不解的女生一下子就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宁锦一眼，抖着手往卷子上写字，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笔尖突然掉落，顿时在卷子上留下了一大团乌黑的印记。 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监考老师皱着眉头快步走过来，看见她卷子上的痕迹，也只能摇头。 这样的卷面，就是废了。 女生自己也知道，眼泪顿时涌了上来。 老师虽然同情她，但是也不能让她就这样在考场里哭，干扰其他人。反正她的语文考试注定零分，监考老师就干脆让她收拾东西离开考场。 宁锦提前半个小时交了卷子，对于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偷窥她试卷的学生视若无睹。 出了考场，宁锦就直奔班主任办公室去了。 她不会放过那个故意污蔑自己的监考老师。 听了宁锦的描述，班主任气得脸都红了，可还是安慰宁锦，让她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考试。这件事情，他会处理好的。 宁锦点头答应。看见她情绪稳定，班主任松了口气，让她好好休息，下午好好考试，自己就去找校领导去了。 这些外校来的监考老师一下车，学校就给他们发了红包，安排好吃好住，就是希望他们不要搞什么小动作。 谁知道他们竟然盯上了宁锦！ 班主任认为，这一定是某些竞争对手学校听说了宁锦的优秀，特意来给宁锦扯后腿的。就算是没有证据，只要宁锦情绪受到影响，成绩少个十分二十分都有可能。 下午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已经不是上午的两个了。 左边的女生的座位空着，一直到考试开始了，也没有人来。 右边的男生在进考场前试图给宁锦汽水，嬉皮笑脸地让宁锦抬抬手，宁锦没有理他，把他气得眼睛都竖起来了。 有了语文考试的事情，宁锦提高了警惕，之后的几场考试也就平稳度过。 就是听说有个外校来的监考老师，晚上到文化宫广场上唱卡拉OK，结果麦克风不知道怎么漏电了，整个人都被电得冒黑烟，送到医院都没办法，说只能截肢。 但是这跟宁锦没关系，她什么也没做，纯粹是那个监考老师自己气运平平却来算计宁锦，遭了反噬而已。 考试结束后，宁锦直接就去了京城。 找厉峻行。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性子，相反，她有仇必报。 要不是高考期间，她不想折腾，她早就来了。 厉峻行自己收服不了儿子，就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想要给她造一个高考舞弊的罪名，让她身败名裂！ 要是宁锦真的是一个普通农村女生，被监考老师亲手抓住桌子底下有小纸条，那她可就真的百口莫辩。 就算是她说自己学习成绩好，没有理由作弊，也不能洗刷嫌疑。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别人也许还要调查才能知道监考老师真正的动机，宁锦只一眼，就看见了监考老师所经历过的一切，从中挑出了他和一个男人交谈的画面。 那个男人拉开拉链，露出了黑色手提包里一沓沓的大团结，估计有四五万的样子。 他把手提包往监考老师的方向一推，同时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监考老师。 照片上是宁锦。 监考老师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但还是接过了那个手提包和照片。 重要的是，这个给监考老师送钱的男人，是厉峻行身边的人。 宁锦的记忆力好得恐怖，虽然只是在京城时候擦肩而过，扫过一眼，却不会忘记这张脸。 大概在厉峻行看来，宁锦一无是处，除了一张脸之外，就是学习成绩好这一个优点。 贫家女想要鲤鱼跃龙门，他就要出手断了这通往龙门的大道，把她打回原形吧？ 可是他不知道，他招惹上的不是一条鲤鱼，而是一头恶龙。 第99章 正轨 七月份的京城, 热浪滚滚。 家里有电扇的人家，一边心疼一边又不得不按下更大一级风的按键，让热风吹走身上的暑热。 夜色降临时, 胡同口、大路边上，都坐满了乘凉的人们。 他们搬着竹躺椅，摇着蒲扇, 一边聊天, 等着有点凉意的时候都家睡觉。 也有人直接就把竹床搬了出来, 睡在了外面。 不过，在京城最中心的位置, 一座六层高楼顶端, 一个装修豪华的套间里，窗式空调正在不断吐出一缕缕凉气。 厉峻行坐在黑色真皮座椅上, 面对着窗外。 闪烁灯火中, 故宫的红墙绿瓦依稀可见。 他舍弃了很多宝贵的东西，挣来了这份家业, 成为这个国家里最上层的一群人之一，才能有着这样的享受。 这份基业，他原来是准备从家族里挑选一个合适的子弟继承，可是似乎是老天都同情他这些年的痛苦挣扎, 将他自己的亲儿子送到了他面前。 还是自己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 长得和自己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任谁一眼都能看出他们的关系。 还那么优秀，那么自律，不管做什么, 都能成为最出色的那个。 这样的儿子，厉峻行越看越满意。 至于说厉南偃不接受他的财产的可能，厉峻行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看来, 厉家这份产业虽然算不上富可敌国，但在京城商界也算是数得着的。只要是个人，都会对这样庞大的财产动心。 但是事实就是，谁都想要他的财产，只有他的亲儿子不要。 厉峻行无法理解，经过大量调查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厉南偃之所以不要他的财产，是因为不想被他掌控；之所以害怕被他掌控，是因为厉南偃喜欢上了一个农村姑娘，怕他棒打鸳鸯。 儿子猜想的没错，他确实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厉家未来的掌门人娶一个从农村出来、跟自己的父母都决裂的女孩。 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好，在那个小小的来鸿市可能算是比较优秀，但是在京城却分文不值。 厉峻行认识的世家千金中，容貌美丽学习成绩优异的最少有一掌之数，哪个都比这个农村姑娘更适合当厉家下一代女主人。 当初的容诗雨，还是他在最落魄的时候嫁给他的，到最后还不是因为厉家的缘故，没有落到一个好下场？ 可惜的是，厉南偃根本就不肯跟他做这种程度的交流，大概是因为这个农村女孩是他最孤单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陪伴的唯一一个姑娘吧。 要不是厉南偃是自己的儿子，厉峻行也不得不说一句，这个农村姑娘有眼力。 但是，谁让厉南偃是他的儿子，是他看中的继承人呢？ 看在她陪了儿子几年给了儿子快乐的份上，就不要她性命，只折断她的翅膀，让她知道，她命中注定，就该在农村土里刨食。 不过这农村姑娘还有几分运道，居然没有中套。 没关系，她身上的破绽多的是，厉峻行手下众多，自然能找到新的法子收拾她。 厉南偃背对着房门，听见背后有人轻轻推门而入，头也没都：“查到那对夫妻的下落了吗？” 都答他的不是熟悉的秘书的声音，而是一声轻轻的笑。 厉峻行抬起头，从窗玻璃上看见，自己背后，站着一个红裙少女…… 他握紧了椅子扶手：“是你。” 宁锦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一抬手，身后的房门自己关上了。 厉峻行握着扶手的双手用力过度，指尖发白，却没有大喊大叫，而是慢慢转过身来，和宁锦正面相对。 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相反，因为他的位置，所以对一些传说中的事件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据说京城有一佛一道，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就连最上面的首长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 而那些高层领导，大部分都相信气功和特异功能，肯定也是见过什么铁证，否则坚持唯物主义的他们不会接受这些事物，眼看着全国上下掀起气功热而不予干涉。 只是，厉峻行从来没有想过，宁锦会是这些奇人异士中的一个！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之前的秘书曾经极力阻止自己和宁锦为敌，言之凿凿地说宁锦有特异功能，不是一般人。 但是厉峻行不信。 特异功能的人可能有，但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在中学读书考试呢？ 她不过是陪着儿子来京城看看形势，想要在他面前落个好，好让他接受她，让她成为厉家新的女主人而已。 因为李秘书坚持不改口，厉峻行厌烦了他，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没有跟他计较他的糊涂，只是把他调到了广州负责业务去了。 但是现在看来，李秘书没有撒谎，宁锦真的有特异功能。 这是厉家公司的总部，楼下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巡逻，到楼顶的专用电梯有专人看管。 厉峻行办公室外永远有总经理秘书和秘书助理守候。 而宁锦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进来了，没有人给他打一个电话，也没有人进来通禀一声。 刚才她还当着厉峻行的面，一抬手就关上了距离她两三米的屋门…… 厉峻行在脸上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你有事找我？” 宁锦向后靠着沙发背，看了他快一分钟，才笑着说：“不用按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跟外界联系上。” 她动作慵懒却优雅地伸出手指划了一个圈：“现在，这个房间，与世隔绝。” 厉峻行不动声色：“原来如此，今天也是开了眼界，有趣有趣。” 宁锦也不由有几分佩服，厉峻行也算是有胆识了，看到她的本领，也知道得罪了她，在她面前还能坐得住。 “我只喜欢跟一种人聊天，那就是年轻英俊的男人，你太老了，我们就直接谈正事吧。” “你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做出不怕我的架势，不就是因为你是厉南偃的生父吗？你觉得我不敢对你如何，因为那样会伤害我跟南南的感情。” 厉峻行的脸色有些发白。 没错，这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既然宁锦真的有特异功能，那么当初李秘书说的就是真的，他被人暗算，宁锦跨越千里而来，把暗算他的人解决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的儿子从心里还是在乎他的，这说明宁锦对厉南偃很在意。 宁锦有这样的本领，能这么快就查到高考时候污蔑她舞弊的主使者是他，并不奇怪。 高考结束之后，她来京城找他算账，也完全正常。 但是，也就仅仅到这。 因为他是厉南偃的生父，是厉南偃唯一还在世的亲人。 哪怕厉南偃没有正式认祖归宗，这个事实也是客观存在的。 宁锦要是敢伤害他，就要考虑到厉南偃的感受。 “宁锦，这件事情伯父做的是不太妥当，希望你能原谅。” “伯父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领，只是担心你不能帮助南南，想着给他找一个有能力的岳家，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行动。” “如今，伯父既然知道了你的能力，当然不会再阻挠你们两个在一起了。而且，伯父非常希望能够把厉家公司全都交到你和南南手里。” 厉峻行也不是一个一味高傲的人，只有傲气的人，根本不可能在商场上取得这样的成就。 在形势不利的时候，他会立刻选择低头。 宁锦的语气不对，厉峻行立刻改了态度。 而且，如果宁锦真的是一个特异功能者，那她可比什么世家千金有价值多了。 世家千金毕竟也是要靠着父亲祖父才能有一定影响力的，而宁锦自己，就足以开辟一个世家。 “厉伯父，你有枭雄之才。”宁锦举手鼓掌，赞叹道。 见机这么快，一旦决定立刻低头，解释坦荡，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私心，要是她真的计较，反而显得好像是她这个小辈太过分了。 “不敢当，我这辈子孤老一人，临老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如今又发现未来的儿媳妇也是个非凡之辈，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厉峻行轻轻叹气，面上显出落寞之色。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真的再做什么？ 厉峻行是真的决定，以后再不针对宁锦。 一个红线女一样的女主人，也是厉家公司未来的一种保障。 “厉伯父，你知道吗？如果没有我，南南注定活不到十八岁。” “而你，也很快就会病入膏肓，还在死前，把厉家公司全都交给了害死南南的罪魁祸首。” 宁锦看够了厉峻行的表演，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原本气运暗淡的厉峻行，因为她出手帮他避过一劫，气运再次勃发。 只是这次他对宁锦出手，遭受气运之宝反噬，眉间再次一片黯然。 按照这种气运，他剩下的人生会屡屡失败，但是也能勉强活到六十多岁，还有一部分资产，比普通人还是要好得多。 他是因为宁锦的缘故才能续了气运，如今宁锦要把给他的那部分气运拿走了。 宁锦伸手对着厉峻行的眉心一点，厉峻行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收手后退。 厉峻行只觉得眉间一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从我这里得到的，我已经取走了。”宁锦都头对他一笑，“你的命运都归正轨——嗯，我看看，大概还有三十天的时间，厉伯父，足够你为自己准备一场盛大的葬礼了。” 第100章 病房 厉南偃没想到厉峻行还会派人来找自己, 来的还是李秘书。 当他冷冷拒绝的时候，李秘书哀求说：“厉总他快不行了，求您去见他最后一面。” 厉南偃以为这又是厉峻行的什么诡计, 毕竟厉峻行为了让他回家继承家业用了各种方法，让他越来越厌恶。 李秘书急得不得了，指天发誓, 磨破了嘴皮子, 堵在厉南偃回宿舍的路上好几次, 才算是让厉南偃坐上了厉家的车。 厉南偃垂着眉，目光不耐。 他好几次都想出手打李秘书, 还是忍了下来。 一个是李秘书这个人品格还不错, 另一个是考虑他现在篮球队的身份，事情闹大了, 受了处分, 给宁锦丢脸。 所以厉南偃决定，这次一定要把厉峻行这件事情处理干净, 不再留下任何尾巴。 厉峻行正当壮年，养尊处优，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光鲜体面，神采飞扬, 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不行了。 他就是为了实现目的, 不择手段。这样做，只会让厉南偃更加反感。 但是见到厉峻行之后，厉南偃吓了一跳——厉峻行躺在病床上, 整个人消瘦干瘪，连被子都撑不起来，脸上只剩下一把骨头, 一双眼睛深深陷下，身上脸上都插着管子——这还是那个精壮自信的厉峻行吗？ 这分明是一个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绝症患者！ 难道厉峻行这次没有骗他，是真的要不行了？ 厉南偃站在病房门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死亡，太沉重。 爷爷去世时候，整个世界一下都变得黑暗沉重起来，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只有冷漠和算计，原来熟悉的村子和人，突然就陌生起来。 那个时候，他心里其实很害怕。 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还有奶奶要保护。 现在厉峻行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和爷爷离开之前的样子太相似，似乎都要重叠在一起。 厉南偃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不禁握成了拳。 “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抬着下巴，沉声向身后的李秘书询问。 李秘书看着站在门口不愿意往里走的厉南偃，明白他对厉峻行的心结仍旧不曾消失。 “一周前的一个晚上，厉总突然发烧，吃药打针都无济于事，到了医院检查之后，说是胃癌……晚期。” 厉南偃剑眉皱起：“一周前发烧，今天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太不合常理了，就算是癌症，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形容枯槁，好像整个人都被吸干了一样。 简直就像是某种……法术？ 厉南偃想到这些，李秘书怎么会想不到。 “昨天请三清观的道长来看过，道长说厉总运数如此，之所以病情如此急剧，是因为之前厉总借了贵人气运，度过死劫续命成功，但是现在气运已失，命数回归正轨，才会看起来病情汹汹，无可抵御。” 李秘书怕厉南偃不知道三清观有多厉害，低声解释说：“京城一观一寺，是有真高人的。厉总用尽了所有人脉，花了不少费用，才勉强请来了三清观观主的大弟子亲自前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濒临死亡，脑子清楚了，厉峻行对厉家集团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革，很多中层管理人员都被调离岗位或者直接解雇，就连之前他亲自提拔的总助和总秘，都被扫地出门，反而是把李秘书又重新调了回来，事事都交给李秘书负责。 李秘书也确实是对厉峻行忠心耿耿，花了不少心思去请高人帮厉峻行看。 其实他还想跟厉峻行说，不如再去找宁锦小姐。因为他怀疑三清观那位道长口中所说的“贵人”，其实就是宁锦。 当初厉峻行被人设计，几乎要把厉家集团交给外人，就是宁锦小姐亲自前来，雷劈妖邪，救了厉峻行。 李秘书猜测，那时候厉峻行就是得到了宁锦小姐的气运，才免除了被暗算的副作用。 可是他含蓄地提了一句，厉峻行的脸色就黑红交错，躺在病床上疯狂咳嗽，差点喘不过气来。 李秘书就再也没敢提。 厉峻行只催着李秘书把厉南偃叫过来，并且让李秘书安排律师，厉南偃来的时候一起叫过来，他要当面定下遗嘱。 厉南偃站在病房门口不动，目光郁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秘书。”就在李秘书踌躇是不是要催促他的时候，背后传来脚步声，厉家集团的两位律师结伴前来，手中拿着公文包，面色严肃。 李秘书顺势请厉南偃和两位律师一起走到病床前。 厉峻行连说话都已经很难，只能用眼睛紧紧盯着两个律师，李秘书看懂了：“朱律师，黄律师，请你们把遗嘱拿出来吧。” 朱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准备好的遗嘱，李秘书接过来，亲自把厉峻行的床头摇起，把遗嘱拿给厉峻行看。 厉峻行强打精神，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遗嘱，确定内容无误，就伸出颤巍巍的手，捏着钢笔准备签名。 “慢着！” 随着一声喝止，一群人从病房门口涌了进来，把阻拦他们的几个保镖推到了一边，气势汹汹地围在了厉峻行的床边。 为首的一个老头六十多岁，穿着一身西装，系着红色领带，稀疏的头发被摩丝固定成一缕一缕，向后趴在头顶上，遮掩着已经光溜溜的头顶。 他扫了一眼比所有人都高上一头的厉南偃，眼神里满是敌意：“峻行，你这病得这么严重，怎么不告诉五叔一声呢？大家知道你生病之后，一个个都十分担心，一起来看看你。” 厉南偃无声冷哼了一下，不用这些人说什么，他都能猜出来这些人是为了什么而来，又是为了什么看着他像看眼中钉一样。 他只穿着一身短袖长裤的红蓝色运动服，跟这群衣冠楚楚的厉家人一比，完全不是一路人。 厉峻行看了这群厉家人一眼，拿着笔准备签名，却被五叔一把抢过了钢笔。 他重病在身，竟然毫无反抗之力，不但被抢走了钢笔和遗嘱，连人都被带歪，一头砸在了床边上。 李秘书大怒：“你们要干什么？” 这些人早有准备，来的时候特意带上了保镖，立刻把李秘书的胳膊一扭，按在了一边。 “这是我们厉家自己的事儿，李舒言你就是个领工资的，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西装男人往前走了一步，把李秘书堵在了身后，和厉峻行隔开，神色得意。 五叔已经把遗嘱看了一遍，发现内容正如自己听说的那样，厉峻行所持有的百分之五十三的集团股份，以及他名下上亿的资产全都留给那个野种，只有家族中少数人能得到几百万的馈赠，甚至李秘书都有五百万的现金和一辆车。 他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冷笑起来。 要是这份遗嘱真的生效，那厉家集团就是那个野种的，他们这些厉家人还是只能喝一口汤！ “峻行啊，你这就不地道了。厉家集团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对厉家集团贡献最大，所以大家同意你拿大头。但你要是不在了，厉家集团应该大家分，可不是你一张嘴就决定给谁的！” 厉峻行气得脸都红了。 厉家集团怎么不是他一个人的？ 当初他被骗回来被迫联姻，发现自己没有本事就会被人掌握命运，决定从此之后再也不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所以才开始创业。 创业的资金是他自己攒起来的，最初的时候是他父母的人脉和关系，厉家其他人一个个冷嘲热讽，说他没有出息，不去从政去经商下海，是自甘堕落。 那时候有谁帮他一把没有？ 没有！一个也没有！ 就算是面前的五叔是他父亲的亲兄弟，当时也没有想过要帮他一把，反而每次见面都摆着长辈的架子教训他挖苦他，说他怎么比不上五叔家的堂弟，进而嘲讽他的父母。 后来厉家集团起来了，这些人又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凑上来，死不要脸地要给他帮忙。 可要是真的把他们安排到集团里工作，他们就只会贪污占便宜拉帮结派，把他的企业搞得乌烟瘴气。 厉峻行无数次想要把他们全都扫地出门，但是因为他爷爷还活着，是整个厉家的定海神针，就连他也无法反抗，只能花钱买平安，卖了些股份给他们，在爷爷面前卖委屈刷好感。 这么多年了，这些趴在他身上吸血的东西，年年分红坐收好处还不满足，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说厉家集团有他们的份！ 如果厉峻行现在还是健康的，他早就把刚才那些话痛骂出口，把这些小人赶出去了。 可是现在，他只要情绪一激动，就觉得胸口灼痛，呼吸不畅，头脑充血，眼前发黑，哪里还有力气去骂人？ 五叔和他的小儿子站在床前，离厉峻行最近，看见他这个样子，父子两个相对一笑。 李秘书被他们的人控制了，两个律师中有他们的人，门口的保安也被控制。 今天厉峻行要么就是按照他们的意思修改遗嘱，要么就是直接气死，无法立遗嘱，到时候厉家集团还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五叔把手一伸，后面就有人把已经准备好的另一份遗嘱递到了他的手上。 “峻行啊，你要是不放心，就把这份遗嘱签了，厉家集团我们会好好帮你管着，等你好了还是你的。” 厉峻行又不是傻子，他签了这份遗嘱，立刻就得死。 他趴在病床上，把眼睛往下一转，看也不看床前这些丑恶的嘴脸，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拒绝。 “爸，跟他废话什么。”五叔的儿子就是刚才带人把李秘书控制起来的白西装，他转头看了一眼被挤到角落里的厉南偃，眼神中满是不屑，“他还想把咱家的东西给那个小野种，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京城，不是什么外地来的野种能够随便折腾的乡下……” 白西装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背后几声痛苦的叫声响起，没等他回头，就被人揪着头发提了起来。 “你他么说谁是野种？”厉南偃那张俊美冷冽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厉南偃现在已经一米九了，比白西装高了二十厘米，能单手抓篮球的大巴掌扣在白西装头顶，轻轻松松地把他提到了跟厉南偃平视的高度。 白西装痛得两只手抓着厉南偃的手腕，想要挣开，却被厉南偃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整个脑袋都被抽得往一边偏了四五十度，发出一声杀猪一样的惨叫。 “嘴巴不干净，就别要了。” 第101章 请示 厉南偃满眼戾气, 正反连抽了白西装七八个耳光，把他打得头晕脑转，只会惨叫。 厉南偃没打李秘书, 是记着李秘书对厉峻行的忠心，但是面对这些恶心的厉家人，他可没有那份宽容。 他到京城这两年, 收敛了脾气, 但不等于别人当面辱骂他是野种, 他还能忍下去。 就算是骂他野种的人是厉峻行，他都敢打, 更别说这些跟他没有一分钱关系的陌生人了。 “真是反了！给我好好教训他！”五叔大声喊, “果然是外面养的野种……” 厉南偃一回头，冷冷一眼瞪过去, 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冰冷锋锐的气质, 竟然把五叔吓得一下子忘了自己在说什么，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些人真的都很欠揍。 在爷爷去世之后, 厉南偃学会的经验就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如果对头不肯服软认输，那肯定是你打得他还不够狠。 他本来不想卷入厉家这潭浑水，可是别人不放过他呀。 当着厉峻行都一口一个“野种”, 等到厉峻行死了, 这些人为了保险起见，肯定要把他打压到服气投降，甚至说不定还想要他的命。 既然如此, 还不如趁着现在他先动手呢。 厉南偃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初跟车跑长途的时候，国道上不知道遇到多少次拦路打劫的, 都被他一根钢管打得头破血流。 从爷爷去世之后，他心中的猛虎就已经脱闸而出，再无约束。 这两年的自制不过是因为宁锦的缘故。 现在被人当面挑衅，那头猛虎再次咆哮。 扬手一丢，白西装就被扔了出去，正好砸在五叔身上。 翻倒在地的父子两个捂着脸的时候，厉南偃就已经一脚踩在了五叔胸前。 他弯下身来，一把揪住了五叔的衣领，往上一薅。 “你，你想干什么？”五叔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我可告诉你，你敢动我一个手指头……你……厉峻行都不敢……” 厉南偃低头，咧嘴一笑，一拳就砸在了他脸上：“老东西，今天教你们个乖。” 挨打的时候，就要乖乖闭嘴忍着。嘴巴越贱，挨打越狠。 三分钟之后，李秘书站在病床前，看着满地翻滚哀嚎的人，一脸痛快。看得出来，他很想喊一声“打得好”。 这些吸血虫早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两个律师都呆住了。 门口那几个之前被控制的保镖一脸愧疚，站在外面不敢吭声，只是用震惊和钦佩的眼神不停偷偷打量厉南偃。 厉峻行被扶起来靠在床头，眼神复杂。 地上的厉家人知道今天得不了好，一个个爬起来，这个捂脸，那个捂胸，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病房。 临走之前，白西装还没有忘记回头放狠话：“厉家集团是厉家人的！谁也别想拿走！” 厉南偃慢慢把头转过去，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白西装立刻抖着两条腿踩着风火轮消失了。 “如果你是想用这个办法激起我的危机感和仇恨，让我接手厉家集团，我得说，你成功了。”厉南偃走到病床前，两只手插在裤兜里，一条长腿斜斜伸出去，一脸桀骜不驯。 厉峻行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只要能成功，就是好办法。”他嘶哑着嗓子，声音微弱。 看，这就是他亲生的儿子，不仅仅有拳头，也同样有脑子，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厉家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搞女人的纨绔，哪个能跟他儿子比？ 他自己一手打造的厉家集团，这个“厉家”是他自己的厉家，可不是那些废物以为的那个厉家！ 他就算是只剩下一口气，也不可能制不住这些废物，让他们闹到自己病房里。 今天这一幕，确如厉南偃说的那样，不过是想让厉南偃知道，厉家那些人对他抱有多大的恶意。 一个十八九岁充满侵略性的男生，能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敌视自己的人拿走，以后还要用这些优势来找自己麻烦吗？ 当然不能！ 厉峻行招了招手，动作虽然也很无力，可是比刚才那种一碰就倒的脆弱模样还是好了不少。 律师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又取出了几分遗嘱文件，厉峻行检查了一遍，一份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让李秘书拿去办理手续。 厉南偃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里，一言不发。 正事办完，所有人都退出病房，厉南偃也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南南，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能每天都来看看我吗？”厉峻行语气里带着乞求。 厉南偃回头盯着厉峻行看了几秒钟，突然轻声一笑：“我要回去请示一下。” 厉峻行眼神一滞。请示谁？宁锦吗？ 厉南偃嘴角的笑容加深，转身就离开了。 一出医院，厉南偃就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只手机——前几天宁锦刚买的，最新上市的A立信，个头比以前的大哥大小多了，携带更方便。 “小锦，嗯嗯，我出来了，嗯，马上就回去。要不要带什么东西回去？嗯嗯，很快就到。” 这个时侯的厉南偃，哪里还有刚才对着厉峻行和厉家人时候那种暴戾凶狠？ 他眉眼柔和，语气温柔，谁都能听出来，电话那头肯定是他最最心爱的人。 厉家的司机跟在他身后，心中惊叹的同时，脸上却一片肃然，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直到厉南偃挂了电话，他才低眉顺眼上前：“厉先生，我送您回去吧。” 厉南偃看了他一眼，认出他是刚才和李秘书一起去接自己的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这里吗？”司机一直开到了厉南偃指的地方，还是不太敢相信。 不是说小厉先生就只是个篮球运动员吗？为什么他会住在这白墙黑瓦、朱门大户的四合院？这个地段、这种面积、这档装修的四合院，比当初当过高官的老厉先生家传的老院子看起来还高档……现在的运动员工资奖金有这么高？ “谢谢了。”厉南偃并不解释，径自下车推开朱红色的大门走了进去。 他是没多少钱，但是小锦有钱啊。 厉南偃早就把自己多年的积蓄和补贴存折都交给了宁锦，他在篮球队衣食住行都有国家负责，根本不用花什么钱。 以前是没有人管他，现在他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当然要把财政大权上交，才能体现出有家有口的优越性嘛。 虽然厉南偃不知道宁锦都做了什么投资，但是他知道宁锦从来都没闲着。 对很多人来说难如登天的学习，对宁锦来说根本是一件小事；对很多人来说一辈子都做不到的赚钱，对宁锦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开始的时候，厉南偃还算一算宁锦从沪市和深市股票市场里赚了多少钱，后来他也不算了——因为他发现，宁锦不仅做股票，还做很多其他投资。 那些创业的人如果缺资金，只要能说服宁锦，就会从她这里得到大笔的投资。而且她涉猎的行业非常杂，完全看不出规律，vcd机她投，保健品她也投，计算机公司她还投……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规律的话，那就是她投资的项目，几乎都是大赚特赚的。 经常在两个人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中央台的广告一出来，宁锦就笑眯眯地说：“这个是咱们家公司的广告……” 而且就在她在京城和来鸿市两地奔波的时候，就已经在京城购买了好几套房子和很多门面。 厉南偃自认是个学渣，完全算不出来宁锦现在有多少钱，他只知道肯定是很多很多。 而这个院子，是宁锦现在最喜欢的住处。 厉南偃还知道，宁锦现在肯定在湖边长廊上的玻璃空调房里，练练功吃吃零食，嗯，中间肯定还有很多次想想他…… 想到这里，厉南偃的胸口就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焰，脚步不禁加快。 今天难得休假一天，本来他早就想好怎么安排了，可是硬是被李秘书接走，到病房里看了一出闹剧，占用了他那么宝贵的和小锦厮守的时间。 厉南偃忍不住飞身跃起，踩着假山花树，沿着最短的路径，一口气冲到了长廊边上。 澄澈的湖水中，红莲盛放，赤鲤摇波。 就在水面上，长廊尽头，一整面落地窗前，一身白衣广袖的宁锦闭目盘膝端坐，神色宁静。 厉南偃放缓了脚步，静静伫立，害怕自己打扰了她修炼。 可是下一秒，宁锦就睁开了眼睛，隔着玻璃对他一笑，招了招手。 厉南偃立刻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木质长廊，飞奔了过去。 “小锦。”厉南偃单膝跪在宁锦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明明比宁锦高出那么多，非要把一颗大脑袋在宁锦肩膀上蹭来蹭去，哼哼唧唧地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宁锦都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了。 自从那天她主动吻了厉南偃，这人似乎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事没事就要赖在她身上撒娇，要抱抱要亲亲，黏糊得不得了。 她摸了摸厉南偃短短的头发，从前往后拨一次，从后往前拨一次，手感挺好：“怎么了啊南南？” “我好想你，一放假就要来，可是李秘书非要我过去，说厉峻行快不行了……”厉南偃丝毫不觉得被女朋友摸头有什么不对，反而主动往前双臂环抱住了宁锦，嘀嘀咕咕地把今天的经历都跟宁锦汇报了一遍。 “我觉得我上了厉峻行的当了。”厉南偃有一点点生气，“但是我又不愿意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厉家人得到厉家集团。他们越想要，我越不让他们拿到。” 宁锦失笑：“你知道全中国有多少人想要上这种当吗？” “小锦你不生气吗？”厉南偃趴在她脖子上问，热气吹得宁锦脖子痒痒的。 “有这么多钱拿，为什么要生气？” 厉南偃抬起头，鼻尖顶着宁锦的鼻尖：“你不喜欢厉峻行，我还拿他的遗产，你不生气？” 宁锦挑了挑眉毛：“难道你拿了他的钱，准备跟我分手吗？” 厉南偃的眉毛竖了起来，两只手捧起了宁锦的脸：“宁小锦，你是欠亲了！” 第102章 离奇 玻璃房中的窗式空调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落地窗前的两个身影重合在一起。 沉醉于热恋中的少年，似乎要把全部的热情都倾泻出来。 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厉南偃仍旧紧紧抱着宁锦, 听着两个人贴在一起的心跳，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好像只有把她吃到肚子里，才会满足。 看着面颊泛红、眼眸半闭的少女, 他情不自禁地又低下了头。 …… “南南。” “嗯？” “明天我生日。” 厉南偃把宁锦抱在怀里, 放在自己的腿上, 从后面把她搂得严严实实的。 听到这句话，他笑了：“我知道。”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礼物都准备好了。 宁锦的生意里也带着笑意：“十八周岁……的生日哟。” “嗯……嗯？”厉南偃迟钝了两秒钟, 才领会了她拖长声音强调的意思，顿时觉得轰的一声, 什么也听不见了, 脑子也停止了转动，只有一股火烫的热流涌上头来, 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南偃的神智才从九天之外飞了回来，就看见原本背对自己坐在自己怀里的宁锦已经转过了身，半蹲在他面前, 一只手托着下巴, 笑眯眯地看着他。 看样子已经看了很有一会儿了。 厉南偃的脸又红了，耳朵尖都发烫：“宁小锦！” 上次他们在酒店，他都快忍不住了, 就是想到宁锦比他小，还没有十八周岁，才硬生生停了下来。 哪怕当时宁锦就有点气呼呼的, 他也没有改变主意。 现在宁锦这口气，想要表达什么，厉南偃怎么会不知道？ 关键是，一想到这个，厉南偃自己心里都有几分控制不住期待，但是又不想被宁锦看出来，不免又羞又窘。 宁锦才不怕他，不但没有被他吓到，反而扑进了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红彤彤的耳朵就是一口。 厉南偃惊得猛吸了一口气，半边身子都涌动着电流，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害怕宁锦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他双手扶着宁锦，身子却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我，我，我们明天去，去哪儿过生日？”厉南偃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随便说点什么，引开宁锦的注意力就行。 宁锦却故意逗他，甜甜蜜蜜地趴在他耳边：“还去上次那家酒店？那个露台，我还挺喜欢的。” “行，行，那，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当然是——我的南南了。” “你还给我舞剑好不好？” 厉南偃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好。” “不穿衣服好不好？” “啊？” “人家想用红布给你系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你把自己当礼物送给人家好不好？” 要是平时有人用这种语气，一口一个“人家”跟他说话，哪怕是女生，厉南偃都会忍不住一拳把人锤飞。 可是现在，他只能红着一张俊脸，一点点蹭着后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又是高兴又是紧张。 又是喜悦又是害羞。 宁锦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厉南偃才明白，宁锦是在逗他玩…… 四合院很大，宁锦请了几个专门的服务人员来做事，现在吃饭和打扫卫生，都不用两人操心了。 下午太阳下去了一些之后，宁锦想去看汽车，厉南偃现在是恨不得找根绳子把两个人绑在一起，自然也就跟着过去。 过了十八岁，宁锦就能办驾照了，买辆车在京城出门会方便很多。 别看宁锦个头小，她还偏偏喜欢大块头的车，转了一圈最后买了一辆牧马人越野车，厉南偃这个头坐在驾驶座上都能伸开腿。 跟店里商量好了提车的日子，两个人又一路吃着零食，慢悠悠地压起了马路。 回到家里，就到了傍晚。 两个人各自洗了个澡，把晚饭一吃，所有服务人员就都离开了四合院，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宁锦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厉南偃坐在她身边，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 “南南，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厉南偃诧异地看了宁锦一眼：“问什么？”说完，他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满眼迷茫地看着宁锦等待答案。 宁锦歪了歪头：“厉峻行时日不多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厉南偃恍然大悟：“噢，果然是跟小锦有关啊。他做了什么？” 宁锦的性格其实比他大度多了，有很多事，厉南偃当场拳头都硬了，宁锦却只是淡淡一瞥，不跟那些人计较。 厉峻行要不是做了什么让宁锦都无法忍受的事情，宁锦肯定不会对他动手的。 说起来也许会有人说厉南偃要女人不要亲爹，但是在厉南偃心目里，陪着他给了他一个温暖世界的，是宁锦，而不是厉峻行。 厉峻行敢招惹宁锦，厉南偃就敢揍他。 宁锦把厉峻行在高考考场上算计她的事情一说，厉南偃勃然大怒。 他知道宁锦就算是不考大学，也能过得很好。可是别人不知道，厉峻行也不知道，所以厉峻行这样做，就是想要彻底断了宁锦一生的希望。 这种程度，与杀人父母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宁锦还救过厉峻行。 忘恩负义！ “该！”厉南偃眼神冷厉，“活该！” “你不生气，不觉得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怎么会！”厉南偃胳膊往前一搂，把宁锦拉到了自己怀里，“要是我知道，当时就跟你一起去，狠狠骂他一顿，然后再让你跟他算账，收回……气运！” 说到这里，厉南偃还是禁不住有些好奇：“真的有气运这个东西？” 他其实一直感觉到宁锦身上有一些神奇的东西，但是宁锦没有说，他也就不去问。 今天宁锦自己提起了这玄妙的东西，厉南偃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宁锦已经对厉峻行说过，现在也不瞒着厉南偃，就把自己知道的厉南偃和厉峻行的结局简单说了一下。 厉南偃无法置信，他原本注定不到十八岁就早早死去？ 就是那个叫什么的女的，居然误导厉峻行以为她是自己的女朋友，然后把厉家集团骗到了手？ 厉峻行有这么弱智吗？ 不过想想那个林嘉誉的邪门手段，厉峻行被他控制也不奇怪，然后说是厉峻行爱屋及乌，把厉家集团留给了他们，恐怕也没人能说什么。 这一切听起来十分离奇，可是厉南偃却有一种模模糊糊的直觉，宁锦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没有宁锦，他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厉南偃抱紧了宁锦。原来她真的是来拯救自己的。 “所以绝对不许离开我。”厉南偃喃喃地说。 既然上天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就要永远守在她身边，永远，永远。 因为知道了厉峻行对宁锦做的事，厉南偃气得都不想看见他了。不过宁锦劝他不要放在心上，厉峻行也就只有十来天的生命了，如果他这个时候能去看他却因为赌气没去，以后有可能这就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若在修行界，可能就会成为他的心魔。宁锦在心里暗暗说。 厉南偃想了想，还是决定每天都去医院看一次。不为别的，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死亡即将到来的时候，厉南偃愿意给将亡者一点敬畏。 得知他被“批准”每天去看厉峻行，李秘书就以厉峻行的名义，向篮球队给厉南偃请了假，每天晚上厉南偃都可以不参加训练，可以去病房陪厉峻行四个小时。 厉南偃去医院的时候，脸上就是一片冷漠。 厉峻行大概早有预料，他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厉南偃介绍了几个等待在病房中的中年男人。 这几个都是厉家集团的高管，也是厉峻行的心腹，值得信赖托孤的手下。 厉南偃再聪明再能打，在商业领域中仍旧是一个新人，对集团运行和管理一窍不通。 厉峻行安排这几个高管，在他最后的时间里带带厉南偃，能学多少学多少，最少要做到以后不被人骗得团团转，把个集团掏空了都不知道。 厉南偃看了看周围：“你们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他说。” 听见厉南偃到现在都不肯叫他一声“爸”，厉峻行脸上苦涩。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厉南偃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床头。 “我要跟你说个事。” 厉南偃伸长双腿，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你之前让人在高考时候暗算小锦，我已经知道了。” 厉峻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结果还是自己闭上了嘴巴。 “你现在这个样子，跟小锦有直接关系，我也知道了。” “你把厉家集团给我，是想要让小锦给你一条生路吗？” 厉峻行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吃力地捂着胸口，直直地看着厉南偃：“可以吗？” 如果能不死，他当然不想死！ 他还不到五十岁，还能再活三十年！ 一想到人死了之后，对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一点知觉，就要永远永远停留在黑暗之中，他心里就充满恐惧。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厉峻行才知道，万贯家财和一个健康的身体相比，他更想要后者。 只要宁锦肯帮他一次，他愿意把所有家财全都双手奉上。 “不可以。” 看出他眼神中的炽热，厉南偃冷笑起来：“不是说小锦做不到，而是说，我不会同意这样的交易。” 他站起身来：“你的厉家集团我不要了。” “不，不！”厉峻行连忙爬起来阻止，结果一头从病床上栽了下来。 厉南偃停下脚步，顿了一秒钟，大步过去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丢在床上，盖上了被子，不耐地说：“你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吗？” 虽然他的动作有些粗鲁，但是厉峻行却仿佛深受感动，干涩的眼睛里竟然有水光闪动，躺在床上看着他，眼睛都不转一下。 “别这样看我，恶心死了。”厉南偃被他看得烦躁，“你别觉得好像我多在乎你，就是不认识的人，在我面前摔了跤，我也不能看着不管。” 厉峻行眼里的亮光一点点熄灭。 看到厉南偃转头要走，他连忙喊：“南南，南南……” 听着背后有气无力的声音，已经走了两步的厉南偃还是站住了。 他没有转身，没有回头：“干什么？” “我知道，一直都是我不对。是我丢下了你们母子，让你妈妈早早去世，让你受苦被人欺负，是我眼瞎不识真人，得罪了宁锦受到惩罚，我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我自作自受。” 厉南偃冷哼一声。 “但是我没有拿遗产跟你交易逼你帮我说情的意思。遗产是我跟你的事儿，我能不能活下去，是我跟宁锦的事儿，一码归一码，两件事之间没有关系。” 第103章 可惜 厉南偃呵了一声。 要是他喜欢的女孩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好学生, 这个时侯恐怕已经背着高考作弊的罪名，万念俱灰甚至可能不想活了吧？ 对一个还在读书的高三学生下这么狠的手，厉峻行的心果然是黑的。 而且他看似对厉南偃这个儿子非常重视, 可是事实上，他明知道宁锦是厉南偃最在意的人，下起手来却根本没有想过要给宁锦留一条活路。 可见他并不在乎厉南偃的感受。 厉峻行之所以对宁锦这么狠, 是因为他把宁锦当成了敌人, 争夺同一个人的敌人。 只有和敌人对战, 才会你死我活，一击毙命, 容不下丝毫心慈手软。 而之所以厉峻行会把宁锦这个刚刚成年的小女生当成不死不休的敌人, 当然是因为他想要控制厉南偃，而宁锦的存在让他无法实现这个目标。 所以他只是想要控制厉南偃, 想要让厉南偃按照他设定好的道路走下去, 哪怕是他死了，仍然有人继承他的意志。 归根结底, 不过是因为在厉峻行心目中，谁都没有他自己重要而已。 容诗雨，厉南偃，厉家人, 都不重要。 厉南偃想明白了这一切, 心中某个屏障豁然碎裂。 他勾起嘴角。 既然想断了别人的生路，那就要做好被别人赶上绝路的准备。 想要用几句话打动他，用厉家的财产打动他, 怎么可能？ 也许别人会觉得厉南偃太冷血，自己的亲生父亲眼看就要死了，死之前还念念不忘要把财产都交给他, 还要人带着他熟悉集团管理，可是他却不肯出声为亲生父亲求情…… 但是厉南偃却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 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望着那个已经比自己更加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厉峻行脸上的沉痛愧疚瞬间收起。 做到这个地步，仍旧无法换来一句求情的话吗？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一天厉峻行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干枯下去，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生机正在飞快流逝。 每天晚上厉南偃都会来病房看他，然后在病房外的客厅里跟厉家集团的几位高管学习管理知识和经验。 厉峻行偶尔精神好一点的时候，也会加入其中，说一说自己创业时候的典型案例，教导厉南偃，一时间竟然有点温馨的气氛。 “厉总，您的……仪式都准备好了……”李秘书把一个文件夹放在厉峻行面前，不敢看他的表情。 亲自为自己准备后事的，这世界上恐怕没几个人吧。 厉峻行看了客厅一眼：“好，不要让南南知道，让他好好学习。” 李秘书有些难过，点了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虽然厉峻行有很多缺点，但是他对自己看得上的人，真是不错。哪怕小厉总处处顶撞，他仍旧想把自己所有的都给小厉总。 小厉总人看起来冷，但是当初听说厉总被人暗算，千里迢迢赶来相救，可见心里也是很在意这个亲生父亲的。 明明都很在意对方，父子两个为什么不能好好沟通一下，珍惜一下这最后的时间呢？ 可是他只是一个外人，还是拿工资干活的外人，没有任何资格对老板的家事指手画脚。 眼看着距离厉峻行最后的日子越来越近，厉峻行已经奄奄一息，连说话都很吃力了。 这天晚上厉南偃来的时候，就看见房间里只有厉峻行和另外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 厉峻行吃力地伸出手，示意厉南偃过来，那个男人态度恭敬地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厉峻行面前，伸手请厉南偃坐下。 “我姓雷，是厉总的助理，前些天出差给厉总办事，今天才赶回来。”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自我介绍。 厉南偃看了他一眼，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看到厉南偃坐在自己床前，厉峻行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南南……”厉峻行的声音非常微弱，微弱到厉南偃必须专心才能听清楚。 厉南偃拧着眉毛，微微向前准备听他说什么。 “我，我只能再活三天了。”厉峻行看着面前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喘息着问，“你，你真的不肯帮我吗？” 厉南偃微微垂下眼睛：“生老病死，谁能改变？” “宁锦可以。”厉峻行瘦得像骷髅一样的脸上露出急切，“她能改你的，就能……咳咳咳……改我的……” 厉南偃摇了摇头：“她已经救过你一次，可是你不但没有感谢她，反而暗害她。如果你是她，你会不记前仇，去帮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厉峻行满眼失望，咳得喘不过气，眼睛直直地盯着厉南偃。 雷助理一只手在厉南偃肩膀上拍了拍，上前去给厉峻行顺气。 厉南偃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完全无法行动，而脑海里一阵阵晕眩……“厉峻行，你做了什么？” 厉峻行笑了，但是因为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肌肉，所以这个笑容显得特别狰狞：“别怕，南南，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忙而已。” 房间里走进来几个保镖，其中一个拿起厉峻行的手机开始拨号。 “宁锦小姐吗？厉南偃先生在我们手里，请到路沙私人医院三号楼楼顶病房来一趟。” 保镖挂了电话，厉南偃也明白了厉峻行的意图。 厉峻行竟然是要绑架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威胁别人，这个世界真是有意思。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好，不愧是抛妻弃子的厉峻行！”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推开，一身白色练功服的宁锦缓步而入。 她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厉南偃，脸上不见任何焦急的表情，反而是扫过厉峻行的时候，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从她一进来，雷助理就如临大敌，全身绷紧，把厉峻行和厉南偃父子挡在自己身后。 “三清观的小辈？”宁锦这才把眼光放到他身上，看了一眼就问，“泰真子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雷助理大惊失色：“你认识泰真师祖？”他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的气势所慑，已经输了一筹，心中大为忌惮，“你别以为搬出泰真师祖的名号，我就会放过你！你干扰人间气运，擅改他人命数，可曾想过后果？” 宁锦一笑：“何谓气运？何谓命数？你先去把这些研究透了，再来跟我说话。” 她撇开了雷助理，看着床上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厉峻行，笑容晏晏：“多谢啊，我还一直担心南南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多谢你出手，让他再无愧疚。” 厉峻行脸色一变，果然看见厉南偃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冷漠，心中不由一悸。 这几天他们父子相处，厉南偃毕竟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虽然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好话，但是看着厉峻行恹恹垂死，还一心惦记安排他顺利接手厉家集团，眼神里终究是有了几分不同。 但是现在，厉南偃的眼神宛如一潭冰水，再无一丝温度。 就算是这次成功了，他能够再活几十年，也会永远失去这个儿子。 但是，和性命相比，这并不重要。 厉峻行收回自己的念头：“不要再离间我们父子，你不就是怕我活着会跟你抢南南吗？只要你帮我改了命数，我绝对不干涉你们两个的事情，而且百年之后，依旧把厉家集团留给你们俩。” “这话想了好久了吧？说得挺流利的。”宁锦毫不在意，“你觉得以我的能力，想要什么弄不到？需要打你厉家集团的主意？” “我知道。你可能看不上钱，但是你也不在乎他的命吗？”厉峻行早就知道，宁锦不会缺钱，所以才会选择对厉南偃下手。 宁锦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厉南偃：“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往前走了一步，雷助理立刻抽出了两张符纸，紧张地挡在厉南偃面前：“你别过来！” “这是谁画的符，笔力粗疏，神意肤浅，以这样的水平，一百张里能有一张起作用，都是祖师爷保佑了吧。”宁锦笑眯眯地说，雷助理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想要反驳却又不敢开口。 他根本感觉不到对面少女身上的灵力波动，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对方就是个普通人，二是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会是哪一个？结合之前厉峻行的描述，以及宁锦的言行，只能是第二种。 “既然你实力境界比我高，那你也应该知道如今灵力枯竭，修道之人本应清净，顺天守性，不扰凡尘，怎么能够因为一己之私，修改他人命数？” 宁锦挑了挑眉毛：“既然你觉得我不应该插手他们的命运，那厉峻行本来就该近日病死，有什么问题？” 雷助理指了指厉南偃：“他呢？” 明明前几年就应当死去的人，不但没死，反而紫气冲天，煊赫之极。 这要抢夺多少人的气运，才能将他的气运补到这个程度？ “他？”宁锦一伸手，轻飘飘一巴掌拍在雷助理胸前，将他拍得飞起来撞到窗玻璃上，直坠下楼。 雷助理明明有一身本事，却根本用不出来，只能大声叫着砰然坠地。 “他是我的人，当然由我来决定。”宁锦只是把手往厉南偃的眉心一点，厉南偃背上贴着的两张符纸就被冲起，化作飞灰消散。 就算是宁锦不来，这样劣质的符纸，厉南偃要是全心反抗，他的气运也能帮他冲开禁制。 厉峻行见自己重金苦求来的高人如此不堪一击，不由万念俱灰。 厉南偃站起了身，看都没看厉峻行一眼，直接握住了宁锦的手：“走吧。” 他为自己曾经对厉峻行有过一丝怜悯一丝期望而感到羞耻。 “南南，我只是想要宁锦帮我一把，并没有想害你！”厉峻行用力解释。 宁锦回头一笑：“厉峻行，你知不知道，南南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如果他一心爱你，这个世界的天道也会爱屋及乌，你的癌症可能会几十年都不致死？” 厉峻行愕然睁大了眼睛：“什么？”他想要去扯厉南偃，一头从床上滚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厉南偃没有回头，而是拉着宁锦的手离开了病房。 厉峻行躺在地毯上，一会儿觉得宁锦是故意这么说来骗他让他后悔，一会儿觉得宁锦根本没必要骗他，只怪自己守着宝山不自知，再次错过了难得的生机……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回到家里，厉南偃问。 “厉峻行是个枭雄的性子，怎么会甘心就这么死去，不作任何努力。”宁锦想也知道，厉峻行没有办法对付她，只能从厉南偃身上下手，用厉南偃的安危威胁她出手给他续命。 但是厉峻行大概不知道，厉南偃如今的气运有多么可怕。 现在，厉南偃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如果厉峻行能让厉南偃真心真意对他好，说不定他的癌症就能拖上十几年也不死。 天道无私，指的是所有人都面对同样的规则，而不是所有人都一样。如果是那样的话，还有什么穷困富贵，早夭长寿？ 气与运都是流通变化的，如果执着于本来的命数，只能说是学道不精。 所以宁锦根本没有骗厉峻行，如果厉南偃发自内心地深爱厉峻行这个父亲，厉峻行是真的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惜的是，厉峻行习惯了掠夺强制，早就忘了什么叫做真情动人。 第104章 分数 厉南偃跟篮球队销了假, 就连厉峻行的葬礼都没有出席。 但是厉峻行的律师还是找到了他，当面宣读了遗嘱——遗嘱内容与之前没有变化，仍旧是将厉家集团的股份全部留给厉南偃, 几乎全部个人财产留给厉南偃，少部分赠送给李秘书等人。 不知道是厉峻行没有来得及修改遗嘱，还是这就是他的本意, 即使没有成功改命也要留给厉南偃。 对此, 厉南偃已经没有兴趣去知道。 厉南偃对李秘书印象不错, 把李秘书约出来谈了谈，想知道厉家集团和厉家人现在的情况和想法。 李秘书说, 厉家人听了遗嘱之后暴跳如雷, 在公司里大闹，不过几位高管早有准备, 而这些厉家人在公司里本来也没有占据什么关键位置, 只有少数保证他们吃饱喝足的股份，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来。 倒是一部分大股东对新任集团领袖是一位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十分担忧, 有一些已经在私下串联，准备达成一致，趁着厉南偃对集团业务不熟悉的时候抢夺利益了。 “那你个人有什么打算呢？”厉南偃问李秘书。 李秘书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辞职信：“我想回老家好好陪陪父母，找个合适的人结婚。” 眼看着厉峻行和厉南偃父子相残, 李秘书开始的时候怪厉南偃不体谅父亲, 后来知道了厉峻行的所作所为，又震惊于厉峻行对儿子和救命恩人的狠辣。 想来想去，觉得这大城市不适合他, 还是回乡过简单的日子更合适。 厉南偃也没有挽留，而是祝他一路顺风。 接下来厉南偃就把厉家集团的股份卖了，卖给了几位品性过关的股东, 换成了现金。专门挑的是跟那些串联搞事的股东不一边的，让他们折腾去吧。 这些现金加上厉峻行留下的现金有五千多万，厉南偃委托专业人士办了一个厉氏教育基金，专门用来资助乡村贫困学生。 这么大手笔的举动引起了媒体们的广泛关注，纷纷予以报道。到最后还上了官方报纸，官方对“青年篮球运动员”厉南偃的生平进行了梳理，盛赞其胸怀大爱的精神。 拒绝接受采访的青年篮球运动员：我只是不想要他的钱，谢谢。 看到报道的厉家其他人：他明明就是个败家子，害人精！ 厉南偃把百分之五十二的集团股份一卖，厉家在集团里只剩下一丁点儿的股份，完全没有了话语权，成了和散户没有什么区别的存在，再也没有勇气去公司趾高气扬指手画脚。 而每年年底的分红，对习惯了舒适生活的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够用！ 厉家好几房，哪一房不是拖家带口？没有收入，子女以后也没有轻松的工作，他们的日子怎么过？ 而这一切都是厉南偃害的！ 不管有多少人在背后咒骂厉南偃，宁锦只能看到厉南偃的气运更加宏大炽烈，可见厉南偃设置教育基金的举动是得到天道认可，对这个世界有大好处的。 厉南偃回到篮球队的时候，被大家好一通围观，都要来看看能够一掷千万金、品德高尚的青年篮球运动员。 很多人根本都不知道厉南偃居然是厉家集团的继承人，当他们知道的时候，厉南偃已经把遗产设置成了教育基金。 对于这些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千块钱的年青人来说，能把千万甚至上亿资产不当回事的厉南偃，简直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有人赞美有人笑话有人嘲讽有人嫉妒……厉南偃仍旧是原来那个样子，毫不在意，专心练球。 他的球技一直在飞快进步，终于进入了国家篮球队的首发阵容，要去国外参加比赛。 宁锦反正也没有事，就跟着他们球队一起去国外转了一圈，举着其他人举牌子喊加油，比赛之余在异国街头拉着手散步，还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不过当宁锦乘飞机回国，落地一开手机，嘀嘀嘀的短信提示音就响成了一片。 随意打开一条一看，竟然是某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记者发来的：宁锦同学考出了全国最高分数，能否拨冗接受我们《xx晚报》的采访？ 再看一条，也是类似的内容，是说宁锦的分数“全国最高”。 原来考个全国状元，竟然会这么引人关注？ 没等她想明白，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班主任杭齐越：“宁锦你终于开机了！” “杭老师，我这几天出国去玩了，怎么了？” “怎么了？你怎么心这么大？出国去玩了？高考分数你都不管了啊？”杭齐越都给气笑了，别人高考完都是提心吊胆地等着分数公布，宁锦可好，直接撒手不管，跑去国外玩了。 她玩得舒服了，可不知道自从她分数出来之后，有多少人在找她。 “分数从考完就已经定了，还能变不成？”宁锦确实是没太把高考分数当回事。 别人指望高考改变命运，当然紧张期待害怕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才会提心吊胆。 她现在却是因为要陪着厉南偃度过一生，才会按照正常人一生的顺序按部就班高考上大学工作结婚走一遍，自然就少了那份忐忑。 “你呀！”杭齐越真是拿宁锦没办法，但是想到宁锦的分数，终究是被喜悦包围，“既然你不着急，那我也不擅自告诉你分数了吧。” “杭老师，你也学坏了。”宁锦听出他声音中的调侃，“我的分数我自己猜也能猜个差不离。” “真的？”杭齐越本能地接了一句，马上就想起来高考结束后，大家都第一时都估分报志愿，当时宁锦估的分是多少——748-750。 当时没人敢信。就连一直无条件支持宁锦的杭齐越都不敢相信。 宁锦学习成绩是好，但是也不至于几门课都不丢分吧？作文再扣上几分。哪能得这么高的分数？ 但是真的分数一出来，杭齐越就傻了，宁锦估的一点没错。 749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作文扣了一分。这一分怎么想也是一种象征。 杭齐越都能想象，当时的阅卷老师左看右看，都挑不到什么地方扣分，但是作文不给满分是惯例，所以最后只能忍痛举起红笔，在卷子上大大地划了一个“-1”。 所以杭齐越下意识地说了个“真的”之后，就想起来了，宁锦自己估的分很准…… “不跟你说了。”杭齐越哼了一声，觉得自己在宁锦面前太没有师道尊严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来？学校给你准备了奖金，有一千块钱呢。老李不平衡，非要给他们班宋栩然分一半，我说凭什么，宋栩然连700分都没上，差了那么多凭什么分宁锦的奖金……” 李延中仗着自己资历老、教出来的好学生多，在杭齐越这个新人面前不知道摆了多少次老资格的架子，动辄指点江山，说宁锦沉迷恋爱，高三了还总是往京城跑，一本正经地提醒杭齐越注意学生思想情绪，别让宁锦成绩下滑。 可惜的是，宁锦从高中一入学到高考，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而宋栩然也很争气，每次都是第二名，每次都跟宁锦差二十分以上。 直到高考前夕，李延中还嘴硬着呢，说平时成绩不算数，真正决定命运的是高考成绩。 结果高考成绩一出来，李延中再也没话可说了——宁锦只差一分满分，宋栩然不到700分 ，这个差距实在是太明显。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自己争个面子，李延中就开始拿着市教育局给宁锦的奖金说话，要求给宋栩然一半，被杭齐越直接顶了回去。 当时李延中的脸色，让杭齐越憋了三年的气全都顺了。 爽了。 “过几天吧。”宁锦想了想，“过几天通知书下来了，我回去一起拿了。” “行。对了，还有啊，这些天很多记者来学校找你，想采访你，学校把你的手机号给他们了，你自己注意一下，不要得罪他们。”杭齐越可是知道宁锦的脾气，连连叮嘱，说记者都是“无冕之王”，得罪了他们对宁锦有多少害处。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好不容易把兴奋过度的班主任安抚下去，电话一挂，立刻就又有新的电话打了进来。 “对不起，我不想接受采访。” 宁锦不想把自己的经历全都放在报纸电视上，让全国上下一起看热闹当谈资，所有采访统统拒绝。 不过她语气很温和，理由也很正当：她年纪还小，只想继续深造全心全意学习，不想被外界的赞誉和关注打扰。 大部分记者都很遗憾，但是也都表示理解接受。 害怕继续被轰炸，宁锦抽了个空给厉南偃发了短信告诉他一声之后，就把手机关了。 宁锦报的是清大计算机系，录取通知书一到，宁锦就和厉南偃一起开车回了来鸿市。 来之前，宁锦给杭老师打了电话，约好了时间。 汽车不准进校园，两个人只好把牧马人停在学校门口，一抬头，就能看见学校大门上红彤彤的横幅，“热烈祝贺我校宁锦同学高考749分全国第一”。 一高在来鸿市是最好的高中，但是在全国那是根本排都排不上名号的。 每年一高能考上三五个本科，七八个专科，这样的成绩在来鸿市已经是出类拔萃。至于说那几个本科是什么水平——能上本科就行了，还扯什么有的没的？清大北大？你做梦呢吧？ 李延中为什么那么有底气？就是因为他带的学生每年都能有两三个考上本科的。 一高的领导做梦都没敢想过，会有一个全国第一在自己学校诞生！ 这次宁锦749分的成绩，把那些全国知名高中的考生都远远甩在身后，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把一高和来鸿市教育局的领导砸得喜出望外。 所以宁锦一到高三办公室，就发现办公室里等待自己的除了班主任，还有教育局长、校长以及好几位不知道什么身份的领导，还有两个抱着相机的记者…… 而办公室里的一群人，发现从门口进来的这两位穿着情侣衫的年轻人时，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第105章 班会 1993年8月31日, 清大。 迎接新生的大巴车一辆一辆从各个车站驶来，车窗上露出一张张带着期待、憧憬、兴奋的脸，热切地打量着周围。 忽然, 一辆体型庞大的黑色越野车超过了大巴车队伍，进入了清大校园。 “这是什么车？块头好大啊。” “牧马人吧。应该是最新的款式。”有认识的回答。 “真霸气，这才是男人的座驾！等我毕业挣钱了也买一辆！” “买一辆？你知道这车多少钱吗？就这个, 最低配恐怕也要五十万。” “五十万怎么了？你就知道咱们清大学生毕业了挣不到五十万？” 争论中, 大巴车停了下来, 学生们提着各自的行李，奔向本院系的报到地点。 而那辆大块头的牧马人却穿过校园中熙熙攘攘的学生和家长, 来到了计算机系楼下。 车门一开, 跳出一个穿着白底蓝边运动衣的女生，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甩动。 她身材窈窕, 个头娇小, 跟身后庞大的牧马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女生从车里拽出来书包挎在肩头，锁了车就大步进了教学楼。 几个一直盯着牧马人的男生面面相觑, 这么霸气的大车，拐弯变道流畅之极，竟然是一个女生开的？ “宁锦！”女生刚刚进入教学楼，就有人从二楼楼梯下来, 正好看见她, 立刻眼前一亮，“你来得正好。” 宁锦抬头：“张学长，你好, 不过我现在要去开班会，有事回头联系吧。” 说完，宁锦头也不回地对着对方摇了摇手, 就向走廊一头走去。 “这是今年的学妹啊？”楼上又下来几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看着宁锦的背影，“挺傲气啊？” 计算机系学生会主席张霖“嗯”了一声。 “不是说今年计算机系就一个女生吗？” “对。就是她。”张霖回头看着学生会的几个搭档，“而且是全国高考最高分，749分。” “什么？” “我听说过今年有一个神仙考生，只差一分就全部满分，竟然就是她吗？” 能够考上清大的都是全国各地高中里最优秀的那一批尖子生，但是听见这个距离满分只有一分的成绩，仍旧是震撼不已。 也只有他们这些尖子生，才知道要考到这样的成绩，需要多么强悍的实力。 “有钱，有实力，有容貌，有资格傲气。”张霖淡淡地说。 “长得不错？那正好，咱们系迎新那个节目的女主角就有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很兴奋。 他负责节目选角，别的角色都好说，女主角实在是不好找。 主要是因为计算机系女生太少，基数小，想挑出一个出色的女主角难度自然就大了。 文艺部长卓悦有点不悦：“清大有钱有貌学习好的学生不知道有多少，怎么没见别人那么傲气？主席您跟她打招呼，她都不放在眼里？这要是我们再上赶着去请她来参加表演，她的眼睛还不要长到头顶上？” “就是，去年和前年，不都是卓部长挑大梁吗，今年还照样不就行了？” 张霖看了卓悦一眼，卓悦微微低头，伸出手指把鬓边散落的长发撩起：“三年都是我来，好像不太好吧。” “嘿嘿，卓部长一年级新生入学的时候弹钢琴，二年级的时候跳芭蕾舞，谁不知道咱们计算机系有个卓女神啊！今年咱们不是准备搞一个舞台剧吗？卓部长担任女主角，也省得刘迪天天发愁，找不到合适的女主角了。” 眼镜刘迪撇了撇嘴，把头转了过去。 年年都是卓悦代表计算机系出节目参加迎新晚会，仿佛整个计算机学院只有卓悦一个女生能看一样。 那些喜欢卓悦的狗腿把卓悦吹得天仙一样，现在一听说新生里面有个样样出色的，瞅瞅他们那个嘴脸，哼。 张霖伸手搭住了刘迪的肩膀：“舞台剧比较复杂，两个主演尤其重要，这可就要看你的了。” 刘迪受宠若惊：“放心！男主角已经选好了，就是一年级新生里的，英俊倜傥，特别符合罗密欧那种贵族气质。女主角的话，我也有了两个人选，一个是新生里惟一的女生，叫宁锦，还有一个……” 被他提到的宁锦已经坐在了教室里。 计算机系今年新生二十六个，二十五个男生。 大学第一次班会，一群嘻嘻哈哈的男生都在好奇地张望，想看看本班惟一的那朵金花是个什么样儿。 直到宁锦踏着点走进教室。 身穿运动服的女生身姿窈窕中带着英气，五官精致如画，找不出一点瑕疵。晨光中，淡粉色的肌肤仿佛都在闪光，眼波轻扫，便是无边潋滟。 喧闹嬉笑瞬间平息，归于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踏入教室的女生吸引了注意力，眼睛情不自禁地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宁锦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景，她走到第三排右边空着的座位上，把书包往桌面上轻轻一放，发出了“咚”的一声，打破了整个教室的安静。 男生们顿时惊醒，有的四处张望，有的不敢抬头，有的把眼光移走又偷偷挪回来，自以为不被人察觉地打量着宁锦，还有很多男生开始交头接耳。 “宋栩然！”挨着宋栩然的男生压低声音，捅了捅他，“这就是你说的宁锦啊？真的好漂亮！” 宋栩然坐在教室第一排左边靠墙的位置，右边和后边全都是本宿舍的男生。 “你小子当初报考咱们系，肯定是故意的跟着人家宁锦填的志愿吧？” “对，快点老实交代！这么漂亮的女生，学习还好，你看了三年，不可能不动心！” 宋栩然只是在宁锦进入教室的时候愣了片刻，接下来便转头回来，对着自己的笔记本发呆。 面对舍友们的逼问，他抬起眼睛：“别开玩笑，我说过了，她有男朋友。” “你不是说了，她男朋友就是个运动员？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怎么能配得上咱们的女状元？” “宋栩然你别缩啊！就算是他们以前谈恋爱，可是现在一个上清大，一个打篮球，以后的人生高度也是天差地别。时间长了，距离远了，感情当然也就淡了。你就不一样了，老同学，新同班，都在清大，近水楼台先得月，坚持下去，还怕不能打动她吗？” 宋栩然用笔敲了敲本子：“别说了，辅导员来了。” 辅导员任强强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脸上痘痘不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自我介绍说是本校硕士研究生毕业，说话很随和。 简单介绍了一下之后，任强强就按照常例，让大家一个个起来自我介绍，互相认识认识。 “首先，就从咱们班唯一的女同学开始吧。”任强强笑嘻嘻地说，几个男生还开始鼓掌起哄，然后整个教室都响起了掌声。 “大家好，我叫宁锦。安宁的宁，锦绣的锦。我这个人比较任性，不喜欢别人跟我叽叽歪歪。我男朋友脾气不太好，也不喜欢别人跟我叽叽歪歪。提前说一下，免得以后发生什么误会。” 任强强啧啧了两声：“宁锦同学有男朋友了啊，估计清大不少男生会伤心。” 宁锦对他挑了挑眉毛。 任强强并不在意，他孩子都一岁多了，对小姑娘可没有什么想法：“嗯，这个，我补充一下，宁锦同学高考分数是749分，是我国恢复高考以来的最高分数。” 虽然宋栩然之前也说过这件事，但是还是有其他宿舍的男生第一次听到，也是深受震撼。 这样的分数，这样的性格，算了算了，惹不起惹不起。 刚刚因为宁锦的容貌产生了一点想法的男生，纷纷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这么强的女生，只适合敬佩远观，不适合当女朋友。 自我介绍的过程中，还是能看出来能考上清大的就没什么弱者，几乎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特长，除了学习之外，那可真是多才多艺。 轮到宋栩然的时候，他看了看宁锦，宁锦对他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一个班的，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个学校出来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刚才宋栩然那些舍友以为压低声音的话，其实宁锦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没办法，现在她的修为，耳目聪明已经达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那些人在那里煽风点火的，好在宋栩然还有点分寸，提醒那些人宁锦有男朋友。要是宋栩然胆敢说点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宁锦可是不会再给他任何好脸色。 开班会的时候还要选出班干部，宁锦敬谢不敏。 她每天要修炼，要陪南南，要研究计算机，要开车到周边溜达看风景，没有兴趣去为人民服务。 但是全班所有男生一致通过，给宁锦安了一个文艺委员的名头。 班长是个人高马大的东北哥们，浓眉大眼的，要不是下巴上一排青春痘，倒也可以用英俊来形容。 班会一结束，辅导员一走，班长就一步冲上讲台，拍着桌子大喊：“大家伙儿，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那必须的！” “整两瓶！”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说着说着，都开始开着宁锦。似乎有一种如果她不高兴，就会立刻起身离开的感觉。 宁锦一笑：“行。” 这下，班级里的欢呼声响成了一片。 第106章 练过 明天在开学仪式之后, 所有新生就要被拉到京郊军营里开始半个月的军训，所以想要聚餐，今天晚上是最好的选择。 刚才开班会的时候, 宁锦说话听起来很不好相处，而且连班干部也不想当，很多人担心她不愿意参加聚餐。 还好她并没有这么做。 九三计算机班第一次全员聚餐计划, 顺利执行。 “就去西门口那家川菜馆吧, 环境干净, 味道不错，价格也实惠。”班长提议, 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清大校园不大, 宁锦索性和大家一起步行去了门口的川菜馆。 吃饭的时候，宋栩然和宁锦坐在了一起。 宋栩然很有风度, 主动跟宁锦聊了几句。 “今年是咱们学校高考成绩最好的一年。”宋栩然说。除了宁锦这个空前的高分之外, 还有宋栩然考上清大。这样的纪录，估计此后十年都不一定能打破。 他非常诚恳地对宁锦道谢：“说实话, 我非常感激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在前面，让我用尽全力追赶了三年，我肯定考不上清大。” 宋栩然学习成绩是不错，但那是在来鸿市的范围内而言。放到全国范围内, 他又算得上什么？ 当初他进了一班, 家人请班主任李延中吃饭，李延中喝到尽兴时也不过是拍着胸脯保证，肯定好好监督引导, 让他考上一个好本科。 那时候，不管是宋栩然，还是他的家长, 还是班主任，都没敢想过他能考上清大。 宁锦在高中保持了三年的年级第一，而宋栩然几乎就是保持了三年的年级第二。尽管宋栩然拼命追赶，仍旧落后宁锦二三十分，可是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成绩也在一次次提升。 三年的拼命有了最好的回报，拿到清大通知书的时候，宋栩然的父母喜不自胜。 而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宁锦的存在。 “这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宁锦跟宋栩然没打过什么交道，平时只听班里同学说一班班主任跟咱们老班不对付，宋栩然多么傲气之类的话，如今看起来，宋栩然倒也没有传说中那么高傲。 “我们班只有我一个考上京城的大学，你们班呢？”宋栩然帮宁锦递过碗筷，随口问。 “谢谢。”宁锦说，“我们班还有两个。一个是农大的，还有一个上了体大。” 体大那个就是赵曜，厉南偃走了之后，赵曜深受刺激，发愤图强，高考超常发挥，考上了京城一所体育大学。 当时回去拿通知书的时候，赵曜也正好去学校，三个人还去吃了个饭。 赵曜见他们俩都买了手机，心痒得很，准备让家长也给他买一个，还把他们俩的手机号码都抄在了随身的电话本上。 估计这两天赵曜也该报到了。 “你们俩老同学不能光自己聊啊，也要跟大家交流交流。”边上的男生鼓起勇气，跟宁锦请教怎么能考那么高分数。 宁锦在班会上摆出那么个架势，是为了打消某些不自量力的男生的念头。 她这个容貌，在当初的洞玄宗都算的上是上佳水准，更不要说在这凡俗世界中了。男人都是些视觉动物，看见漂亮的脸蛋就能忘乎所以，不警告一下怕是又要多一群惹厌的东西围着她纠缠不休。 在教室里听见同班男生的议论后，基本上那些出言轻浮鲁莽的男生，在宁锦心里已经做了标记。 正常的能够尊重别人的同学，宁锦当然不会给人脸色。 所以不少男生也发现，宁锦其实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傲蛮横，相反，倒是爽利得不像个女生，没有一点儿扭扭捏捏，相处起来很自在。 大家都是学生，说是要整两瓶，实际上也就是喝了几瓶啤酒，而且还是自愿的，谁也不强迫谁。 宁锦没有喝，背着自己的书包在校园里跟男生说了声再见，就回了宿舍。 因为计算机系就她一个女生，所以宁锦被安排和其他院系的新生一个宿舍。 这个宿舍大概是专门安排各院系多出来的女生的，八个人分了四个系。宁锦是计算机系的，其他还有两个数学系、两个社会学系、两个物理系、一个考古系。 大家反正都不是一个系的，说话反而随意了许多。 宿舍不大，木地板看起来已经有了不少年头，红漆窗户推开，直直的水杉树枝叶就在窗前铺展开来。 四张上下铺分别靠着两边摆放，四张大桌子拼在一起，对面的两个人合用一张桌子。 靠门的地方摆着两个架子，用来摆放八个人的盆子杂物。 床铺位置是早就安排好的，每个床上都贴着学生的系别和姓名，宁锦的床在靠窗的上铺。 如果不是学校规定，一年级必须住宿的话，宁锦不会来体验清大的学生宿舍。 她前些天在清大校园对面的家属区租了一套房子，已经把常用物品购置完备，只等着一年级结束就住进去。 “宁锦，你回来啦，刚才有人打电话到宿舍来找你，说是你们系学生会的。”正在桌前看书的女生一见宁锦，就跟她说。 “好的，谢谢。”宁锦想了想，大致就猜出了对方的目的。 报到的时候，因为厉南偃要出国去参加比赛，宁锦是一个人来的。 接待新生的自称是系学生会的学长，还准备帮她拎行李，但是宁锦开着车来的，当然用不着他，只是拿了一份报到指南就走了。 今天开班会前在教学楼里，又遇见了那个学长。 宁锦听了一耳朵，才知道那个张霖是系学生会主席，而且系里准备搞一个舞台剧节目，把她列成了女主角候选人。 她没有兴趣。 之前高考分数下来的时候，宁锦正在国外，手机没法使用，所以没有接到清大的电话。 后来宁锦回国，手机正常使用后，清大就有老师打电话过来，专门跟她见了一面，聊了聊她的学业规划，给她提了一些建议。 后来清大又有人给她打电话，说想要让她在开学典礼上代表新生发言，宁锦拒绝了。 当时电话对面的人愣了好半天，大概是没想到还会有新生会拒绝这样的机会吧。 宁锦上大学只是为了充实在这世界上的人生经历，她不求成名发达，不图以后发展，对于那些自己没兴趣的自然都果断拒绝。 作为新生代表在全校师生面前发言的机会，她都拒绝了，又怎么会有兴趣去参加一个舞台剧表演？ 没多大会儿，宿舍墙上的固定电话响了，宁锦接起来，果然是找她的。 对方一听终于找到了她，声音顿时欢快起来：“宁锦同学，我是咱们计算机系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刘迪。” “刘部长你好。” “每年新生入学，各个院系都要出一个迎新节目。今年咱们系要排一个舞台剧，需要一个女主角，学生会觉得你的个人条件比较符合，想请你抽个时间过来试一试。你有空吗？” “对不起啊刘部长，我没有时间。” 电话里安静了好几秒，然后才传来对方十分惊愕的声音：“宁锦同学，你，你是说，你没时间？不想参加？这是咱们系里排演的，到时候要在迎新晚会上表演的……” “是的，我知道，不过我真的没有时间参加，很不好意思。”宁锦的语气很客气，但是也很坚定。 挂了电话之后，宿舍里的几个女生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宁锦，不明白为什么宁锦会拒绝这样的好机会。 “宁锦，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去参加演出太可惜了吧。” 宁锦端起自己的脸盆：“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 考古系的女生点头，表示自己非常理解。 洗漱完毕，换了睡衣，宁锦一只手扶着上铺的床边，轻轻一跃就上了床。 下面的四个女生全都睁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宁锦，你，你这是轻功吗？” “宁锦，你肯定练过功夫对吧？” “我就说看你身上有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气质，原来是因为你是个武林高手啊！” 宁锦对着下面几张兴奋的脸一笑：“是啊，我是练过，现在我要开始练功啦！” 在下面一片震惊眼神中，她拉上了床帘，真的开始修炼起来。 虽然厉南偃人在外国，但是每天不间断涌过来的灵力，却一直在无声地向她表达他的心意。 如今的厉南偃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气运非当初能比，回馈给宁锦的灵力也远远超过了当初的程度。 第二天早上，宁锦按照自己的习惯，六点钟就起了床，到操场上锻炼了半个小时回来，顺道带了早饭回到宿舍。 宿舍里已经有五个人起床在洗漱了。看来，能够考上清大的，都很自律。 没有同班，宁锦收拾了一下就独自出发。今天早上开个会，领了军训服装，就要开往军营去参加军训了。 来到教室，班长已经带着几个班干部把服装领了回来。 宁锦个头不高，还不到一米六五——这具身体本身的基因如此，宁锦没有刻意用灵力改变——穿上对应号码的绿色军装后，只显得人更瘦，整个在衣服里面咣当咣当的感觉。 把武装带一扎，那腰细得仿佛两只手就能掐起来。 班长看了都开始担心：“宁锦，你身体怎么样？要是不行到时候可千万别逞强。该请假就要请假。” 班里就这么一朵金花，到时候给累病了，一教室都是男生，可太凄惨了。 宁锦无声一笑，把书包和行李箱放在一边，等着车来。 来接人的是绿色军车，跟车的士兵黑着脸，让学生们按照院系排队，一个个从后面进入车厢。 军车挺高，后车厢离地一米多，但是没有并没有梯子，要自己踩着车厢下方的横杠爬上去。 男生还好，不管是否矫健基本都能踏上横杠。 但是女生就有不少非常困难，抬着腿半天跨不上横杠，吃力地爬半天，看得边上的士兵脸色越来越黑。 一辆辆军车装满人后，驶离校园。 终于轮到了计算机系。 宁锦站在队伍最前方，身后是二十六个大小伙子。 前面是数学系——数学系比计算机系好一点，二十个新生当中有两个女生。不过现在也是因为这两个女生，进度有点卡住了。 两个女生都是一米五左右，抬着腿抬了半天都够不着横杠，边上的男生也不好意思伸手，士兵沉着脸催促：“不要耽误时间！” 宁锦一看，抬腿就上去了。这两个都是跟她一个宿舍的。 她也不说话，上前去从背后一伸手，双手插在女生胳肢窝一用力，就把人举了起来，轻松地放进了车厢里。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再次重复同样的动作，把另一个女生也放进了车厢。 然后，她自己伸手一按，连横杠都没踩，直接跳进了车厢。 “我艹！宁锦是跳起来把两个人丢进车厢里的吧？我没看错吧？” “你没看错，她够不着不跳起来能行吗？” “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跳得更高！” “我嚓嚓嚓，她个头不大，从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围在车厢旁边的数学系、计算机系的男生们乱成了一团。 第107章 误会 计算机系的男生们有一种直觉, 因为宁锦，这个军训可能会非常精彩。 事实也确实如他们所猜想的那样。 看起来苗条娇小的宁锦，在军训的时候耐性、力量、敏捷、反应等各方面, 都碾压同龄男生。 军训休息的时候，听说宁锦练过的教官因为好奇，邀请宁锦出来切磋一下。 结果就是宁锦用刚刚学了不到三天的军体拳, 把教官打败了。 其实不是宁锦的军体拳水平多高, 而是她本身的身体素质太强悍。反应快, 速度快，力量大, 只用最简单的军体拳套路, 已经足以克敌。 本来宁锦就因为长相成为了新生中最惹人关注的焦点，这一次对战胜利就更加增加了她身上的传奇光环, 几乎所有新生都知道了计算机系唯一的女生不仅好看, 而且还会功夫。 而且在军训期间，人的真实品性很容易暴露出来。 宁锦平时看起来很骄傲, 不喜欢的人她看都不看一眼，但是在军训中，不管是匍匐前进还是站军姿，她从来没有嫌过脏喊过累。更从来没有利用自己的长相, 获得任何性别福利。 这也让一些对漂亮女生怀有歧视心态的人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宁锦耳目聪明, 别人以为她听不见的背后议论，她听得清清楚楚。从这些背后的议论中，每个人的品行昭然若揭。 品行低劣的人, 不管男女，想要接近宁锦，根本都得不到一个好脸色,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传说宁锦高傲的原因。 不过人品正直的学生，就不会被宁锦冷眼以待。 至于那些被她拒绝接近的那些人，在背后如果还只是议论发泄的话，宁锦就只是旁观他们气运慢慢减少；而如果因为心怀不忿，准备采取某种行动报复的话，宁锦也就不会客气了。 到最后军训结束的时候，教官们都松了口气。他们带清大新生军训好几年了，从来没有哪一年像今年这样出这么多意外的。 有的人去食堂吃饭，都能自己滑倒被筷子扎穿手掌；有人撒谎生病请假逃避军训，结果在宿舍睡懒觉时太兴奋，在上铺翻了个跟头，一头栽到地下，差点扭断了脖子。 还有人半夜偷偷去拿回自己被没收的零食，不知道怎么竟然摸到了禁区附近，被哨兵当成了歹徒，枪管顶在额头上，回头就吓得发烧，上吐下泻，送进了医院…… 虽然当初跟学校签订了协议，这些不属于部队的责任，但是部队也是绷紧了神经。毕竟这都是清大的学生，天之骄子，哪一个出事都是国家的损失。 军训结束时，很多学生都泪洒军营，不舍得跟教官分别。全然忘记了军训刚刚开始的时候，把教官当成阶级敌人的情景了。 宁锦跟数学系的两个女生编在同一个班训练，半个月下来，两个小个子女生俨然已经成了她的忠实信徒，对她言听计从。 听说新生军训结束，刘迪火速赶来，想要最后一次尝试，说服宁锦。 他见了之前的另一个女主角人选，但是对方是二年级的，相貌气质还比不上卓悦，更不要说跟宁锦相比了。 刘迪想要把自己负责的舞台剧办得尽善尽美，当然不希望最出彩的女主角拉低水平。 …… 厉南偃刚刚从国外回来。 这次比赛成绩不错，教练高兴，给大家放了个假。 不过因为时差的原因，几乎没什么人有精神的。厉南偃的身体素质都觉得有些疲倦，跟大家找了声招呼就回到四合院去了。 到了四合院，看着空落落的房间，才想起来宁锦已经开学，这会儿应该在清大上课。 回来的喜悦瞬间消散了大半。 明明很困，不知道为什么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最后厉南偃红着耳朵跑到宁锦的房间里，躺在她的床上，被那股熟悉的气息包围，瞬间入梦。 一觉醒来，竟然到了第二天中午。 披着睡衣，自己在厨房里炒了个蛋炒饭。 吃饭的时候，想起宁锦，更觉得周围空荡荡的。 厉南偃决定要去学校找她！ 这个念头一起，刚才那点低落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飞快地吃完饭洗了碗，跑到楼上衣帽间里扒拉了半天，想着平时在一起的时候宁锦喜欢的风格，配了一套衣服，戴上口罩，匆匆跑了下来。 刚准备去骑摩托车，手机就响了，竟然是赵曜打来的电话。 “南南，今天周末，我去找你和宁锦玩啊。” “行，正好我刚从国外回来，等会儿我们清大门口见，晚上一块吃个饭。”厉南偃对赵曜还是印象不错的。 随着厉南偃球技的精进，在球队中的分量也越来越重，和队友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心思不在打球上的那几个，都被教练给踢了出去，如今的队伍里，厉南偃如鱼得水，和队友们的默契也越来越深厚，篮球队的整体成绩也因之上了一个大台阶。 相应地，厉南偃在人际交往方面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赵曜对他这种开朗的反应十分惊喜：“哎哟南南，你这么热情，我可有点小心脏蹦蹦跳呀。” “废话，不跳你还能活吗？”厉南偃推出自己最爱的雅马哈大摩托，扣上头盔，“不跟你啰嗦，我要出发了。” “哈哈哈哈，哥已经在清大门口了，要比你先去看小锦了！”赵曜在那头猖狂大笑，“小锦是计算机系的对吧，我快找到了，马上跟小锦见面哟！” 厉南偃哼了一声，挂断电话，发动了摩托车，轰隆一声冲出了车库大门。 巨大的摩托车在车流中飞速前行，车上的骑士身形修长，姿势潇洒，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刚刚走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 厉南偃不想理睬，但是手机响个不停。 他拉着脸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停车，拿出手机一看，又是赵曜。 “赵曜你小子……” 厉南偃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赵曜在电话那头叫：“南南，大事不妙，操场上有个风骚男在向宁小锦表白呀！很多人都在围观！” 电话里隐隐传来一群人齐声呐喊“答应他答应他”的声音，证明了赵曜不是在编造。 厉南偃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挂断电话拉下头盔就冲了出去。 哪个王八蛋这么不自量力，居然敢撬他的墙角？ 只用了五分钟，摩托车就冲进了清大校园。 厉南偃跟宁锦提前来清大溜达过，对清大校园的布局有印象，直接就冲向了操场。 果然操场上围了一群人，而且还有不少人正在聚集过来。 听着周围学生三三两两的议论，确实都是在说计算机系今年惟一的女生被人表白，厉南偃的火气都快冲到头顶了。 他猛然刹车，把头盔往车把上一挂，拨开人群就走了进去。 人群中心站着的果然是宁锦。 她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衣黑裤，面色冷淡。 在她面前，一个穿着西式燕尾礼服，带着王子头冠的高个子男生，一脸忧伤和深情地望着她说：“要么我就永远等在这儿，让你永远记不起来，忘记除了这里以外还有什么家……” “滚你妈的！”厉南偃一听，火气更大了，就这赖皮样子，还准备对他的宁小锦纠缠不休不成？ 一片惊叫声中，厉南偃一拳就砸在了男生脸上，把人打得鼻血都飞起来了。 “你干什么？” “你为什么打人？” “快叫保安！” 边上的刘迪更是气得快要跳起来了，这是他特意请来学校话剧团的台柱子唐尧臣，要脸有脸，要气质有气质，特意让他来跟宁锦表演一下，让她体会一下成为女主角的快乐。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蛮人，上来就把人给打了？ 宁锦伸手拉住了还要继续动手的厉南偃，对一边的刘迪说：“刘部长，这件事情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 要是厉南偃晚来两分钟，要是那个男生还是纠缠不休，动手的就该是她了。 刘迪看着被宁锦握着手腕、目光凶狠地瞪着自己的厉南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男生个头足足有一米九，穿着黑色工字背心，黑色工装长裤，黑色马丁靴，露出来的一双手臂肌肉贲张，刚才砸在人脸上的拳头都有沙包大，真要是给他来一下，他也扛不住啊。 看着宁锦和他的亲密姿态，刘迪怎么会不明白这个男生的身份？ 这明显是宁锦的男朋友，看见这个情景误会别的男生来撬墙角，火起来动手，虽然冲动了点，可是自己也确实有责任。 刘迪的头都大了，真是不应该接受唐尧臣的建议，当时觉得如唐尧臣所言，女孩子都会被这样的浪漫打动，想要享受公主般的待遇。 现在看来这真是一个馊主意，不但唐尧臣挨了打，他都跟着倒霉。 “对不起啊宁锦，你不是一直拒绝参演吗，我就想要请人来扮演一下罗密欧，让你体会一下朱丽叶的浪漫爱情，唤起你对这次表演的兴趣。没想到引起了误会……” 宁锦握着厉南偃的手，安抚地揉搓着他的手背，感觉到他的气息平稳了一些，才对着周围抬了抬下巴：“刘部长，你这声势搞得未免太大了一些，现在恐怕很多人都以为我要和罗密欧有什么浪漫故事了。” 刘迪看着眼神再度凶狠起来的厉南偃，十分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张开手臂对围观的学生解释：“大家别误会，不是什么表白，只是我们系舞台剧的一次排演。” 围观的学生们有些失望，不过也有很多女生盯着厉南偃，眼睛闪闪发光。 宁锦听到她们的小声议论，露出了一个微笑：“大家好，我是计算机系的宁锦，我有男朋友了。”她举起了和厉南偃十指交握的手，“感情很好，以后准备结婚，然后共度一生。希望大家不要误会，我对其他男生没有一点兴趣。” 厉南偃的眼睛顿时弯了起来，在口罩下面，嘴巴也弯了起来，看着宁锦的眼神比那些女生还要闪亮。 第108章 醉了 赵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看着双手交握的两个人，嘴里啧啧着：“喂，你们两个过分了吧, 这样子我今天还能吃什么饭？光看你们都看饱了。” 唐尧臣在清大可算是校草级别的人物，就这样被人打了，他的同学朋友心里正不爽。 想要跟厉南偃讨个说法, 可是看看厉南偃比他们都高出一截的身高以及结实有力的肌肉, 正在犹豫, 就看见又一个跟厉南偃个头差不多、块头更魁梧的男生冒了出来，这下彻底打消了武力说服的念头, 开始打电话叫辅导员和同学。 唐尧臣他们系的辅导员来了, 任强强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大家到办公室里说道说道。 唐尧臣那边说唐尧臣太无辜，只是好心帮忙, 却招来无妄之灾；任强强之前看着不修边幅很和气的样子, 没想到争论起来一点儿都不落下风，他只咬定一句, 是不是谁出于好心都可以在校园里拦住女生强行表演一番亲近关系，丝毫不用考虑女生的感受和名声？ 刘迪垂头丧气地认错，说一切都是他的不对。 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明明是一件好事，怎么就被他给办成这个样子？ 厉南偃一句话不说, 只是带着口罩站在宁锦身边, 抱着胳膊冷眼看着。 宁锦倒是说话很客气：“我男朋友刚才有点误会，所以冲动了，唐同学的医疗费我来出。”但是却根本不说一句“对不起”。 唐尧臣算什么无辜？ 她刚才从唐尧臣的记忆中看见了两个画面, 一个是唐尧臣看见她从牧马人上下来，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几分钟，然后向人打听她的身份；另一个是唐尧臣向刘迪提议, 他穿上罗密欧的服装去向宁锦“示爱”，让她体会一下舞台剧的浪漫。 很明显唐尧臣有自己的小心机。。 所以今天这一拳他挨得不亏。 唐尧臣尴尬地捂着鼻子，摆了摆手：“不用不用。” “行。那我也就不追究唐同学刚才的纠缠了。希望唐同学以后学会尊重女生，不要再有类似的举动。”宁锦笑得冰冷，唐尧臣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宁锦看他的眼神，仿佛知道了他在背后做过什么。 每次宁锦的目光扫过来，他都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再看看人家两个到现在仍旧扣在一起的十指，唐尧臣真的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唐尧臣的辅导员倒是想要逼问厉南偃的身份，追究他的责任，但是搁不住唐尧臣自己不想追究，只能看着厉南偃和赵曜两个明显不像是清大的家伙，大摇大摆地从办公室里走出去。 “我说南南，你咋到了京城还是这么凶残呢？”赵曜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喂，在学校里这样，影响不好吧？” “你管。”厉南偃虽然这么说，还是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宁锦的手。 今天他是冲动了，害得宁锦跟人吵架，在辅导员和同学眼里，还不知道会把她看成什么坏学生呢。 清大校园里虽然也有一些男女同学并肩走着，看起来比较亲近，但是拉着手的确实不多。 厉南偃不想再给宁锦的名声抹黑了。 宁锦刚从军营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澡就被人拦在了操场上。这会儿事情解决了，她就让厉南偃和赵曜在下面等一等，她收拾一下再下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宁锦洗完澡换了裙子下来，却发现厉南偃和赵曜已经在操场一头的篮球框下跟人打起了球。 看见宁锦过来，厉南偃猛地跳起，把对方已经投出去的篮球在空中截住，倒手砰的一声把篮球砸进了篮筐。 这一手显然不是业余爱好者能达到的水平。 边上一个盯了他好大会儿的男生指着他叫了起来：“厉南偃！国家队27号的厉南偃！” 厉南偃头也没回，跟在宁锦身后，大步上了停在附近的牧马人。 赵曜没想到这辆大家伙居然是宁锦的座驾，上了车看着宁锦熟练流畅的动作，再次被震惊。 “我艹，我以为我买了手机就行了，你们这搞的，我跟不上了呀哥们！” 他摸着座椅，盯着中控台，研究了好大会儿才沉痛地说：“宁小锦，给我一个价格，让我死心吧！” “全部下来八十二万。” 赵曜顿时倒在后座上哀嚎起来：“八十二块我爹还能给我买个，八十二万，打死我吧！” 三个人在高中时候关系就不错，现在又在京城这个庞大的陌生城市聚在一起，更多了几分亲近。 吹着空调吃着火锅喝着啤酒——宁锦没喝，只是看着厉南偃和赵曜两个人举着硕大的啤酒杯，一杯一杯喝，然后吹吹牛，聊聊天，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活。 吃完饭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两个大块头都喝得差不多了，踉踉跄跄地上了车，就倒在车座上不动弹。 宁锦问赵曜要不要在他们那住一晚上，赵曜虽然喝的不少，却还是保持了一分清醒，咕咕囔囔地说要回宿舍。 把赵曜送到体育大学宿舍楼下，看着两个同样高大的男生下来把赵曜扶上去，宁锦才开车返回了四合院。 清大那边租的房子她还没住过，倒是四合院更熟悉些。 停车的时候，厉南偃躺在副驾驶座位上一动不动，睡得正香。 宁锦挑了挑眉毛：“南南，要不要我抱你去洗澡？” 没有回答。 宁锦真的就弯下腰，一手插在厉南偃脖颈下，一手放在厉南偃膝弯，一发力就把一米九一百六十斤的大男人抱了起来。 一直到宁锦把厉南偃抱到他的卧室，放在卧室外间的沙发上，厉南偃都睡得呼呼的。 宁锦勾起嘴角，找出了他的干净睡衣：“南南，你这一身酒味，怎么睡啊？我帮你洗个澡啊，放心，我闭着眼睛，绝对不乱看。” 厉南偃的耳根泛起了一缕红潮。 宁锦假作不知，真的拿着他的睡衣，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的时候，厉南偃的脖子都红了。 听到宁锦靠近的脚步声，厉南偃终于忍不住了，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宁锦俯身，和他目光相对，忍不住抿嘴笑起来：“没关系，你继续睡，我有力气，扶得住你。肯定给你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 厉南偃这下子彻底红了，像一只香辣龙虾，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红彤彤的。 他想起宁锦闭着眼睛给自己洗澡的画面，就觉得全身发烫，装也装不下去了，只能哑着嗓子说：“宁小锦，你，你出去……” 宁锦不再逗他，笑着往后退，一边退还一边看着厉南偃笑。 厉南偃羞窘，看着宁锦终于出去，忍不住双手捂住了几乎要着火的脸。 他刚才是故意想要喝醉，借着酒醉的名义鼓起勇气跟宁锦亲近，可是当宁锦真的要动手的时候，他却紧张得不敢继续了。 厉南偃捂着脸长长叹息，低声骂自己“笨蛋”。 没想到宁锦突然又从门外探进头来：“南南，要不要我给你留门呀？” 厉南偃“啊”的一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宁小锦！” 宁锦这才哈哈笑着一路跑过走廊，跑进了另一头自己的卧室。 厉南偃慢慢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澡刷牙——比任何一次都更加细致认真。 洗漱完毕，厉南偃钻进了衣帽间，从最里面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叠绸缎，艳红一片。 对着这叠红绸子呆了一分钟，厉南偃的脸再次变红，慢慢地伸出了手。 …… 宁锦和厉南偃两个都住在四合院的正房，不过一人住西头，一人住东头，相隔也不过二十多米。 逗了厉南偃一回，宁锦心情很好，哼着歌在卫生间洗漱完毕，穿上粉色蕾丝吊带小睡裙，乐滋滋地走了出来。 一边走，还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可是当她看见门口的景象时，手里的毛巾直接飘然落地。 “你，你，南南……”一直伶牙俐齿的宁锦，难得地结巴了。 看见她这个样子，脸色微红的厉南偃反而有了勇气，迈动两条长腿走了进来，反手锁好了房门。 “这是……惊喜吗？”宁锦长长出了口气，看着厉南偃从她身边走过，直直地走进卧室，拉开她的小被子，长手长脚地躺在了她的床上。 到了这个地步，厉南偃也不再顾忌，反而对宁锦笑了起来：“上次你不是说，想要一个这样的生日礼物吗？” 当时他没有准备，只是给宁锦送了其他提前订好的生日礼物，现在补上也不迟吧？ 宁锦恢复了从容，故意搓着手走了过来：“那现在是拆礼物的时间了！” 厉南偃看起来也是一脸从容，但是从他绷紧的肌肉上就能看出来，他很紧张。 不过，今天他的小锦都当着清大那么多师生的面向他表白了，说要跟他结婚，要跟他共度一生，他还有什么顾虑呢？ 宁锦理论经验丰富，可是实际操作却也是头一次，拆礼物的时候，手都有点抖。 但是，拆礼物的乐趣不就在这里吗？ 生涩的互相拥抱，有了彼此的情意，就会变得比任何华丽的动作和经验更加令人幸福。 当两个人最终融合在一起，感受到彼此最深邃的时候，厉南偃把宁锦抱得很紧很紧，似乎要把她勒到自己身体里。 灵魂都仿佛离开了身体，在空中拥抱融合。 那种感觉，比单纯的身体愉悦更加令人迷醉。 宁锦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向上漂浮，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然而，在她的元神之中，竟然多了一缕厉南偃的气息！ 第109章 爱你 宁锦和厉南偃在生命大交融之际, 感受到自己的元神飘飘荡荡，似乎脱离了身躯，飘到了万丈高空, 穿透了这个世界的屏障。 仿佛有什么在召唤她，宁锦无法控制地向着某个方向靠拢，突然, 她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是老祖的气息！ 不需要言辞, 只是气息触碰, 宁锦和老祖之间就完成了一次交流。 宁锦别后的经历老祖一览无遗，老祖想要告诉她的所有话语也在瞬间传递了过来。 老祖知道她绑定了气运之宝, 在灭世之灾中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也隐隐测算出她流落到了某个小世界中。 只是时空长河中小世界多如长河砂砾，每个小世界都有自己的天道规则, 也都有自己的世界屏障, 遮蔽了宁锦的气息，老祖一时找不到她的准确下落。 所以老祖已经做好了等待的准备。 对于老祖来说, 几百年也不过是短短几次闭关而已。 他相信，有气运之宝的帮助，宁锦不管落到什么蛮荒世界，哪怕是灵气稀薄的小世界, 都能有机会突破世界屏障。 没有了世界屏障的屏蔽, 老祖很容易就能感知到她的方位，将她拉到自己的世界来。 如今洞玄宗上下只剩下了宁锦一个，还是老祖惟一的血脉后裔, 老祖一见宁锦出现，便心中大悦，用神识告诉宁锦, 让她敞开元神，老祖自然会庇护她，将她带到老祖的世界。 反正宁锦去到其他的小世界，也是神魂附着于其他肉身上，老祖所在的大世界中早就给宁锦备下了天赋超卓的肉身，早点过去，早点适应，早点开始修炼，就能早点强大起来。 宁锦却拒绝了老祖。 因为她能感觉到，厉南偃的一丝气息与自己纠缠绵密，如果她现在抽身离去，厉南偃的这丝气息要么被老祖斩落，要么被她带走，总之是不能再完整回归本人神魂。 到时候厉南偃神魂不全，轻了就是反应迟钝，重了就会智力障碍，甚至变成植物人都有可能。 厉南偃并不是修者，这丝气息是他对宁锦爱入骨子里才不自觉地从神魂中抽出的精华，本能地与她的元神缱绻纠缠，一时偶然跟着到了这里。 如果失去这丝气息，厉南偃就会遭到重大创伤。 神识交流比语言表达得更多。 宁锦只是一个念头，那边老祖就已经洞察无遗。 老祖的气息中传来不悦的情绪：“不过是一个小世界的凡人，竟值得你如此费心庇护？我记得你当初不能修炼时，也不曾把那些天才修者放在眼里过。” 当初宁锦虽然没有修炼的资质，但是作为洞玄宗老祖最疼爱的后裔，在整个修真界仍旧为所欲为。 她不但不在意那些天才，而且还经常会乘坐着华丽的云车凌空飞行，将那些俊美无暇的修者携带在身边，任意调笑，恣意之极。 如今竟然连一个凡人的气息都不舍得斩断，老祖怕她堕入情劫，心中不喜。 宁锦知道老祖为人杀伐果断，怕他念头一起就把厉南偃的这缕气息粉碎，那厉南偃可真的就要变成植物人了！ “老祖您不知道，此界灵气匮乏，全赖他对我一片深情，竟与气运之宝互动，源源不断反馈灵力过来，我才能踏入修行之途。”宁锦不敢强调自己多喜欢厉南偃，只能从老祖能理解的角度解释，“他是此界气运之子，若是他神魂因我受伤，此界天道只怕要对我降下天罚。而且，我受他大恩，却害他神魂受损，心境被坏，日后修行不免会有大劫……” 宁锦小心翼翼地解释，心中连一点其他念头都不敢生起，真怕惹怒了老祖，老祖直接把厉南偃的气息给碎了。 老祖竟然传来一声轻笑：“那你准备何时过来？” “老祖，我已经应承与他成亲，等他寿数耗尽，也不过是数十年时光。”宁锦鼓起勇气撒娇，“如今我已经是金丹境界，寿命三百年，便与他一甲子也不算什么。” “由你。”老祖气息瞬间消失，宁锦神魂从高空坠落，回归肉身。 睁开眼睛时，宁锦还能感受到自己背心的冷汗，额头也是一片细密汗珠。 以前没有修炼的时候，无知者无畏，对老祖不觉得畏惧；现在踏上了修行之途，能够感受到老祖强大的气息压制，竟然满心敬畏。 刚才她是真的害怕极了，真怕老祖不由分说把厉南偃的气息碾碎了，她可没有办法救回。 宁锦想擦擦头上的汗，才发现自己正被厉南偃紧紧抱在怀里，胳膊都抽不出来。 她费力地把手臂从厉南偃的怀里拽出来，翻了个身，感觉到全身一片黏腻，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踩着拖鞋进了卫生间洗澡。 听到卫生间门轻轻关闭的声音，听到水声淅淅沥沥地响起，床上的厉南偃慢慢睁开了眼睛。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个梦。 在愉悦达到巅峰的时候，厉南偃是真的恨不得把宁锦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内心深处那种对宁锦的爱意浓厚得无法用语言表达。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和宁锦一起飞了起来，不停地向上拔高拔高，甚至连地球都变得越来越远…… 他看见了穿着华丽古装的宁锦——她高高坐在奢华无比、描金雕花的车驾上，在天空中飞行，身边左右都是俊美无比的男子，恍若仙人，却都对她殷勤小意，处处讨好。 就在厉南偃以为自己做梦的时候，却听见耳边有轰隆隆的人声，像是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是宁锦和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声音的对话，宁锦叫那个人“老祖”。 …… 厉南偃不愿意去回想那段对话。 刚才宁锦一动，他就醒了，但是他却不敢睁开眼，更不敢去问她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他害怕宁锦的回答是他不愿意听的那个。 厉南偃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他只知道自己的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两个太阳穴嘣嘣跳着，后脑勺一抽一抽地疼。 肚子里的五脏六腑没有一处好受，像是被人狠狠一拳捣了下去，所有的器官都扭曲移位。 嘴里有血腥的味道。他舔了舔，大概是咬破了舌尖。 但是，也无所谓了，心脏都已经绞痛成了一团，像被人用匕首扎进去，然后还用力扭了一圈一样，又哪里还顾得上那一点痛楚呢？ 厉南偃躺在床上，眼神没有焦点，怔怔地望着屋顶画着图案的承尘。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纳宁锦，把她划入自己的世界的呢？ 对了，是宁锦自己过来找他，给他做饭，要住在他家，每天陪着他…… 他以为是宁锦喜欢他，现在他知道了，宁锦这么做，只是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能给她提供修炼用的灵力。 没关系，没关系。厉南偃告诉自己。 人和人的交往，有多少从开始就纯洁无瑕，不掺杂一点杂质呢？ 开始的时候，他们不过是陌生人，宁锦发现接近他对自己有好处，就选择靠近他，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如果换了他，他也会这么做的。 厉南偃慢慢清理着自己的思绪。 他不在乎宁锦最开始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自己，他只想知道，宁锦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想法。 她说要和自己相守一生，是因为爱他，还是如她对那个老祖所说的那样，不过是为了报恩？ ——反正自己是个“凡人”，寿命短暂，不过百年，而宁锦修炼有成，寿命高达三百岁，她可以从容等待自己死亡，然后再离开这个世界？ ——她给他的回应，都不过是为了报答他给她的灵力？ 想到今天自己把自己用红绸带包装成礼物的样子，主动躺在她的床上，等着她拆礼物，厉南偃就觉得难堪之极。 这样的事情，放在两情相悦的情侣之间，是情趣；但是看在不够爱的人眼里，他那就是一个笑话吧？ 所以当时，宁锦是怎么想的呢？她是和他一样激动向往，还是觉得好笑却又无法推拒，所以勉强接受了呢？ 宁锦在她的世界，曾经见过那么多俊美的修道者，左拥右抱，其实根本没有把他这种“凡人”放在眼里，只是不想违背承诺，不想拒绝他，才会顺水推舟，和他亲密纠缠吧？ 想到宁锦曾经和那么多男人亲近，再想到他死后，宁锦拂袖而去，重新开始精彩的人生，还会遇到很多比他更强大更英俊的男人……厉南偃的心就好像被人用力捏在手心，疼得一揪一揪的。 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 宁锦洗了个澡，全身清爽。 出来后，看着床单上的痕迹，也不由有些脸红，就去推厉南偃，让他起来，自己要换床单。 厉南偃面色平静，把她抱起来放在一边，自己从柜子里取出床单枕套，把床铺好，才又把宁锦抱回床上。 宁锦翻了个身，厉南偃的手臂就伸了过来，从她脖子下伸过，把她搂得紧紧的。 被厉南偃用力抱着，宁锦无奈地把头埋在他胸前，很快睡着了。 刚才跟老祖一番相对，对她的心神也是一种消耗。 迷迷糊糊中，宁锦听见厉南偃在她耳边说话。 “宁小锦。” “嗯？” “宁小锦。” “嗯？” “我爱你。” “嗯。” 厉南偃睁着眼睛，一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直到窗外升起第一缕曙光。 第110章 惊喜 宁锦觉得从那一天开荤之后, 厉南偃就像是食髓知味，总是粘着她，简直是恨不得占据宁锦所有的空闲时间。 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刚刚知道男女滋味, 有这种表现并不奇怪。 只是在亲近的时候，厉南偃总是把她抱得很紧很紧，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宁锦笑话了他几次, 厉南偃却不回答, 只是搂紧双臂，把头埋在她的胸前。 没办法, 自己选择的男人, 就算是有点奇怪的爱好，也只能自己宠着是不是？ 不过厉南偃现在在篮球队越来越重要, 每天的训练课程也越来越加重, 一周只能有一天的时间休息，其他大部分时间宁锦还是不用承受这头大狗的亲昵纠缠。 而每天气运之宝从厉南偃那里转化来的灵气, 竟然一直在提升，这让宁锦心里惊讶的同时，也深感暖心。 厉南偃对她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又在想你那个帅气男朋友？”厉南偃可谓是一战成名，清大新生中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 有人讨厌他, 因为他把校草唐尧臣给打了；但是也有不少女生反而因此对宁锦和男朋友这对情侣非常有好感, 唐尧臣这样都没能打动宁锦，宁锦男朋友揍人的样子特别有男人味…… 对于这种议论，宁锦还是和以前一样, 只要不存着什么恶意，不闹到她面前，她也懒得理会。 倒是宁锦的几个舍友经常会拿她开玩笑。 就像现在, 宁锦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感受到比以前更加澎湃的灵气，想起了厉南偃，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立刻就被旁边的女生发现了。 这两个数学系的女生跟宁锦很熟了，说话也随意很多。 “可不是，看她刚才笑的那个美，除了想男朋友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说笑归说笑，三个人接下来聊的内容，宿舍其他人都根本听不懂——数学系和计算机系认真探讨，社会学系和新闻学院只能发呆。 宁锦之所以选择计算机系，就是知道之后的人类社会中，这个新兴的科技产品会有多重要。 而且她也很好奇，想知道科技社会中最核心的成果，到底和修仙世界里的功法孰优孰劣。 人类真是很神奇的生物，在不同的世界里走向了不同的发展方向。 修仙世界里注重开发自身，内求真我；而科技世界里却注重利用外物，攀登高峰。 宁锦一头栽到知识海洋里的时候，厉南偃打电话说他要去西南基地训练，好几个月都不能回来，就连探班都不允许——这次国家队从外国请来了几个专业教练，要下功夫给他们好好提高一下。 算算时间，等厉南偃训练结束，就快要到过年了。 “小锦……”厉南偃在电话结束的时候，欲言又止。 宁锦听出他情绪有些低落，就安慰他：“你放心，好好训练。等你回来了，咱们就回去看看容奶奶，然后去找个风景好的地方过年，就只有咱们两个。” 挂了电话，宁锦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眼中露出温柔。 她虽然是洞玄宗老祖的心爱后裔，却没有修炼资质，在曾经的世界里，见识过各种人心诡谲。厉南偃这些日子的异常，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想来想去，只能是那次与老祖的沟通被厉南偃发现了。 他听到了一些东西，不免产生了某些患得患失的念头。 宁锦原来想等他自己想通了开口，结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明对她的爱意一直有增无减，却始终等不到他的质询。 这个傻子。 那就换她来说吧。 放寒假前，宁锦和厉南偃再次通了电话。 厉南偃仍旧在集训中，可能到年根才会有几天假期。 因为年后有一场重要的赛事，教练组对厉南偃这个球队核心要求格外严格。 宁锦说自己在四合院等他回来过年。 厉南偃闷闷地答应。 然而没过几天，厉南偃刚刚训练完，正在洗澡，就听见集训中心的大喇叭喊自己的名字：“厉南偃同志，厉南偃他同志，门口有人找，门口有人找，你的女朋友在等你，你的女朋友在等你。” 厉南偃抓着头发的手顿时定住了，旁边正在冲水的队友羡慕地戳了他一下：“小南南，你运气可真不错，女朋友又漂亮又这么爱你。” “可不是，从京城到西南，坐火车又转汽车，得好几天，这么远都要跑来看你，这可是真爱。” “再过十来天就放假了，这都等不及啦？” “谁让咱们小南南这么帅气呢？” “刚说这几天能探亲，就跑过来了，绝对是想小南南想得不得了喽。” 没有时间在意队友们的取笑调侃，厉南偃飞快地冲掉了身上的泡沫，三两下穿上衣服，裹上外套就往基地门口冲去。 速度堪比径赛。 远远地，厉南偃就看见了门口那道身影，真的是自己每天晚上都梦见的人。 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粉色绒球毛线帽的少女也看见了他，清丽的脸庞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厉南偃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从心底涌出，向着全身奔涌。 他冲到门口，一把抱住了自己朝思夜想的人。 宁锦被他这一抱，直接双脚离地。 她能感觉到厉南偃体内疯狂的心跳和奔涌的血液，加上他用力的双臂和通红的面庞，都在向宁锦证明，这个又长高了几公分的青年，此时是如何的激动。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的，路上很辛苦吧……”厉南偃紧紧抱着宁锦，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十几厘米的那张小脸，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他以为宁锦真的是在京城等他放假，根本没想到宁锦竟然会跋涉数千里，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看他。 这是宁锦故意给他的惊喜吗？ 宁锦抱着他的脖子低声说：“南南，我想你……” 听见这句话，厉南偃整个人轰的一下，简直像是着了火一样，从头到脚都一片火烫。 如果不是身后传来口哨声，让他意识到他们还在基地大门口的话，他几乎都要控制不住地吻住怀中人了。 基地里他们住的是集体宿舍，不方便带宁锦入住，厉南偃回头狠狠瞪了几个跟过来看热闹的队友一眼，将宁锦放下，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拉着女友，往附近的宾馆走去。 因为基地不许外人留宿，平时却又少不了有些家属来探亲，周围的村子里便有一些脑子灵活的村民，将自己家的房舍改成了宾馆。 厉南偃挑了一家干净安全的，带着宁锦办理了入住手续。 一关门，厉南偃就不容分说地吻住了宁锦。 这些天压抑在心中的那些忧虑和忐忑，再也无法控制。 只有这种亲密的接触，才能让他忘记那些沉甸甸的担忧，才能让他确定宁锦仍旧在他的生命中，不曾消失。 宁锦感受到他的焦虑，心中无声叹息，敞开心扉回应。 不想让宾馆的服务人员在背后议论宁锦，厉南偃控制着自己的渴望，没有跟宁锦在房间里停留太久，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宾馆。 “正好去食堂吃饭。”厉南偃看着宁锦的眼神满是柔情，“我们食堂的师傅水平很高，比这些村子里的小饭店做的好吃。” 到了食堂，免不了又被那些精力充沛的队友们起哄，不过宁锦落落大方，大家也只是羡慕厉南偃，坐在一起也是气氛融洽。 吃完饭，厉南偃带着宁锦去自己宿舍，舍友们早就自觉地消失了，为这对情侣留下了空间。 厉南偃也终于从惊喜中冷静了下来，让宁锦坐在自己床上，握着她的手跟她聊天。 “这么远，坐火车都要好几天，辛不辛苦？” 宁锦摇了摇头。 要不是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她飞都飞过来了。 不过坐着火车穿越山河，一路上看着风景变化，也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不是说了你在京城等我？我再过十来天也就放假了。”厉南偃一根根捏着宁锦的手指，柔声说。 “可是我想你啦。”宁锦反手握着他的手，笑吟吟地看他。 厉南偃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我也想你。”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天天想。” “那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宁锦眨着眼睛问。 “嗯，你在学校学习还顺利吗？” 宁锦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顺利，这次考试全班第一。” “每天开心吗？” “还好，除了学习就是修炼，有空了就想你，也没有别的事情不开心。” 听到“修炼”这个词，厉南偃的脸色有点变化。 宁锦把额头顶在他的额头上，鼻尖擦了擦他的鼻尖：“傻瓜南南，你在想什么？” 厉南偃抿紧了嘴唇。 一想起修炼，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听见的对话。 宁锦说她寿命三百载，陪他一甲子也不算什么……六十年后，他化作一抔黄土，宁锦却依旧青春美貌，她会开始新的人生阶段，和那些与她一样的修炼者在一起……在以后的几百年里，她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男人，用尽一切爱过她吗？ 她会和那些男修炼者亲密相拥，做他们曾经做过的事吗？ 这个念头一直扎在他的心底，就像是一把刀，不停地剜着他的血肉，无休无止。 他不敢想，却不能忘。 想一想，就心中大恸，无法自控。 厉南偃猛然用力，把宁锦整个搂在怀里，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眼眸中全是痛楚。 宁锦见他如此，终于完全确定了厉南偃这些日子的反常原因。 “傻南南……”她伸开双臂抱住了厉南偃，在他耳边轻轻问，“你想不想一直一直一直跟我在一起？” 第111章 结局（上） 唰啦一声, 厚厚的窗帘拉开，露出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和一片和煦的冬日暖阳。 宁锦披着睡袍, 赤脚站在窗前地毯上，手里捏着一张纸条，脸上带着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你居然也知道害怕？” 纸条上是厉南偃的留言： 爱爱小锦, 今天是千禧年前的最后一天, 我给你准备了新世纪的礼物, 你好好休息，晚上派人来接你。你的南南。 语句温柔体贴得让人肉麻, 仿佛昨晚颠狂任性、肆意痴缠的不是他一样。 就连宁锦这样的体质, 陪他折腾了一晚上，都禁不住嫌累——不但身体累, 还心累, 每次都要忍着叮嘱他在最重要的关头收束心神，运行阴阳宗双修功法, 结果总是要有一两次被厉南偃将她送入云霄，然后便以此为理由要求再来一遍…… 幸亏阴阳宗的功法还算堂皇正派，若是合欢派、欢喜门的功法，在关键时刻有情心驾驭不了无情身, 免不得要落一个走火入魔、喷薄而死的下场。 宁锦只是轻轻抱怨了一句, 却没有真的生气。其实从她选择用这种方法带厉南偃入道修炼开始，就已经料到了这种局面。 若不是厉南偃对她一往情深，在这灵气匮乏的末法时代, 她又如何能打开修炼大门？既然如此，厉南偃爱她入骨，与她亲密无间, 自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样下去，修炼进步太慢，百年光阴后，仍不免一抔黄土。 …… 夜色中，大会堂张灯结彩，千禧年前的最后一天，国家在这里举办国家经济论坛，能够拿到请柬的最少都是一方商业巨子，或某些相关部门的政要达人。 苏晓颜胸前挂着京城X报记者证，跟在前辈身后，一脸兴奋地站在大会堂外四处张望。 “吴哥吴哥，那是王宇！王宇来了，京城四公子的王宇！” “你看他身边那个，是现在最红的何莉莉啊，何莉莉真的在跟王宇谈恋爱呀！” 苏晓颜努力压低声音，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亢奋。 带她来的前辈吴哥瞄了她一眼：“我们是财经记者，不是娱乐记者。” “嘿嘿，那是，那是，我知道。”苏晓颜讪讪赔笑，这次会议根本就没有娱乐记者能来，她只是一时兴奋而已，八卦不能耽误正常工作。 苏晓颜拿起笔记本记录着自己观察发现的信息，时不时举起相机拍摄几张照片。说实话，当她认真工作的时候，还真是有几份精英的模样呢。 只是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多久，随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中年女子出现，苏晓颜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在寒冷的冬夜里竟然满面涨红：“徐慧！强慧集团的徐慧！啊啊啊啊，我最崇拜的女强人！” 就连一向稳重的吴哥也不由激动起来，小步跑过去，举起话筒：“徐董事长，你今天会发言吗？有什么好的提案，能跟大家说一说吗？” 苏晓颜更是咔嚓咔嚓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同时竖起耳朵等待徐慧的回答。 一个离婚的女人，不但将父亲留下的电子公司做大做强，而且扩张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官方投资各行各业，几乎每次投资都获利不凡，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传奇！ 吴哥简短的采访结束之后，苏晓颜见缝插针地凑上去，请求跟徐慧合影。合影结束后，她非常真挚地说：“徐慧女士，我非常崇拜你！你是我的偶像！” 徐慧轻轻一笑：“崇拜我？” “对！在我心里，你是商界最了不起的女人！你从来鸿市那样一个小城市走出来，一步步走到今天，慧眼如炬，每次投资都让人惊叹……” 徐慧一边向前走，一边侧头对兴奋的苏晓颜摆了摆手：“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崇拜的是不是我。”她只是一个代理人而已。 她之所有能走到今天，全都是那个比她小了十来岁的女孩在幕后的指点。 徐慧挺直了腰身，她需要自己站在人前，自己就要站得笔挺有力。 第112章 结局（下） 厉南偃来的时候, 涌上来采访的各家电视台报纸记者几乎把他为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从偏僻山村走出来的年轻人，从著名篮球明星向国产文体第一品牌掌门人的转型，是在全国人民的目光下完成的。 即使是最挑剔的人, 提到这个将父亲留下的庞大产业捐给慈善事业，自己白手起家拼出如今亿万身家的年轻人，都会竖起大拇指。 他不爱笑, 总是一脸严肃,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俊美, 也不妨碍全国人民对他的喜爱和支持。 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厉南偃客气地向记者们点头示意, 进入了会场。 开会时, 他少有地有些走神。 因为他想起了宁锦这些日子的反常——哪怕宁锦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可是作为她的枕边人, 和她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 厉南偃怎么可能忽略她的变化？ 以前的时候他要两三次，都会被宁锦气呼呼地踢到床下, 让他好好修炼；可是这些日子，宁锦竟是任他索求，哪怕是累得她都快要支撑不住，也会尽力陪他到最后。 开完会, 不顾周围其他巨头们邀请的目光, 厉南偃匆忙离场，赶去三清观。 等他回到家中，天色已经黑透。 以前他回家晚了, 宁锦都会打他的大哥大，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等他吃饭。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妻子一样。 但是今天没有。 厉南偃面色阴沉, 催着司机超速赶回家中。 家里黑漆漆的，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影。 宁锦不见了。 厉南偃握紧了口袋中的东西，他的第六感没有错，果然是出了情况。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威胁到宁锦的安全，哪怕是热武器都追不上她的速度。 现在宁锦不见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自己选择了离开。 厉南偃的心脏缩成一团，他最怕的就是这样。 其他人就算是离开，也不过是在地球上，总还能找得到，可是宁锦不一样，厉南偃总觉得她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里。 他有好几次做梦，都梦见这样可怕的情景。 宁锦听了他的噩梦内容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其实这样也是件好事，因为她如果走了，肯定是因为她要去的地方不适合厉南偃。 如果他跟着过去，不仅可能失去富贵和自由，甚至还可能失去性命。 以厉南偃的能力，在这个世界已经是站在了巅峰，完全可以轻松享受一百多年的顶级富贵，而不是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跟着她。 深呼吸，保持冷静，厉南偃按照宁锦平时提过的一些细节，放空心灵，集中精神去感应。 他和宁锦牵绊太深，宁锦说过，只要用心去寻找，就能感受到他的方位。反过来，也同样成立。 过了几分钟，厉南偃猛然起身，如同一只飞鸟跃入了黑暗之中。 他在林立的大厦中间翻飞而过，偶尔有人看见，也只是觉得眼前一花，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有人能以那种速度奔行在那么高的楼顶呢？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厉南偃已经出现在京郊的一座山坡脚下。 他仰着头望向前方，也猜到了宁锦在哪里。 在这小山顶上，有一座他们的别墅。 宁锦说过，这里的景色和气场，算是京城周边最舒服的。 但是厉南偃并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担忧。 他平息了一下情绪，一口气向着山顶冲去。 甚至连开门都顾不得，厉南偃毫不停留，直接飞跃过了高高的围墙，落到了别墅之中。 宁锦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逼近，睁开眼睛轻轻叹息。 “只是一个荒凉小千世界，何须留恋不舍！”老祖的意识在她识海中说，语气已经有些不悦，“吾门中男弟子资质上佳、容貌如仙者任你选择，此人甚至未曾筑基，锦儿你不要犯傻！ 吾等候十几年，才等到今日，世界障碍最为薄弱之时，接引你过来；若是错过今日，最少也要再等数十年！” 宁锦的目光中满是不舍：“老祖……我想跟他当面告别……如果没有他，我仍旧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 “可你也改了他的命运，让他注定夭折的人生变成了寿命绵长、富贵无极，他还能要什么？莫非他还贪得无厌，想要长生，想要绑着你永生永世？”老祖冷笑一声，“修炼途上的风险，可不是他一个凡人能够想象的，到时候说不定魂飞魄散，后悔也来不及了。” 宁锦：“他来了。” 老祖嘲讽：“知道自己的靠山要走，当然着急。” “宁锦！”厉南偃推门而入，气喘吁吁，直接扑过去把宁锦抱在了怀里。 宁锦看着头上细密的汗珠和惊惶的神色，心头无比柔软，忍不住也搂紧了他的腰。 她以前恐怕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么一个连灵气都没有一点的蛮荒世界，爱上一个连修炼入门都算不上的男子。 以至于老祖找到机会把她接引过去，为她做好了一切准备让她正式修炼时，她心中占据上风的却不是期待，而是不舍。 厉南偃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紧紧抱着她，似乎一松手宁锦就会消失不见。 “幸好你还在。我以为你走了……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厉南偃哽咽着，“就像我妈和爷爷奶奶一样，把我丢下……不要我了……” 明知道厉南偃是在博取自己的同情，宁锦的心还是跟着他的话疼了起来。 是的，如果她走了，这个世界上，厉南偃就真的是只有一个人了。 哪怕他富可敌国，哪怕他被万人簇拥，能够给他心灵宁静的人也没有了。 以他的性格和遭遇，如果宁锦不是碰巧走入他的生活，他根本不会再向任何人敞开心扉。 宁锦抬起手，抚摸着厉南偃的短发，原本酝酿许久的劝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优柔寡断！”老祖气得跳脚，“错过今日，谁知道又要多久才能有机会？吾已为你备下诸多天材地宝，有许多根本无法长期保存！速速与他了断！等你修炼有成，愿意与你结为道侣的修者，哪个不胜过他千百倍？” “可是他们都不是他。”宁锦在脑海中回答。 虽然是这么说，宁锦却也知道，老祖说的没有错，厉南偃跟她走要冒着太多风险。 别的不说，只说这穿过世界障碍的接引之途，就不是万无一失。 如果有危险，老祖只能护得住一个人，肯定会直接放弃厉南偃。 厉南偃握住了宁锦的手，抬眼，神色坚定：“小锦，你不许离开我。” “南南。”宁锦艰难地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了。我今天……要离开了……”曾经想过在这个世界陪他一辈子，像两个凡人一样过上一辈子，如今却做不到了。 “不管你去哪儿，带着我。”厉南偃握紧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许丢下我一个人。” 宁锦摇头：“不行的，只能我一个人去。” 厉南偃站起身来，大踏步出了门，很快提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过来。 在宁锦不解的目光中，他打开行李箱，整个人躺了进去：“这样可以了吧。” 宁锦看着蜷缩在行李箱中的高大男人，不由泪花闪烁。 这不是开个玩笑就能解决的事情。 穿越世界障碍太危险，厉南偃的体质比一般人强太多，但是在那种世界伟力面前，却并不比白纸结实多少。 不管她怎么解释，厉南偃却始终坚持不改。 他甚至还拿出了一张闪着金光的符箓，那是他从三清观请来的，三清观的镇观之宝。 “只要把你我的心头血都滴上去，就能够将命运连为一体。你如果死了，我会跟着死；但是我死的话，你只会受伤，不会危及性命。唯一的作用，就是只要在同一个世界，不管相隔多远，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位置，传达一些简单的念头。” 厉南偃宁愿死，也不想再体会那种被爱人抛下的恐惧。 “你知道这种穿越世界的接引有多危险吗？就算是你和我一起安全到达大千世界，你也很难再像在这里一样，做人上之人。到时候会有很多比你优秀的人，也许他们轻易达到的成就，你毕生都无法达成，你的骄傲和自尊都会被碾碎……”宁锦想想那样的情景，都会感到心疼。 厉南偃却只想知道一个答案：“那样的话，你会离开我吗？会嫌弃我吗？会选择其他男人吗？” 宁锦摇头：“不会。”她点着厉南偃手中的符箓，勾起嘴角，“你花了不少代价才求来这张符，不就是这个作用吗？” 同命符，不仅仅是传递位置和念头，更重要的是，将两个人的人生彻底绑在一起，荣辱与共，生死不弃。虽有主从之分，却没有终止之期。 没想到，三清观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 厉南偃从行李箱里坐起来，目光灼灼：“小锦，那你愿意吗？” “竖子好大胆！”老祖怒气勃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后人笑盈盈地将心头血逼出，抹在了符上。 厉南偃将自己的心头血涂上，符箓被宁锦用灵气激发，顿时燃烧起来。一张符纸烧完，却没有任何灰烬，而是在空中彻底消失。 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多了一种无形却牢固的联系。 老祖无奈叹息：“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锦儿，你既然如此选择了，就在这个世界多停留数十年，好好教教他，别让他过去了给吾丢脸。” 空中落下一堆充满灵气的天材地宝，老祖的叹息声还在耳边，意识却已经远去。 宁锦跳了起来，一把将厉南偃按进行李箱里，刷刷刷几下拉上拉链：“你给我好好修炼！要不然就把你扔了！”